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吗!!!!
不管是城里城外,大部分人口中皆传这两人的传闻,甚至连各种不同版本的都有,姜晗平日里在酆都城里吃喝玩乐,都快能将这几重不同的版本给背下来了。
如今一下子见到本尊,甚至两人之间说话时的气氛半点都插不进去,姜晗左瞅瞅右看看,着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两人的事情给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在看见牧听舟那双想要杀人似地眼神时,心底那冒起来的小尖还是萎靡地缩了回去。
牧听舟冷笑一声,转过身去不予作答。
姜晗内心尖叫,冷笑是什么意思,是已经结成的意思吗?!
但他的脸上一片镇定,甚至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沉默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牧听舟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站定脚步,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姜晗,开口:“到底是哪里给了你们这种错觉?”
姜晗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能说的吗?”
牧听舟道:“你说。”
姜晗开始细数:“您将仙尊大人掳来做奴,实际是为了将他救于九重天的苦海之中吧;您前往人界那种令人窒息的地方,实际是为了帮仙尊大人找寻恢复修为的丹药吧;您不顾生死安危前往檀若寺,甚至为此神魂还受了伤,也是因为要替仙尊大人报复那群人,为他夺得仙果吧?”
牧听舟:“……不是。”
单调的反驳在此刻显得有些牵强
姜晗语锋一转又道:“先前仙尊大人在当值仙盟盟主时,时常因为调剂两边关系而与同盟发生争执,甚至还会亲自前往庇护您惹下的……额,事端,甚至……”
说到这里,他脸上出现一副“都到这里了你还不明白吗还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的表情。
“尊上,虽然你们互相为彼此着想,互相为彼此受伤,甚至还签下了神魂契约……但你们还是很纯洁的师兄弟关系?”
牧听舟:“……”
牧听舟一阵无言, 沉默地盯着姜晗半晌。
姜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惊恐地捂住了嘴,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却忽地听见牧听舟笑了一下。
是一抹极其嘲讽的笑。
他听见牧听舟慢悠悠道:“不会就这段时间离他近了些, 便以为自己能同天上那群神仙比了吧。”
“裴应淮是谁?你可别忘了, 论手上谁沾的魔修的血最多, 他可是当仁不让的……总有一日裴应淮会再度登上仙盟之首的位置,现下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将那些不入流的传闻放在心上。”牧听舟淡淡道,“都是些饭后茶谈罢了,没有什么可信度。”
“带路吧。”
姜晗缩了缩脑袋, 率先带着他走在了前面。
头顶的月光逐渐被密丛遮掩,昏暗的环境包裹着两人,姜晗有些莫名心紧,时不时地偏过头去瞥牧听舟。
两人穿过了一道狭小的林径, 在即将到达的时刻,一个黑影自身侧一闪而过。
牧听舟条件反射地甩了一道匕首出去,就听见姜晗倒抽了一口凉气:“尊上——请等等!”
他定睛一看,一名右肩处插着匕首还渗着血的黑衣人跪在地上, 低着头沉声喊了一句:“城主大人, 尊上。”
是幽冥的死士, 那模样看上去是在替姜晗放哨。
牧听舟长呼出一口气, 有些疲惫地拧了拧眉心。
本身将裴应淮一个人丢在那里他就有点不放心, 方才经历了姜晗那一通长篇大论,牧听舟只觉得自己心情更加糟糕了。
另一旁,死士开始汇报:“这商人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出门去往即将运输的粮仓之地,其余时间都是待在内院里, 与他同行的通常话还会有一个他的姨娘。”
“这个姨娘我们也有监管,但她的行动轨迹就相比之下比较简单了, 并无其他异状……尊上?”
