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泽明深呼吸一口气,牵强地扯了扯唇角:“那,那确实,这位小兄弟说得对……接下来就由我来带路吧。”
一行人之中,只有芮星宇还在傻傻地觉得高兴,像是全然看不出何泽明的勉强,还高高兴兴地道:“真好!师弟,我们又可以一路同行了!”
何泽明:“是……是啊。”
他一开始觉得这个傻白甜还挺好骗,现在越看越不忍直视。
在牧听舟的威逼利诱之下,何泽明无奈地率先走在了前面,而那两位煞神走在了他的身后,完全将他的去路给堵死了。
牧听舟同郁长留肩并肩走在了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起来郁兄,先前在你身边遇到的另一位你的友人呢,怎么不见你同他一起?”
他试探性地问着,也是想要尽可能地打消自己心底对郁长留的顾虑。
若是他们是一伙的,那他日后也不必多手下留情。
郁长留却冷漠地应道:“只是相识罢了,算不上交情深厚。”
这还不算交情深厚?
牧听舟心中冷笑一声,若不是他先前就看见郁长留出现在檀若寺,就真的要被这人给骗过去了。
他故意拖长语调,应声道:“原来是这样。”总而言之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郁长留:“……”
他哪怕是知道牧听舟在阴阳怪气些什么,眼下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郁长留耷拉着眼皮,没有接他的话。
一行人从太阳东升一路走到了午时,这一路上遍地都是被踩踏的树木,而从深林之中逐渐传来的强烈压迫感也让芮星宇和何泽明咽了咽口水。
何泽明步伐明显变得缓慢,他身为魔兽,自然能感受到空气之中的紧绷和源源不断袭来的警告气息。
再深入进去,就要到兽王划分的地盘边界了。
无形无踪的威压让何泽明寸步难行,终于在临近边界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僵硬地扭过头:“我,我只能带着你们到这里了。”
他定了定神,收敛起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结结巴巴地对着牧听舟说:“若,若是要更加深入,你……你必须要保证我的安全。”
这梦魇兽一路上都像是只缩头乌龟一样,能说出这话倒是让牧听舟有些惊讶,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何泽明一眼,嗤笑道:“哟,还不错,这么快就学会威胁人了。”
何泽明哪管得了那么多,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先阐明自己的可用之处试试看呢!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要被那佛修一剑斩杀的时候,谁知牧听舟一拍手掌,清脆的动静吓得何泽明身躯一震。
牧听舟脸上笑眯眯的:“不错,
那我就答应你好了。”
何泽明:“……啊?”
“看看我旁边这位郁大师,没有他的允许,整个秘境之中谁敢伤你?!”牧听舟拍了拍郁长留的肩膀,大放厥词。
何泽明:“这……”他试探性地望了眼郁长留:“这不太好吧……”
郁长留面无表情,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听上去十分勉强。
但也正是这一句话,让何泽明定下了心。他重新转过身,屏住呼吸,抬起步伐。
而后,踏过了那一道界线。
迎面而来的便是刺鼻的血腥味,还有野兽圈占地盘时留下的浓厚气息。
何泽明近乎要被这种气息给吓得腿脚发软,他浑身颤抖着,僵硬得像个石墩一样一动不敢动。
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立起,而周遭的灵气像是在叫嚣着要绞杀一切闯入它地盘的人和物。
——这便是九阶魔兽的实力,近乎大乘期的存在。
何泽明耳畔嗡嗡地什么都听不见,却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风,倏然将他鼻尖的气息给吹散了。
他恍惚间回过神,扭头望去,牧听舟正嫌弃地啧啧赞叹,一边用帷帽在眼前扇着风,飘然浮来的灵力盖住了浓厚的血煞气。
何泽明登时松了一口气。
牧听舟扇着风,朝他努了努嘴:“走吧,继续带路。”
带路……
带什么路。
何泽明自己都不敢踏入此地半步,自然也是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么走,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一块更像是沼泽之地,四周都是烂掉的泥巴,甚至扒开木丛都能看见一地的碎骨。
