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们没有给徐宗主添麻烦。”
徐清影不想和他搭话,但还是强迫着自己挤出了一丝笑容:“不碍事……尽快撤走就好。”
戚清凌来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离开了,只留下了那一条白绒绒的尾巴在身后摇曳。
牧听舟收回视线,看着围着自己的这一圈人,眨了眨眼:“怎么了?”
郁清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醉翁之意不在酒。”
徐清影在一旁疯狂点头。
牧听舟哭笑不得:“这个我还是能分辨得出的,方才那份‘大礼’我不是没有收嘛。”
他舒展了一下身子,站起身,推开了前殿的门。
屋外一片苍茫,风雪漫卷,屋檐覆雪,冷莹莹的一片,唯有青竹屹立不倒。
牧听舟呼出了一口冷气:“其实,我大致能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妖族盛会百年难得一遇,倘若他们自己不害怕暴露,去看看也无妨。”
说到这里,裴应淮恰好走到了他的身旁,少年唇角微扬,指尖勾了勾他的手指,“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啦——”
“毕竟我可是聿珩仙尊的乖乖小徒儿!就算他们再怎么造次,也得卖我师父一个面子,你说是不是?”
“臭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了你了,随便你去吧。”郁清名翻了白眼,伸了个懒腰,“老夫可要去歇息了。”
在郁清名离开之后,徐清影见状也找了个借口溜走了,一轮皎洁的月光下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牧听舟抓着他的指尖,其实内心是有些忐忑的。
他知道裴应淮不喜欢他与妖族产生过多的接触——但没有办法,在他的计划之中,妖族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一环。如今眼下戚清凌的出现恰好给他提供了一个捷径,何乐而不为呢?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裴应淮。
牧听舟向来在裴应淮面前藏不住心事,所有事情都写在了脸上,就连那一抹恰到好处让他心软的忐忑也能一览无余。
裴应淮是生气的。
他喜欢这样平稳生活的日子,牧听舟不需要去关心幽冥的很多芝麻烂事,每日每夜也不需要担心压制不住体内的魔气暴走。
他贪得无厌,想要这样平稳的日子继续下去——哪怕他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消失,他也想要让牧听舟好好的。
可偏偏,总有人想要横插一脚,闯进这紧闭的门中找死。
他没有说话,任凭冷风无情地吹在脸上,似乎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戾气给吹散。
直到身旁的少年轻微地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像是在撒娇,又带着点没好气:“咱们有事能不能回临安峰再说,大半夜的真的蛮冷的——”
裴应淮被拉回了神,垂眸,忽地俯身,在他略有些冷的唇.瓣上吻了一下。
他轻抚着少年的黑发,淡声道:“你先回去,我去处理一些事。”
“你先回去, 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牧听舟有些错愕,瞪圆了眼睛:“现在?这么晚了,又下着雪, 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吗?”
仙盟养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废物, 离了裴应淮就处理不了一点是吧?