死士的声音戛然而止
牧听舟足下微微使力,整个人轻松一跃,便站定在树梢之上。
他遥遥望着面前这座隐匿在黑夜之中的巨大府邸,心底隐隐不安的情绪逐渐放大。
虽为商人的府邸,但其中却是一片漆黑,若是不分出神识探究根本看不清其中一分一毫。
压抑的天幕倾盖而下,唯有暗潮涌动的夜风与死寂落入牧听舟的眼中。
有股不祥的预感。
牧听舟落地,干脆道:“你们在外等着。”
“我一个人进去。”
姜晗忙道:“尊上,还是让属下打头阵吧,那女人身上或许有神阶法器……”
牧听舟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姜晗顿时噤声了。
他轻嗤了一声:“无妨。”
“不就是神阶法器么,当谁没有似的。”
他转身踏入黑夜之中,银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恰好露出了耳垂下的那一缕殷红色的流苏耳坠,上面镶嵌着的银珠在夜幕之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府邸之中静悄悄的一片是,甚至连一个护卫都不曾看见,明晃晃地昭示了不对劲。
一个身怀粮仓和巨款的富商,在幽冥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连一个护卫都不曾配有。
牧听舟一踏入其中,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府邸的内院中空无一人,就连墙壁上都积着一层厚厚的尘埃,推开门时簌簌落下,迷蒙了眼前的视线。
他有些嫌弃地掸了掸身上落下的尘埃,环顾了一下周遭。
——不论是假山还是石桌石椅上,都附着着厚厚的一层灰色,萧瑟的长风呼呼刮过,寒冷得有些刺骨。
“……这都是从哪犄角旮旯里搬出来凑数的地方。”牧听舟嫌弃得要命,他感觉自己和裴应淮待久了也染上了洁癖。
也恰巧这个时候,门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个声响,伴随着几道掌声。
“真是稀客呀,这不是牧尊主吗,久仰您的大名——”
牧听舟迎声望去,一个状似身怀六甲胡子拉碴的男人从门的那一头走了出来,胖胖的脸上挤满了笑容,笑眯眯地正看向他。
身后的木门吱啦地一下合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牧听舟瞅了眼他,啧啧赞叹:“你这身皮,值不少钱吧?”
富商脸上依旧笑意满满:“是啊,费了我不少力气呢。”
牧听舟唇角噙着冷笑:“一个没脸没皮的老鼠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你家主人给你这么大的气焰?”
闻言,富商脸上的笑终于淡了些:“这就不劳尊上担忧了。”
“踏入了这间屋子,你觉得我还有可能放你出去吗?”
牧听舟耸耸肩:“那来试试?”
暮色之下,他的身后倏然展开一道道银色的光,千万柄匕首展开在空中,赫然组成了一道扇形。
与此同时,一柄匕首瞬息间划破夜空,陡然出现在那富商的脖颈处,下一秒便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右肩。
喷溅而出的并不是血液,而是一股股浓厚到黏稠的黑色魔气。
富商竟是硬生生地将叫声咽回了肚子里,颤抖着身子捂住了肩侧的伤口。
牧听舟啧啧赞叹,满脸嫌弃:“下一次瞄准的可就不是肩膀了。”
富商阴沉着脸,半晌后竟吃吃地笑了起来:“你就算将我斩于此地,阵法也依旧会触发。”
“你和我,最终也都会被囚于此地。”
“这里!就是你的墓地!”
在这一瞬间,牧听舟的心脏陡然一沉,连带着身后的匕首也一并颤抖了起来。
——并不是匕首在颤抖,而是整个大地,或者说是空间,在颤抖。
匕首飞舞着四散开来,撞击在结界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可不知为何,偏偏没有一柄能将其击穿。
牧听舟脸色沉了下来,他刚想上前一步,足下倏地一下子竟发出了金光亮了起来。
地面上是被尘埃和泥土掩埋的薄薄一层,紧接着往下便是一圈硕大的阵法,将整个内院都包裹于其中。
阵法中蕴藏着无穷的吸力,卷席着周遭的一切,妄图吞尽所有。
牧听舟只觉得身形一轻,忽地眼前暗了下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眼罩。
——这是!九重天的幻梦阵!
