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员拿着新鲜的器官去做实验，他就拥有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低下头就能看见空荡的胸腔里血和组织像怪物一样撕裂生长，新的器官重新填满空缺的位置，皮肤也重新覆盖了洞口。
这次由冥王来挖，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陆黎很真诚，“我的心脏和普通人不一样，长在中间，怕你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柏斯突然离开，陆黎伸出的手停在空中。
他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柏斯又坐下，“没有。”
原来是挖心脏。
他还以为陆黎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目光触及到青年纤细的肩颈，银色发丝贴着锁骨柔顺地散下来，显得被包裹在粗制滥造狱服里的皮肤白的惹眼。
柏斯抓住了他还在到处找扣子的手。
“先把衣服穿好。”
陆黎不赞同，“那怎么挖？隔着衣服你能找到吗……”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人攥住，胸口正中穿过柏斯的手。
身体空了一块。
脚下也踩不到实处。
陆黎以为自己摔倒了，短暂的耳鸣后回过神来，才发现柏斯攥着他肩膀的力道始终没收走。
柏斯挖出了陆黎的心脏。
手套被灰色的血液弄脏。
心脏离开了身体，还在跳动。
“扑通扑通——”
这是一颗有活力的心脏。
却在他的手中跳动的越来越慢。
最后停止。
血液不再流淌，这颗心脏变安静的同时，陆黎胸口的洞也消失了。
新的心脏又长出来了。
陆黎拍了下柏斯的胳膊，“谢谢，你可以松开了。现在我能够自己站稳。”
肩上的力道消失。
陆黎新奇的近距离看着自己的心脏，遗憾道，“又失败了。”
“下次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他朝柏斯讨要心脏，“旧的已经没有用了，你给我吧，我找地方扔掉。”
“除非特殊情况，玩家无法将副本内的东西带出去，也不能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副本内。”柏斯把心脏收起来，“我有空的时候会帮你扔的。”
陆黎很感激，“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工作时给自己开出丰厚条件的好老板，放假时无偿帮他完成愿望的好朋友，现在竟然还愿意帮忙做扔垃圾这种小事。
陆黎突然觉得自己点满了幸运值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柏斯：“顺手。”
他看着染血的手套，想起上次被陆黎弄皱的黑袍，现在好像还挂在他的宫殿里。
白天工作繁忙，有些夜晚的事情总是忘记去做。
这两天需要看的文件不多。
有空时他要把陆黎产生的这些垃圾整理一下，一起扔掉。
柏斯划出空间裂缝，拿出一副干净整洁的新手套换上。
陆黎追着他问，“你上次是不是说找到了其他死法？今天是新副本上班第一天，我一点都不困，可以来试试。”
陆黎身体刚刚复原，说话时喘气不均匀，看起来有些虚弱，柏斯合起桌上的笔记本。
“我忘了。”
“下次吧。”
他盯着陆黎胸口处破烂衣服浸透的深灰色血，嫌弃的皱眉，“好脏。”
陆黎摸摸衣服，“有血当然脏啦。”
“没有血的地方也很脏，你的新副本主线是逃难吗？”
简陋得像是从地里挖出来一个麻袋套在身上。
陆黎拿出NPC刚给的新衣服，虽然质地还是粗糙，边角都有线头，但是衣服前后都有些装饰的花纹，比狱服上了一个档次，“我正准备换新的，你看这套干净吗？”
柏斯点评，“也丑。”
