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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位教皇(大叶子酒)


幸好房间里都铺着柔软厚重的地毯,这点高度还不至于造成什么伤害,拉斐尔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那阵针扎似的痛痒过去,视线就对上了角落里的一只箱子。
他想起来了。
这是唐多勒枢机留下的东西,那本手记上记载着这个死去的男人此生最大的罪恶,以及拉夫十一世谋杀教皇德拉克洛瓦的书信证据。
拉斐尔忽然眨了眨眼睛,他想起来,箱子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他上次并没有打开。
这是一个非常闲适的下午,年轻的教皇以不符合他身份的慵懒,随意地坐在地毯上,伸手从桌子下拉出了那个小小的木箱子,打开了它。
里面静静躺着那本他看过的牛皮手记,两封陈旧的信件,还有压在最底下的一卷羊皮卷。
这羊皮卷只有成年女性一只手掌长度,细细一卷,手指粗细,扎着泡过药水的蓖麻绳。
在捆扎时,麻绳上的药水可能都还没有完全干透,青色的药水在羊皮纸上渗出不规则的痕迹,两者紧紧地黏连在一起,拉斐尔用着超越常人的耐心和细致一点点地剥离难舍难分的绳子和纸张,干透了的麻绳在被揭下来时发出了簌簌的脆响,细碎的药物粉末落在他手指上,像一层闪光的薄薄钻石。
那条尽忠职守的麻绳落在了地上。
拉斐尔小心翼翼地打开羊皮卷,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笔迹飘逸,一眼就能看出写下它们的人正是神采飞扬的年纪。
教皇淡紫色的眼睛在文字上停顿了一下,漫不经心的眼神缓缓凝固。
有人称赞过西斯廷一世的眼睛是圣主最为珍贵的宝藏,传说纯度最高的海蓝宝石在某一种光线和特殊截面下会散发出夺目的淡紫色光彩,那种颜色极致绚丽而梦幻,最为苛刻的画家都无法拒绝这种顶级的色彩,而正是这种稀少珍贵的色泽构成了教皇瞳孔的主色调。
他的眼睛是一片未曾被人踏足的雾海,只有晨昏会泛起紫色的光晕,比最纯粹的宝石还要透明清澈,没有人见过它碎裂的样子,正如它的主人拥有着世界上最为坚硬的灵魂,所以当它彻底崩塌时,那场景宛如永恒荣耀的天国从天坠落,琉璃水晶的高塔崩化成齑粉,贞女举着火炬引导灭世的洪水吞没大地,极致的灿烂和辉煌迎来了极致的毁灭。
他在无人之处分崩离析,被命运放肆地嘲笑奚落。
羊皮纸上的字迹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曾经在和罗曼来往的公文上不止一次地见过属于女王的笔迹,陌生是因为褪去了漫长时光的锤炼,纸面上的字尚且张扬。
这是一份从未被公开过的遗嘱,来自二十五年前的某一个普通日子,上面似乎还带着亚述自由的风的气息。
“我,亚曼拉·萨尔贡,真伽王及赫殊王后之女,贡达公主,于亚述历460年立下此遗嘱,若我无其他遗嘱而意外亡故,我的个人财产及所有头衔归属我与德拉克洛瓦之长子(女)拉斐尔继承……”
二十五年前的某一天,还是公主的亚曼拉为这一场吉凶难料的生产做了万全的准备,她写下了这一份遗嘱,将它寄给远在翡冷翠的德拉克洛瓦,为尚未出生的孩子做好了所有打算。
倘若她不幸死在了生产中,拉斐尔将作为她唯一的孩子继承她在亚述的一切,而孩子的父亲则会成为他的后盾。
拉斐尔在羊皮卷末尾看到了德拉克洛瓦泛黄的签名,以及作为公证人的唐多勒枢机的签名。
年轻的教皇抓着这一张羊皮纸,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崩地裂的茫然。
他的母亲……传闻中的娼妓、将他狠心遗弃的女人,是亚曼拉女王?!
但这怎么可能?!
