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华这才想起了他,拍拍桌子道:“快出来吧,这些土匪都已制服,本少爷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做呢。”
那掌柜的不敢不从,颤巍巍爬出来:“少、少侠请吩咐……”
白昭华直接从他柜台上取了纸笔,蘸了墨就开始写自己在这店里的所见所闻,边写边说:“我这就写一封亲笔信,尽数告知我爹,此处土匪和官府勾结之事。这边还有活着的头目,都是人证,你呢,不仅是见证者,也深知他们这群人的往日所为,因此,这信便由你连夜赶往京城,送到国公府。陈国公一看这封亲笔信,必会赶来!”说着,又取下腰间一块玉佩,“这是我娘今年给我的玉佩,也算是一件信物。!”
那掌柜的满脸恐慌,又犹豫不止。
白昭华一看,就猜出他不敢去状告这些土匪,更不敢往国公府去,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陈国公儿子,于是笑道:“现在,他们老大已经死在了这里,又损兵折将许多,你无论怎么做,这群人自然不会放过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上京报官,你信我,我爹当官很有手段,必定让这群土匪贪官全部人头落地,一个不留!到了如今,你唯一的出路就是相信我。我若是坏人,可没必要骗你,早将你一道杀了。”
那掌柜原本只觉得自己走入了绝境,此时被他这句话一点,当即热血澎湃,看他言行举止,便知他是个大人物了,登时跪下,老泪纵横:“小的竟不知小公爷大驾寒舍,此番小的就是舍了命,也要把信送到,若真能把他们惩治了,小的就算死……也值了!”
“不必,”白昭华拉他起来,把亲笔信塞给他,又瞥了那边宋以鸣一眼,“这大伯一个人也危险,你既然来了,就和他一起回京吧,正好那几个捆着的头目无处可放,若关在这里,难保人一走,他们同伙就来救,你就带着两个头目,和这位大伯一起走吧。”
说完,心里哼笑,就不信甩不掉你!
“不行!”宋以鸣摇头,“我若是走了……”
“你走不走,其实都没什么影响。”白昭华扎心道,“你要是现在走,还能帮我解决一个烦恼。”
“不行!”
“你已经看到我是如何杀人的。”白昭华提剑逼近他,声音愈加响亮,“难道你到现在还觉得,你和我在一起,能保护得了我?而不是我保护你?”
宋以鸣一下僵住,脸色苍白。
承霄看得着急,上前要打圆场,白昭华斜他一眼:“怎么?你也有话要讲?我看你也没必要跟着了,画了地图,速速离开!”
承霄连忙闭嘴了。
……大少爷不愧是大少爷,这脾气,谁都没辙。
一阵沉默后。
“好!”宋以鸣强笑了下,看向他道,“我这就捆了人,和这位老者一同上京。不过你要保证自己好好地回来,至少要每隔几日用飞鸽传来消息,若连续七日没了音讯,我必告知义父,你并非游学,而是去了天心宗!”
白昭华道:“你敢威胁我?!”
宋以鸣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白昭华气得眉头紧拧,胸膛上下起伏,吼道:“答应你就是!”
宋以鸣/承霄:“……”
将客栈这边收尾的活给了掌柜和宋以鸣,白昭华和承霄又连夜上路了。
他们一路疾驰,只怕再晚分毫,就被他爹赶来的人马一并截住,因此根本不敢歇息,只想着更快才好!
另一头,宋以鸣回往京城的途中,只跑了两个时辰,路上就遇到了陈国公的人马,他赶忙下马上前,那边的人自也认得他,纷纷问他小公爷在哪儿。
宋以鸣捡着重要的长话短说,他时常跟在白宏晟身边,知道此事事关重要,分秒必多,一定打那些人个措手不及,当即分派调动起来,他令一人快马加鞭,将白昭华的亲笔信送到陈国公手里。又令两人护送那掌柜和两个伤残的土匪头目上京作为人证,然后带领众人原路返回,以免变故,先行拿人!
到了那客栈,已至五更天。
一群县衙的衙役提着灯笼悄悄靠近,喊了几声,见没人应,这才上前推门,随即被里面的惨状吓得瘫倒在地。
“真死了……谁干的啊?”
