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粗略计算了下自己到那扇门之间的距离。
自始至终,他的下半身都没有动,所以他踩着的碎尸也平静得像一块地板。
视线落在门边搀扶着向上爬的玩家们,陆黎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哎呀,新鲜的食物会让这些家伙更兴奋,又要重新算时间了。”
单独抱团的两个玩家其中一个在差一点到达门前时被触手凶狠地卷走,掉进汹涌的碎尸堆前两只手死死抓着地,上半身才勉强在半空中摇晃着。
他的左腿已经被碎尸紧紧缠绕住。
碎尸边往后拽边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贪婪地享受着时隔许久才捕获到的食物。
玩家的左腿被尖刺一点点吃掉,触手之上也在缓缓长出一个像头一样的肉瘤。
“救我!我刚才还借了你积分,你必须救我!”玩家痛苦地抓着地面,十根手指都磨出血。
使劲儿把他往门口拖的女玩家满头是汗,她发现了一件事,“它只有咬走东西才会松口。是要命还是要腿,你自己选!”
“我不要腿了!把我的腿切掉!啊——!”
刀尖锋利的冷光闪过,一条腿和大口吞咽的触手一起向后坠入碎尸堆。
在场的碎尸因为这一次的捕猎成功而兴奋地沸腾起来,速度加快。
陆黎“啧”了一声,又开始重新数,“一秒……五秒……”
他的直播间热度正在直线下降。
【不知道傻愣在这里到底干什么,再不走就是死路一条!新人就是新人,我看他细胳膊细腿的就是个弱鸡,前面用脑子的环节还能推理出来,现在要拼体力了,吓傻了吧!】
【楼上你是不是刚来?这个主播体能堪比怪物,单是身体能自动修复,拿出来就吊打天榜上一半的玩家了。】
【刚上头打赏了一千,唉,果然白天就是容易冲动消费啊,我这个月的冥币都被主播这张脸骗走了。你要是不行你早说啊。】
【这个副本很眼生,还不知道该如何通关,求问为什么别的玩家惊心动魄,碎尸却偏偏没有攻击主播?】
陆黎抿唇笑了下,从身边平静的碎尸堆上捡起2积分兑换来的木棍。
“咔嚓”一声撇开一小节,拿在手里。
他数完了。
可以开始了。
“手臂的反应速度最快,两秒就会开始行动,身体的速度是五秒,最慢的是脑袋,十秒。”陆黎轻声道。
“受到食物一样的玩家刺激后,反应速度加倍,但是反应最慢的还是脑袋,五秒。”
陆黎正踩着一颗脑袋,他优雅地往前踩了一大步,稳稳地停在另一颗脑袋上。
作为起点的脑袋苏醒了,干涸眼眶里的眼珠子向上翻,锁定陆黎后五秒钟动了起来。
它张大的嘴里是四排密集的牙齿,尖细又拥挤地上下摩擦着。
牙齿大张,舌头的位置又长出一排排猩红倒刺,一直生长到喉咙最深处。
“吱吱——”它饥肠辘辘地磨着牙。
饿,好饿。
腥臭的腐尸味道冲到陆黎面前时,陆黎将刚掰下来的一小节木棍精准丢进张开的大嘴里。
脑袋紧紧咬着木棍跌落回碎尸堆。
它贪婪地、饥渴地、兴奋地,把木头咬得满是口水。
倒下的一瞬间突然愣住。
栓栓的,报吃。
它不敢置信地又嚼了嚼,木渣滓卡在它的牙缝里。
脑袋吐掉木头,再奋力跃起时,只看到让它震惊的一幕。
那个人类玩家,在飞快地朝着门走去,每五秒就会跃起一颗和它相同的头颅。
然后每颗头都被喂了一截木头。
陆黎动作轻盈,他在动身前就算好了该走哪条路。准确无比地落在没有被唤醒的头颅上,用最轻松的方式走到了终点。
他到了门口。
手上的木头刚好分完。
最后一颗头不甘心的跃起,所有的牙齿都“吱吱”地交织在一起,愤怒地咬着空气,却在靠近门的一瞬间像是被什么隔开一样,重重地落回去。
陆黎摊开手,笑着安慰道,“没有啦,都分完了,谁让你是最后一个呢。”
直播间诡异的冷屏了几秒钟,随后炸了:
【……这颗头要吃的是木头吗?妈耶,主播笑得真可怕。】
【我已经把眼睛摘下来擦了又擦再带回去,看到的还是这幅场景。请问这是训狗现场吗?】
【卧槽,雅!太优雅了,这是我在一个新人直播间里能看到的内容吗?】
【我叫房管来查违规行为了,我觉得主播开挂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在数这些尸体不同部分被踩后,从苏醒到攻击的时间。四肢的攻击速度最快,脑袋最慢,然后就踩着脑袋过关了?!这一对比,其他玩家的惨烈情况简直像个笑话。】
【怎么会有玩家在濒死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清醒地去给碎尸做分类啊!他是没有肾上腺素吗?】
骆嘉白扶着门,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直接给陆黎跪了,“你就这么过来了?”