宛若人间炼狱。
不知是不是觉得何泽明走得太慢,牧听舟轻啧了一声,干脆直接越过他,朝着更深处的森林走去。
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混杂在血腥气之中便不是那么明显了。
牧听舟动了动鼻尖,蹙着眉,竟隐约觉得这股味道好像……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他对这面前的一切都感到无比地兴奋,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郁长留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很好的距离,能率先出手的同时也给足了空间。
牧听舟甚至称得上是健步如飞,面前的景象一幕幕地掠过,光亮也是从不远处的密丛之后投射过来。
他一个闪身,白光骤然放亮,再定神时他已经站在了一个视野空旷的平原之上。
待到牧听舟看清了面前的情况时,他瞳孔骤然一缩。
在这平原之上,遍地都是近乎风化的骨头,粗的细的,有长有短,白花花的骨头大大咧咧地露在了外面。
入目一片雪白。
在这堆积成山的雪白尸骨之上,正趴着一只体形巨大的白虎,它的爪子上沾满了鲜血,此刻正百无聊赖地趴在骨骸之上,优雅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随处而来的风将鼻尖的血腥气给冲淡,何泽明和芮星宇上气不接下气地夺命猛追,才能勉强赶上两人的速度,结果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被面前这只巨大的白虎给吓得差点昏过去。
芮星宇惊愕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甚至曾一度想过直接转身逃跑。只是待到他无意间扫到了白虎的腰腹时,忽地有些愣住了。
只见在那白虎宛若丝绸般柔软净白的腰腹之上,像是突兀地被人用难以洗去的黑色颜料涂抹上了一个字,在一片皓白之中极为显眼。
芮星宇定睛一看,那歪歪扭扭的字样,分明像是一个“延”字。
魔气泄露
牧听舟很显然也看见了那个“延”字, 他呆了一瞬。
那字迹经过了漫长时间的消磨,如今已经变成了相对模糊的一团,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大致的轮廓。
即便如此, 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
白虎原先在白骨堆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听见了动静后将目光挪向了一旁擅闯进来的人类。
原先他并不以为意, 送上门来当零食的大有所在,只是……
白虎倏地动了动鼻子,而后警觉地站了起来。
牧听舟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他就看见那庞大的动物身躯一震, 从喉咙中发出滚滚低吼,目光缓缓锁定在了牧听舟的身上。
它前肩压低,猛地一跃而起,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 呈一种非常紧绷的状态。
何泽明很明显地感受出来了,正疑惑着,就见白虎龇牙咧嘴地亮出了利齿与尖爪,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何泽明&芮星宇:“?!!”
郁长留沉着脸上前一步, 却被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制止了:“别着急。”
牧听舟虽然姿态懒懒散散的, 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芒, 情绪和肌肉都紧绷到了极点。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将帷帽递给了郁长留:“好兄弟, 替我拿一下!”
在他尾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巨大的虎掌已经从天而降,轰然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
白虎喘着粗气,挪开爪子, 正想一巴掌朝身边的郁长留也呼过去,被他冷眼一瞥, 登时虎瞳瞪圆汗毛直立。
恰逢此时,身后传来了那道非常欠揍的声音:“小猫咪,在看哪边?”