幻梦阵对于那群没有心魔没有纠葛的正道修士来说,也只不过算是一个美梦神器,但对于他们这些早已坠入魔道中的人来说,赫然就是将其困于梦魇之中的利器!
难怪他说今日他们两个都出不去!
这是一个专门冲着他而来的圈套!
牧听舟死死咬着牙关,眸光猩红一片,任由着空中乱舞的匕首将那富商划成了碎片状,披在外面的那层人皮被削的尽数剥落,露出了里面实黑色的魔气。
富商沙哑地哈哈大笑起来,就在他幸灾乐祸地想要继续开口嘲讽时,声音倏地戛然而止。
一道银光利刃划破夜空,从天上坠落,直直地插入了外面的那层结界之中,猛地绽放出蓝色的光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结界破开。
从那富商的头顶横劈而下,将他整个人一分为二。
剑上绽放的灵气瞬间将已经不成人形的他撕裂成了碎片。
然后又直直地冲着牧听舟而去。
牧听舟在被那道阵法吸进去之前,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这么一道剪影。
——灵剑化为了少年模样,跌跌撞撞地朝他而来,那张神似裴应淮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像是想要拉住他一般伸出手……
哗啦地一下。
两人的指尖并没有对上,阵法却连带着少年一并吸了进去。
牧听舟闭上眼睛,暗骂了一声。
裴应淮,这就是你养出来的人,命都不要了就往里面冲。
光芒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一团漆黑的黏稠物体在地上不断地蠕动挣扎,须臾后,不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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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你到底什么来头?”
“此时并不是开山收徒的时节,为何你能破例被扶柳剑尊收取于门下啊,这不公平吧?”一名穿着蓝白色道袍的少年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腿。问,“聿珩,你师父怎么想的?”
在他身侧的不远处坐着另外一个少年,身着白色长袍,肩口绣着一道金色的暗纹,俊秀的面庞上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李淞并没有气馁,纵身一跃,跑到了面前站着的那个小孩面前,笔画了一下身高:“嚯,他眼下幼学了没有啊,模样看上去……啧,是近几年万鹿山收过的最小的师弟了吧?”
面前的小孩板着一张精致的脸,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你谁啊你,管得真宽,能不能离我远点?我现在看见你就不舒服。”
他说得一板一眼,给李淞听得一愣一愣的,呆了半晌。
“嘿,小师弟,你这么说话师兄可就要不开心了。”
他手欠,顺势捏了捏小孩鼓起的脸颊,感觉手感不错,还想再捏捏,却被身后走来的那人一把拍开了手。
裴应淮抬手蹭了蹭牧听舟脸侧被碰过的位置,淡淡道:“你方才练剑回来没有洗手。”
这一下子李淞就被前后夹击的嫌弃,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裴应淮垂着眸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头发凌乱地扎在了一起,衣袍松松垮垮地套在了外面,就连腰束都系错了位置。
总的来说就是,惨不忍睹。
他深呼吸一口气,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弯下腰开始替他整理着装。
一边整理着,一边还试图能教会他:“这里是第一颗扣子,要系在这里……这里是给你挂玉佩的地方,不是给你穿束腰的地方……师弟,发什么呆?”
牧听舟整个人像是僵在了原地,直到面前的少年出声喊了他一声,他才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茫然,良久后才回过神。
“裴……裴应淮?”
梦境世界的主宰(一)
这话一出口, 不光是裴应淮本人,连牧听舟都有些愣住了。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觉得脑袋中闪过某些似曾相识的片段。
那些记忆陌生又熟悉, 仿佛是从前真实经历发生过一样。
牧听舟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脑袋, 一丝呻、吟从他口中溢出,眼前开始不断浮现出从未见过的陌生场景。
李淞呆了好一会:“嚯。”
“……他,他刚刚喊你什么?”
