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幽幽感叹。
【忽然感觉那种神秘的形象往奇怪的地方一去不返了。】
【没有人好奇一个八岁的小孩是怎么够到那么高的地方的吗?】
那座喷泉的造型是非常经典的捧水壶的圣女,圣女立在花丛中,本身就有一人高,底下的花丛有几十厘米,花丛下的基石又有近半米,基石下还有立柱,那行刻字离地将近一米五,一个八岁的孩子是怎么都不可能认认真真地在那个高度刻这么久的。
“对哦,好奇怪,是搬了凳子吗?还是用了梯子?还是有人在帮他?”小修士也陷入了思考,喃喃地自言自语,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骑士长一瞬间眼神飘忽,若无其事地远离了这座喷泉。
两人慢悠悠地从小径穿过花园,从另一个门再度进入宫殿中,这回他们眼前不再是庄严肃穆的安静场所,而是行色匆匆的人群。
穿着现代化职业套装的男女与穿着传统服饰的修士修女们混杂在一起,在宽阔挑高的金色/大厅里忙碌地穿梭,手里抱着文件夹或是羊皮卷。
这样的场景充满了魔幻意味,古典与现代交织,时间在这里被奇妙地混淆,像是一副奇异的幻想画作。
墙壁上悬挂着一排黄铜铃铛,有时候其中一个会摇动发出清脆的声音,立刻便有工作人员起身回应。
弹幕里的观众被这样的场景迷住了,纷纷发出惊叹。
“后勤已经把食材运送到广场,交接的人过去了吗?”一名修女严肃地站在电话边对着话筒强调,“数清楚它们的数量!不管是土豆还是熏肉——我不想再向波提亚阁下请求从他们的农场仓库里调取五百斤土豆了,你知道那有多耻辱吗!我们当时甚至还站在大露台上!我却在和阁下谈论土豆!”
小修士谨慎地从这位发怒的女性身边绕过去,跟着一路大步向前的骑士长走到了二楼的私人办公区,走进拱门,里面依旧是公用的大客厅,环形的客厅边上分布着几个房间,其中一面正好对着栏杆,可以看见一楼的盛况。
此时那些房门都没有关,不过这不重要,观众们一进拱门就听见了公用客厅里穿来他们不久之前听过的那个低沉磁性的熟悉声音。
“……我建议这次的路线从翡冷翠法院门口经过,沿着河流向下——我仍旧保留我之前的提议,坐船顺流而下,再乘船返回,波提亚家时刻准备着为您提供船只,事实上那条船已经停在仓库里快一年了,如果没有人乘坐,那将是多大的浪费。”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伴随着茶水滑入瓷杯中细碎的声响,骑士长表情不变地走进去,张嘴就开始反驳:“坐船不利于安全防护,巡游路线早就已经定下,感谢波提亚阁下的关心。”
【波提亚……是我想的那个波提亚吗?】
【那个波提亚银行?】
【那个波提亚酒庄?】
【那个翡冷翠的波提亚?推动文艺复兴的那个?】
【如果你们谈论的是教皇宫秘书长的姓氏,那我得告诉你们,是的,就是那个波提亚。】
沙发边端着茶壶的男人闻言抬起头看过来,铁灰色的长发乖顺地梳在脑后,一双深紫的眼睛里含着笑意,身上严严实实的三件套,俨然是最经典的绅士模版:“啊,原来是我们敬业的莱斯赫特骑士长阁下,以及……哦,冕下,请容许我为您介绍,这位是翡冷翠神学院今年毕业的首席,也是今天翡冷翠跨年晚会的直播人员,我们的马修兄弟。”
镜头开始摇晃起来,握着它的人显然正心潮澎湃,以至于没有心情再去理会弹幕上瀑布般冲刷而过的各类发言。
“请到这里来,马修兄弟。”
从未出现过的声音非常温柔,宛如圣音降临,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镜头下,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摇晃的镜头歪歪斜斜地移动着,终于将沙发上那个人的脸收入画面,于是混乱的屏幕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梦想走进现实。】
【我以为画像是经过美颜的……没想到冕下本人这么不上相啊啊啊啊啊!!!!!!】
各种语无伦次的尖叫再度层层覆盖上来,有着神赐容貌的年轻教皇笑容微微,轻声和小修士交谈了几句,还邀请他一起前往巡游的会场。
“到时候,你可以站在我边上,那里的视野绝对是最好的。”年轻的教皇笑着朝他一眨眼,不知道弹幕里一瞬间发出了多少个awsl的类似感叹。
“当、当然!我很荣幸!冕下!”修士涨红了脸,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那么,我忠诚的骑士长,和我亲爱的秘书长阁下,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同样邀请你们与我一同参与这场盛会呢?”