“别一惊一乍的,老爷说了,山上的人来了信,已经猜到人可能出了事,让咱们先把尸体给埋了……”
“埋尸体?是想毁什么证据吗?!”骤然间,客栈外四面八方都被举着火把的官兵围上。
那些衙役本以为是自己人,呵呵一笑过去,套近乎的话还没说,就发现那些人竟是京城来的,全呆住了。
“我等奉陈国公之命,前来救援外出游学的小公爷,不想小公爷已经剿灭这些匪患,尔等却要毁尸灭迹,是何居心?!”
“……什么?”
“还敢装傻?!”
“大人!大人们误会了……小的们就是听到这边有杀伐动静,奉命过来查看!谁知就见满屋刀剑,便以为是江湖人打斗,不想吓到过路人,才要埋了尸体……您若不信,这便跟小的们去见县太爷。”说完,挤眉弄眼地笑,他们县太爷打点一番,这种小事有什么过不去的?
却见站在中间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拿出令牌:“陈国公有令,将这群人全部带走,既是旧相识,想来识路!让他们带头,现在就摸回峄泽山,将那山中残余匪患一网打尽!违令者,斩!”
闻言,衙役们吓得面如土色,噗通跪地:“大人饶命!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预感大祸临头,慌张起身要跑去汇报县太爷,被官兵拦住,对方道:“别浪费时间了,我们方才从你们县令家里出来,他得知那群土匪死前要杀了我们小公爷,又得知国公爷要亲自见他,已经晕倒了,我们自有大夫,不牢尔等操心!”
那人当即跪倒在地。
客栈里,一个重伤未死的喽啰前不久醒来就一直装死,此时在门后听了这等话,便知自己再也不可能逃过了。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真欺负到了那陈国公儿子的身上?!
他绝望地开门喊道:“小人全招了!小人可没敢动他,是那大爷有眼不识泰山!非要欺负人!小人知罪,这就给各位大人带路,还望大人们回头给小人说说情啊……”
白昭华仍和承霄纵马一路狂奔,并不知道那些京中官兵正在热烈地讨论他剿匪事件。
他生怕被老爹的人捉回去,根本不敢松懈,天将亮,看马儿都累了,这才放缓动作,和承霄缓缓进了一处山林小道。
白昭华满身是血,没时间清洗,又历经一晚奔波,模样很是可怜。
承霄看得都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下马就将两人的马系在树旁,找了个干净的草垛子一起坐下休息。
承霄说:“这附近没有人家,咱们现在又一身血,很容易暴露踪迹,先在这儿歇歇吧。”
白昭华窝在草垛子上,低着头不吭声。
承霄一直悄悄盯着他,他知道这少爷从没杀过人,这一晚却……于是问:“你没事吧?”
白昭华摇摇头。
承霄也不问了,翻找包裹,拿出水囊和路上买的饼子给他:“饿了吧?吃一点儿。”
白昭华撕了一半,两手拿着啃,目光呆呆的。
承霄坐在他对面,一边吃饼一边看他,片刻后,就看到两颗泪珠从少年眼眶里滚了下来。
“……”他一下愣住。
白昭华擦擦眼睛,随即呛得一口吐出烧饼渣,承霄慌忙过去给他顺背:“你慢些吃,这自然没你府上的糕点细腻好入口。”
白昭华流着眼泪道:“我不过是想洗个澡,怎么就这样了?那些人净会欺负我!我现在跑得像个落水狗一样!好脏啊!”
承霄怔住,怎么都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可大少爷现在确实可怜兮兮的,也不免怜惜道:“哪里是落水狗?你那般英武,我都看呆了,你斩杀了与官府勾结的土匪,又有你爹善后,以后不知道多少百姓免受其苦,这会儿大家还不知道怎么感慨你的厉害呢!”
“谁稀罕,我又不当官!”泪珠却少了许多。
承霄看见效了,又笑着哄他:“脏了洗洗就是,你在这里休息,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水源。”
白昭华窝成一团,瞄他一眼:“没让你找。”
“少爷,我是自愿为你找,行么?”