陆黎觉得能穿就行，“这是副本发的衣服，大家穿的都是一样的。”
“上个副本给你结算的工资不够吗？商城里有衣服可以兑换。”
陆黎撇撇嘴，“华而不实，我才不要换衣服。”
他看过商城的物价了。
里面一件普通衣服的价格都能换两个看起来无比诱人的美食，他现在积分又不多，不要浪费在这种地方。
陆黎从手环里取出诺诺送的玩偶，放在床头的正中间，又翻出枕头，扯着被子回到角落睡觉。
烛台的冥火摇曳。
陆黎陷入沉睡之前，看见自己手环上的蛇眼好像亮着微弱的光，坐在床上的柏斯身前出现了一个屏幕。
应该是幻觉。
陆黎迷迷糊糊地想着，柏斯还会上网？他可是连看文件都一定要审批纸质稿件的，从来就没见过他线上办公。
第二天陆黎就发现，自己对柏斯的了解实在太少。
柏斯不仅会上网，还会购物。
审美也很雅致。
床上叠好摆着一套剪裁规整，设计严谨，充满高级感和精致感的衣服。
柏斯坐在一边，长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等着他醒，然后修长的指尖在衣服上空轻轻点了下，“买好了，穿这套。这是积分兑换的高级商品，不会被副本中的东西注意到。”
陆黎第一反应是查看自己的账户。
积分没有少。
看来柏斯还没有丧尽天良到用自己的积分消费。
第二反应是感慨，“这套衣服是不是很贵？”
柏斯说，“我自己有账户。”
他强调，“买这套衣服，连余额的零头都没什么变化。”
“既然是在副本里穿的工作服，自然不用穿什么好衣服，我看了圈最便宜的价位，也就这件勉强能穿。”
陆黎抱起衣服，笑眯眯地看着他，“谢谢。”
指尖触摸的料子绵软得像羽毛，穿在身上也一定很舒服。
“你每次买的东西都又好又漂亮。”陆黎说，“这是我第一次穿这么软的衣服。”
回到【游戏白天】，骆嘉白的眼睛粘在陆黎身上根本下不来，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陆黎的肩膀，“这材质、这走线、这花纹……你花了二十万积分从商城里兑换衣服？”
他在积分商城里见过这件衣服，当时还因为标的积分价格而咋舌。疑惑到底哪个冤大头会为了一件衣服花这么多积分。
今天就见到了。
陆黎在原地转了圈让他更好的观赏，“这是我的工作服。”
“工作服？”
“谁家工作服看起来这么……”骆嘉白匪夷所思，“这么奢侈？”
当玩家全部到齐，昨天带他们离开监牢的男人走了过来，拍拍手，宣布道：
“即将为我们尊贵的客人，举行欢迎仪式！”
第61章 邪恶的海妖之心11
“昨晚睡得好吗？虽然时间仓促，但我们准备的可是村子里最好的几间房子。”男人非常热情，眼球上下转动，看着他们的口袋。
男人舔着嘴唇，手蠢蠢欲动，似乎也想伸入所有人的口袋。
“听说各位拥有新鲜的鱼，今早全部的村民都来举行欢迎仪式，准备了大餐！他们已经期待很久了。”
“你们的鱼带了吗？”
见玩家们拿出了鱼，男人嘴角流下控制不住的口水，笑得扭曲，“请随我来，大家等候多时了。”
他引领着玩家来到村落前的一片空地。
空地上露天放着一张长餐桌。
餐桌围着坐了上百人，餐盘从桌头摆到桌尾，放眼过去全是白花花的空餐盘。
与其他素白的餐盘不同，里面有八个边缘纹着美丽妖异图案的餐盘。
餐盘全都空着。
菜还没上。
男人继续指路，邀请他们坐在餐桌同一边的正中间。
“你们的位置在这里。”
封善快走两步上前，坐在了核心位置。
坐下后他还扭头看了陆黎一眼。
陆黎并不在乎，选了个靠边的座位。
他的视线落在村民身上。
村民激动拍桌子的手和衣服一样粗糙，指尖磨出长期干活儿的茧子，脸上的皱纹深凹，看起来经历了长时间的风吹日晒。
“封善心眼儿小得跟针一样。”骆嘉白看见了封善幼稚的抢座位行为。
他凑近陆黎小声道，“现在一切看起来都挺正常的，就是不知道准备的大餐会是什么。我看他们穿的衣服破破烂烂，房子也是风一吹就要倒，能拿出什么好吃的？”
陆黎说，“应该会出人意料。”
长餐桌边的村民们开始骚动起来，他们勾着头，坐得远的村民甚至要站起来看：
“他们带来了鱼，是尊贵的客人，偷走珍珠的一定不是他们。”