白虎回神,又再度低吼着朝后方越去。雄厚的灵气顺着尖锐的利爪,瞬间将空气撕裂。
牧听舟几不可察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眸色深了深,他心念一动,身侧划过一道银色的利芒,气势汹汹地将白虎逼退。
牧听舟退后两步,悄然摁压□□内焦躁喷薄的魔气,抬手拂了拂自己的耳侧。
脸部薄薄的那层易容皮之上,赫然多出了一道狭长的划口。
趁着郁长留没有发现,他赶忙将脸侧的伤口修补好。
抬眸一看时,东粼已经被白虎逼得节节败退了。
该说不说,这畜生好歹也相当于是个大乘期的修士,若是就这般被东粼打趴,牧听舟还不乐意呢。
他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眸光晶亮,身形一闪,霎时间便窜了出去,执起东粼便朝着白虎刺了过去。
噌的一声响,东粼并没有完全贯穿,但也给白虎留下了不小的伤口。
一道白一道蓝色的身影在空中交织在一起,周遭狂风刮过,铺天盖地地卷席了地面上的所有白骨,甚至连带着修为低下的芮星宇和何泽明都有些站不住脚。
郁长留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冷漠地想干脆直接让他们被刮跑算了。
结果他刚这般想着,另一头牧听舟就传音过来了。
因为是在缠斗中,他的气息稍有些不稳定,隐约能听出他原来的本音,他言简意赅道:“别让他俩死了。”
郁长留唇瓣轻抿,随手落了个结界保护罩在他们的身上,忍了好一会才叮嘱道:“别受伤了。”
牧听舟笑骂:“可别看不起我了。”
说着,他手中的剑陡然一震,借着身形的阻挡,猛然溢出的魔气缠绕在白虎的身上,直接将撕咬着剑身的白虎给抖落下去,坠落至半空的白虎无法控制身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锐利的剑尖直直地朝着他刺了过来——
轰地一声巨响。
漫天四起的尘埃迷蒙了所有人的视线,原先的白骨化作了齑粉簌簌落下。
郁长留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尘埃的正中央,拳头有些抑制不住地握紧在身侧。
终于,尘埃散尽,隐隐约约露出了其中一人一兽的踪影。
只见牧听舟手握东粼剑,剑身深深没入了地面之中,与白虎的脖颈相差微毫的距离。
而先前那只异常凶猛的白虎此刻却四脚朝天,抖着腿一动都不敢动,虎瞳瞪得多大,竟然是被唬得一动不敢动。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白虎微张着嘴巴,獠牙露在了外面,模样看起来有点傻。
牧听舟则是长呼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这才有些懊恼地将地上的剑拔了出来。
方才那一瞬,何泽明和芮星宇或许并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郁长留就说不准了。
见他表情有些不善,白虎的长须又抖了抖,恰巧刮过牧听舟的侧脸,被他不耐烦地挥到了一旁。
他站起身,执着剑朝郁长留走了过去,心里却在想着该如何面对这一情况。
说实话,魔修伪装身份进入不周山秘境并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也有不少魔修会这样干,但像牧听舟这般隐瞒身份欺骗佛修的,还是头一回。
他沸腾的血液也在慢慢平静了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走到郁长留的身边。
他思忖片刻,觉得若是这般将郁长留杀了也不太道德,毕竟人家满打满算还救了他两回呢。
思来想去,牧听舟想着不如干脆撕破脸皮,两人分道扬镳算了。
他板着脸走到郁长留的身边,正想说些什么,就见男人轻缓地吐出一口气,上前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抬起手,蹭掉了牧听舟脸侧上无意间沾上的灰尘,顺带悄无声息地将他脸上肤色不均匀的易容皮给修复好了。
郁长留:“嗯?”
牧听舟板着脸,到嘴边的狠话却是半句都说不出来了,他瞬间破功,有些泄气地耷拉着肩膀,问:“你都看见了?”
郁长留很平静地问:“看见什么?”
牧听舟:“……”非要让人把话说明白,真的很烦。
他冷笑一声:“没什么,我就问你刚刚有没有看见我的英俊神姿。”
郁长留失笑:“看见了,很清楚地看见了。”
牧听舟:“……”
牧听舟有些狐疑:“你是不是话里有话,在暗指些什么?”
郁长留淡淡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啊。”
分明是很阴阳怪气的话,却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莫名哄人的感觉。
牧听舟忍不住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烦人?”