教皇歪着头,用轻快的语气问道。
“如您所愿。”秘书长彬彬有礼地弯腰,矜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我的冕下。”骑士长利落地行礼,让开了通往大门的路。
教皇在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向外走去,马修先行一步走到了拱门外,于是他漏过了冕下短暂的一个回头。
“差点忘记了你,来吧,用东方的话来形容,你应该是我的……怀刀?虽然我更喜欢他们称呼你为教皇的狼犬,重点在于是‘我的’。”教皇向着空无一人的室内伸出手,而在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那个有着黑色卷发的男人走出来,神色从容。
“您叫我什么都可以,我为您而生。”
当天的翡冷翠神恩广场被热烈的欢呼所淹没,东方华夏的红灯笼悬挂在绳子上,在广场上方拉出一片红彤彤的喜庆海洋,唐人街那些富有商业头脑的华夏人们在广场上推出了华夏特色美食,没有一个人能带着完好无损的钱包离开这里——包括教皇。
换上了常服的拉斐尔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眼睛又瞄上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摊位,在他左边的尤里乌斯无奈地摇摇头,第无数次地掏出钱包。
莱斯赫特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握着一把滚热的羊肉串,将它举到拉斐尔面前:“加辣,但是只有今天,后天是波利医生常规体检的日子。”
“知道啦。”教皇开心地接过羊肉串,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些拥挤。
“那是不是教皇厅秘书长?!我下午在直播里见过他!”
类似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人们开始向着这边探头探脑,拉斐尔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飞快地左右扫视几眼,趁着人们还没发现他,抓起莱斯赫特就往反方向走,同时深深地将头埋下去。
至于尤里乌斯……抱歉,秘书长阁下,需要你为教廷献身的时候到了,教皇会牢记你的牺牲的!
到了安全地带后,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属于尤里乌斯的位置不知何时被无声出现的费兰特占据了,青年手里提着一盏刚买的兔子花灯,上面的花还在规律地旋转。
“造型不错,”教皇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从爱里生长起来的孩子有着比海洋更为宽广的爱意,且总愿意大方地将之送给别人,“可以挂在壁灯上。”
一簇簇烟火在天穹炸|开,火树银花迸溅如雨,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璀璨的色彩,排山倒海的欢呼汹涌而来,伴随着笑容和祝福,将身处其中的拉斐尔完全淹没。
“新春快乐!新年快乐!”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响彻整个广场,拉斐尔望着天空上灿烂的烟花,也笑起来。
“新年快乐,冕下。”
不知是谁贴近了他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含着笑意,对着他真诚祝贺。
“新年快乐。”拉斐尔晃了晃那盏被费兰特递过来的花灯,也笑着回应。
真是美好的一年啊,所有苦难和不幸都已过去,希望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都能健康如意,得偿所愿。
大家除夕快乐!!!
故岁今宵尽,新年明旦来,愿从今后八千年,长似今年喜乐,长似今年平安!
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福气安康,财神临门,事事顺心,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宠物膘肥体壮,亲友如意平安!
我要去吃年夜饭啦!!!
大家几天后见!
