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继续睡吧,我去看看谁在敲门。”
殷渠不肯挪步:“我还是陪着您吧,万一突然又烧起来……”
意料之中的答案。
乔明瑞掩面叹息,走到对方面前,抬手在那张带着睡痕的脸上戳了一下:“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你给我回去睡觉。”
“可是您还生着病……”
“没有必要把我看得这么脆弱。”乔明瑞用指尖勾了勾对方被压得翘起来的一缕头发,“我是重感冒,不是病入膏肓、走不动路。”
“去睡觉。”
被这般命令着,少年总算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乔明瑞掀起眼皮看一眼桌上的时钟,发觉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顿时心生不满。
谁这么有病,大半夜上门,扰人清梦。
他看向可视门铃的屏幕。
一个面容俊秀、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件纯白西装,手提双层餐盒,眉头紧锁地敲着门。
乔明瑞眼中的怒意变得越发凝实。
文连云怎么来了?
“明瑞。”
敲门不得回应,文连云似乎失去耐心,盯着摄像头,“你一直不接电话,大家都很担心你。”
说到这里,他停顿几秒,不太自然地软下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勉强:“如果你在的话,可以给我开一下门吗?”
“今天你生日……我,给你做顿饭吧。”
倚着鞋柜抱臂而立的乔明瑞,听了最后一句话,终于施舍般抬起眼眸,展露出其中的嘲讽之色。
文连云主动给他做饭?
乔明瑞几乎要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御厨后代,年纪轻轻便继承家里数百家联锁酒店,厨艺不凡,只有跟着父辈一起参加国宴时才会出手的文家大少爷,竟然肯纡尊降贵,给他一个身世不明的替身,做一顿生日晚饭?
放在以前,乔明瑞会觉得稀松平常,毕竟他经常收到对方做的食物。
文连云这人,高傲又刻板,做事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将家训奉为圭臬,绝不随意给外人下厨,旁人都说,怕是只能等到文连云结了婚,才肯为另一半“洗手作羹汤”。
谁知没多久,文连云便对一面之缘的乔明瑞关怀备至,隔三差五便提着几层的饭盒来献殷勤,惹得众人侧目,纷纷感叹文连云终于开了窍。
可怜以前的乔明瑞毫不知情,还真以为文连云是爱慕自己。
但现在知道了原书剧情的乔明瑞,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剧情里,文连云给他带的食物,无一例外都是由他的徒弟制作。
而和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连云不知多少次出国,借着交流学习的名头去找白月光,嘘寒问暖,主动下厨,生怕对方吃不惯国外的菜,怀念家乡。
可谓是完美诠释了“双标”一词。
“替身”果然是“替身”,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文连云发自内心关怀的一顿饭。
想到这里,乔明瑞心中一哂。
今晚他大闹一场,对方这时候找上门来,绝对不是为了缺席而赔礼道歉。
要知道,拍卖会的地点距离此处,差不多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意味着对方需要提前离席,说不定还要放弃与另外两人争夺那套玉器,才能在这时候抵达。
为什么?
一顿饭而已,值得对方放弃如此重要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赶过来?
况且……这栋房子他并不常住,也最为偏僻,对方不知道跑了多少处,才找到他。
乔明瑞找不出对方如此行事的缘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被精心打理过的长发,随着乔明瑞系扣子的动作而半遮半掩地垂落于锁骨之上,衬得那片因发烧而泛起一层薄红的肌肤,白得耀眼。
却不及他眼中半分寒芒。
在门外等候的文连云耐心即将告罄之前,乔明瑞才终于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有事?”
他面色苍白,声音低哑,带着几不可见的笑容,语调轻慢,同时一手紧抓着门把手,完全没有放人进来的意思。
文连云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动了怒,但乔明瑞恰巧在这时咳嗽了两声,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你……生病了?”