他心中泛着嘀咕, 本来就有些烦躁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了。他干脆地拉住了裴应淮的手,冷声道:“什么事?你丢给我来处理,快刀斩乱麻好了,免得下回又生出什么事端。”
裴应淮心中柔软, 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有些余尾没有清扫干净,你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安安心心养伤吧。”
他顿了顿,随后补充道:“我很快就回来。”
牧听舟轻啧了一声, 放开了他,没忍住还是叮嘱道:“虽然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劝你别总是心慈手软,必要的时候不必留手……反正道理你都懂, 我就不多说了。”
裴应淮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 哑然失笑, 心间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 他没有忍住, 再次俯身在少年柔软的唇.瓣上印了一口。
他垂眸淡笑道:“嗯,我知道,不会留手。夜路小心。”
牧听舟只当他是在敷衍,连声应道, 仰头望了望天空细细密密飘下的白雪,原本沉寂的心思再度活络了起来。
“那我就先走了噢?记得早些回来。”
裴应淮点了点头, 只身独立地站在了纷飞的大雪之中,静静地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一片净白的苍茫之中,他才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眼中的柔和于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黑沉的冰冷。
另一边,戚清凌一路疾驰到了城外,先前这里的妖族阵营地被裴应淮一通搅和,如今已经藏不住什么东西了。
一排仗着尾巴和立耳的妖族赤足站在沼泽之上,恭迎着族长的归来。
戚清凌有些疲惫地抬了抬手,走进毡帐之中,立刻有人递上了一杯热茶。
“族长大人,您有受什么伤吗?”身旁的侍从担忧地上前问道。
“能受什么伤?本族长可是光明正大地‘拜访’万鹿山,他们总不能明面上直接与动粗。”戚清凌垂眸盯着杯中的热茶想,虽然没有明面上动粗,但他却也连一口茶都没喝上,还受了一堆白眼。
“不提了。”他道,“明日就将城中散布的族人召回,盛会在即,也该是回程的时候了。”
侍从却有些犹豫道:“可……”
戚清凌打断:“没什么可不可是的,我自有安排。”
侍从欠了欠身后便退下了。
也就在这时,杯中还未饮尽的酒忽地晕开一圈波纹,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冷,瞬间将戚清凌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叹息了一口气,淡淡开口:“我可不记得我还有什么遗漏下来的事情没有说清楚的,竟还能惹得仙尊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此人身形修长,一袭黑衣,手执长剑,面容上古板无波,可周身的气势却愈发凛然。
正是裴应淮。
他长睫微垂,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并不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戚清凌一下子又有点拿不定主意了,暗暗提高了警惕——来者毕竟是聿珩仙尊,先前就听闻他修为一步登天,倘若……
他捻了捻指尖,正准备暗暗运功传音给周遭的族人,眼前陡然闪过一道寒芒,一下子打断了他的动作。
戚清凌尾巴毛都炸开了,他神色一沉,冷冷开口:“聿珩仙尊这是作甚?”
裴应淮轻笑一声,抬起眸子,启唇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想得什么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我对你的计划并不感兴趣。”他淡淡地道,眸光却异常黑沉,紧紧地盯着戚清凌,“但是,不要把他当做你计划中的一环。”
“他不是你的枪。”
戚清凌眉心狠狠一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昏黄的烛灯下,男人的眸光暗沉晦涩,骨血分明的手指指尖把玩着一个物什,戚清凌定睛望去,竖瞳猛地一缩:“你——!”
那是一串骨链,真正意义上的“就算化成灰戚清凌也必然认识”。
——毕竟那是从他身上硬生生剥下来的一块骨头。
戚清凌双目赤红:“你把我儿如何了!”他倏然伸手便想抢,裴应淮身形后退一步,他扑了个空。
“只是一个警告罢了。”裴应淮剑尖垂落,漫不经心地道,“你有你想保的人,我也有我想护的。”
“牧听舟是我的逆鳞,倘若谁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恐怕事情就没有那么好解决的了。”
裴应淮掌心凝聚晶蓝色的剑意,轰然砸向地面,散开的气劲将周遭的毡帐尽数掀翻,压缩到极致的剑意迸裂开来,刺骨的寒意渗入戚清凌体内,几乎将他的血液都给冻结。
体内的灵力被剑意冻结凝滞,戚清凌连忙咽下口中溢上来的猩红,也顾不上营地之中的一片狼藉,慌忙打坐开始调息内力。
妖族隐退了百年的时间,不过也是仗着自己有独特的避世方法——可他们因为百年前的那场牲祭早已被天道唾弃,除却亲手被戚清凌送出去的戚竹以外,其他的妖族皆被天道气运给排斥。
哪怕戚清凌身怀绝技,非到必要的情况他还是不想和裴应淮硬碰硬。
体内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紊乱,戚清凌根本无心去强留住裴应淮,只能在打坐时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一袭黑衣的男人临走时唇角扬起一抹冷冷的笑,随后隐匿回黑暗之中,消失了踪影。
大部分妖族已经被散布在了城中,所以毡帐之中并无太多族人伤亡。
待到裴应淮离开之后,侍从这才小心翼翼地冒出了个脑袋,看见端坐在地上的族长顿时大惊失色:“您怎么样了?有受什么伤吗?”