他欲哭无泪,“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早知道还有这种方式,他也学陆黎,就只要花2个积分。现在好了,他换了一路的道具过来,少说用了一万积分。
陆黎很真诚,“你开始跑的时候,我还没数完呢。”
齐鸣达突兀的出声。
“我直播间的弹幕举报了你。”他冷哼一声,扶着门站起。
从陆黎身边恶狠狠的走过,想要撞他的肩膀,却被陆黎轻巧地躲开,撞了个空差点自己摔一跤。
齐鸣达尴尬地快速摸了下鼻子,看着陆黎露出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我就知道不可能有新人这么厉害,你一定是开挂了。不仅弹幕举报了你,我刚才也举报了,等着死灵游戏来调查你吧!”
“在死灵游戏里作弊的人,会死得很惨。”
齐鸣达带着组员浩浩荡荡地往前走,他猛地推开门,“希望你还能活到下一个【游戏白天】。”
陆黎朝他笑笑,“这糟糕的祝福同样也送给你。”
骆嘉白不太相信,剧烈起伏着呼吸的胸膛终于平复,他凑进了问,“你开挂了?”
陆黎略委屈,“我只是比他聪明一点,他就急了。”
“门开了,我看见里面有很特殊的东西,快进去吧。”
最上层出现了一个完整的尸体,正是刚才咬噬玩家大腿的身体。
它吸收完最后一滴鲜血,肉瘤也生长成了轮廓清晰的脑袋。
玩家们一个个走进那扇门,趴在房顶上看着城堡的诺诺突然动了下肩膀。
她俯下身,手指伸进碎尸堆里。
“哇,又有一个完整的玩偶了,果然完整的才是完美的。不完美的东西就是垃圾,只有认真、努力、拼命、不停地往前追,才能变成完美的。”
诺诺捡起尸体,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我要把你放在五楼,你喜欢红色吗?”
尸体被提起来时迅速覆上了一层红色的膜,变的和五楼其他玩具一模一样,同样地嘴角上扬,同样笑容满面。
诺诺看着缓缓关上的门,古怪的伸出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他们很快就要见到诺诺最好的朋友了。”
“诺诺最好的朋友可是很挑剔的。”
如同避风港般的门被白光笼罩。
跨进门的一瞬间,陆黎耳边响起小孩子嬉笑着追逐打闹的声音,课本翻页的声音,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声音。
听起来,这里似乎是一个气氛轻松、欢快愉悦的学校。
白光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
陆黎眯起眼睛。
他看见一个红色的气球越飞越高,自由地飞到半空时,突然停住。
随后周围刺目的白光散去。
那个红色气球变成了一个惊悚的红鼻子。
小丑的红鼻子。
门里是一个明亮的教室,全封闭。
进入的瞬间,身后的门也消失不见。
正对着他们的那面墙是一副巨大的黑板报,黑板报中间弹出一个两米高的小丑。
小丑脖子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锁链,一圈又一圈。
它向前伸出两只手,定格出拥抱的动作,整个身体都由红色、黄色和绿色组成,嘴角夸张地朝上扬,一动不动的笑容看着格外渗人。
生锈锁链末端竖着垂下,和黑板报上粉笔划出的痕迹重合。
白色粉笔划出一道道线条,直直地将黑板报分成不同区域,远远看过去,像把小丑锁在了一个囚笼里。
“这教室里少了东西。”陆黎往前走,一直走到小丑面前。
他走近了才能看清黑板报上不同区域的内容。
