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圆一只手固执地转着手腕上的手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喜欢他?小时候我就想要嫁给他,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很喜欢他。他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人。我从小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那要嫁也要嫁最好的,璟哥哥就是最好的。你没发现和他比起来,其他男生简直像一群小毛孩子,既无魅力也无价值?”
黎梦圆说到这里时,眼神向外一撇,有些轻蔑,“我大学的时候,和我约会的男生,在第一次接吻后就抱着我激动得哭了出来,眼泪像关不掉的水龙头,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那件衣服是全国限量版的。之后我觉得不能找同龄的,就谈了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学长,第一次约会吃饭时酱汁沾到了衣服上,他第一反应是打电话问妈妈应该怎么清洗。”黎梦圆冷笑一下,“你让我该怎么去爱他们呢?”
沈良庭说,“因为接吻而激动到哭,那他应该很珍惜你很爱你。”
黎梦圆想了想,看向他问,“他爱我,可我觉得这样的举动很讨厌,很让人反感。以爱的名义做任何事都可被接受吗?那你是愿意接受一个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呢?”
沈良庭愣了一愣。
黎梦圆说,“也许吧,现在的爱情只是一种错觉,但有谁能断定,这种错觉无法持续一辈子呢?”她微微笑了笑,“我只知道现在要是能嫁给他,我会觉得很幸福,我愿意为此赌一赌,无论结局怎么样。”
沈良庭注视倔强的女孩,沉默下来。
黎梦圆说,“对了,你跟了他这么久,应该知道他的喜好吧,我想挑一份礼物送给他。”说着就将手机递过去,给沈良庭看自己选中的香水款式。
沈良庭给她删除了几款价格昂贵包装奢侈的,又选了两款傅闻璟喜欢的味道,“他不喜欢太浓烈的款式,古龙水或者淡香水可以,味道的话可以选木质香或者柑桔类。”
“你果然很了解他。”黎梦圆说。
沈良庭顿了顿,收回手,“他的生日还没到,你为什么要送他东西?”
黎梦圆低头摆弄手机:“爸爸要和璟哥哥合作一个项目,要办一个签约仪式,我想送他一份礼物做纪念。”
“是什么项目?”
“好像是一个地段的开发吧?生意的事我不太清楚。”黎梦圆选好了一款,又给沈良庭看两款毛线的颜色,“红色和蓝色,你觉得哪个更适合他?”
“蓝色吧。”沈良庭回答,“你要织什么?”
“围巾。”黎梦圆嘟着嘴给沈良庭看手指上扎出的伤口,“我不太会,妈妈还在教我,我太笨了,学了小半个月了,还没成型。”
葱白如玉的手指上裹着创口贴,沈良庭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一步,受伤也不介意。
黎梦圆收拾好东西后就往回走,沈良庭跟在她身后。
走到一半时,黎梦圆拨通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等到走回座位上,黎梦圆直接将手机给傅闻璟,很甜地笑着说,“璟哥哥,爸爸说有事情想见你。”
傅闻璟诧异地伸手接过电话,半垂眼,听那头说了什么,似乎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好的,我会送梦圆回去。”
等挂了电话,傅闻璟越过黎梦圆看向沈良庭,“你……”
沈良庭立即识趣地主动开口,“没事,你们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傅闻璟站起来,在黎梦圆穿外套时,站在沈良庭身边跟他说,“要不要我让罗叔来接你?”
沈良庭摇头,“不用。”
傅闻璟说,“那你一个人小心。”
沈良庭心中没有触动,想了想开口说,“我想梦圆不是小女孩闹着玩,她是真心的,甚至不介意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抬头看向傅闻璟的眼睛,“除开黎总的因素,她是不错的选择,也许你也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傅闻璟漆黑的眼睛注视他,转过脸冷冷扔下一句,“胡闹。”就带着黎梦圆走了。
在沈良庭准备离开餐厅前,服务他们的侍者突然过来,给他们桌上了一份精致的蓝莓松饼。
沈良庭指着松饼皱眉说,“是不是上错了?我没有再点一份。”
侍者回答,“是刚刚跟你一起的先生又给您要了一份,特别叮嘱要送一份刚出炉的过来,他说冷掉的不好吃,让您不要带走了。”
沈良庭一怔,他看着那份冒着热气的松饼,突然开始笑,只是笑容极丑。
明明样子仍然可口,却已经没有品尝的欲望,他转过脸,冷淡无比地说,“不用了,这份留给你们吧。”随后站起来离开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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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还有一更,周二入V当日更3章。入V后一周五更,一、三休息,海星每一万加更一次。不要囤我,呜呜,会影响走榜,这本有点剧情向,比较长,前期数据不好,后面会很难。谢谢!