第69章 黄金衔尾蛇(十七)
今天教皇卧室的灯熄灭得特别早,费兰特亲手替圣父放下了四柱床边遮光的帷幔,将房间内的灯光调到最暗,管道里燃气的嘶嘶声很快低不可闻,香炉里放上了适量的助眠香料,氤氲的香气缓缓上升,在金球形的炉子上缠绕出了乳白色的雾流。
“晚安,圣父。”
黑发的狼犬收敛了在外人面前的森冷阴郁,单膝跪在床边,认真地向拉斐尔道晚安。
正陷在自己思绪中的拉斐尔恍然惊醒,像是才刚刚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他抬起放在被子上的右手,费兰特会意地向他低下头,堪称乖巧地把自己的脑袋送到最适合抚摸的角度。
拉斐尔轻轻碰了碰费兰特的额头:“愿主庇佑你今夜有美梦,我的孩子。”
冷漠阴戾的护卫队队长嘴角翘了起来,蓝色的眼睛因为过于静谧舒缓的氛围而显得放松平和。
他站起来,小心地把帷幔的边角理好,确保不会有多余的光线照进去,端起放在桌上的手持玻璃汽灯离开了这间卧室。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去睡觉,对费兰特来说,他今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夜晚永远是适合他们这类生物出没的时间,无论是谋求收走他人性命的阴谋家,还是猎取阴谋家的狼犬,都更适合在夜色里潜行。
拉斐尔建立的仲裁局在费兰特手里已经发展出了一定的规模,从翡冷翠撒出去的庞大情报网通过商队、船队向各个国家蔓延,以信仰为锁链的机构在很短时间内就有了庞大的情报员,他们有的人甚至不一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为什么人服务,但是在教堂里,他们总会对着忏悔室的修士知无不言。
哪怕是贵族,也会对着修士倾吐秘密,渴求在做下恶行后获得圣主的宽宥。
仲裁局的情报官们将这些修士们递交上来的东西汇总到一起,经过缜密的分析和大胆的猜测,掌握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许连尤里乌斯都没有想到,拉斐尔手里这股力量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
今天是七天一次的情报交付时间,加莱和罗曼的人手尚且不足,传回来的情报大多没什么用处,费兰特首先要保证翡冷翠和教皇国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在仲裁局的视线下。
按照日程,翡冷翠的情报官今天会过来,也许能带给他一点新鲜东西。
费兰特走后不久,怎么都睡不着的拉斐尔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像是一尊石化了的人偶般静静躺在床上,在这里已经听不大清楚外面的狂风暴雨,但他知道这场似乎要浸没大地的暴雨还在继续,不知道明天会有多少人为了自己失去的家园而哀哀哭泣。
这么想着,他的右腿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疼痛起来。
雨天,暴雨,拉斐尔痛恨下雨,这是悲惨的童年遗留给他的烙印,雨天往往就是挨饿的日子,没有人会在雨天出门,所以哪怕他的手艺再好,也不可能在雨天开张。
老亚伦还活着的时候,将自己的盗窃本领都教给了小拉斐尔,拉斐尔天生聪明,一双手尤其灵活,能够用一根经过处理的头发丝悄无声息地割断钱袋上的绳子,或是凭借自己格外可爱的脸蛋骗取女士们的怜爱之心,从而摸走她们的项链胸针。
“如果给你机会,你能够偷走圣主的内裤!”老亚伦不止一次感慨自己捡到了宝。
但是再厉害的窃贼,也不可能无中生有。
一到雨天,富人们就会待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享用热气腾腾的红茶和暖烘烘的壁炉,没有人会傻乎乎地跑来下城区做慈善,那场雨下的很大,三天没有停歇,拉斐尔又饿又冷,这里没有人会大发善心救济他,曾经会这么做的莉娅已经被卖掉,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或许已经死了。
反正他也快死了。
拉斐尔蜷缩在破旧的木棚子下,雨水滴滴答答砸在他身上,头上的遮蔽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人在极度的绝望中是会铤而走险的。
拉斐尔隐约感知到了自己的生命或许即将在这里结束,但是极度的不甘心令他无比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活得稀里糊涂,死也死得不明不白,这种极端的愤怒和绝望让他违背了老亚伦临死前的告诫,偷偷摸出了下城区,打算前往贵族聚居的地方行窃。
常年的营养不良让他身形格外瘦小,能毫不费力地通过废水管道爬进森严的大宅,宅邸里正在举办舞会,不过拉斐尔对此毫不关心,他借着大雨悄悄钻进了厨房,厨房里一片忙乱,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工作,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灰老鼠一样的孩子。
拉斐尔也不贪心,他抓起放在最角落的几块面包,松软的白面包上加了蜂蜜,甜蜜醇香的气味瞬间俘虏了他的全部心神,拉斐尔躲在桌子底下,大口大口地将面包塞进喉咙。
“……听说冕下不喜欢太烫的酒,先放一会儿再送上去……加一点肉豆蔻?”