“是鱼！哈哈真的是鱼！就在他们的手上。该死的！昨晚到底是谁把客人关进了监牢，还好客人们心地善良，愿意原谅我们，今天甚至还愿意把鱼分享给我们。”
“是……那个猎人，他骗了我们，差点得罪客人！”
“哈哈哈这是我今年第一次见到完整的鱼，我快要忘记鱼是什么味道了。”
周围NPC们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八位玩家落座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欢快的笑声。
玩家们被簇拥着坐下，气氛一片祥和。
男人说，“请将鱼放在正中一排的八个窄餐盘中。”
八条鱼扑腾着落入餐盘，鳞片上的水洒出就蒸发了。
餐盘的花纹亮起光芒。
鱼不再动弹。
男人边擦口水边宣布：“鱼到位，我们丰盛的早餐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狭长桌面上摆放的其他大大小小的餐盘中都出现了“食物”。
浓郁的海腥气扑面而来，看清桌上摆的菜时却有不少玩家变了表情。
“这是……大餐？”
“谁吃？要给我们吃？！”
一个女玩家捂着嘴，撇开头开始呕吐，“呕——！我受不了！这个味儿太难闻了……”
“昨天看见他们给的那瓶水，我就该意识到‘大餐’这两个字的含义！”骆嘉白捂着鼻子，闷声闷气道，“这不是大餐，是垃圾开会。”
洁白干净的餐盘被“菜”污染得彻底，已经看不到颜色。
桌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腐烂的海草、闭口的小贝壳、满是黑色污水的海星，还有数量最多、大大小小的鱼骨架。
每个骨架上只粘连了一两口烂肉。
村民们人手一只鱼骨架，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品尝。
不知道到底是刚开始吃，还是已经吃完了在舔骨头。
黑色浑浊的液体顺着餐盘流到桌上。
颜色和形状看起来有点像昨天村民给他们的水。
这是一顿丰盛的垃圾之宴。
呕吐完女玩家面色苍白地坐回来，她喉咙动了动，把第二阵吐意忍了下去。
但是她的表现太明显，被指引他们前来的男人发现了。
“尊贵的客人，你不满意我们准备的欢迎仪式吗？”男人的嘴里含着鱼骨，说话时嘴唇上下蠕动，还在往外喷着鱼刺。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开始愤怒地喘着粗气，伸手重重地拍着女玩家的肩膀，“你看不起我们？你嫌弃我们？”
女玩家连忙开口，声音颤抖，“没有……我、我……”
NPC身上的腥味更重，她又想吐了。
“当然满意，她就是太高兴了。”
封善主动打圆场，男人脸上的愤怒平息，他收回手，笑着点头，“哈哈那就好。”
女玩家松了口气，眼里都憋出眼泪，感激地看了下封善。
男人靠近玩家也就意味着离那新鲜的八盘鱼越近。
他的视线越过封善，渴望地贴在鱼身上。
点头的幅度越来越剧烈。
最后肩膀、脖子、脑袋都开始颤抖。
“咚咚！”
在停不下来的笑声中，他的头掉在了餐桌上。
头上张开的嘴里，伸出舌头。
努力的朝鱼的餐盘勾着。
骆嘉白右手边坐着陆黎，左手边坐着一位脸上长了雀斑的中年女性村民。
女村民对他们表示欢迎，“哈哈，欢迎你们，也谢谢你们的鱼。”
她僵硬地把头转过去，两只手用力地把桌上的垃圾塞进嘴里，从喉咙里还发出渗人的笑意。
女村民的动作越来越快，像是饿了很久，也根本不在乎嘴来不来得及咀嚼完。
在激动的笑声中。
女村民的头掉了下来，撞到骆嘉白的肩膀。
骆嘉白本来以为是女村民拍了自己一下，转头就对上一个血淋淋的脖子。
往下看还看到了刚才撞自己的脑袋。
脑袋上的眼睛朝他俏皮的眨了眨。
骨碌碌的滚到餐桌下。
“啊！”骆嘉白一口气没提上来，短促地叫了声。
女村民双手塞食物的速度更快，她直接塞进脖子里。
听见叫声，脖子转过来。
骆嘉白硬生生把剩下的叫喊憋了回去，“啊……哈哈，你接着吃！”
脖子转了回去。
没有头的村民越来越多，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们吃饭的速度。