白昭华背过身去:“好吧,我回头请你吃顿好的。”
承霄赶紧走了,他怕再留下去,会笑出声来。
白昭华疲惫地躺在草堆里,思玄看他不舒服,示意他趴下,然后一只雄鹰就站在他背上走来走去,以此踩背按摩了。
白昭华:“……你下凡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他正舒服地闭上眼睛,过了半晌,突然感觉背上一轻,扭头就看到思玄展翅飞了起来,他一愣,赶忙站起来追:“你别乱跑,我们休息休息就走,这山上要是有猎人把你打了,我可就不管你了!快回来!”
怎知一向听话的思玄竟头也不回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还时不时回头,示意他跟上来。
白昭华心中疑惑,又怕思玄丢了,拿上小白剑,在地上留了个记号,就跟着思玄跑过去。
他们穿过山腰,再往下跑,白昭华便看到了一条清澈的河流!
他惊喜道:“原来你在给我找水……”嘴角尚未翘起,就又顺着那河流,看到河对岸的两个人影。
一身墨黑锦服的男子正在河边喂马,他身边不远处,则是一个瘸拐的男子低头瑟缩着,当然,也在喂马。
白昭华的眼睛一点点睁圆了,明明又累又饿,此时却觉得满身都是劲儿!
——是郁长霖!
表哥有救了!
他二话不说,激动得也忘了喊叫,一股脑就朝那里奔跑而去。
同一时间,郁长霖已经带着那拐子张没日没夜跑了数天,这会儿方停下休息,正想着白昭华现在也不知又和谁在京城玩乐,突然就听到一声鹰唳。
他抬头看去,便看到了白昭华养的那只雄鹰,面上一变。
白昭华的猎鹰怎么会在这儿?!
然而下一刻,余光就发现一个从树丛里蹿出来的狼狈人影,一边朝他招手,一边往这边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河边,竟要淌水过来!
刹那间,郁长霖只觉得心中猛地发麻,随后鼓动不止,等回过神,自己已踏水直冲过去。
过了河岸,就见那张日日所想的面孔大笑着扑过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还以为要一路找到天心宗呢!”
他一下就把少年抱了个满怀,然后盯着他,忽地不动了。
白昭华没发现他表情变得极其可怕,还沉浸在欢喜之中:“你怎么不戴面具了?不怕路上遇到那些修士吗?你还是戴上吧。”
说完仰头看他,却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那双眼睛让人寒战。
郁长霖捧着他的脸,仍是盯着他:“谁把你弄成了这样?”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人恐惧。
然而,白昭华根本体会不到此类极致复杂、乃至濒临疯狂的情绪,他立马嘚瑟道:“我正要跟你说呢,我昨晚杀了好些土匪,到现在都没洗澡!”
“别扒拉了,没受伤!就是脏了!我要洗澡!”
“……”
第27章 同行
白昭华还要仔细叙说关于璜州鬼疫之事,就见那边拐子张也激动地牵着马过了河,用力朝他挥手:“小公爷!”
他一看,几乎跳了起来:“你没事啦?”又看向郁长霖,“我现在可真是苦尽甘来,遇到的净是好事!”
还要再动,肩膀被一双手用力钳住。
郁长霖这会儿心思全在他身上,知道他不可能无缘无故从京城跑出来,哪怕此时看出那些血迹并非他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触摸他脸蛋的手指都颤了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哪些人欺负了你?”
他定让他们不得好死!
“这事谁来话长,”白昭华看那拐子张过了岸并不靠近,似乎在害怕郁长霖,便扭头问他,“你是怎么把人救出来的?现在后头不会有人追你们吧?”
“关押他的地方不过是普通的降妖牢洞,潜入带出即可,那些蠢货到现在都未必能发现。一条蛇妖,不必再管他!”他说着,发现少年身后都是杂草,显然是在野外睡过,登时怒火中烧,翻涌的情绪随着紧握的拳头一震,猛然在河边掀起巨浪!
“啊!”白昭华被突如其来的巨浪吓得大叫,拽着郁长霖就跑,“无风起浪必有妖!咱们快跑!水底有妖怪!”