拉斐尔的情感在极力否认这个足以摧毁他认知的事实,比情感更为冷静的理智则已经开始思考其中的真实性。
他痛恨过、眷恋过、思念过的母亲,在他记忆里留下海水汹涌和亚述童谣的人……是亚曼拉女王?
拉斐尔努力在记忆中挖掘和亚曼拉相处的回忆——这很容易,因为他们见面的次数实在寥寥,无论怎么回忆,也只有在罗曼王宫里的那一次,至于上一辈子,他们根本从未谋面。
她知道他是她的孩子吗?
这是毋庸置疑的问题。
但那又怎么样?
拉斐尔盯着羊皮纸上凌厉飘逸的字迹,在心中苦涩地想着,就算她知道……他们迄今为止的所有交集也只有那一次见面。
拉斐尔没有任何与母亲相处的经验,他对母亲的一切向往和概念都来自于早已死去的莉娅,那个女人作为“母亲”填补了亚曼拉在他生命里的空缺,给了他人生之初所有关于年长女性的知觉,温暖的、柔软的、没有任何棱角,丰盈而脆弱,像饱满的果实,盛装着鲜甜的汁水,无声无息地提供着最为妥帖的爱护。
可亚曼拉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拉斐尔挖掘出记忆里几次见面时看到的女王。
那是和世人心中“母亲”这一普世概念截然不同的人,她一点也不柔软,也不脆弱,她比绝大多数男人都刚硬坚定,湛蓝的眼眸犹如海洋凝结的宝石,里面盛着的不是花朵和羽毛,而是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怒涛的暴雨,她走在一往无前的道路上,劈开经天纬地的大道,将根系深深扎入泥土,环抱着辽阔的疆域。
如果她是母亲,她的孩子将是这世界上最幸福也最痛苦的人。
但他从未有一天设想过,她会是他的母亲。
这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
拉斐尔在这巨大的冲击下呆呆地坐在地上,连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费兰特急匆匆地穿越教皇宫的长廊,翻滚的黑色长袍犹如乌鸦展开的双翼,仲裁局的首领很少这样严肃,修女和修士们遥遥地对他微微颔首,退到道路两旁,看着这位大人物如疾风般卷过长廊,冲进教皇的私人区域。
守在门口的两名卫兵惊讶地看着他,费兰特从他们身边大步而过,扔下一句话:“冕下在里面?不许任何人进来。”
厚重华丽的门严严实实地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和目光。
“圣父。”费兰特在阅览室找到了教皇。
对方坐在一地狼藉里,书籍散乱地落在他身旁,梯子歪斜着依靠在书柜上,费兰特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将压在心里一路的事情扔到脑后,慌乱地冲过去。
“您怎么样了?摔倒了哪里?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他将教皇从地上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撩起对方的衣摆检查双腿,轻柔地按压拉斐尔的胸腹和腰背,确认有无暗伤,一套动作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教皇此刻的心神不属。
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费兰特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偏转,目光落在圣座紧紧抓在手里的那张羊皮纸上。
但是不等他看见上面的文字,教皇似乎终于从自己的幻梦里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将手下压,盖住了羊皮纸上的全部内容。
“……有什么事情吗?”拉斐尔努力提起声音,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两样,但他的努力显然是无用功。
费兰特看了他两秒,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担忧,可是面对着教皇的询问,他还是说出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亚述女王的侍从女官秘密来了翡冷翠,想要求见您。”
费兰特想到此刻等候在外面的那个女人,不由得微微皱眉,心里掠过一丝忧虑。
出乎他的意料,拉斐尔没有再问更多,似乎在听见“亚述女王”这个词时,就已经认可了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
“让她进来,一个人。”
费兰特惊讶地看了拉斐尔一眼,想说什么,不过教皇已经低下头,淡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让费兰特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
亚述女王的贴身女官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这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她一路上尽力藏匿着自己的身份和行迹,没有人知道她来了教皇国,费兰特将她从密道里带过来,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后,就遵从教皇的命令守在了门外。
阿淑尔摘下斗篷宽大的兜帽,经过日夜兼程的长途跋涉,女人的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皮肤暗黄透着疲惫,头发里都是尘土,便于行动的长裙裙摆全是泥泞风干的痕迹。
这个疲惫的旅人站在教皇奢侈华丽的地毯上,代替自己死去的女主人,凝视着她的孩子。
她将要为这个从未有母亲呵护的孩子带来一个噩耗,想到这里,即使是从来冷淡的阿淑尔也不由感到怅然和悲哀。
但她很快发现,或许她根本什么都不必说,因为血缘和灵魂已经告诉了对方一切。
地上神国的君主坐在桌后的椅子上,手里似乎拿着一卷陈旧的羊皮纸,看着有点眼熟,从她进来开始,他就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独特而美丽的淡紫色眼睛比宝石更加璀璨明亮,他的眼睛形状和亚曼拉非常相似,被他这样凝望的时候,阿淑尔几乎恍惚是自己的君主正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看着她。
“啊……你来,”拉斐尔轻声喃喃,“你来这里,是要告诉我什么?”
