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烨又仔细叮嘱了沈桐一番,这才跟着士兵离去。
接下来两天,沈桐老老实实关在屋子里养身体,完全把自己当个透明人,连傅容煜那边的情况都无暇关心。
终于在第三天,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他才有计划地把魏嘉池叫到一边。
“嘉池,你知不知道薛府被抄后,东西都放在哪个地方啊?”沈桐直奔主题。
“被抄的东西在哪?这我怎么知道?”魏嘉池被沈桐拉着胳膊,一脸疑惑地将沈桐上下打量一番,“你身体才刚好就把我拉过来,为的就是想问这个?”
“唔……其实,主要是……”
沈桐一脸为难的样子,谨慎地观察四周是否有其他人在,又拉着魏嘉池往角落更深处走了走,神秘兮兮地,“其实是四皇子殿下交给我一个任务。”
魏嘉池心头微动,“什么任务这么神秘?”
沈桐凑到魏嘉池耳畔,吐息道:“殿下怀疑薛兴庆与蛮族有往来,让我秘密寻找证据。”
魏嘉池倒吸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通敌叛国的罪名!!”
“你小声点!”沈桐拉扯他一把,随便瞎编的谎话一但开头,剩下的就好说了,“殿下目前也只是怀疑,暂时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这件事你小叔,魏将军也知道。
但不确定的事不可宣扬,因此才派我来秘密寻找。”
一听自家小叔也知道这件事后,魏嘉池原本的三分怀疑立马变成十分信任,仿佛小狗见到了骨头,瞬间幻想出自己帮助小叔拿到证据,受到对方夸奖的模样。
魏嘉池一脸肃容,拍拍自己胸膛地,“不就是想知道被抄的东西放哪了嘛?这事交给我!”
沈桐和蔼微笑,“好,那就麻烦你了。”
抄家是个大工程,需要的人手不少,因而想要知道被抄的东西放在哪,只需要打通关系,找人问上一二就能得知结果。
魏嘉池的动作足够快,这家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当天下午就打听到了消息。
经过商议过后,他们认为迟则生变,都决定等到今天晚上,趁看守的士兵换班交接之时,悄悄溜进去找线索。
夜色浓郁,今夜无风,天穹静悄悄地挥洒着棉絮。
前来交接的值守士兵来晚了,歉笑着给上一班值守士兵说谢,随后从怀里拿出别人送他的烈酒,笑着邀请对方到旁边的亭阁下,坐着喝上两杯。
反正这天寒地冻的,也不会有人会到处跑。
而在这样冷的天气,喝上一杯热酒,那才真是最合适不过。
酒行正酣的两人,谁都不没有注意到,本来严缝丝合的房门忽然敞开一条缝隙,又在转瞬间,悄然闭合。
溜进屋子里的沈桐与魏嘉池互相对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用眼神交流确认对方没问题后,默契的一左一右开始查探起来。
屋内光线足够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偌大的房屋被东西挤得满满当当,稍有不慎撞到东西弄出声响,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所幸沈桐身上带有拇指头大小的夜明珠,依靠夜明珠散发的微弱光亮,倒也能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行动。
他今晚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尽量找账本之类的物品,查明真相。
他要弄清楚,所谓的薛兴庆贪污纳垢与殷氏密切相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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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作者要陪麻麻去旅游(世界辣么大,我要去挤一挤),所以更新时间不定(还有点存稿,但是不多),建议宝子们养肥一下再看嗷,假期结束后再正常更新,感谢宝子们的理解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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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薛府收缴上来的财物被集中放在库房, 等待回盛安之日上交国库。
库房每日会有士兵轮流值守,三个时辰一换。
那两个“意外”收获美酒的士兵,再怎么也喝酒聊天, 也不会耽搁多久, 留给沈桐两人的时间并不多。
房间里珍贵财物堆积如山,血珊瑚、黄金树、玉石玛瑙……
即便是从小就锦衣玉食,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魏嘉池见着了, 也不由得暗自咂舌。
“这薛兴庆也太会享受,日子过得也太奢侈糜烂了吧……”
他瞅了眼身后对各式珍宝视若无睹的沈桐,人家都已经开始认真翻找起线索了,不由得稳了稳心神,动手翻找起来,绝不能让自己落了下风。
夜明珠虽有微光, 但能见度并不高。
沈桐只能用夜明珠贴着地面, 紧挨财物, 一寸寸地搜寻过去。
镶金戴玉的天山缠丝被、金光寺普济大师的山水遗作、西域传来的琉璃夜光杯、写有“随记”二字的蓝皮书本……等等!