第23章 雷雨
沈良庭从前没考虑过傅闻璟和黎梦圆在一起的可能,现在一想,也许的确合适,也不能说黎梦圆不会心想事成。
而和黎梦圆的自信光彩相比,他就像一片在阴暗处生长的苔藓般寡淡无味。
沈良庭打了车回到以前的家,房租还有半年到期,他没有退租,预感到住不长,只带了些日常用品过去。
真到住进傅家的别墅,他才感觉出这个住所的大和荒凉,只开一个天花板的吊灯完全无法将客厅照亮,走路时,脚踩在木地板上,地板返潮鼓起空包,三层楼的空间能听到清晰回音。
他走进二楼的房间,把带来的书一本本放到写字桌上方的架子上,打开衣柜把衣服规整地放进去。
整幢房子傅闻璟都叫人整理清扫过了,床上铺着簇新的羽绒被,蓬松温暖。沈良庭在床沿坐了会儿,然后放松地倒下来,身体躺着,脚踩在地板上,头看向天花板。天花板没有从前那样平整,边缘处已经有了剥落的墙皮,也许雨水渗进来过,颜色有些泛黄。一切都是时间流过的痕迹。
沈良庭轻轻呼吸,虽然开窗通了风,空气里还是残留着封闭已久的霉味。四遭寂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好像遁入了一个奇特的空间,有时空混乱的错觉。
他闭上眼,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中学第一年的暑假,傅远山带着傅闻璟到沈家做客,离开时,傅闻璟在花园里找到他,问他想不想跟他回去住两个月。
沈良庭乐疯了,拼命才能克制自己上翘的嘴角。
他跟着傅闻璟上车,坐在车后座,车开出去,他看天看地看房子看什么都新鲜,拼命把脸贴在窗子上,去看外面的景色。傅闻璟就让他坐到自己腿上,特意让车开慢一点,一边指点,一边给他介绍这座城市。这里是一片老城区,残留着民国时期的西洋建筑,那里是最热闹的商业区,最大的世纪钟是千禧年的时候建造的,这叫做凤凰花,每年夏天的时候会开……
等到了傅家,傅闻璟拉着他的手走进这里,他好奇又胆怯地从背后探出头来看。巨大的琉璃吊灯,柱子上精细的雕刻,餐桌上大束的百合花,一切干净而美丽,一只金毛犬热情地扑过来围着他们转圈,沈良庭的手被舔了一下,他吓得倒退,撞进傅闻璟的怀里。
傅闻璟从后面把他抱起来,轻声呵斥那条大狗,“公爵不要闹。”
金毛乖巧地收回舌头,趴在傅闻璟脚边。
沈良庭低头看着小狗湿漉漉的黑眼睛,感觉手背被舔的地方还痒痒的,他不害怕了,对着小狗讨好地笑了一下,他想小狗也是这里的,他想让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对自己有个好印象。
参观屋子时,沈良庭的手一直搂着傅闻璟的脖子,乖乖地把头靠在他肩上。
傅闻璟就这么抱着他,最后跟他说,“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进了房间,沈良庭从没住过这么大的房间,像个小宫殿,有整面墙的书架,玩具,汽车模型,地上还铺了软绒绒的地毯,他禁不住想脱了鞋子踩在上头一定非常舒服。
然后傅闻璟把他放下来,真的让他这么做了。
那个暑假他在柔软的毯子上看书画画玩模型,虽然傅闻璟不是经常陪伴他,但每天总会抽出时间来看他。每次人来,沈良庭都很高兴,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告诉傅闻璟今天自己做了什么,学了什么,一切美好的像在做梦。
要离开的那天,沈良庭拼命忍耐才能不哭。傅闻璟为了让他高兴起来,送了他一份礼物。一副很柔软服帖的白色小羊皮手套,可以遮住他手上的疤痕,又可以防止受风,一但受凉,沈良庭的手从内到外筋脉都酸疼肿胀,肌肉也僵硬,几乎无法动弹。
傅闻璟帮他戴上手套,微笑着说很好看,像个小王子。
