“识得一些。”
“那有纸笔,去将你们这里有名的酒水,点心,还有一些有特色的项目的花销写在上面,谁写的多写的全,对面这位公子便赏银子。”
李崇笑着冲宋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两人同时看向宋离,宋离只微微抬手示意,这两人便立刻去了一旁写来。
说了这一会儿的话李崇的注意力才算是完全被转移开,身下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想着问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那会儿他也刚到不就,这人就来抓了包,张冲就算是告密应该也没有那么快吧?
“今日张朝理一案的涉案官员流放,臣去送送他们,回来路过这条街,看到了张冲在对面,这才问问。”
李崇...宋离去送那些流放的官员?怕不是去寻仇的吧?不过左右不是什么好人,他也没有具体问,这事儿可真是巧妈给巧儿开门巧儿到家了...
他刚要说话,便听宋离侧头有些细碎的咳出声,这会儿瞧着他的脸色也差了不少,这么热的屋子,脸色却还是白的厉害,他问了一句时辰,这才发现都已经亥时了:
“身上不舒服吧?你先回府吧,我再问问就回去了。”
李崇知道宋离能将这里的老鸨直接提出去问话,但是那些个老油子,说话说一半藏一半,遮一半掩一半的,他不亲自盯着总是了解的太少。
不过这人身子本就刚好,现在正应该在家养着的时候,这么晚还是要休息了。
宋离哪放心将李崇一个人扔在这儿,他强提了提精神摇头:
“我无妨,在这儿陪公子便好。”
李崇看着就知道他是强撑,也知道这人说不走定然是要等他一块儿的,他看了一眼那布置的一看就极为舒服的床:
“我还有些东西要问,这样,你去那床上躺会儿等等我,困了就眯一会儿。”
宋离看了看那粉色罗帐层层虚掩的雕花拔步床,想到每晚这床上上演的一幕幕他从心里便有些不喜。
李崇看着他的神色便也猜到了一些,毕竟这是青楼的床,这人心里可能多少是在意的,或者是嫌脏。
他直接起身,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下了他来的时候外面披的那件白貂大氅,走到了床前,将自己的大氅直接铺在了床上,然后转头冲宋离招手:
“快来,我给你垫好了。”
宋离看到他的动作都是一愣:
“陛,公子,不可。”
李崇的衣服怎么能铺在这万人躺的床上?他当下便要将衣服拿起来,李崇却直接拉着人到了床边,一把将人按在了床上坐下:
“你知道这房间多贵吗?十两银子,我们就对着坐喝酒不是亏死了,你权当让这银子花的值一些,躺下吧,若是休息不好,你之前的药都白吃了,躺下。”
开玩笑,这可是一晚一万块钱的包厢啊,天上.人间的级别了,总要值得一些,说着他便去按宋离的肩膀,宋离被他这省银子的言论弄的没办法,只好顺着他的力道躺下。
李崇知道这里的被子宋离肯定也不想盖,便将他身下的大氅一角盖在了他的身上,好在这屋子里也不冷,应该也不会着凉,盖完他还哄小孩儿一样拍了拍他:
“睡吧。”
说完他就起身回了桌子那边,宋离躺在床上,看着这粉色的纱幔,只觉得这一晚的经历还真是...他竟然会躺在青楼的床上,竟还盖着天子的大氅...