戚清凌喘了声粗气,磨了磨后槽牙,身后的狐尾发泄似地插入地面,咬牙切齿道:“道貌岸然的混账玩意,明明是个疯子,偏偏装得比谁都正常。”
“……九重天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他暗骂一声,阴恻恻地一笑,“不过无所谓,反正轴承已经开始运转了,现在就算他有通天的能力,也早已没有办法逆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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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簌簌落下的细雪,在一棵棵青竹上坠挂了一层雪白,但绝大部分还未落下时就被升腾而起的热气给雾化了。
巨大的天然汤池之中氤氲着迷蒙的水雾,一道身影于其中影影绰绰。
滴答——
轻盈的水声滴落在石板上,池中少年抬起素白的手臂,露出了精瘦的锁骨和胸膛,懒懒散散地撩起自己额前的一缕碎发。
“回来了?”
牧听舟被雾气熏得有些头昏脑涨,他转过身,眸子水盈盈地望着来人,下意识地朝他伸出双手:“抱。”
裴应淮弯腰,用外袍裹在他身上将人抱了起来。一脱离温泉,牧听舟就被寒风吹得一个哆嗦,倒抽了一口凉气,直往人怀里钻,弄得裴应淮身上也浸满了水渍。
牧听舟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像是个孩子坐在他的臂弯上,这姿势莫名有些羞耻,推搡了一下。
有一股滚烫的气息吐在脖间,裴应淮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味道,长睫微敛,遮住了眼底的一片暗沉。
“——舟舟,你身上好香。”
牧听舟蜷了蜷净白的足尖,面红耳赤地骂道:“废……废话,我刚沐浴完……你,你别……”
他忽地浑身一颤,睁大眼睛,音调不可置信地扬高:“你!你在做什么!”
湿润又突兀的感觉还停留在脖颈,留下了一道湿漉漉又暧.昧的齿痕。
突然被咬了一口,牧听舟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脱离他桎梏,却被一个强硬的力道摁在了怀中。
“别动。”男人声音喑哑,只手揽着他的肩膀,淡声道,“回头着了凉。”
牧听舟气死了,又不想挨冻,只能老老实实地窝在人怀中。裴应淮慢条斯理地用衣袍将他滴水的发丝一根一根地擦拭干净。
周身围绕着温暖的灵力,让牧听舟有种还身处于温泉之中的错觉,他困顿地闭上了眼睛,脑袋已经被睡意侵袭,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这人明明能用灵力将他浑身上下烘干,却还像是故意要拖延时间一般用衣巾将他的头发擦拭干净。
直到唇.瓣被人含在了嘴中,那人的舌尖轻柔地拂过了他的唇珠,将牧听舟的控诉声尽数吞进了唇齿间。
裴应淮蹭着他的唇.瓣,很轻地抿了一下。
他说:“带我一起去,嗯?”
牧听舟被亲得脑子能乱了,再加上了灵力的加持,他浑身就感觉要烧起来一样的烫。迷迷瞪瞪地又被他亲了良久,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就听见了他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什么?”
“妖族盛会。”
牧听舟眼尾晕红,稍稍喘了一口气:“就你今夜整得这一出,人家不把你直接打回九重天就算好的了。”
他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裴应淮也没有问,只是俯身又静静地亲了起来,明明力道十分轻柔,牧听舟莫名有种像是被野兽叼进巢穴细嚼慢咽的错觉。
蒸汽将他的脑袋熏得找不着北,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他听见耳畔响起了裴应淮的声音。
“幽冥,是不是还缺一个后位?”