郁长霖面上青白交加:“……没有,只是风浪。”
白昭华狐疑地停下来,看他脸上神色复杂,眼底情绪激动,以为是奔波多日累的,倒是深有同感地拍拍他:“在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他见拐子张在远处等着,承霄正好也不在,径直往地上一坐,唉声叹气地道出自己离京的缘故。
先从璜州鬼疫、表哥出事说起,又说到自己不知道天心宗在哪儿,就找了玄剑门的小道长带路,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昨晚在一家客栈遇到了土匪……
郁长霖听得满脸阴霾,双目赤红,尤其听到那土匪说要帮他洗澡此类的调戏之语,气得几乎失去理智,骨节乍然凸起,血管阵阵起伏。
白昭华说着说着,就听到一阵咯咯作响的声音,循声望向郁长霖的拳头,见那拳头微微颤抖,拳头的主人猛地起身:“我去将他千刀万剐,再下油锅——”
“他已经死了,头都没了。”白昭华拉他回来,不由得叹气,“你怎么入戏这么深,刚刚那样子,我险些以为你是我养的死士呢。”
郁长霖脸色微白地看着他。
白昭华说:“咱们说正事吧,你当年是怎么解决皇宫的鬼疫的?”
郁长霖一顿,扭头道:“我那时拿了天心宗的护宗法器幽冥炉,破解了鬼疫。”
“太好了!”白昭华眉开眼笑,“那炉子呢?”
“……幽冥炉由历届宗主所持,现在,在我爹手里。”
白昭华一脸好奇:“那你当年怎么能拿出来?”
郁长霖淡淡道:“那时候他被我幽禁,我虽不是宗主,但已和宗主没什么两样了。但如今,他趁着我重伤时跑了出来,抓了不少妖魔邪祟炼化,功力大涨,又人不人鬼不鬼,再幽禁他,不是很方便。”说着看他一眼,“你放心,我再偷就是。”
白昭华愕然:“你……”
郁长霖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事,瞧他脏兮兮的,昔日大少爷的派头倒还在脸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搂着他站起来:“我带你去附近找个客栈好好洗一洗,这次谁敢阻挠你,我必杀了他。”
白昭华已经习惯了他这么说话,摇头道:“我这样子,一去客栈,那些人看了,保管吓得私下报官,那时候我爹的人不就找过来了?这边不是有条河么?我就在这儿洗洗吧,现在天热,也不冷。”
郁长霖瞥了眼那河,沉着脸道:“不行,这河水前不久被马踏过,不够干净。”
白昭华撇嘴:“河水是流动的,那马踏过的水,早就流走了,再说我是洗澡又不是喝,出门在外,这种事,你我都得习惯!”
郁长霖坚持道:“我过来的时候,在那边的山里看到了一处溪涧,是山泉之水,你去那边洗,我替你守着就是。”
白昭华一听就乐了,有更好的选择他当然要更好的,正要动身跟他前去,忽的,就听后方远处传来承霄的声音:“白公子——”
他回头看去。
承霄正牵着两人的马往这边赶来:“你怎么跑到那儿去了?让我好找!”
“不、不好!”白昭华连忙凑近郁长霖,两手遮住他的脸,“面具呢?快戴上!那是玄剑门的弟子,会认出你的。”
“认出又如何?”郁长霖不屑道,“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干嘛非要让他动你手指头呢?”白昭华拧眉道,“要不是他,我也找不过来,你们打起来,受伤的肯定是他,我不能做卸磨杀驴之人!你给我戴上。”
郁长霖紧抿薄唇,片刻后,拿出面具戴上了。
白昭华又看向不远处的拐子张,对方肯定也知道了郁长霖的身份。于是便朝他勾手。
拐子张快步过来,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笑道:“恩公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怎么就恩公了?见那边承霄已经来了,白昭华没时间计较他的叫法,扬唇一笑,转身大步过去,往后指着郁长霖:“承霄,这是我之前的侍卫,他前段时间有事回乡,今日回程正好遇到我,我这侍卫以前在地下猎场做过马奴,做马奴之前,还被天心宗抓去做过喽啰,这便是我跟你说过人脉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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