“天呐,为什么烤肉还没有送上去?大人们已经开始吃第三道菜了……还有蜂蜜面包——啊!哪里来的孩子?!”
厨房里瞬间陷入了兵荒马乱,这个脏兮兮的孩子一下子弹断了所有人的神经,厨娘们高声尖叫起来,面目狰狞地伸手去抓他,拉斐尔像一只皮包骨头的受惊流浪猫,朝她们呲牙,然后抱着怀里的几条面包闷头往外冲。
他的逃亡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在举办迎接教皇的宴会时,让厨房里混进来了一个下城区的小乞丐,这显然是往庄园主人脸上啪啪打了几巴掌。
“老爷仁慈,留下一条腿就可以了。”衣着笔挺的管家轻描淡写地吩咐马夫,暴雨让拉斐尔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随后他的右腿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被踩断了的右腿耷拉下来,小腿皮肤下的骨头扭曲突兀地弯折着,拉斐尔凄厉地尖叫痛哭,白森森的骨茬暴露在空气中,血和雨混合着在地面上淌出粉色的河,在他身后蜿蜒。
这一年,他十一岁。
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拉斐尔在破木棚里躺了三天,身体完好的人在贫民窟尚且活不下去,何况一个残疾人。
在勉强能挪动后,他用房檐上滴下来的雨水抹干净了脸,将凌乱的短发梳理到后面,洗干净两只手,然后拖着那条伤腿敲开了一家玻璃工坊的门,朝不耐烦的老板露出了自己没有任何遮挡的五官,笨拙地露出了一个讨好胆怯的笑容。
直到这时,才有人后知后觉,老亚伦收养的那个脏兮兮小崽子居然有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但是之前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意识到!
拉斐尔把自己卖给了这家玻璃工坊。
老板如获至宝,甚至不在乎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愿意先拿钱出来给他治病——贫民窟的治疗当然不能有什么指望,只能说是保住了拉斐尔的命。
这一切堪比悲惨小说的情节里,唯一的幸运似乎就是在一切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之前,养出了点肉、脸颊饱满了一些的拉斐尔被他的教皇父亲给找到了。
但是不管这些事情过去了多久,拉斐尔还是发自内心地厌恶雨天,那象征着痛苦、残缺、折磨,让他前所未有地清晰认知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能有多大,摧毁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逼仄又湿冷的天气。
拉斐尔强行将自己从过去的记忆里拔/出来,作痛的膝盖还是在叫嚣着自己的存在感,拉斐尔又躺了十分钟,听见外面的机械落地钟滴答滴答地走,觉得自己不仅没了睡意反而愈来越清醒,剧院里的经历再度袭击了他,让拉斐尔难以忍受地猛然坐起。
他不知道尤里乌斯是在发什么疯,他确定尤里乌斯以前对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一直到他死在床上那天为止,尤里乌斯天天都忙得不见影子,整个翡冷翠和教皇国都被波提亚阁下握在手里,教皇更像是波提亚阁下的一个傀儡。
当时的拉斐尔并不介意做尤里乌斯的傀儡。
他只是认真地践行着教义对教皇的要求,他虔诚、正直、纯粹、博爱,他试图在加莱和罗曼的威胁下保护孱弱的教皇国,维持教皇国的独立——这和尤里乌斯的目标是一致的,而拉斐尔觉得争夺主导权浪费时间又没有意义,所以不管别人私下里怎么嘲笑这个“木偶冕下”,他本人都仿若不知。
在这么长久的相处中,他难道不知道尤里乌斯对他有没有爱情吗?
那么这一次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是真是假,是伪装还是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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