他本想提着些精神看着李崇,但是实在精力不济,这屋子又暖,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真的有些迷蒙地睡了过去。
李崇则是坐在桌边,看着那两人写好的一页纸,他就知道有些东西是不好说的,反而写下来更好,这样让两人同时写,又有个比较,为了赏银这两人定然都会将自己知道的都写出来。
果然这纸上的内容丰富起来了,这包厢费中只包括了这房间的使用费,瓜果钱,和两位姑娘或者小倌儿的费用,若是和隔壁那个冯公公一样玩的花,请诸多的姑娘进屋,每人视身价还要再多花银子。
而除此之外,酒菜钱是另算的,他看着映棠两人列出的长长的单子,名菜是应有尽有,酒单的价格更是从上到下,从天到地,高的甚至有五两银子一壶的,便宜的也有几文钱一壶的,当真是丰俭由人。
这青楼真不是什么人都能逛的起的。
李崇也拿出了纸笔,大体算了一下这一家青楼一晚上的固定打底流水。
这底下一层先不算,这一楼共有15列坐席,一列固定3.4两,固定坐席钱便是51两,二楼一共25个包厢,3两的10间,5两的15间,这固定收费便是105两,而三楼一共15个房间,每个10两,这就是150两。
其他都不算,光是这固定收入一晚就有306两,一个月算30天,便是9180两,小一万两的收入啊,李崇算的自己都酸了,这他奶奶的,他一个皇帝穷的都要当裤子了,这里的青楼却一个个富得流油。
就这样外面还有排队进不来的,这生意要不要这么好?
酒菜的价格他扫了一下,这个东西有些不确定性,因为价格差异太大,但是这京城中最是不缺有钱人,所以那些名菜,名酒每日都有人点,但是总的收入肯定就不是青禾和映棠这两人能知道的了。
这是三大青楼之一,其余两家必定是差不多的定价和收益,其余小的他还要再摸底。
但是光这三家一个月保底税银便有8262两,一年将近十万两的税银,这可真是不算不知道,算起来是一笔大帐啊。
就在李崇已经在看到滚滚银子向他招手的时候,门口忽然就闹了起来,帷幔都被撕扯着:
“映棠呢?你们给藏哪去了,今日是个头牌都要给爷伺候着。”
“冯爷您醉了,映棠今日不舒服,我给您安排春采可好?”
“少拿这种事儿糊弄我,我刚才听到了,她是不是在隔壁伺候小白脸?”
屋内的帷幔顿时便被人层层扒开,一群人拉拉扯扯,直到最后一层帷幔被扯掉,一个衣衫不整,一身酒气的人冲了进来,不顾后面的人拦着,直冲冲冲着李崇而去:
“就是你霸着映棠?狗东西,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李崇眉头皱紧,不愿意和他碰到,向后退了几步,脚跟绊在了拔步床前的脚踏上,身子便失了平衡地向后仰了过去。
就在他手慌忙想要抓住些东西稳住身形的时候,腰身忽然被一个力道环住,身子向后稳稳落在了一个有些清淡药香的怀里。
宋离单手揽住了李崇的身子,确认了一下他没伤到,这才转头,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不愿李崇在这里被人认出,抬手便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如刀一样的目光凝在冯吉的脸上,声音森寒冷冽:
“冯吉,谁给你的胆子敢来这里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激动了,环腰…
第30章 他对宋离好像确实不咋清白
冯吉那被马尿灌了的脑袋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是雷炸响在了耳边一样,顿时醒了两分神志,再睁眼对上那双冷然泛着怒火的双眸时,整个人腿都吓软了,立刻跪了下去:
“督主,是,是属下该死,不知您在此,是属下该死...”
那点儿酒意早已经被宋离那张脸给吓醒了,整个人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屋内一圈的人都被这一幕给惊的愣住了,包括跟着过来拉着冯吉的老鸨。
督主?这大梁朝中还有谁能被称作督主?冯吉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心中就是再好奇这位大梁朝权势滔天的直廷司督主,也没人敢抬眼对上宋离的目光,皆是低着头,只求那位能不要牵连自己。
李崇在这里,宋离不愿太多人知道此事:
“明日自己去刑堂领罚,今日之事谁透露出半个字,下场你们自己清楚,都滚出去吧。”
一屋子的人夹着尾巴一溜烟的功夫便都出去了,李崇想从宋离的身后出来,却发现那人的手还握着他的手臂,刚才,刚才宋离好像是抱了他一下,李崇的脸一下就红起来了不少,宋离转过头看他:
“让公子受惊了。”
李崇忙摆了摆手:
“没有,没有,酒后闹事儿,这算什么惊,倒是吵醒你了。”
宋离方才骤然被惊醒,此刻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出了这个事儿,李崇也不好再在这里待了,宋离便叫了外面的人进来送了一个斗篷,带着李崇出了门,门外早已经有暖轿在候着了:
“臣送陛下回宫。”
李崇看了一眼宋离的脸色拒绝道:
“不用,朕可以自己回去的,时辰都这么晚了,你快回府歇着吧。”
架不住李崇一再拒绝宋离这才目送他的车架到了巷口才上了马车。
晚上回去的这一晚李崇都没干别的,净在床上来回打滚了,这一晚上的事儿实在是太丰富了,心下的那个念头一旦起来,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他蹭地一下在床幔内坐了起来。
他真的对宋离有些别的心思吗?这么多年他虽然没什么时间谈恋爱,但是也没对哪个男人有过什么念头的,他一直以为他是个直的,难道穿越了他就变弯了?这不符合基本规则啊。
干了这么多年的审计他相信真理都是可证的,他直接盘腿坐在了床上,开始从头整理证据,从他进青楼开始复盘。
他敢保证他在看到那些春.宫图的时候内心除了欣赏一下绘画工艺,感慨一下这古人会玩以外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包括他看到那些宝贝的时候,他都是在感慨古人这丰富的夜生活,那他是什么时候有反应的?