夜光珠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柔和的弧度,旋即定格在蓝色书皮上方。
手下这本蓝色薄皮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书角微卷, 书边黯淡发黄,装订书籍的麻线已经有些脱线了。
封皮上有几处颜色浅蓝, 这是长期摩擦造成的书皮褪色。
看得出来薛兴庆会经常翻动这本书。
可……一个贪婪无度, 见财眼开的贪官, 会有经常写“随记”这样的习惯吗?
沈桐心念急转, 微微偏头去看身后的魏嘉池, 对方正在认真地翻动一堆自己也看不太明白的卷轴, 无心顾及他这边的动作。
于是他趁着魏嘉池没注意, 不动声色地将这本随记拿起来, 轻轻地翻看起来。
随记前半部分内容不多,文字看起来,颇有种小学生写日记的感觉。
大部分都是在写某日某时,天气如何,又发生了些什么趣事。
字迹规规矩矩,一页顶多占了两三行,一眼就能看到头,如此数页翻下来,让沈桐越看越觉得无趣。
直到这本随记被沈桐翻过去一大半,字还是那些字,里面的内容却骤然转变——
“……五月十三日,得龙形金饰冠一顶,于次日启程,送于盛安城殷六郎府上;七月初八,得角形浮雕玉杯一对,于次日启程,送于盛安城殷六郎府上;七月二十八,得青白玉三羊开泰笔架,于次日启程,送于盛安城殷六郎府上……”
沈桐愈看愈心惊,愈看愈不解。
这个殷六郎,谁啊???
薛兴庆为何每得珍宝就会送到殷六郎那里去?
送的还挺多……一看名字就知道价格不菲,造价昂贵,有的月份甚至还会送上好几次这样珍贵的物品。
这不是一个贫瘠州市的知府,能买得的起的东西。
某些重宝按理应当仅供皇族拥有,他不仅能弄到,还敢用来送人……
“胆子也忒肥了……”沈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个薛兴庆是胆大包天,还是这个殷六郎权势滔天,不怕人发现。
可是他翻来覆去的想,努力回忆,也无半点对这个殷六郎的相关记忆。
据他所知,殷氏一族如今的当家人总共只有五个孩子,他娘亲就是殷家的小女儿,此外他还有三个舅舅和一个姨母。
如今他们皆已成家,家中孩子最多的二舅舅,也不过才三个孩子,跟六完全沾不上边。
但若是这个殷六郎不是殷家人……没道理傅容煜拿着这本随记充作证据,就能将殷家定罪了。
沈桐几乎能断定傅容煜找到的证据就是这本随记,因为上面写的东西实在是太详尽,傅容煜绝无可能放过。
那么问题最终还是回到了“殷六郎”到底是谁这个关键之上。
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就像是一张蜘蛛网,将所有人都困在网中,藕断又丝连,却又不知源头从何而起。
既然自己想不通答案,沈桐索性把这本随记收起来,等回到盛安之后再仔细探查。
未免引起魏嘉池的怀疑,他还多挑了两三本看着奇奇怪怪的书,拿在手中混淆视线。
这时,魏嘉池那边也有了几分收获,他手里握着一枚玉佩,嗓音压得再低也难掩他此刻地兴奋,“我找到了!”
沈桐凑过去看,“你找到什么了?”
