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当然有人工的替代品，可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总是功能与真正的器官相差无几，可人们总会觉得，我移植进去的，是一颗假的心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类兴起了一种崇拜自然器官的念头，有钱有势的人不愿意为自己移植机械器官，便冲着活人下手。
根本没有那种取自己细胞培育单个新器官的方法。
只能从别人身上挖。
越是有钱有权的人，就越不甘心用医疗仪延长自己的寿命，也不想变成「半人半机械」的怪物，自然就朝着黑色途径使劲儿。
这些星际海盗，虽然游离在帝国和联盟之内，但他们肯定会同这两个国家的人做生意，毕竟，军火，向来是最花钱的。
这一船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船商品。
苟匪说完后，楚黎就不吭声了，他自然是把眼前的Omega吓到了，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再怎么沉着冷静，也不过是一个Omega而已。
不过，比起强迫他顺从，他更想要一个自愿留在他身边的人，毕竟，他们当星盗的在外奔波闯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谁不想多个人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体贴自己呢。
“不过，你也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放你一两个好友。”苟匪眯着眼睛，笑道：“那二十一个人呢，我随便放一个两个走，不碍事。”
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放他们走，最多不过，跟楚黎一样，留在这里。
他看过了，那里面还有几个女孩子，长得也不错。
楚黎却不应他，把药草都收起来，道：“随便你。”
说完，便往自己暂住的房间去了。
门一关，很快便传来落锁声。
苟匪跟他到房间门口，上手去看门，发现门锁了以后，也不走，就眯着眼睛站在门口。
正好旁边有两名手下过来，见苟匪这样，便知道他又吃了那个Omega的闭门羹。
这些日子，这场景已经不少见了。
可不知道老大什么心思，竟然就惯着他。
难不成，真的被迷晕了？
两人上前，小声道：“老大，他不同意？要不兄弟们帮帮忙？”
“滚蛋。”他一人赏了一巴掌，道：“老子泡O，管你们屁事？别多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去。”
蝴蝶落入蛛网，纵使拼命挣扎，又能坚持多久呢？
苟匪微微一笑，大方从楚黎门口离开了。
房间内，楚黎后背紧贴在门板上，冷汗浸透衣衫。
他仰头往后一靠，许久后才伸手擦掉自己额头的汗，还好，苟匪没有跟进来。
大概是觉得他已经无处可逃，便不愿意在他身上耗费精力，又或者觉得这样猫捉老鼠的戏弄很是有趣，总之，苟匪没有下死手，也多少给了楚黎回转的余地和时间。
调整好自己因为紧张过分急促的呼吸后，楚黎直起腰身，从腰带里摸出那条已经被切断的个人终端。
这种东西的材质不明，贴合肌肤后，会化作一道暗纹，平时看不出来，一旦被切断，个人终端就不能再使用。
但这东西上自带定位功能，连通每个人的公民ID。
若楚黎猜测不假，用不了多久，这些星盗就会把那艘飞船卖掉，放在上面的个人终端也会跟着远离这个地方。
但若自己能将毁坏的个人终端留在自己身边，说不定能成为外人寻找他们的契机。
可……谁会来找他们呢？
他已经把自己的遭遇发给景白渊渟，他会来找自己吗？
可最坏的结果是，自己可能已经离开帝国的太空范围，景白渊渟是帝国的上将，他若要去联盟寻人，会遭到反对吗？若执意，会引起两个国争端吗？
楚黎躲在房间胡思乱想，却不知外面早已天翻地覆。
十月三日，送蓝纹综合学院医护系学生去海云星的飞船离港。
第三日，这艘飞船就失去踪迹，上报给蓝纹星，可能被星际海盗劫持；蓝纹星多次试图联系船长，都没有任何回应，蓝纹星方面发出紧急消息，表示船长可能已经遇害。
十月六日，远征军方面传出消息，表示他们要前往飞船失踪星域，剿灭星际海盗。
蓝纹星方面并未批准，可第二天，景白渊渟便率人赶到那附近星域。
兰斯洛特气得在皇宫摔碎了不知道多少藏品珍宝，怒声呵斥景白渊渟胆大包天，私自行动。
景白渊渟却并不听从蓝纹星命令，不仅自己在星域停留，甚至还叫了其他小队来。
只因他在星域附近，捕捉到了楚黎个人终端的定位信号。
他的个人终端似乎遭到破坏，信号时有时无，而景白渊渟派出去寻找信号的小队都明确表明，信号是从联盟星域内传来的，他们若要入内调查，就是私自闯进别国领土。
远征军几番试探，最终还是引来联盟上将淮唯的注意，那个男人与他多次交手，最了解他的行事风格，知道他无事不会在联盟的边境线上挑衅，发现远征军的第二天就派了大部队过来，数十辆战舰停留在边境线前，挡住景白渊渟寻找信号的去路。
通讯频道里，淮唯顶着一张玩世不恭的脸，朝景白渊渟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你们蓝纹星那一套臭毛病，没事找事起来了？景白渊渟，咱们俩当对手这么多年，我不跟你说废话，联盟与帝国能有今日平和得来不易，不要在我的底线上挑衅！”
屏幕前，景白渊渟表情比以往更加冷漠严肃，双眸锐利盯紧对面的淮唯：“我们的实习船失联，跟你有关系吗？”
淮唯停顿片刻，马上回答道：“什么实习船？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却已经让景白渊渟看出端倪。
帝国与联盟常年摩擦，淮唯作为联盟的最高将领，更是景白渊渟特别针对的对象，帝国内部不少策略都是通过研究淮唯的性格以及行为风格来制定的，可以说，景白渊渟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甚至比他身边的亲近之人更加了解。
反之亦然。