阿淑尔没有开口,拉斐尔也不再追问。
他们在这一瞬间都明白了那些说不出口的极致悲痛。
此刻好像没有人会疑惑为什么亚述女王的女官要在第一时间来到翡冷翠,阿淑尔猛然想起教皇手里的羊皮纸为何那样眼熟……在二十五年前,她亲眼见证着自己的姐姐写下了那份遗嘱,甚至还是她亲手将这卷羊皮纸交给信使寄往了翡冷翠。
所以你知道了,是吗?
“她……”拉斐尔动了动嘴唇,平静地看着阿淑尔。
来人风尘仆仆,裙摆上都是赶路的痕迹,当斗篷撩开时,袖子和胸口的布料上有着干涸乌黑的血迹。
那是谁的血?她又为何要抛下自己的主人来到这里?
拉斐尔没有说下去了,阿淑尔看着那双肖似其母亲的眼睛里缓慢而静谧地落下了泪。
透明的泪珠从眼尾落下,像一颗宝石碎裂在半空。
拉斐尔茫然地垂下眼睛,他仿佛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哭泣,情绪比理智先一步获得了身躯的操纵权,他此刻的疑惑近乎纯稚,像是天真的孩子为自己无法自控的情绪而惊讶,他缓慢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摩挲着指尖那点潮湿的水痕,疑惑地歪了歪头。
“什么?”他自言自语。
然而在阿淑尔眼里,这个仿佛骤然回到了懵懂幼年时期的青年眼中下起了悲恸的大雨,汹涌的泪水冲破了摇摇欲坠的理智的桎梏,争先恐后地涌出了眼眶,他的脸上还是残留着困惑的表情,这种极致的反差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让自从见到女王尸体开始就一路面无表情的阿淑尔都浑身战栗起来。
她见到的并不是教皇的哭泣,而是一个孩子在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母亲后的痛哭。
阿淑尔垂下头,尽管如此,她还是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冕下,您的母亲,亚述女王亚曼拉陛下,于六月十四日,因被敌军追击,被刺客从身后偷袭,战死于亚述平原圣桑丁庄园以北一百里外。”女人的声音干涩冰冷,像是冰雪。
“遵照她生前命令,我前来将她的遗嘱告知您。”
拉斐尔现在的哭并不是因为多么爱亚曼拉,单纯只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突然知道自己有妈妈了然后紧接着妈妈又没了……这玩意冲击太大了,尤其是对于一直很在意这件事的拉斐尔来说,简直是连环暴击。

第81章 黄金衔尾蛇(二十九)
费兰特站在门口,抱着双臂,手指有节奏地在肘部敲打,默数到一千的时候,费兰特站直了身体,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镶嵌着打磨光滑的贝母和宝石的大门隔绝了所有声音,里面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
费兰特再度按捺下焦躁的心情,重新开始计数,数到第二个一千时,他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噪音,像是什么东西砸落在了地上。
费兰特迅速转头,抬手就要推门,在最后一刻才勉强捡回了自己的理智,转推为敲:“圣父,您有什么需要吗?”
里面紧跟着传来了教皇低沉凌厉的声音:“不用。”
声音自然流畅,好像没出什么事。
费兰特从这句简短的话里判断出了教皇此刻的心情或许很糟糕,那个女人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
掌管着无数黑乌鸦的男人心念急转,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不由得心中微惊,随即而来的就是更大的困惑。
如果……如果真的是女王出了事,为什么她的女官会第一时间来到翡冷翠,而不是去往罗曼?