裴应淮皱了眉头,强行将他的双手拉开, 给他渡入了一段至纯的灵气。舒缓的灵气进入体内平息了几近暴走的记忆,一阵眩晕之后,牧听舟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睁开了双眼,眸中带着一丝茫然和呆愣, 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裴应淮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他里里外外地将牧听舟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出什么异常后,这才问道:“方才是怎么了?”
牧听舟眨了眨眼睛:“没发生什么, 只是突然脑袋有些发晕, 兴许是初到此地, 还有些不太适应吧。”
李淞凑上来:“小孩, 你挺勇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喊聿珩的真名,你是这个——”
他对着牧听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牧听舟:“……”
他一改方才的出言不逊,乖巧地对裴应淮脆生生道:“师兄,我方才想起来师父先前还有要事寻我, 那我便先去啦。”
裴应淮没有怀疑,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在牧听舟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 他倏地一下出手将他拉住。
牧听舟心脏猛地一窒,唇角刚堆起一抹笑容,就见眼前的清俊的少年骤然靠近,垂着眸细心地替他将不小心卷起的衣襟给抚平。
这下子顺眼多了。
裴应淮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淡笑:“去吧。”
牧听舟僵硬地转过身,一步步朝着山上走去。
他神情恍惚,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同手同脚,直到转过头再也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时,牧听舟那张精致的小脸上陡然一下子变得面无表情。
他疾步走入了丛林之中,有了树木的遮掩,他脸色变得极其阴沉,余光一凛,一拳狠狠地打向了合抱粗的树干上。
树干毫无破损,牧听舟的拳头倒是红了一圈。
他内心倒抽了一口凉气,悄无声息地将手缩回了长袖之中。
没想到他真的回到了几百年前的万鹿山,回到了一切都从未开始之前。
幻梦阵,果然名不虚传。
将带有记忆的他丢入一切从未开始之前,那也就是说,在这之后的一切走向可以任凭他来安排,牧听舟甚至可以避开堕魔的结局和叛出宗门的境遇。
换句话说,在这个幻梦阵创造的世界之中,他便是全知全能的主宰。
试问遇此境地,又有谁能不受诱惑?
牧听舟终于弄清楚了眼下的状况,他沉默良久,而后冷笑一声。
他真的是那种看上去很怀旧过往的人吗?
这份记忆于他来说,不过是另一份耻辱罢了。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裴应淮方才垂眸时细心照顾他的模样,长睫微微垂下,那双深邃黝黑的瞳眸中单单显现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为何,心脏忽地一停。
牧听舟晃着脑袋,试图将他的身影直接甩出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需要找到阵眼,只要找到了阵眼,方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牧听舟沉下心来,探知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刚刚踏入道中还没有两日,甚至连炼体期都还不到。
没有办法,他只能垂着脑袋一步一步地原路返回,朝上山的路走去。
万鹿山上的学堂刚下课不久,一路上都是好奇地盯着他的同门少年少女。
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
“小孩!喂,等等——”
牧听舟双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着低着头匆匆赶路,脑袋里思索了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浑然不觉身后越发靠近的那抹身影。
“喂!小孩儿,你怎么不理我?”
一只大手陡然放在了牧听舟的肩上,使得他条件反射的拽住身后那人的手臂。
兴许也是李淞没什么准备,等反应过来之后他人已经悬在了半空中,背部朝地,重重地落下。
——他直接被人甩了起来。
周遭一片死寂。
就连路过的同门师兄弟们也都驻足于此地,呆愣愣地望着这一幕。
人群中有个弱弱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个孩子……是谁?”
要知道李淞师兄可是除了聿珩师兄以外唯二在阶梯榜上排行前列的佼佼者,竟然能将他直接摔过背肩。
人群之中发出了一阵唏嘘声。
牧听舟满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尾微塌,水灵灵的眼睛就这般望着李淞,让李淞莫名想到了家中做错事的小狗狗。
李淞心底一下子软了,他干脆利落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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