脖子里“吃”的食物越来越多，发出粘糊的声音。
从这些断掉的脖子里长出了带着泥浆的触手。
触手的尖端张开，露出一张嘴。
直接贴在盘子里，风卷残云地继续吃。
触手在身边挥舞着。
风吹到骆嘉白的脸上。
他发抖地靠着依旧平静的陆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呐喊：“他们的头都掉到桌子底下去了！！就没有人想捡一下吗？！”
都在忙着吃。
女村民半边身子都趴在桌上，从脖子里伸出的触手轻柔地抚摸骆嘉白放在盘子里的鱼，触手的嘴用舌头一遍遍地舔着鱼。
看起来因为过于舍不得而无从下嘴。
她的两只手也没有停下，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食物，还骆嘉白的盘子里伸。
分支的触手贴过来。
尽头的嘴开合，粘液一滴滴地流在骆嘉白胳膊上。
她发出的声音似乎浸泡在水里，“还剩这么多，你都不吃了吗？”
“我还见过成千上万的丧尸呢……这点小场面根本不算什么。”骆嘉白正小声念叨鼓励自己，被叫住后连忙干笑两声，“我减肥，没什么胃口。”
女村民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伸过来。
陆黎盯着她的手看，开口道，“手腕上有条线。”
骆嘉白跟着低头。
女村民的手腕上确实有一条线，线往上的手为白色，线往下的胳膊为黝黑。
骆嘉白分析道，“户外工作时长期戴手套，所以她的手没有被阳光晒到，肤色白很多。”
陆黎的视线下移。
女村民的腿从桌布中拿出来，她穿了一双到膝盖的黑色胶鞋，和黑色裤子贴在一起，吃到兴奋时用力跺脚，发出微小的声音。
如果他们不是与村民贴得这么近坐下，根本看不清楚这双鞋。
陆黎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跳过女村民，看她后面的几个村民。
每个人都穿着同种类型的胶鞋，不同的是颜色。
“妈妈！我想吃鱼！”一个半人高的村民小孩绕着餐桌奔跑，他拉着女村民的衣服，女村民埋头苦吃没有理他。
村民小孩穿的是普通鞋子。
他跑着跑着头就掉了。
停在陆黎的椅子后面，他茫然地伸手在空气中摸索着方向。
他饿得肚子咕咕叫，想找餐桌。
陆黎拉住小孩的胳膊，把他转了一圈，方向终于对着餐桌，“在这里，你走反了。”
小孩肩膀开心地抖动，“谢谢，尊贵的客人。”
他没有脑袋的脖子长久地凝视着陆黎，突然说道，“你真好看。我有个关于这里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陆黎瞥了眼其他玩家，侧过身，低声道，“你说。”
骆嘉白一动都不敢动，跟着竖起耳朵。
他的手环刚才发烫震动了下。
看来是陆黎上一关卡找到的关键线索触发了副本人物对话。
“月亮升起时，会送来很多食物，月亮落下时，我们就可以得到食物。但是月亮降下惩罚后，我们再也没有食物，也失去了方向。”
陆黎问他，“现在天上有两个月亮，你说的是哪一个？”
小孩咯咯地笑起来，“两个？一直都只有一个月亮呀！”
指引他们的男人掉在桌上的头滚了好几圈，撞到装鱼的盘子才停下来。
男人转过来看着神色各异的玩家们，吐掉嘴里的鱼骨头。
“客人们怎么还不动筷子？是菜色不合心意吗！”
他突然想起什么，脑袋很神气地晃动起来。
“客人们将完整的鱼分享给我们吃，为了表达感谢，今天我们还特意让大厨为你们准备了两道菜肴。”
从餐桌两旁突然鱼贯走来八位穿着厨师服装的村民，他们双手分开，捧着两道盖着餐盘的菜。
厨师轮流走到八位玩家面前站定，托着两个餐盘，弯折上半身向前展示。
“第一道菜肴，放了鲍鱼，还放了海参。”
男人的脑袋舔了口鱼，语气兴奋，“它在左手还是在右手的餐盘里？我也忘了。”
“不过如果你们回答正确题目，也许会唤起我的记忆。”
“第一个回答正确的客人还将获得额外的奖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