费兰特微微眯起眼睛,深蓝的瞳孔中闪过深思。
与他一墙之隔的房间内,阿淑尔正单膝跪在教皇面前,拉斐尔低着头,将手放在她肩上,像是在配合着她的动作去看她从怀里拿出来的东西。
如果忽略他此刻指缝里闪烁的寒光,这绝对是一幅非常和谐的景象。
那声瓷器滚落碎裂的声响正是刚才阿淑尔下意识想要起身时,被拉斐尔强行按下,在混乱中不慎撞倒了旁边细长的装饰花瓶导致的。
滴答滴答的钟声不紧不慢地走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种过度的静谧中逐渐绷到了将要断裂的边缘。
几分钟前,在费兰特数到第二个九百五十六时,原本正在讲述女王最后场景的阿淑尔忽然说:“陛下希望我转交给您她留下的遗嘱,这是经过她签字的最后一份遗嘱,具有最高法律效力。”
拉斐尔轻轻挑起眉头,他眼尾还带着一点潮红湿热的绯晕,湿润的淡紫色眼眸里泛着粼粼的波光,脸颊和脖颈的皮肤因为情绪的大起大落而泛着桃花尖瓣似的淡粉,甘甜剔透得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阿淑尔走近拉斐尔,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像是之前无数次在女王面前跪下一样——然后将手伸进了怀里。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脖颈。
“有一个问题,我有点好奇,”拉斐尔突然说,“——你为什么要背叛她?”
在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拉斐尔和阿淑尔同时出手,但阿淑尔刚才下意识地将注意力放在了拉斐尔的问题上,动作慢了一步,于是她的手还未完全离开衣襟,教皇已经按住了她的颈侧。
女人转了转眼睛,颈侧的皮肤传来令人战栗的寒意,余光里瞥见一抹森冷的银白。
年轻的教皇手里是一柄细长纤薄的袖剑,尖锐的刀锋从袖子里弹出,从指尖探出危险的三寸冷锋,正正好抵着阿淑尔的颈动脉。
“我向阿斯塔西尼亚女士学习了人体结构,虽然学得不怎么精通,但是只要我的手再往前一点,您漂亮的脖子就会溅出喷泉一样的血流,我希望您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如出一辙的冷漠和坚硬。
阿淑尔短促而快速地微笑了一下,腰背毫不犹豫地向上发力,同时狠狠伸手扣向拉斐尔的脖子。
但是拉斐尔完全没有被她的突然暴起惊到,正如他方才所警告的一样,他没有任何迟疑和踌躇,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刀锋横切,这一下如果切实了,足够将阿淑尔半个脖颈给割开。
然而刀锋接触到的并不是温热柔软的人体皮肤,而是某种坚硬的物体。
阿淑尔巧妙地用斗篷肩头的布料挡了一下锋利的刀刃,手臂带倒了一边的装饰花瓶,那件斗篷里似乎缝着金属片,让拉斐尔的刀打滑了一下,险而又险地擦过颈侧的皮肤,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过了几秒,那道伤口里才缓慢地涌出细细的血迹。
瓷器滚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旋即是门口费兰特紧绷的询问。
拉斐尔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阿淑尔,随口将费兰特应付过去,他们此刻依旧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但没能在刚才的突然发难中获得优势的阿淑尔已经彻底处于下风,教皇的刀经过了一次失误后显然不可能再给她留下逃脱的间隙。
阿淑尔静默地单膝跪在那里,半晌才说:“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动手。”
动了动肩膀,感觉到湿润的血正在缓慢浸透肩头的衣服。
“是吗,显然您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拉斐尔轻声回答,“秉承圣主之名,我从不说谎。”
阿淑尔仿佛是被逗笑了一样,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揶揄,这让她看起来鲜活了很多,女人用眼角瞥了一眼颈侧的刀刃:“圣主?圣主教祂的代言人在袖子里藏袖剑?这位圣主看起来可不是一般的不拘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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