“你看,就是这个。”魏嘉池看见沈桐手中只捏了两本,不知道什么用的书,琢磨出对方可能什么都没找到,心下情不自禁地生出几丝得意。
“这可是双龙戏珠玉佩,当朝皇子才能有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薛兴庆手中!”魏嘉池兴奋地脸色绯红,鼻间都冒起了汗。
沈桐就着魏嘉池的手仔细看过,确实是宣成帝赏赐给每一位皇子的,双龙戏珠玉佩。
坠在玉佩上的红缨有几分暗沉的黑色,约莫是好些年前的东西了,那清点薛兴庆财物的官员估计是看花了眼,没注意,才让这样的东西沉在库房里。
否则若是被人发现,恐怕早就被王泉收好,严密地追查下去了。
等到魏嘉池那股激动劲儿逐渐褪去,他自己就回过味儿来,“不对啊,不是说有薛兴庆与蛮族互通有无,通敌叛国的证据吗?
怎么现在翻出来的,却是我朝皇子的东西……”
这会不会说明,与薛兴庆有勾结的不是蛮族,而是……薛兴庆被他自己脑补出来的猜想吓得背生冷汗,求证似得看向沈桐。
只见沈桐手指捏着红缨正兀自出神,神游天外。
散发莹白微光的夜明珠努力发光发亮,映照得沈桐半边脸有种近乎破碎的透明感,另外半张脸却隐于黑暗中,看不透彻。
魏嘉池拿手指戳了戳沈桐肩膀,神情紧张地,“沈桐,你怎么看?”
倏然回神,沈桐收敛脑中复杂思绪,状若沉思,旋即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也不知道哪位皇子丢过玉佩。”
“那现在怎么办?”魏嘉池忽然觉得这玉佩就是个烫手山芋。
沈桐想了想说,“你若不放心,不如先把这枚玉佩交给我,等四皇子与魏将军回来后,我们再找个恰当的时机,一同商议也不迟?”
魏嘉池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也好,那我先交给你,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好哦!”
沈桐:“好,我知道了。”
之后两人再度搜索一番,皆没有找到比玉佩更具有说明力的东西了,眼见时间所剩无几,干脆一人拿上点觉得有问题的东西,偷偷地又溜走了。
次日一早。
两人又聚在沈桐的屋子里,关起房门,商量事情。
点上烛火,魏嘉池一脸严肃,煞有其事地双手捏住信纸两边,拉平了纸张,在烛火上方左右移动,烘烤。
“我以前听我小叔说过,有些字需要通过特殊处理才会显现出来,这用火烤就是其中之一。”
沈桐双臂交叠压在桌面,下巴搁在手臂上,淡然地“嗯”了一声,两眼也是盯着那纸张一动不动。
说不准还真被魏嘉池搞出什么东西来了。
两人从库房里带出来的东西不多,可疑的、被装在信封里的空白纸张,几本封皮上无字、书里却有内容的无名书。
都是小件东西,就算丢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轻薄信纸经过烛火的漫长烘烤,渐渐地……被烤出几点暗黄色印记。
魏嘉池郁闷地把信纸举起来了,不放过纸张上面任何一个角落,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就不管用呢?”
“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沈桐侧脸趴下,眼眸半阖,脸颊肉堆成一个鼓包,“你看上面不就多了几个小黄黑点嘛。”
魏嘉池:“……”感觉有被嘲讽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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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朔州行13
他拉出板凳一屁股坐下, 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杯子送到唇边时又停下,不信邪地低叹道:“想找出蛛丝马迹还真是不容易, 既然用火烤不行, 等会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沈桐伸出两指夹住信纸摇晃两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一张什么都没有写的普通信纸?”
“不能吧……”魏嘉池将信将疑地, “谁会闲得没事干,把空白信纸整齐装在信封里?”
