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风蜷起身子,将脸埋入自己掌心里,无声地泪流。
她又何尝不自私,沉浸在过去以及一个人的悲喜里,忽略了她其实也很脆弱,还比自己小那么多。
她不喜欢叶秋就可以忽略叶秋对她的感情了么,那同样是一份丝毫不逊于她对萧叙白的真挚的爱。
“顾老师……这是师傅给你的……”他哭够了终于想起来安慰别人了,想伸手放上她的肩头又觉得太过突兀,猛然想起来师傅晕过去之前还交给了他一样东西,嘱咐他亲手交给顾南风。
是一串染血的复古玛瑙项链,叶秋经常戴着,是她的贴身之物,不时会拿出来把玩一下,因为长期打磨拿在手里温泽圆润。
顾南风想起有一次她说这是她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请大师开过光,能护人一生平安,那时候她满脸洋溢着笑容,怎么能忍心告诉她这其实只是一串工艺品,并不是真正的玛瑙。
可是现在沉淀着哥哥祝福的东西却护不了她一世安好,顾南风攥紧了项链,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手术室的灯灭掉了,顾南风擦了擦眼泪迅速从座椅上起身迎了上去。
“医生,她怎么样了?”
“好在病人年轻平时身子底子不错,发生车祸的时候也有下意识地保护关键部位,只是……”医生摘下口罩,顿了一会儿才又接着往下说。
“右臂粉碎性骨折,如果不截肢的话恐怕会感染引发生病危险”
顾南风身子微微一晃,眼底瞬间涌起了不可置信,“怎……怎么会这样……”
截肢……还是右手就意味着她以后再也无法进行纹身创作了,她的梦想她赖以生存的技能,统统一夕之间覆灭,这是比死亡还痛不欲生的事。
“如果不截肢的话,病人会随时因失血过多而休克,甚至感染到上肢的时候就……”医生欲言又止,但还是道出了实情。
“截肢后可以观察治疗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再决定要不要安装假肢,如果康复训练做的好的话,生活自理是没有问题的”
顾南风心底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那像绘画纹身这样的工作还能胜任么?”
医生摇了摇头,“不行,这些都需要长时间握笔,尤其是纹身,更需要耐力,假肢显然不能达到这样的要求”
“现在病人的情况很危险,如果不快点进行手术的话……”医生严肃的话语拉回了她的神智,顾南风眉眼间有一丝决绝。
“做手术吧,我来签字”
叶秋的父母早已在她哥哥被判死刑的时候因为受到的打击过大,相继离世,她在这世上竟然和自己一样,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签字的时候她浑身都在抖,犹豫了很久还是狠下心来写了自己的名字,从此也将自己的人生和她联系在了一起。
远在B市的萧叙白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匆匆下了飞机就直奔顾氏大厦,将原本计划七天的行程压缩成了三天,不仅要处理一下内部事务,还要筹备上市的事,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忙完了秦歌说要全体同事聚一下,萧叙白还是微笑着拒绝掉了,“你们好好玩,钱从公司的帐上出”
转身就让秘书订了回H市的末班机,在飞机上浅眠了一会儿,一想到即将要见到她,满心都是雀跃的欣喜。
连在梦中唇边都有笑意,真不知道从前一分离就是十天半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顾南风深夜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疲倦,刚按亮楼道的触摸延时灯就吓了一大跳,一个人就靠在她家门上,见她回来立马起身,伸手就将一束百合捧到了她面前。
“南风,给你的”萧叙白垂眸浅笑,笑容在暖黄色灯光下盛满了温柔。
“这几天一直在B市出差,所以……”
“让开,你挡着我路了”出乎她意料的是顾南风脸上的冷淡,仿佛之前在西城两个人之间有所融化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萧叙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困惑,“南风……”
“大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可以怀疑你图谋不轨报警”
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萧叙白抿紧唇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顾南风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即将进去的时候她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
“今天我过生日,可以陪我么?”
气氛在沉默中一点一点凝成了冰,顾南风敛下眼帘,将她的手从自己腕上一寸寸剥离。
“我已经和叶秋在一起了,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萧叙白眼底的希冀彻底粉碎掉了,迅速涌起了不可置信,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信……”
“那天晚上我和她……做了”
她平平淡淡吐出这句话萧叙白却如遭雷击,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哀伤,掌心紧握成了拳。
“是不是她强迫你的?!”
顾南风唇边溢出一丝冷笑,“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么?”