两人很少有这样「面对面」的机会，也很难在双方面前撒谎。
景白渊渟一眼便看出淮唯在说谎，瞬间确定，这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淮唯被戳穿后整个人都是一顿，片刻后，无所谓地笑了：“只是一艘实习船而已，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倒是很奇怪，你为什么对一搜实习船这么上心，难道那船上……有什么你在意的人？”
景白渊渟腰背挺直，抿唇不说话。
淮唯更觉得惊奇，这是真的啊，景白渊渟有很在意的人在飞船上……难不成……他终于把他妈从帝国皇宫里偷出来了？！
他倾身凑近了屏幕，小声问：“你是不是准备造反了？准备造反之前，提前跟兄弟知会一声——啊！”
「啪」的一声，屏幕被关闭了。
淮唯看着黑屏上倒映出自己帅气的脸，撇嘴：“无聊……”
说完，转身对自己的副官道：“去查查，被咱们卖出去的那艘飞船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人。”
帝国这边，挂断视频电话，整个指挥室都一片死寂。
雅兰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道：“上将，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实习飞船肯定是被送到联盟境内的，若是深入，便避不开两国争端……就算能顺利找回实习飞船，也一定会激怒蓝纹星。
他们是不是故意设下了这句……可她又知道，目前楚黎和景白渊渟的关系没人知道，想来也是诸多事情凑在一起，阴差阳错罢了。
景白渊渟微微闭了闭眼：“你们先在这里待命，我自己……”
“不行，上将。”雅兰道：“淮唯已经看出你的意图，你自己孤身深入，会遇到危险的。”
景白渊渟揉了揉眉心。
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沉默一会儿：“那就开战吧。”
第56章 056
楚黎走过长长的走廊，他才发现，这走廊两侧全是玻璃窗，每个玻璃窗后都是一个房间，房间里关着大概二十几个人。
刚关进来的还好，大家只是形容疲惫，表情焦急，有些人一看就关得时间很长了，不光面黄肌瘦，房间内也是脏乱不堪，各种秽物堆积在角落。
他听不见，也闻不见，但想也知道，房间里的气味，不会太好。
他甚至还在其中一个房间里看到两个因信息素失控而抱在一起的人。
苟匪就只是把他们关着，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时间久了，不光人的精神支撑不住，那些Alpha会因为没有抑制剂而失控，一天两天能忍，那一个月两个月呢？漫无希望的禁闭，让他们失去对正常社会秩序的感知，自然也变得像野兽一样，只靠着本能行动。
楚黎不忍字再看，别开目光又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关押曹芸他们的房间旁。
房间内大家都还清醒着，见到楚黎，纷纷走到玻璃窗口，似乎再向他说这些什么。
楚黎停下来，看到曹芸脸上焦急的表情，跟身后监督自己的人说：“我能进去看看他们吗？”
“不行！”那两名看守粗声粗气道：“快走，别待在这里！”
楚黎被推搡着往前，不得已从玻璃窗口离开。
而此时，房间里，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学生都有些坐不住了，有人来到曹芸面前，怒道：“老师！楚黎跟这些强盗是一伙儿的！为什么他能在外面走动！”
曹芸满脸愁容看着楚黎离开的方向，在她眼中，能在外面走动，并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楚黎是个Omega。
他别是已经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是不是跟那些星际海盗有来往？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允许他自由活动！老师……我们是不是被他骗了？”
学生们被关了这么多天，担惊受怕的，都不太清醒。几个性格急躁的，便开始质问曹芸。
曹芸一开始还在担心楚黎，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劲儿。
什么叫跟星盗是一会儿的？
曹芸不可思议转过头去：“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他跟你们一样都是蓝纹综合学院的学生！什么叫跟星盗有来往？”
学生们不服：“那他怎么能在外面自由走动？他出去，也不救我们！”
“他在外面自由走动也不是一件好事……你们怎么会这样想。”曹芸直接觉得惊骇。
那几个学生却仿佛钻进了牛角尖，一个劲儿认为楚黎已经脱身，获得自由，不回头救他们，要么是跟星盗勾结，要么是完全不顾他们的生死。
还有人用极为古怪的语气说：“就算他跟星盗不是一伙的，能得了那星盗头子的喜欢，为什么不帮我们说两句话，把我们放出去……啊！”
他话音未落，曹芸就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似乎用尽曹芸所有力气，扇完后，那人脸上迅速浮现出一片薄红，而曹芸双目圆瞪，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自己也是个顶天立地的Alpha！你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逃出去！楚黎只是一个Omega，他只是一个人！能保住自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你还想让他做什么？”
“这些天被带走的人从来没有送回来过，这些星盗做的是什么买卖，你们心里会不清楚？！楚黎从这里出去，付出的代价难道会少？还是说，你们没有看到刚才跟在他身后，监视他的那两个人？”
