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江殊只是含糊道:“他...是个不错的合伙人。”
“只是如此吗?”
冬歉不满地想着江殊这个人还真是滴水不漏,他想听点八卦,知道点江殊对主角攻的想法都不行。
既然这样,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冬歉抿着酒,静静等待江殊药效发作。
不知过了多久,当江殊好像终于撑不住醉倒在桌面上的时候,他才满意地收手,露出小狐狸般狡猾的笑容:“闲聊时间到此为止。”
他桃花眼微扬,姝色眉眼里沾了点得意,手指从他的下巴上轻划而过,声音轻到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你还是这么好骗呢。”
.....
今晚的夜空似乎比以往更沉寂一些。
宾馆里,江殊被冬歉扶在了床上,房间里没有开一盏灯,只剩下大片的夜色。
房间里都是落地窗,窗帘都被卷了起来。
房里的人可以隔着玻璃看见窗外的车水马龙,可因为建筑太高,除非拿着望远镜,否则不可能有人能看见这里的风光。
对于某些有想法的小情侣们来说可以说是十分刺激。
这就是冬歉精心给江殊准备的小黑屋。
江殊倒在床上,冬歉走过去,垂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胸口的扣子。
身为一个炮灰,他是不可能真的对江殊做点什么的。
但是这些天来阅片无数的冬歉来说,做做样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衣服解到一半时,江殊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一双眸子凝视着他。
冬歉心里一激灵,但确定自己在酒水里动了手脚,江殊现在就是一个战五渣的纸老虎,便也鼓足了勇气,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怎么了,不愿意?”
江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哑声道:“你想做什么?”
冬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当然是做当年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
“好歹包养过你,想要点福利,不行么?”
看着江殊眼底的清澈,冬歉忽然担心他像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一样,没有将他跟坏人联系在一起。
得坏得更加简单易懂才行。
冬歉打定主意,开始了自己反派死于话多的发言。
“还不明白吗?我在你的酒里动了手脚。”
“这里很高,一整层楼都没有人,我不放你走,你根本跑不了。”
冬歉笑了笑,想要拿开江殊锢住自己的手,却意外发现他攥着自己的手格外有力。
“......”
错觉吧。
冬歉稍微用了用力,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江殊禁锢的力道攥得生疼。
冬歉的大脑瞬间空白了。
药量,没问题啊?
酒也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喝下去的啊?
不是,那他怎么还这么有劲!
江殊平静地看着他,定定道:“冬少爷,你也变得天真了。”
“被你耍了那么多次,你真以为我不会防备?”
唐家人对于继承人的要求十分苛刻,这些年特意给他做了耐药训练,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更何况,他第一口尝的时候,就知道这酒有问题。
而冬歉甚至没有注意到,为什么他扶自己上楼的时候并不怎么吃力。
他不反抗,只是想看看冬歉想做什么?
江殊攥着冬歉的手腕,从身后揽住他的后腰,顺手一带,一个转身将冬歉按在了床上。
冬歉被他反过来压倒的时候,内心是懵逼的。
等等,刚刚体位是不是换了?
是换了吧!
他试图呼唤系统,但系统已经因为剧情数据出现意想不到的紊乱而陷入宕机修复状态。
江殊眸色晦暗道:“别躲,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冬歉被压着手腕按在了床上,江殊俯下身来,动情地含吻住他的嘴唇。
冬歉瑟缩了一下,指尖轻轻颤动又缓缓攥紧。
一切剧情都在这里失控了。
“等等...”
冬歉撑起力气想要掰正现在的局面。
他的眼尾泛起了绯色,宛若胭脂,脸色也失去了以往的从容。
他想歪过脸去,江殊却强迫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冬歉眼睫颤了颤,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没有拉窗帘,讨厌。
他的房间里早上明明不会透进来一丝阳光的。
冬歉还没完全清醒,攥了攥被子,脸贴近了一个热乎的胸膛。
等等,有人?
这不是他的房间!
冬歉终于清醒了,他猝然睁开眼睛,发现裸着上半身的江殊躺在他的身边。
冬歉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脸颊瞬间浮起了滚烫的热意。
江殊不知什么时候醒的,看见这会冬歉睁开眼睛看他,眼底浮现温柔的笑意。
他的手指虚蹭过冬歉的嘴唇,问他:“睡得好吗?”
冬歉没有说话,目光一寸一寸的下移,最终落在江殊光裸的手腕上。
确实没有他送的手表。
这算什么?
难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也只是江殊想要报复他吗?