祁萧然在接到牧听舟的消息时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活在梦里。
修长的手指痉挛似地捏紧传音符, 祁萧然的声音中透着仿佛已经梦游了般的不可置信,连敬语都给忘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牧听舟:“……”
他好声好气:“你先别激动。”
祁萧然浑然不觉周遭人异样的目光, 焦急地来回踱步:“三思啊尊上!”
“尊上, 你知道的, 幽冥帝后的位置空缺了百年,多少魔修趋之若鹜皆被属下拒之门外。如今您不过去了一趟九重天,就从万鹿山带回来一位妃子,还是您先前最厌恶的道修, 这着实不符合常理啊——”
说罢,他压低声音:“更何况……”更何况那位该怎么办?!
可惜牧听舟没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一句话就给祁萧然堵死了:“我做事情有符合常理过吗?”
他道:“行了,快没时间了, 你备好东西,我与你在山下汇合。”
说着,就啪的一下掐断了传音符。
牧听舟暗暗松了口气,身后那只一直把玩着他发丝的手不安分地顺着少年的脊骨来回拂动, 牧听舟轻啧了一声, 没好气地回过头, 把裴应淮的手打在了一边:“这下你满意了吧?害得我还被萧然责备了一通。”
裴应淮弯了弯眉眼, 双臂紧紧环在他的腰间, 在他的发顶落下了轻轻一吻,声音低低地道:“舟舟真乖。”
牧听舟耳廓泛红,挣扎着跳下了地,眼神乱瞟, 语气也凶巴巴的:“我去找师父说点事!你给我待在这里不准乱跑……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后妃了,事事都得听我的!”
裴应淮低低应了一声:“都听你的。”
其实裴应淮能蹦出来这么个奇葩的念头也是牧听舟没有想到的, 他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裴应淮不会是疯了吧?
可拒绝的话语还未说出口,裴应淮似是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用吻将他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一边趁着他神志不清地亲,一边诱哄着他答应。
……这,这谁能顶得住啊。
在去往妖族之前,还有一件事得解决一下。
牧听舟跑回了临安峰,正准备找郁清名把事情说清楚,没想到一拉开门,就看见他已经坐在桌案前了。
桌上摆着两碗泛着浓郁茶香的药汤,光是闻着味道牧听舟就辨别出不少珍稀药材,但早已没了温气,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郁清名掀了掀眼皮:“来了?坐吧。”
牧听舟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坐在了郁清名的对面,望着桌案上的两碗药汤:“师父果真料事如神,不过这是……?”
郁清名扯了扯唇角:“明知故问。”
“你今日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恢复身体的吗?”
牧听舟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确实如此。”
郁清名凉凉地道:“为师是拦不住你们两个,本以为你还是少年脾性,喜欢什么东西都不长久,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不是一时兴起……也罢,左右我来此不过是想给你多一个选择的机会,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喝下这两碗药你就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牧听舟听完,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直接伸手将药汤捧了起来。就在这时,一枝折柳横来停在了他的手背上,止住了牧听舟的动作。
牧听舟微顿,侧目望去:“师父?”
“你当真想好了吗,不后悔?”郁清名淡淡开口,“哪怕……”
“不后悔。”牧听舟出声打断,他定定地看着郁清名,又重复了一遍,扬唇道,“师父,既然决定了,我就已经想到了。”
郁清名看了他良久,满心的劝阻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压在少年手背上的那枝柳条松了力道,磨了磨后槽牙,似是恨铁不成钢:“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死倔呢。”
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牧听舟连忙抽了手,端起两碗汤药一饮而尽。
郁清名见状,慢悠悠地站起身:“药性会在半个时辰之内起效,这期间你就待在临安峰上,我会在屋外给你护法。”
牧听舟此时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冰凉的药性顺着他的五脏六腑陡升上来,顷刻间转化为难忍的灼热,像是要将他的整个人都烧灼一般。
牧听舟勉强低咳一声,嗓音沙哑得可怕:“师父,你这是什么药,后劲这么大。”
郁清名说:“第一碗,是能让你恢复身体的药。”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第二碗……是能让你尽早适应凤凰传承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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