这面墙在吸引着他们靠近。
“少了什么?”骆嘉白谨慎地打量着新环境里的一切。
“教室里没有桌椅,也没有学生,只有这块板报和突出的小丑,看来只有解开小丑身上的谜团,才能进入【游戏夜晚】。”
“终于要到晚上了?我怎么没看到【游戏夜晚】休息室的门?”骆嘉白松了口气,“四楼的白天真是格外的长。”
“门在小丑上面。”
陆黎向上指。
骆嘉白顺着看过去,视线被小丑硕大立体的脸挡住,他又后退两步才看清楚。
两道门赫然悬在高高的墙壁上,离地有四五米。
“还好有两道门,至少证明咱们都能活着进入今晚吧。”骆嘉白看遍空旷教室的每个角落,他疑惑道,“怎么只剩我们两个了?刚才齐鸣达他们应该都活下来了才对,还比我们先走进门里。”
陆黎淡淡道,“应该是门主观把我们分组了。”
“现在你不得不得和我一组了。”骆嘉白很庆幸,“还好是和你一组,总感觉和你在一块儿存活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他忧愁地看着那两道门,“气氛真是安静的可怕,这个房间全封闭,连诺诺也不在,我们要不要试试用道具直接上去,商城里有梯子。”
陆黎怂恿他,“有道理,你试试。”
骆嘉白顿时变得自信,他直接换了个五米长的梯子,举着摇摇晃晃的走到门下方,对准了搭上去。
梯子触碰到墙面的一瞬间。
门像是害羞一样,猛地往上又窜了四五米。
骆嘉白:“?”
“你帮我拿着。”他不信邪,把五米的梯子给陆黎拿着,又换了个十米的梯子出来,刚搭上,门又跑到更高的地方。
“谢谢你活跃气氛。”陆黎把梯子放地上,指着正在缓缓浮现出粉笔字的黑板报,“我现在觉得这个会自己写字的黑板报都挺正常的了。”
骆嘉白沉默了。
陆黎主动缓和气氛,指着红鼻子给他做介绍,“这是诺诺在日记里写到的好朋友,小丑。”
“我又不想和你一组了!”骆嘉白悲愤,“你也把我当小丑。”
陆黎捏着下巴凑近了黑板报,“这上面的字变清晰了。”
骆嘉白说,“你转移话题好生硬。”
“是吗?”陆黎笑了,“我会慢慢学的,争取下次自然点。”
骆嘉白还有怨言,却被打断。
“叮铃铃——”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骆嘉白一惊,“这是什么声音?”
陆黎闭上眼睛。
他在回想过去。
“有点像,开饭的声音。”
熟悉,但又不完全像。
这个声音勾起了他糟糕的回忆。
在以前的世界,他被关在一号生化实验室最尽头的加密实验仓里。
轮番测试中有休息的间隔,这时他会屈辱的被分开四肢,高高架在半空。
这样更方便那些穿着研究服就长得一模一样的研究员们分析他的数据。
研究员对着他摇起电子铃,闷闷的声音从研究服里传出来。
“到点了,该吃饭了。”
他僵硬地张开嘴,一根玻璃管直通他的食管,往里“咕噜噜”的灌进东西,有时候是肉,有时候是营养液,有时候是尸块。
他们扒开他的嘴。
“变成怪物了吗?”
“还是人类的特征,但是什么都能吃的下去,下次试试给他吃垃圾。”
“真是怎么折腾都不会死啊,明天可以加大强度了。”
他们定点的摇着铃,做着训练。
“会饿会饿!还会分泌口水!”
“他不想吃,他在拒绝!”
“灌!使劲往里灌!”
最后,他们大笑着对每一个来参观的领导介绍:
“无论多凶猛的实验体,进了我们一号实验室,都会被驯化的像宠物一样温驯。”
耳边的铃声已经消失,陆黎还在走神。
他下意识捂住了嘴。
一提到饭这个字,就有些反胃。
骆嘉白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侧耳倾听道,“有点像下课铃声。”
“小丑下面这块黑板上有字了!”