“是啊。”乔明瑞不耐烦地点头,“所以你有什么事可以快点说吗?我还急着回去补觉,没心思陪你打哑谜。”
说到这里,他抬起手来,纤细白皙的指尖将垂直脸侧的一缕湿发拢至耳后,露出因发烧而滚烫泛红的脸颊上,一道清晰的睡痕。
像是最上好细腻的白瓷,不小心滚上一层胭脂,又从中生出触目惊心的易碎感。
而他抬眼讥讽一笑,又像是于裂痕之处生出一朵摇曳昳丽的花,花瓣薄如蝉翼,盛满月辉,不可方物。
霎时,文连云的心底像是爬上了一丛密密麻麻的藤蔓,一时忘记了呼吸,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愿看见更多负面的、破坏性的东西,在这张脸上出现。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文连云理所当然又习以为常地,将其视作对于这张脸的珍惜。
毕竟是迄今为止,最像他心上人的一张脸。
容不得半点损失。
“文连云?”
乔明瑞见他愣住,并不想深究其背后的缘故,只觉得烦躁,半催促半警告地叫了一声。
这样短暂的怔忪,他以前没少在这三个人脸上见过。
初时只以为这三人和其他的人一样,被他仗着这张脸而刻意伪装出来的无害所迷惑,陷入短暂的失神。
但在得知原书剧情后,乔明瑞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三人的白月光——时舟,便是一个单纯又温柔的人。
因此他们只是又在乔明瑞身上,看见了心上人的影子罢了。
往往在这种时候,三人都会变得额外好说话。
可惜现在的他,对于这种虚情假意、移花接木得来的柔情蜜意,敬谢不敏。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叹息,脸颊处蓦地多出另一个人的体温。
“怎么这么不小心。”
文连云看似关切,实则略带埋怨地说。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乔明瑞毫不犹豫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被拍落的手上便多了一个殷红的掌印,其用力之狠,可见一斑。
乔明瑞收回手,一双黑眸里杀气四溢:“你要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手,就趁早换成义肢。否则的话,就别来我这儿碰瓷。”
文连云愕然地瞪大双眼,显然是被拍懵了,直到乔明瑞不耐烦地想要伸手关门,这才如梦初醒。
情急之下,他将手中的餐盒卡在门缝处,这才没有被彻底拒之门外。
“乔明瑞!”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在宴会上发的疯还不够?”
“区区一个生日宴,用得着气成这样?”
区区一个生日宴?
乔明瑞掩唇而笑,眼睛弯成新月,眼中冷意不做掩饰,冻得文连云心底发憷。
他声音轻轻,宛若鸿毛:“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却先找我要说法?”
“我长这么大,还头一回遇到这样恶人先告状的。”
“文连云,你这么无耻……别人知道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文连云以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今晚我恰好临时有事,只能让别人帮忙把礼物给你。”
“至于其他两个人的缺席,和我更是没有任何关系。你要真生气,尽管冲我们来,为什么要搞砸宴会?”
他神情严肃,满心失望:“你这样做,和把我们几家人的脸面踩在地上,有什么区别?”
听他这么说,乔明瑞略感无趣地移开视线,傲慢地勾了勾唇角:“可我就是要把你们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不好意思,头一回这么干,不太熟练,但效果还不错,对不对?”
“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这么贱得慌,非要上赶着再来切身体验一次,才心服口服。”
文连云踩在台阶上,只能被迫身处低位,以仰视的姿态,被乔明瑞怼得哑口无言。
他提着餐盒的手青筋暴起,连唇瓣都在抖,深呼吸好几次,才找回声音:“这些目中无人、粗俗不堪的话,到底是谁教给你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说话间,他的余光不经意落在了乔明瑞身后的鞋架上,顿时瞳孔一缩,陡然拔高音调。
“等等,那是谁的鞋?”
闻言,乔明瑞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总算看到了?我还以为你瞎了。”
没等他再开口,一个声音从身后出现,抢先一步作出回应。
“你们是在聊有关我的话题吗?”
