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说，“不吃不喝我也没有感觉。”
他回忆着，“距离我上次吃饭，应该是……五天前？”
吐掉的小蛋糕不算。
闻起来香香的，想吃又怎么都吃不下去的巧克力豆也不能算。
“这也是你和邪神兑换的能力？”骆嘉白震惊了，他绞尽脑汁，“就算是邪神应该也只能有一种固定的能力才对。你、你抽出来的到底是哪位邪神？”
黑鸟栽倒在撕裂出的空间里，用翅膀捂住受伤的眼睛。
伤口恢复得极其缓慢。
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了自己一击。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
黑鸟举起左边翅膀，从空间中又撕裂出一个黑洞，拿出电话。
它反复确认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接通了。
“王。”
柏斯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你在游戏里给人类玩家当宠物？”
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
简直是邪神的耻辱！
黑鸟眼前一白，翅膀一抖，把电话挂了。
他尾翼上的毛都抖掉两根，连忙又把电话拨回去。
柏斯还没说话，黑鸟先道歉。
“信号不好，您刚才说的我没听清。”
“比我等级低的用肉眼都无法识破我的幻术。除非……”他的鸟脸露出一丝古怪的疑惑，用另一只不接电话的翅膀挠了挠脑袋。
“您最近在看死灵游戏直播？您……在看哪位主播？”
麻布狱服非常单薄，手腕上镣铐也冰凉的刺骨。
陆黎用掌心捂住手腕，冻到发麻的皮肤才缓过来一些。
他打量着监牢。
这里用砖块搭建起来，大概能容纳六十个人。
除了顶上的一扇天窗、把他们关进来的门之外，没有其他与外界相连的接口。
天窗很小，照下的月光似乎只能笼罩三五个人。
监牢四周很幽暗很空。
这里最多的是杂草。
从砖缝里长出的枯黄杂草，看起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陆黎往监牢的角落望去，轻声道，“墙上有画。”
骆嘉白吃惊，他跟着看，却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又远又暗，这你都能看清，视力高于一点零还不散光吧？”
“上面画了什么？”
陆黎眯了下眼睛，“画的是鱼。”
“咯咯——咯”
从角落里。
传来轻微的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缓慢地行动着，骨头一节节摩擦的声音。
陆黎正准备仔细看看，身后传来脚步声。
与他擦肩而过的两人神态高傲，年轻点的男人还用余光狠狠剐了他一下。
另一个男人的姿态低些，亦步亦趋地跟着，赶上年轻男人的脚步。
陆黎很疑惑。
他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得罪别人了吗？
“年轻的是封善，另一个是宋昌荣。”
骆嘉白混迹论坛，见多识广，他和陆黎八卦，“我听不靠谱的小道消息说，两人在游戏之前就认识，还是主仆关系。”
“奴隶？下人？管家？”骆嘉白猜测着，“活着要伺候人，现在被拽进死灵游戏还要伺候小少爷，你说他真的心甘情愿吗。”
“这个封善，还在游戏里有个师父。他师父是天榜玩家，在每个副本都会给他远程指导……”骆嘉白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去找米瑞拉了。”
“如果他们联手，一定会成为这个副本里的前两名。”
陆黎若有所思。
难怪现在他的直播间热度排在第三名，原来前面两名是他们。
骆嘉白突然开口，“那个瘦子要死了，还有三分钟。”
米瑞拉摸着监牢的墙壁走了一圈，又弯腰，将蒙着布带的脸对着墙角已经枯萎的杂草。
布带很厚，并不透光。
她却像是真的能看见一样。
伸出手指，碰了下直立的枯草。
枯草一碰就碎。
短短几秒就散落成一捧沙子。
封善走过来，主动套近乎，“你发现什么了？”
在副本外拉拢失败，进了游戏内，他反而看不上身边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其他玩家，只想把米瑞拉拽入自己的队伍。