骆嘉白蹲下来,才看清楚正在浮现的粉笔字。
【欢迎你们,可爱的小朋友们。】
【公园的开放时间到了,尽情地玩耍吧。】
粉笔字完整浮现的同时。
小丑身上的锁链正一圈圈地松开,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
第17章 欢迎来到,永恒失乐园15
黑板报被分为五块,小丑位于正中的一块区域,除了写出粉笔字的位置,其他区域现在都是空白的。
骆嘉白蹲着看黑板报,给陆黎念了刚出现的粉笔字。
他正观察着,注意力突然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过去。
“这个小丑的身体从黑板里面伸出来,挺奇怪的,又这么大。”
“还是硬的。”骆嘉白的身体前倾,小心翼翼地摸了下黑板和小丑的连接处,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个雕像一样的东西竟然完全和黑板连接在一起,怎么做到的?我还以为是这面墙上开了个洞,小丑从里面钻出来的呢。”
“小丑只有上半身。”陆黎说,“从腰部开始,往下就没有了。”
骆嘉白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扭过头,“齐鸣达抢走的全家福相框里,诺诺的爸爸是不是在照片中没有下半身?”
虽然他手边没有关键道具。
但是在上一个关卡远远地看过一眼,再加上偷听了齐鸣达周围几人的窃窃私语,骆嘉白大致知道全家福里有什么。
“诺诺刚才自己也承认了,小丑不能和爸爸同时出现。”
骆嘉白猛地站了起来,用力地拍手,“会不会小丑就是爸爸?”
“知道女儿在学校被同学霸凌了,连朋友都没有,所以想出这个办法来陪着她。诺诺在日记里也把小丑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果爸爸直接找女儿,这是家人的身份,诺诺肯定不觉得这是好朋友,但是穿上小丑的衣服就相当于套上了另一个身份!你看,这样当前已有的线索和道具不就串起来了吗……”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第一次在陆黎前面推理出一个挺合理的答案,骆嘉白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关键道具里每一个奇怪的点都是提示,你觉得我刚才分析的对不对?”
“分析得挺好。”
骆嘉白被夸得有些得意,陆黎又冷静开口,“但没有准确证据前,小丑不是任何人。”
每一次的回答都需要在已有的条件中,最大化的准确和精细。
死灵游戏,如果没有道具加持,就只有正确和死亡两个选项。
“黑板上的字又变了。”
“完成今日作业的优秀学生,才可以有序离开班级,前往公园。”骆嘉白正弯腰念着字,头顶突然被拍了下,他朝身后摆摆手,“你别碰我头。”
陆黎说,“我没有碰你。”
“你明明在……”骆嘉白一抬头,对上一片鲜红的嘴唇和黑洞洞的大口,情绪激动得差点摔倒,他连忙往后倒退两步,紧挨着陆黎,“一点声音都没有,它怎么突然把嘴张开了?”
刚才撞到骆嘉白脑袋的,是小丑的下嘴唇。
小丑悄无声息地张开嘴。
嘴里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见。
黑色中,突然出现一张、两张纸片。
随后纸片越来越多,从小丑的嘴里往外喷涌着飞出,成百上千张纸片在空中飞舞。
骆嘉白被糊了一脸的纸,他抓住几张,发现上面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今日作业卷】
【当前小组:A组】
【今日被抽查小组:A组】
【第一项作业:班级里的差生是谁?】
【完成时间:10分钟】
陆黎也拿到了一张纸,纸上同样写了两行字,空白处留的比较大,应该是用来写答案的。
骆嘉白问,“你的内容和我一样吗?”
小丑的嘴里又吐出一支笔,骆嘉白站得近,伸手接住后,小丑缓缓合上了嘴。
“两个人就一支笔?”骆嘉白吐槽这个死灵游戏拉了这么多玩家进来玩命,找那么多鬼观众在线上氪金,到头来连支笔都买不起,“你先写吧,写完给我用。”
“我不用写。”陆黎晃了晃手上的纸,“我是B组,今天不会被抽查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