江殊注意到了冬歉的目光,垂下眼帘,对他解释道:“对不起,它不小心被我弄坏了。”
他的眼底清澈,看不出说谎:“在国外的时候,遇到一次事故...它被撞坏了。”
“我找了最好的钟表师帮我修了,你放心,它会修好的。”
更多的事情,他没有多说。
他没有说自己受伤躺在担架上时,还在急切地问身边的人他的表有没有坏,也没有说自己跑遍了很多地方,就为了找到人能将它修复的完好如初。
他没有说自己对那块手表宝贝到了怎样执拗的程度。
自然也没有提,在没有他的岁月里,他将自己硬生生逼成了一个疯子。
他只是问:“表我一定会修好,我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
你能不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听到江殊在国外遇到的事故,冬歉的眼睫颤了颤,随即偏开了目光:“那就是一块不值钱的破表而已....”
就因为这块表,他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失算了。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
可是剧情现在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偏差。
现在的剧情明明应该自己暗算主角受,然后被主角攻惩治一番,卑微下线。
结果现在反倒是主角受反过来把自己这个炮灰攻给上了。
而且他现在,难道是在跟自己表白?
冬歉有些茫然。
系统这时候对冬歉发出了警报:【你的哥哥已经通过监控找到了你的踪迹,正在赶来的路上,宿主现在最好想办法伪造一下现场。】
冬歉紧张了。
要是他的哥哥过来看见江殊把自己给睡了,不知道会作何心情。
难道他还能跟哥哥们说,是他强迫江殊这么做的吗?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深情款款的江殊,冬歉觉得有他在的情况下,自己很难把剧情圆回去。
怎么办呢?
冬歉思索着,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他眼底含着笑,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爽快道:“好啊。”
江殊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冬歉是真的同意了。
当初冬歉亲口对他说,他已经玩腻了。
现在这一切来的这么容易,江殊心中本能的感到不安。
察觉到江殊眼底的怀疑,冬歉环抱住他的脖子,轻轻舔了舔唇,干净的嗓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可帮我买点东西回来,我饿了。”
江殊缓了缓心神,温声问他:“想吃什么?”
冬歉想了想,随口说了点难买到的食物。
江殊能察觉到冬歉的这点小心思,没有动作。
冬歉道:“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再说我家在哪,你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要是跑了,你就来我家找我算账。”
这句话仿佛一颗定心丸。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冬歉虽然在外面玩得疯,玩得花,但却出乎意料的恋家。
有人甚至戏称他不像是一个纨绔少爷,倒像是一到凌晨就赶紧回家害怕被哥哥打屁股的乖宝宝。
江殊沉默了一会,最终轻轻道:“好。”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很难拒绝冬歉的任何一个请求。
冬歉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骄纵道:“快点回来,我想吃热的。”
江殊撩开少年额前的碎发,在他的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
看着江殊离开的背影,冬歉收回了视线,目光慢慢沉淀下来。
对不起,我又骗了你。
身为炮灰的我快下线了。
这份早餐,我应该是吃不到了。
....
冬歉穿好衣服,将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好,随即来到窗户旁眺望远方。
阳光浸透他的衬衫,少年的身体被暖洋洋的光包裹着,连发丝都染上零星斑驳的光点。
门没有关,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
当他终于看见那几道门口那几道匆匆赶来的身影时,冬歉漠然地看着他们,微笑道:“哥哥,你们来晚了。”
“昨天晚上,我跟江殊在一起。”
简简单单的话,已经将一切暗示清楚。
少年的脖子上淡淡的痕迹,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冬煊注视着冬歉,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他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了。
从那个冬天开始,那个孩子就像是被他遗弃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自生自灭的长大。
少年一次一次的接近,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地推开。
现在的冬歉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孩子的模样,看着他们的目光充满了平静和戒备。
或许是已经失望透顶了,所以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激怒他们了。
是他们一点点将他的信任给毁了。
冬思危目光心疼地看着他,声音很轻,仿佛生怕吓到他一般道:“冬歉,跟哥哥回家。”
“回家?”
冬歉轻笑一声:“哥哥,回家做什么?”
他眼睛微眯,声音凉嗖嗖道:“还想把我关起来?”
冬歉嗤笑一声,像是自嘲:“果然,只有当我犯错的时候,你们才会愿意稍微管管我,看到我。”
他故意说这句话,原以为会看到冬思危和冬煊恼羞成怒的样子,却没想到他们的眼底不知为何带着凄切的悔意。
冬思危胸腔仿佛被一块极沉的大石头给压住,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空。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冬歉从一个那么乖的孩子性情大变的原因。
他只是想让他们重新在乎他,哪怕是责骂他,他也不希望自己在哥哥面前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隐形人。
他看似玩得疯,喜欢到那种不正经的酒吧玩乐,但是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
每次他们去酒吧捞人的时候,冬歉看见他们过来,眸子其实是亮的。
就像,他是故意犯错吸引他们过来的一般。
可是现在,是怎样的失望才会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呢。
少年身上的红痕让他们根本不敢深想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立场和资格去数落他。
他们会想到,那个万万不敢告诉他的真相。
从小到大,少年一直被他们误解,独自承受了漫长的冷暴力。
可事实呢,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一直都是冬家愧对了他们。
如果不是因为冬蹇,他原本还会是一个幸福的,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他们伤害了他的父母,又用漫长的岁月伤害了毫无恶意的少年。
当他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之后,会怎么样?