“大家被困在这里，不齐心协力想办法脱困就算了，跑不了就一门心思污蔑自己的同学同伴，是什么用意？！”
那人捂着脸，被曹芸骂的不说话了。
半晌，他眼眶也红了，一屁股坐在墙角，不吭声了。
曹芸再看其他人，咬牙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慌，老师跟你们一样，也很害怕……但我们不能倒下，我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吗？只要活着，就有机会，不要没等到星盗对我们下手，就自己先乱了阵脚。”
其他人都不再说话，他们其实也不是真心想污蔑楚黎。
只是被关得久了，脑子总是免不了胡思乱想。
若是不想，整个人都会被那种无边绝望笼罩。
而被曹芸一骂，他们也逐渐清醒了，意识到自己只是将恐惧等负面情绪，都堆积到了楚黎身上而已。
曹老师说得对，楚黎只是一个Omega，他能自由活动……说不定……说不定已经……
楚黎的情况其实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糟糕，苟匪对他很有兴趣，也挺有耐心，在他帮苟匪治好腿之前，应该不会对他下手。
但这也只是缓兵之计，时间长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拿回个人终端已经两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又或者，外面是有动静的，他不知道而已。
他在这基地里能去的地方也很少，不管去什么地方，都有人跟着。
纵使觉得被救的希望不大，楚黎还是尽可能地坐着一切准备工作，他以锻炼身体为理由，争取到每天半个小时的散步时间，可以在基地内走动。
这基地应当是建在地下的，所有房间、走廊全部没有窗户，也没有楼梯电梯等，断断续续走了两天，他隐约摸清基地的大门在什么方位，但那边有人看守，监视他的那两个人也不让他往那边走，所以大门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也不太清楚。
至于那天看到曹芸等人……他也是故意过去的，知道自己现身同学面前，肯定会引来猜忌，但他想知道大家的情况。
确定他们都活着，没减员后，楚黎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天不负有心人，转机在第三天的中午发生。
不是取药泡脚的时间，苟匪却把楚黎叫了过去。
一进门，苟匪就扔给他一张纸，楚黎低头一看，是一个人的资料，上面的名字很眼熟，应该是他那二十个同学中的一个。
楚黎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资料中着重描述了身高体重血腥DNA等数据，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苟匪笑道：“当然是有生意了，这可是个大客户，一单子做成，能有这个数。”
他朝楚黎比了个「七」。
楚黎道：“七百万？”
苟匪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加一个零。”
七千万！
一个人，居然能卖到七千万！
苟匪笑道：“说来也不巧，这位想要的是心脏，七千万买他一条命，不亏。”
“……”楚黎手里的纸似有千斤，他抿了唇，片刻后，才假装轻松道：“你做生意，叫我过来干什么？”
“这是好消息，当然要告诉你了。”苟匪笑眯眯盯着他：“你不是嫌弃我对你不够好吗？这生意要是做成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
楚黎的手微微颤抖，目光落在资料照片上，怎么也挪不开。
苟匪笑道：“怎么样？”
楚黎：“……”
虚张声势的壳子迟早又被戳穿的一天，对方只是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老鼠以为他能逃脱，只是因为猫从来就没有下死手。
一旦游戏结束，胜负立分。
有那么一瞬间，楚黎差点没崩住脸上的冷静，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侧滚下，唇角不受控的一抽。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自己从来没觉得能赢过星际海盗，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在等人来救他。
苟匪还在看着他，楚黎镇定自若地把纸还回去，道：“不怎么样。”
他神色淡淡，好像对这件事真不上心，甚至还带着一丝被试探的厌烦。
他容颜本来就好，神情冷淡时，更为撩人。看他模样，苟匪忍不住在心中想，这样冷淡薄情的人，要是能博得他的欢心，见他为自己动情，为自己牵肠挂肚，该是怎么样的好风光。
为了这一眼好风光，他也有得是耐心去耗。
不过都这么多天了，总该给他点甜头尝尝吧？
苟匪从桌子后面起身，缓步走到楚黎面前，细细打量着他。
楚黎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苟匪好像没有喷抑制剂。
就算是星际海盗，为了不被信息素和本能左右，抑制剂也是要喷的……他故意不喷，是为了什么？
他心中一梗，不妙的感觉更重。
就听苟匪说：“我知道你其实很在意你那几个同学，我手里不缺钱，这生意做不做都可以，你不愿意，我放过他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凑近了楚黎，低声道：“你今晚得留下来陪我。”
房间内一瞬间陷入安静，楚黎微微闭了闭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等到天黑，景白渊渟还不来，在自己和同学性命之间，他该怎么选？
从这里走出去，他还能坦然面对以后的人生吗？
手心里冒出薄汗，楚黎垂眸，遮住眼底的慌乱。
然而此刻，他伪装的冷静支持再难骗到任何人，苟匪看着他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