封善问，“杂草枯萎了？”
米瑞拉声线平缓，说话时让人觉得坐在教堂中礼拜聆听唱诵，“不单是枯萎，是沙化。”
她刚才摸到的杂草长在监牢最边缘。
往陆黎站着的位置望过去，米瑞拉说，“那里有一道天窗，离光线越远的，沙化越严重，被光照射的地方还有几棵活着的草。”
封善眼睛一亮，“看来杂草是线索。”
米瑞拉的手在墙壁上摸索。
“墙上还有凸起的东西，它们在说话。”
“有声音吗？”封善听了半天，什么都听不见。
米瑞拉无视他，掌心贴在墙面的画上，仔细地听着。
“它们说：好渴。”
她立刻收手，后退。
“要出来了。”
刚才猛喝水的瘦子一直跪在地上咳血，越咳越厉害，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
“呕——！”
瘦子满手都是血，耳边爆发出惊叫声。
“这些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从墙上钻出来了！”
“C级副本现在刷新怪物都没有提示了吗？C级副本的定义是简单啊！我之前进入B级副本的时候每一轮关卡刷新时都会有很清楚的提示！”
“我靠，不止一条，怎么会有这么多条，快点跑！！”
瘦子没力气跑，他撑在地上的双手边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半条手臂那么大的鱼形白骨，凸起的骨头尖锐得像刺。
鱼骨的尾巴摆动了一下。
猛地离他更近了些。
瘦子吓得面色惨白。
鱼的皮肉还没完全剥离，森森白骨从破碎的烂肉和腐皮里穿出来，下颌前包，张开的嘴内长了十几排牙齿，一直深到喉咙里，一条细长的舌头拼命地往前伸出。
不止一条鱼骨。
从墙上的画中冒出密密麻麻的鱼骨，它们只有一个目标。
从空中悬浮着朝瘦子“游”了过来。
鱼骨狰狞交错，张开的鳍用力拍打，骨头关节处剧烈又兴奋地摩擦着，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瘦子边咳血边发抖，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刷新的怪物全都朝自己过来。
手忙脚乱的从商城里兑换道具。
事态很不妙，瘦子甚至连续兑换了两个保命道具。
第一个游过来的鱼骨一头扎进地上还冒着热气的血里，翻滚着。
用已经烂到发黑的皮肉不停地贴上去，舌头在地上吮吸。
鱼骨烂肉上沾着的血很快被吸收干净。
白骨的面积小了一些。
那条鱼骨身上慢慢长出一厘米新的烂肉。
紧随其后到来的鱼骨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吃。
它们转向。
齐齐面对着惊恐地捂着嘴，还在抑制不住咳血的瘦子。
游动的速度比刚才快了好几倍，顺着瘦子指缝里的血钻了进去。
钻进他的嘴里。
疯狂的鱼群里，每一条都想冲在最前面，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咔嚓”
保命道具碎裂了一个。
瘦子痛苦地捂着自己合不拢的嘴，惨叫着，“救命——唔唔！啊啊！我、我的道具！我的喉咙！”
瘦子的脖子快速涨大，他的脸涨红，眼睛往上翻，话已经说不清楚。
无数条鱼钻了进去。
“帮！帮我啊啊——！”
“咔嚓”
保命道具又碎了一个。
在脖子肿胀到一个临界点时。
瘦子的身体碎开了。
血溅了一地。
每个玩家身上都沾上了几滴。
分到鲜血和尸块的鱼骨摆动的尾巴兴奋到了极点。
“这是怎么回事？”骆嘉白抹掉脸上被溅到的冰冷血珠，看得头皮发麻，他忍不住想往后退。
想起鱼骨又是从墙壁上的画里钻出来的，他又不敢靠近任何一面墙。
只好瑟瑟发抖的离情绪稳定的陆黎近了一点。
“鱼群在找水。”
陆黎说，“现在那点水不够它们分了。”
瘦子原本站着的地方，现在堆积着人骨。
还有鱼骨不甘心地凑上去，伸出舌头舔舐，想刮走最后的肉末碎渣。
暴露在空气中过于干燥的人骨却裂开了。
碎裂的部分掉在地上，又变成沙子。
和监牢里唯一生长的枯草一样沙化了。
“咔咔咔——”
鱼群转向。
倒腾着鳍，现在它们迫切上下开合的尖利牙齿，面对着被绝望笼罩的玩家。
“吃、吃完了？”
“过来了！！”
眼睁睁地看着鱼群短短几秒就把一个活人分吃干净。
封善看着因为恐惧而缩成一团的玩家，恼火道，“还抱团？！赶紧分开！全部的鱼都汇聚在一起很快就会把我们吃干净！”