哦,对,是从那台子上开始演活.春.宫开始,那是两个男人,但是他心里并没有觉得恶心,由此可证,他心里是并不反感两个男人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任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两个男人的面容了,所以他肯定不是被那两个男人吸引而有的反应。
下一秒,宋离低头浅笑的一幕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颅内风暴再次开始,他再一次将他和宋离带入到那个相拥的画面中。
他无法想象被抱在怀里的宋离是什么表情,眼前的画面就像是掩在水雾后面的名画一样,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氛围感逼人,再然后,他低下头,很好,升旗了。
破案了,他或许不是个弯的,但是他对宋离好像确实不咋清白...
这一晚的晚睡成功让他第二天早上没起来,起身之后张冲来报说宋离进宫了,已经到了弘文阁,而朝臣也都集中到了文渊阁,据说两边似乎是有些杠上了,李崇抬头:
“因为什么杠上了?”
“好像是因为几位大人的补缺事宜。”
李崇想起来了,张朝理一案朝中六部好几个关键的地方出缺,按着朝中现在这两股势力,这补缺的场景确实会十分的白热化,王和保和宋离的人选一定差异很大。
“王首辅和宋督主杠起来了?”
张冲躬身就差擦擦脑门的汗了:
“回陛下,不光是内阁和宋督主,这一次内阁中的意见也不是太统一。”
李崇靠在椅背上,唇角勾了起来,看来张朝理一案对王和保在朝中的威信伤害很大,朝中的天平从内阁便已经开始偏了:
“是岩月礼和王和保有不同意见了吧?”
张冲点头:
“是,尤其是在吏部侍郎的人选上,两位大人有些僵持不下。”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吏部侍郎仅次于吏部尚书,自然是必争的位置,李崇倒是并不意外,他抬眼问道:
“葛林生呢?”
“葛大人风疾犯了,已经两日没有去内阁了,他着人递了一本折子呈送陛下。”
张冲躬身将折子呈给了李崇,李崇打开翻看了一眼,却发现葛林生上的这本折子不是旁的,而是此刻争议最大的吏部侍郎的备选人的履历,真是个老狐狸。
王和保推荐的贾兆光,是光帝五年进士,现任正五品吏部郎中,他考取进士那一年的座师正是王和保。
岩月礼推荐的却是官职还在郎中下的一个从五品员外郎叫秦学政,这秦学政乃是成帝元年的进士。
这已经很清楚了,这明面上是两个辅臣各执一词,实际上这是光帝旧臣和成帝旧臣的较量,若是这样,他私心里自然还是偏向岩月礼的,毕竟原主他爹现在从哪方面来看都要比光帝要靠谱多了。
“宋督主的意思呢?”