“可是我和从前不一样!”她难得激动起来,再遇见之后第一次冲她吼了起来。
“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明明……明明也是对我有感觉的……”
那天晚上静静相依看流星许愿,她依偎在她怀里睡着神情安详,她不信她对她没有一丝感情。
“这些把戏不是你从前经常玩的么,欲擒故纵若即若离,脚踩两只船,我只不过是……”她顿了一下,快速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水光逼下去。
“依葫芦画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好开心,勾搭到两个一直喜欢的作者了╭(╯ε╰)╮大家晚安哟,爱你们,么么哒~
第七十九章 心动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砰地一声摔上了门,根本不敢去看她的表情是怎样的万念俱灭,隔着一道门萧叙白的手紧握成了拳,最终又无力地从门上滑落。
多年前她自己种下的因,终于在此刻结出了苦果,而不得不说有些事往往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
她俯下身将一大捧百合放在了她门口,经过长久的守候花有些恹恹的,就如同她脸上此刻片片凋零的欢喜,一腔热血被她的冷漠浇灭,更因为她和叶秋在一起的消息而心如刀绞,起身的时候在她面前强撑起的坚强终于卸下了伪装。
无声地泪流,像来时那样摸黑在楼道里站了许久,隔着一扇门的顾南风也跌坐在了门口,捂住唇不让自己哭出一点声音。
时到如今也许叶秋说的很对,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萧叙白,这些年心底一直有她的存在,所以接受不了任何人。
纵使和她在一起痛苦多过幸福快乐,但多年后再见相逢她捧着花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是难掩悸动,这心动始于初见,止于终老,但注定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妈妈,生日快乐!”萧叙白蹑手蹑脚地打开家门,那个人还是没睡,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扑向她怀里,同时还不忘往她身后瞧了瞧。
“顾老师呢?”
萧叙白将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勉强笑了笑,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倦,发丝也有些凌乱,还没来得及换的西装有些风尘仆仆。
“她有事,来不了了”
萧祺略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还是将她拉到了餐桌前,“吃蛋糕吧,妈妈”
看她一脸眼巴巴的模样就知道已经馋了很久了,萧叙白切了一大块给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吃完了早点睡,妈妈去洗澡,今天也很累了”
“可是……还没许愿啊”萧祺嘴里含着奶油,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她就已经消失在了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后。
哗哗的水流带走了满身的疲惫,也冲刷掉了眼泪,她一生顺风顺水,大概唯一遇见的挫折就是顾南风,只是别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却永远都过不了这个坎。
心口的朱砂痣,掌心里的蚊子血,大概顾南风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故意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直到肌肤都起了皱,才慢慢擦干自己裹上浴袍,萧祺果然已经睡了,一只脚露在外面,她走过去将被子替她拉好,轻轻合上了房门。
泛黄的日记还有浅淡的油墨香,是属于旧时光的味道,萧叙白扭亮了台灯,一页页翻过去,全是她清秀的字迹,隔了这么久看来往事依旧历历在目。
当年医生通知她南风不治身亡的时候,她曾痛不欲生,后来整理她遗物的时候无意中在抽屉里翻出了这本日记,她视若珍宝,在一千四百多个没有她的日子里,仅仅依靠着回忆过活,如今看来她还活着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施舍,也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折磨。
“六月二十日,天气晴,美国西海岸的阳光充沛,可是也不是很热,昨天和叙白去海边散步了,捡了很多贝壳回来打算串成风铃,不知道今天她打算带我去哪里玩,小小的期待下”
后面跟着一个笑脸表情,萧叙白也跟着它傻笑,“笨啊,我不是带你去冲浪了么,你还直呼刺激,玩到天黑都不愿意回家”
“六月二十三日,晴,本来说要去潜水的,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又被她严令禁止了,真讨厌,不过明天就要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好紧张,不知道我的身体适不适合胚胎着床,她看起来倒跟个没事人似的”
后面还跟了一个愤怒的表情,让萧叙白忍俊不禁,笑着笑着就有泪滴砸在了日记本上,她回过神来急忙扯了纸巾去擦,却晕开了墨迹,化成了脏污的一团,像个大写的感叹号,怎么擦也擦不掉。
——回忆的分割线——
时光又倒回到2009年的那一天,萧叙白也不是不紧张的,一大早就起来了,沿着海岸线跑了半个小时后才又回家叫醒她,那个人缩在被子里不肯露脸,声音有些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