心底仍抱有一丝微小的希望,魏嘉池认定他只是方法没用对,这信纸一定不简单。
不忍再打击他,沈桐耸耸肩膀,“那好吧, 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啦。”
寻找线索的事到此就毫无进展, 唯一的收获就是那块玉佩, 魏嘉池纳闷归纳闷,不过也明白这事急不得。
茶杯中升起缕缕雾气, 轻轻一戳就散开, 留下一抹浅浅的茶香。
魏嘉池盯着茶杯发了会呆,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都已经过去三天了, 也不知道小叔他们怎么样了, 也没见他们传个口信回来。”
同样在走神中地沈桐, 接过魏嘉池的话头, 讷讷低语:“……就是, 他怎么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江平距离山海关只需要一天的路程, 出发前往山海关的那支精锐队伍, 早就应该到了。
可惜时至现在, 别说沈桐两人,就连驻守江平城的大军也没收到回传过来的消息,沈桐免不了生出几分担忧。
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傅临烨他们会不会在路上遇到了麻烦,会不会遭到蛮族人的埋伏……
担忧化作想念,随风,伴雪,一路飘向了牵挂的远方。
话说回来,自从傅临烨临走前来找他那晚,发生的种种事迹,叫两人间的关系仿佛只隔了层纸。
彼此心知肚明,就看谁先不再装傻,迈出那一步。
可是吧……沈桐纠结得左右手两根食指都绞了起来,一脸深沉与沉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样轻而易举的弯掉了。
轻咳两声清清嗓子,沈桐犹豫着问魏嘉池,“……嘉池,那什么,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写信给我说他最近遇到了点烦心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可以嘛?”
魏嘉池爽快地,“没问题,你说吧,我听听看是什么烦心事。”
沈桐支支吾吾地:“就是、我那个朋友他,身世平平,一直以来都没对谁心动过……可是最近似乎、似乎看上了某富贵人家的少爷……你说……他该怎么办?”
听沈桐说的内容,魏嘉池理所应当的以为,这位身世平平的朋友,是小户人家的闺女。
他以前在盛安没事喜欢听话本子,对这种跨越身份阶级的感情看得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多。
这些感情,无一例外,每一份都相当艰难。
但结局总归都是好的。
魏嘉池拖住下巴思考一阵,用不打击那位朋友,积极向上又不乏现实的说法道:“我的建议当然是让你那位朋友努力争取一下。
身份阶级不好跨越的确是个大问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兴许可以从她家里人找到突破口。
她家什么情况?有父兄吗?父兄是做什么的?若是为朝廷效力,那么你我二人还能……”
沈桐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然而问题的关键是,“……你说的都没毛病,但问题是,我那个朋友,是个男人啊……”
“……”
说话声戛然而止,就像正常运转的机械突然卡了壳,“咔嚓咔嚓”地无法再进一步运转。
猝不及防被“男人”二字糊了一脸,魏嘉池干巴巴地,“男、男人啊……”
沈桐艰难地点点头,“是啊,我朋友是男人,看上的,也是个男人……”
魏嘉池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间干涩,口里干渴,嘴唇也燥得起了皮,连忙端起茶杯猛灌一大口茶水。
虽说北陵国民风开放,断袖、兄弟结契一事也不少见,不至于到人人厌弃,国家禁令的程度。
历史上也有过北陵国王爷娶一男子为正妃的记载,为人们津津乐道。
但这种事总归是属于少部分人的故事,魏嘉池有幸也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自己身边也会有这样的人。
本着为朋友尽心竭力的念头,祖上八代都是直男的魏嘉池,尝试着让自己代入那位,喜欢男人的朋友。
想想自己喜欢的也是男人,而喜欢的男人有着一张……
眼前忽然闪过夜阑木不愣登地面孔。
……魏嘉池,魏嘉池登时凌乱了。
他啪地一下把茶杯砸到桌面上,把沈桐都给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了?”
“不行!绝对不行!”魏嘉池满脸严肃,一本正经地,“你朋友不能喜欢那个男人,否则他就完了!”
沈桐懵逼,“怎么就突然完了?也没那么严重吧……”
魏嘉池双手抱胸,神情沉痛,不赞同地,“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朋友都没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怎么就能够一意孤行?!
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戏弄你,看你笑话拿你寻开心呢?
指不定就是满口谎言,想要玩弄你,骗到你的真心之后利用你,再狠狠地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