张冲开口:
“宋督主并未参与,内阁各执一词,折子也并未递到督主那里。”
李崇笑了,现在还真是祸水东引,已经不单单是直廷司和内阁的战争了。
“去将贾兆光和秦学政宣进宫,不必经内阁,直接到朕这里来,既然内阁断不清楚官司,朕帮他们断。”
这话很快传到了文渊阁,此刻的文渊阁中朝臣众多,气氛却十分的凝重,王和保毕竟任首辅多年,跟随者众多。
但是岩月礼履及六部,是个实干之人,成帝旧臣隐隐以他为首,从前摄于王和保的锋芒,如今此消彼长,他们也敢于说出不同的意见了。
同样消息也传到了只和文渊阁相隔不过十几米的弘文阁,宋离听到这旨意微微挑眉,李崇比他想象中更有主见,这事儿倒是不需要他多操心:
“去盯着些,既然陛下召见,中途不得允许贾兆光和秦学政见任何无关的人。”
“是。”
两位大人到华清宫的时候李崇正悠闲地坐在桌边喝茶,贾兆光瞧着比秦学政要大上几岁,两人瞧着都是四十左右的样子,他们这也是第一次被如今的小皇帝单独照见。
“臣贾兆光叩见陛下。”
“臣秦学政叩见陛下。”
李崇摆了摆手:
“都起来吧,朕今早就听说内阁因为户部侍郎的补缺打起了官司,你们两个就是这官司的中心人选,既然内阁商议不决,那便朕来考考你们吧。”
贾兆光和秦学政都没有想到此事会直接捅到小皇帝这里:
“臣等惶恐。”
“朕的问题不多,就一个,你们都是吏部的官员,对人事制度最为了解,说说如今朝廷用人最大的弊病在哪里?”
当着皇帝的面挑朝廷的短儿?
“不好意思说没关系,那有纸笔,去写下来。”
那两人无法只得去一旁的桌案边坐下。
而李崇此刻也没有闲着,他直接坐到了桌案后面开始画起了图,张冲偷偷看了两眼,就发现陛下画的东西怎么好可爱呢?
而且李崇的画是一张接一张,最后李崇写了一封信直接递给了张冲:
“这封信你找人亲自交给宋督主。”
宋离正在理红房子的帐的时候,华清宫的一个小太监求见:
“督主,这是陛下交给您的信。”
宋离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直接打开了信件,从上到下看完信之后饶是他有些沉着的性子都被弄的有些哭笑不得,他抬头出声:
“转告陛下,说臣明白如何做了,让他放心。”
小太监溜溜又回去送信,李崇还在这桌案的后面画呀画的,就见那小太监前来回话:
“陛下,督主说他明白了,让您放心。”
李崇笑了一下,放下了心来。
又过了有两刻钟的时间,那两个还在答卷子的朝臣才都停了笔,两人起身将卷子交给了张冲,由张冲递到了御前。
李崇没有让他们署名,直接看内容。
其中一人写的是如今朝中积弊最深的乃是如今捐官之风盛行,以至于朝中多九品末流小吏,这些捐官的纨绔子弟多有碍朝廷体面,当重科举而轻捐官。
另一个人写的则是如今朝中官员冗杂,衙门众多,一事多门,三天不上朝便发现底下又多了一个衙门口,以至于政务繁杂,后续冗杂,为今之计当裁撤冗杂衙门,清撤冗余官吏。
这两个折子高下立见,捐官盛行的风是从上到下,光盯着那末流小官于朝政不会有多大的改善,最重要的就是从上到下裁撤冗余官吏,李崇看到这本折子的时候眼前都是一亮,宛如瞌睡的时候有人递枕头。
他这才看向被遮住的署名,这第二本折子果然是秦学政上的,岩月礼确实没让他失望,他并没有当下直接决定任免,也并没有让这两人去内阁,而是让他们直接回家,再将这两本折子着人送到内阁,他倒是想看看这些大人如何反应。
两人刚走,他后脚便开口:
“着人给宋督主带句话,就说内阁要有热闹了,让他去看看。”
“是。”
秦学政裁撤冗余的折子是上到了他的心坎里,但是如今导致一部五尚书,三公六十余的罪魁赫然就是如今首辅王和保,他心里清楚,这官吏在封赏的时候容易,但是想要拿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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