穿着睡衣的少年,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从乔明瑞身后走出来,冷冷地瞥一眼呆住的文连云:“你是明瑞哥的朋友?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你。”
“不是让你去睡觉?”乔明瑞一脸不赞同地看他,抬手将对方的头发揉得更乱,虽说在指责,但却透着十足的亲近。
殷渠低下头,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看上去差一点就要与乔明瑞接吻:“可是……我有些认床。要是您不在的话,就有点睡不着。”
“所以才出来找你的。”
说完,他再度看向文连云,扬起的唇角微微下压,眼中敌意彰然若显,拱火般小声嘀咕一句:“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和我有点像,明瑞哥?”
“你不是说,只喜欢我一个吗?”
要不是场合不对,乔明瑞都想为他鼓掌。
果然不愧是全书最大的反派,都不需要提点,就精准地抓住了关键。
乔明瑞当即配合着,安抚道:“胡思乱想什么?长得像又怎么样,那都不是你。”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心虚的文连云当即破了功,愤恨地丢掉手中餐盒,眼眶微红,怒不可遏:“乔明瑞,你疯了?”
“我以为你只是玩玩,没想到,你竟然还把这鸭子带回家了?!”
“文连云。”
乔明瑞幽幽转头,原本带笑的眼眸此时却沉如深渊,仿佛藏着滔天怒火。
“麻烦你放尊重点。”
“这是我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你现在还来得及道歉——”
“趁我还没有第二次动手之前。”
闻言,站在他身后的殷渠,缓缓抬起眼珠,对准脸色难看的文连云。
并朝他露出一个挑衅中带着炫耀的笑容。
像是在说——
你输了。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是有存稿的,一般是晚上9点更新,也有我提前抽风改到0点,给夜猫子惊喜(不是)
大家不要因为我0点更新了就以为我今天不更了啊!!(痛哭流涕)我是日更!
顺带一提,好喜欢我的专栏头像!可可爱爱!
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而殷渠的挑衅堪称火上浇油。
文连云自然心有不甘,试图再争辩几句,无奈乔明瑞的态度异常坚定,甚至暗示性地举起了手。
顿时,被狠狠拍过的手背又再度刺痛起来,文连云不得不咽下那些显然会让对方再度动怒的话,却也并没有道歉。
他强迫自己无视与乔明瑞并肩而立的殷渠,以及两人那同款花色的睡衣,而是将复杂的目光降落于乔明瑞眼底。
将手中的餐盒放下,文连云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看来今晚不适合坐下来谈心。我先走了,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我们什么时候再说订婚的事。”
说着,他便要转身离开,谁知刚走了一步,就被他此时此刻最厌恶的人叫住。
“等一下,这位文先生。”
文连云转身,只见殷渠敛眉一笑:“文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关心明瑞哥的身体,千里迢迢来送外卖,真是令人意外。”
“不过不好意思,我已经给明瑞哥准备了夜宵,恐怕没有胃来装您的外卖。”
“您还是把它带回去吧?路途遥远,万一路上饿了,还能吃两口垫垫肚子,对不对?”