沈良庭看着,然后试探着合掌握了握拳,从此以后,他的手上就很少有不带手套的时候了。
而从傅家回去后的每一天,沈良庭都在期盼下一个假期的到来。
这么躺了一会儿,沈良庭睁开眼,又花了好一会儿,才从回忆中回神,不至于恍惚。他从床上起来,去浴室换掉身上的衣服。
淋浴冲到一半,变成冷水,怎么调都调不回来。他用冷水冲掉泡沫,裹着浴巾出来给傅闻璟发消息,“浴室的热水器坏了。”
“等会有人来看。”消息回的很快。
沈良庭裹着浴巾,因为冷水冲凉而冻的身体哆嗦,他走到一楼,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满满当当放满了食物,蹲下来看到有生姜、金丝枣和红糖,怕自己着凉,就去厨房烧姜茶喝。厨具也都是新的,布置的倒很全面。
枣洗净,生姜去皮切块,红糖放在一个小碗里。小锅煮水,热气袅袅而上,沈良庭凑上前嗅了嗅姜茶煮开后的味道,有些辣但很香,红糖放进去,煮开来的气味非常甜。
沈良庭耐心地守在锅边看着水煮沸,外面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变成规律的白噪音。
过了会儿门铃响了,他去开门,看到傅闻璟的助理顾源带着一个人站在外面。
顾源鼻梁上架着眼镜,三十出头,精明干练,比沈良庭跟在傅闻璟身边的时间更长,听说傅闻璟刚回国时他就在了,“沈总,傅总让我来帮您看看。”
沈良庭退开一步,点了点头,看他们上了二楼后,自己又回到厨房守着那口小锅。
过了会儿顾源带人下来,“热水器的安全阀坏了,换了新的,内部有些堵塞,现在清理好了。还有哪里有问题吗?”
沈良庭低着头,把姜茶倒入茶杯,“其他好像没什么。”捧着白色的骨瓷杯喝了一口,他觉得味道不错,就多倒了一杯递给顾源,“你淋了雨,喝杯茶暖暖吧。”
顾源没有接,“不用,我还赶着回公司去。”
沈良庭没勉强,把杯子放下,“这种小事,他怎么派你来了?”
顾源说,“傅总不信任别人。”
“你在这里看到我也不觉得奇怪?”沈良庭歪头看向他。
顾源面不改色地迎着他的目光,“沈总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傅总说如果您以后有什么事,联系不上他,也可以联系我。”
顾源是傅闻璟的私人助理,在公司里除了傅闻璟谁的话都不听,以前连沈良庭也差使不动他,有一次沈良庭有很紧急的事要见傅闻璟,顾源却死活不肯告诉他傅闻璟究竟在哪。
“这么晚了,他还在公司吗?”
顾源点头,“是的。”目光下移扫过沈良庭没有扎好的浴袍口,顾源用不带起伏的语气说,“夜深寒气重,沈总小心着凉,早点休息吧。”
沈良庭伸手合拢领口,点了下头。他试图辨别刚刚顾源的眼神中有没有什么类似于轻蔑的情绪,细想下来,似乎无法捕捉。
顾源转身离开。
沈良庭喝完姜茶回屋睡了,半夜时被屋外的声音惊醒,起来向下看发现是风太大了,吹断了树枝砸在窗台上。他下楼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
到客厅时,看到沙发边的立灯亮着,很小的一片光晕,光亮处却没有人。再仔细分辨,傅闻璟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暗处,无法被光照到,桌面上有一杯酒,杯壁上滚着水珠,显然放了一段时间。
傅闻璟靠着沙发,阖着眼,呼吸清浅,好像就这么睡着了,躲避着光亮,悄无声息地睡在黑暗里。在高悬挑空荡的客厅中,深刻俊挺的五官被阴影笼罩,显出几分冷寂。
沈良庭向他走近一步,拖鞋踩上地板,几乎是一瞬间,傅闻璟就惊醒了,醒来时他全身戒备,眼神锐利骇人,在黑暗中仍出奇的亮,像触发防卫机制的动物一样看向他。
沈良庭下意识后退一步。
认出沈良庭后,傅闻璟身体的警戒就泄去,眼神也平静下来,“你怎么下来了?”