正如程亦所说的那样,他会恨他们一辈子。
这种对于失去的恐惧一直蔓延进肺腑,每一口呼吸都仿佛是凌迟。
冬思危嗓音沙哑道:“再也不会有人把你关起来了。”
“小歉,跟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们的声音近乎哀求。
可是眼前的少年却摇了摇头,心灰意冷道:“哥哥,你骗我。”
“你们亲口说的,我死了也无所谓。”
少年自嘲地笑了一声,孱弱地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血色却在慢慢淡去。
他揪紧了胸口的衣服,脸色惨白,蹙了蹙眉,好像非常难受似的。
冬煊一眼就看出了冬歉心脏病发作了,急忙道:“药呢!”
冬思危走上去想将药给他服上,冬歉却像是存了死志似的,根本不把药往肚子里咽,反倒用舌头将药往外面推。
冬思危脸色煞白。
冬歉是想寻死!
冬歉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就算没有人教,也会自动将哥哥们的话奉为圭臬。
所以他甚至听话到,当他知道自己对于哥哥来说死了也无所谓时,支撑他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
小时候的冬歉就有很明确的是非观。他喜欢专一,讨厌多情,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喜欢果汁,讨厌酒的味道。
可是他愿意将自己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人,混酒吧,学着其他纨绔包养别人,跟一群陌生人玩各种乱七八糟的游戏,看似无法无天,其实只是希望能从哥哥那里得到一点点关注。
他把自己折腾的这么下贱,又得到了什么呢。
只是对他更加糟糕的评价。
秉性顽劣,劣迹班班,惹人生厌。
他从自己最敬爱的哥哥空中听到:这样的孩子,不好好管教的话是行不通的。
冬歉其实是进过禁闭室的。
犯了什么大错的时候,就能看见这里。
里面很黑,很空荡,什么东西都是冰冰冷冷的,需要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才能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自己。
但是,在门口的地方,其实有一个为了预防他突然发病而存在呼叫器。
算是这暗而冷的空间里仅存的温柔。
冬歉想过为什么小说里的原主在心脏病发作后为什么不去按那个呼叫器呢。
后来他觉着,当时的原主或许也是想寻死的。
当他看到哥哥们对自己和江殊截然不同的态度时,当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死了也真的无所谓时,他好像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当他爬到呼叫器旁边时,才会觉得没意思了。
其实再坚持一秒,再稍微用力一下,他就可以得救了。
但因为觉得无趣了,没意思了,他还是缓缓放下了手,放任自己被疼痛和死亡吞噬。
意识涣散的那一瞬间,冬歉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
....
冬歉被推进了抢救室里。
冬思危和冬煊站在抢救室外面,眼中充斥的红血丝彰显着他们的不安。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想抓住点什么,哪怕是自欺欺人。
所以他们自我安慰着,冬歉绝对不会有事的,他一向命硬的很,玩都来不及,舍不得死的。
从前他的心脏病也发作过很多次,他每次都好好地活下来了。
这次一定也可以。
但是这次,一切都在提醒他,他们自以为是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当冬歉的病危通知书一遍一遍地往他们手里送时,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次跟以前不一样。
冬思危咬牙对医生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冬家不是给你们医院投资了很多钱吗,你们不是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吗?”
他双目腥红:“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拿给我看!”
医生不是第一次看见情绪失控的患者家属,他只是冷静道:“冬先生,患者已经没有求生意志了。”
冬思危愣住了。
失去求生意志?
冬思危的心头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蚀骨的寒冷几乎要将他吞噬。
程亦却无比清楚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发生。
他瞳色阴沉,看着这两个冬家人,声音仿佛淬了冰那样冰冷:“冬歉是真的喜欢你们,对你们的话言听计从。”
“每次他从死亡线中挣脱出来时,第一句话总是问你们在不在。
他傻到用自己的生命当筹码,就想赌一赌你们会不会来关心他...
他好像从来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令人窒息的平静:“可你们居然说他死了也无所谓。”
这一句话仿佛有千钧重,带着将人击溃的力度。
他们究竟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冬蹇毁掉了冬歉的家人。
而他们更尽一步,毁掉了冬歉这个人。
他们全都是帮凶。
小时候的冬歉活泼爱笑,像一株燃烧的太阳,炽热,温暖,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开心。
是他们让他的人生一遍遍的淋湿,亲手浇灭了这个太阳。
是啊,他们多么残忍啊。
江殊匆匆赶到的时候,冬思危正在冬歉的病危上签字。
看着抢救室上亮起的红灯,他好像忽然间被卸去了所有的力气。
被冬歉支走之后,江殊越想越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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