文连云脸黑如墨,刚想开口拒绝,饭盒就被对方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怀里。
塞了饭盒,殷渠又重新退回乔明瑞身边,朝文连云挥挥手:“文先生慢走。明瑞哥还生着病,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就不送您了。”
说完,文连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大门就被重重关上,他甚至还清楚地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寒风吹过,文连云孤零零一个人,提着饭盒站在外边,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最后阴沉地看一眼紧闭的房门,他拎着餐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文连云离开后,乔明瑞继续将协议内容完善,当打印机将最后一页文件吐出来,那边殷渠正好端着一个碗,从厨房走了出来。
乔明瑞放下平板,在餐桌旁落座,旋即,一股好闻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他垂首,白瓷碗被轻放于漆黑桌面,里面的面条与两个形状完美的煎蛋微微晃动,映出鲜艳而诱人的食物光泽。
一夜没有进食的肚子,迅速在香气的诱惑之下俯首称臣,嚣张地、不顾乔明瑞意愿地,发出一声抗议的“咕噜”。
乔明瑞:“……”这不争气的胃。
为了将这尴尬的一幕带过,他迅速将放在一旁的协议书与笔递给坐在对面的殷渠:“看完过后,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签了吧。”
“好。”
殷渠双手接过文件与笔,认真翻阅,只是没看几行,就朝乔明瑞投来不解与惊讶的视线。
按照这个阅读速度,应该是对“股权代持”这一条,感到意外了。
刚才拟定协议时,他也对这一条犹豫再三,可出于对自己未来的考虑,他还是厚着脸皮,将这一条留下。
反正利用一次也是利用,趁着殷渠还没有认祖归宗的时候,让他帮自己多打点工,壮大一下产业,也没什么不好。
到时候对方要问起来,就说这也是为了锻炼他的能力。
将少年的困惑视若无睹,他挑起几根面放入嘴中,顿时眉峰微挑。
殷渠的厨艺竟然这么好?
在美食的诱惑之下,他又克制不住地咬了一口煎蛋。
于是不可避免地,乔明瑞心中天人交战片刻,终于将天平倾斜向“食欲”这一方,悄无声息地加快了速度。
享受美食的同时,他也没有停止思考。
……这样的厨艺水平,会是遗传吗?有没有可能,殷渠是文家的“真少爷”?
在原书剧情中,原本“真假少爷”这件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但殷渠的养父母贪得无厌,想要以此来威胁假少爷,反倒被处理干净,殷渠也因此毫无准备地暴露在亲生父母面前。
可想而知,在受过良好教育、能力出众、感情深厚的假少爷,和由赌鬼养大、身体差、毫无感情基础的真少爷之间,身为大家族的人,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至于后者,基于微不足道的愧疚和血脉亲情之上,给予一定的金钱补偿,算是他们能接受的最大补偿。
要是能知道殷渠的亲生父母是谁就好了。
他可真是半点都不想与殷渠那对恶心人的养父母打交道。
乔明瑞搅动着碗里所剩无几的面条,内心喟叹。
但坏就坏在,殷渠和那三个人,都有那么几分相似。
完全不能从外表上判断血缘关系。
而上流社会,又一向对DNA鉴定一事严加看管,就怕哪儿冒出来一个私生子。因此要是想通过拿到那三对夫妻的DNA,来判断殷渠的身份,也是行不通的。
好在,他已经打算让那三人误以为殷渠是自己心目中的白月光,他们三人才是替身。这样一来,这三个人的注意力就会从外表上,转移至被愚弄的愤怒之上,绝对不会往血缘方面想。
因此短时间内,这件事都会被成功地蒙在鼓里,留给乔明瑞更多的时间与空间,来调查出真相。
乔明瑞放下碗筷。
听见动静,殷渠于文件中抬起头,同乔明瑞对视片刻后,收回视线,拿起笔,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怕我算计你?”
乔明瑞看着收拾碗筷的少年,一脸错愕。
让殷渠代持股份,借用殷渠的名字进行商业活动,还要他在外人面前隐瞒身份,装成是乔明瑞的男朋友……
换成任何人,都不会这么干脆地签字,更何况他与殷渠认识才不到一个晚上。
殷渠停下动作,低下头来,避开灯光的眼眸沉如深海。
“您知道在酒店工作的那些服务生,是怎么被客人算计的吗?”
指尖在桌面轻敲两下,乔明瑞单手支着下颌,偏着头,好奇地问:“怎么算计的?”
“用酒,用隐私,用各种各样下三滥的手段……只要是能够想到的,都有可能成为迫使他们乖乖就范的工具。”
“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选择‘英雄救美’这样投资周期过长,见效最慢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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