“为什么不去房里睡?”沈良庭走近他。
傅闻璟揉了揉太阳穴,又靠回去,“太吵了。”
“什么?”
傅闻璟低声说,“雨声,太吵了。”嗓音喑哑,有一股熬夜后的疲倦。
沈良庭环视客厅,也许因为空间更大,这里的确比卧室要安静些。
“你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待整夜吗?”沈良庭走到他身前站住,傅闻璟的领带就挂在沙发靠背上,领口的扣子解了,袖子卷到了手肘上,他单手撑着头,腿微岔,坐的懒散随意。
傅闻璟轻轻哼了声,随后说,“你不是来了吗?”
沈良庭看着他半阖的眼睛,脸颊削瘦,下颌微抬,拉出一段犀利的弧度,“我有耳塞你要不要用?隔音性很好。”
“异物感难受。”傅闻璟嫌弃地说。
沈良庭无奈,觉得拿他没有办法,“那给你拿床毯子来?”
“不用,”傅闻璟睁开眼,手也放下,“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沈良庭拢了睡衣在他身边坐下,坐下也没有话讲,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第一次见到你,也在下雨。”傅闻璟望着窗外,似乎联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你那时候真小,还是个孩子。这么小却总跟别人打架,你太矮了,打也打不过,坐在地上一脸是泥,但你从来不哭,一次次又站起来。我在旁边看到就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求我帮忙,可你一次也没有。”
沈良庭嗯了声,他看向客厅的落地玻璃窗,雨丝歪歪斜斜的在玻璃上滑过,窗外的花园一片残红萎绿。他也想到了那些事,傅闻璟出面把那些人赶走,把他抱起来,他把鼻青脸肿的脸藏在男人的衣服下,心中和那时一样平静。
那时的他不会想到,20年后他会有机会在狂风暴雨的深夜,在温暖干燥的室内,和人一起安然地坐在沙发上听雨。
他突然觉得这样其实就够了,已经很好,他不应该奢望更多。
“想喝点酒吗?我去给你拿杯子。”傅闻璟说,沈良庭点点头,看到他站起来,走到角落的酒柜,弯下腰取出杯子,刚拿出来的威士忌就放在柜子上的冰桶内。
倏然一个惊雷,沈良庭转过头,看到一道闪电划过玻璃窗,森然一下,天地骤亮,像在天幕中撕开了一道惨白的裂痕。
伴随着轰隆一声,客厅中唯一亮着的那盏灯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客厅陷入了一片漆黑,外头是不见一丝亮光侵吞一切的黑,屋里也是同样的伸手不见五指,像一条深沉的河,浸透了浓重的墨。
突然当啷一声,是玻璃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沈良庭警觉地询问,“怎么了?”
没有回音。
沈良庭猛地站起来,“傅闻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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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入v,更3章~
沈良庭摸黑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手无目的地向前伸。
随后才听到一个声音说,“没事,”语调压抑,好像在忍耐什么,“只是杯子碎了。”
沈良庭敏锐地察觉不对,向他那边走,因为对路线不熟悉,膝盖撞上了茶几,金属脚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你在那儿,不用过来。”傅闻璟说,伴随着不稳定的喘息。
“你还好吗?”沈良庭问,心中焦急,他绕过茶几两步走到酒柜那儿,但他不知道傅闻璟的位置,手伸过去,先碰到冰凉的酒瓶,差点把酒瓶碰倒,然后摸到墙,顺着墙面一路摸过去,才和一只手相触。宽厚骨干,他心中定了定,十指交叉进去,把那只手握住,才用最镇定的语气说,“你怎么了?”
掌心潮湿冰凉。
窗外的闪电再度降临,在刹那间照亮了室内,一切入目的景象都是苍白刺目的,因为骤然的曝光显得狰狞失真。他看到傅闻璟靠着墙,脊背微弓,失去定型的黑发凌乱垂落下来,遮蔽了半张脸,眼睛畏光而半闭着,脸庞失色,额头有沁出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