郁长留眼中含带着复杂的情绪,让牧听舟有些看不懂。
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回答道:“有啊。”
有人说过。
在很久很久的从前。
你真的很烦
裴应淮依稀记得, 牧听舟在很久很久的之前,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牧听舟第一次参加逢春祭,没想到正好和不周山秘境开启的时日撞在了一起, 他自然是无比兴奋的。
但在他得知是要与裴应淮一同前往的时候, 这份兴奋瞬间变成了气恼。
他噔噔噔地跑到郁清名的面前, 板着小脸问:“裴……师兄也要去吗?”
郁清名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带着点微醺:“不仅去,他还要跟你一起去。”
牧听舟:“……”
牧听舟气得咬牙切齿,他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那也不可能是我去配合他。”
郁清名轻描淡写地将酒壶丢在一旁:“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去吧。”
而后, 就甩手不管了。
退出是不可能退出的,牧听舟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说都不可能退出的。
那就不得不去找裴应淮了。
少年身穿着一袭蓝白相间的道袍,狭长飘逸的长发被扎在了脑后, 随着身体的弧度左右摆动。
他一路上备受瞩目,时不时地有两三名外门弟子想要上前搭讪,但都被他回绝了去。
牧听舟一路直冲到剑堂,腰间垂挂着的剑穗叮当作响, 他一把推开了剑堂的大门:“裴应淮!”
剑堂之中登时噤声。
原先在周边围观的少年人在见到来者之后都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毕竟人人皆知万鹿山的大师兄与二师弟关系有多差, 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了霉头。
牧听舟一眼就看见了人群正中央赤着上身练剑的少年,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唇角带着一抹恶劣的笑:“师兄,来比一比?”
汗水从裴应淮精瘦的胸膛上一路滑落至肌肉分明的腹肌之间,他随意地抹去,引来了不少女修的低呼声。
他沉默地瞥了眼牧听舟, 没有说话。
倒是在一旁陪着裴应淮练剑的李淞敏锐地感知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他试图上前一步好言相劝, 结果被裴应淮的一句话说得眼前一黑。
裴应淮淡淡道:“行。”
李淞捂着胸口,叹了口气,走到了一旁,将场地让给了牧听舟。
牧听舟连眼神都不带分给他的,直勾勾地盯着裴应淮,这才慢慢悠悠地提出了条件:“有个前提,如果我赢了,你就得让出这次逢春祭和不周山秘境的名额!”
周遭一片哗然。
只有裴应淮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他点了点头,应声道:“行。”
他语锋一转:“那若是我赢了呢?”
牧听舟沉默片刻,输了什么都不能输气势,他正想咬咬牙也说自己放弃名额时,就见裴应淮偏过头,给自己披上了一件衣袍,冷冷清清地开口:“那若是我赢了,进不周山秘境后必须听我的,危险的地方不让你去,你不能贸然前往,成交吗?”
牧听舟非常干脆:“成交!”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乘人之危提一点更过分的要求,但是他是有备而来,绝对是不可能输的。
他轻哼一声,站在了剑堂的另外一边,沉下心来,吐气……紧接着,倏然出剑。
谁能抢得了先手,谁才有更大的概率能站得到最后。
裴应淮神色丝毫未变,迎剑而上。
两人的剑法师承扶柳剑尊,对对方更是知根知底,甚至闭上眼都能猜到对方的下一招是瞄准的哪里,一时间导致场面有些混乱,难分伯仲。
直到牧听舟长睫微敛,他手中灵剑一转,柔软的剑身倏然转变了方向,朝着裴应淮的身后探去。
可惜裴应淮就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直接挡下了他的偷袭。
五分钟过去了,他们两人之间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周遭的墙壁上已经叠满了剑痕,先前的围观人群早就跑没了影,生怕一不小心被这不长眼睛的刀剑给伤着了。
两人从辰时打到了傍晚,直到郁清名发现晚膳时候找不着人,这才在早就乱七八糟的剑堂找到了他们。
郁清名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啪嗒一下把门推开,正准备开始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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