为了得到师父的肯定，他在每个副本都兢兢业业的当队长、当领袖、当团队核心。
但是架不住每次进了副本，都遇到一群不长脑子的蠢货。
他率先远离人群，看着不远处找到鱼群墙画最少的位置，靠在边缘早就单独行动的米瑞拉，露出赞赏的眼神。
这才是他想要的队友。
刚才米瑞拉愿意和他说话，一定是潜意识里也想和他做队友。
封善又看到孤立存在的陆黎和骆嘉白。
他们如此碰巧的和聚集的人群分开。
封善恨恨道，“光是有运气是不够的，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脑子能凑不什么东西来。”
冷不丁被封善吼了一通，几个玩家如梦初醒。
于是当鱼群密集的冲过来时，都尖叫着四散逃开。
鱼群有规律的分成几组，每一组骨鱼对应一个玩家，它们在无水的空气中惊悚的与玩家追逐。
有玩家兑换出道具为了方便自己跑得更快。
跟在他身后的鱼群却游得更快。
很快就有一根、两根舌头舔上了他的手臂。
皮被掀开，流下的血刺激的鱼群兴奋到战栗，更多的舌头从伤口处伸入玩家的身体。
玩家忍痛抓住骨鱼的舌头，从身体里拔出来，兑换了商城里最好的止血药恢复伤口，又迅速离开了滴落血水的位置。
刚才还锁定玩家的鱼群顿时失去了方向。
一股脑钻到地上，涌入地上的血水里。
每个玩家自顾不暇，光是应付分支的鱼群都精疲力尽，他们求救地看向封善。
“到底怎么才能甩掉它们？为什么在空气中也能游得起来！”
“是食人鱼吧？这里这么干，用火烧一定烧得很快！我们用火烧吧！”
“问你不如问封善！封善！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封善想出了一个好点子，“它们想要水，那就给它们。”
两支鱼群朝陆黎游了过来。
进入被月光照射的地方，它们的游速度明显减缓。
甚至变成一帧一帧的定格。
但是再慢也改变不了它们要吃人的事实。
“我们还不跑吗？”骆嘉白很忐忑，他相信陆黎，但是面前一群恐怖造型的骨鱼让他的腿在发软。
陆黎直视着鱼群，思索道，“如果这里的空气相当于海水。那移动的速度越快就会引起越剧烈的水波纹，被鱼群感应到。”
骆嘉白手心发冷，“那我们应该……不动？”
“不动也会被看到。”陆黎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要停留在领头鱼的视觉盲区里。”
没有被鲜血刺激。
只是靠着血的味道来搜寻方向的鱼群还是井然有序的，一条条地跟在头鱼身后。
陆黎刚才观察了几支与玩家追逐战的鱼群，发现每支鱼群只锁定一个玩家。
就算中途看见其他玩家也不会乱掉队形，也不会换目标。
也就是说，他和骆嘉白一人只要面对对应的那支鱼群就行。
“左边的鱼群是朝你来的，盯住最前面的第一条骨鱼。”陆黎不急不忙，鱼群近在咫尺，他还有功夫帮紧张到快昏厥的骆嘉白开动脑筋，“知道鱼的盲区在哪里吗？”
“盲区在哪里……？”骆嘉白脑子超负荷运转，他看着那条领头鱼从自己的斜侧方游过来。
一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
锁定了他。
骆嘉白眼睛亮了下，“眼睛长在两侧，盲区在前方。”
他往左边走了一步，刚好站在正前方。
领头鱼的脑袋开始无规则地摇摆起来，它用左眼右眼来回地寻找。
刚才在这里，那么大一滩水呢？
陆黎的鱼群也失去了方向。
直播间弹幕惊呆了。
【打赏冥币*5000，啊？？我眼睛都吓掉下来了！这些都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的操作！？你小子！】
【别人在逃命，他在走位是吧？】
【我勒个豆。你还别说，主播真是有两把刷子。】
【又开始遛鬼了是吧！其他玩家还在抱头鼠窜，主播已经秀起来了。】
“这样能彻底解决掉鱼群吗？”
骆嘉白一直跟着领头鱼的方向调整自己的站位，但时间久了也开始体力不支。
陆黎看着鱼群奋力寻找的呆呆样子，“如果找到真正的水，它们应该就会停下。”
经历了一个副本，他按捺着紧张的心情开始重新思考，“鱼群想要水？那光是兑换商城里的饮用水还不够，它们是想要自来水……河水、湖水、海水？”
“副本的名字里有海妖，说不定是海水。”骆嘉白越说越有气无力，“但是商城里没有海水可以兑换。”
这不是无解吗？
他还在努力地挣扎，先兑换出体积最大的桶装水，“破局总是要试试的，要不然我先来？”
当骆嘉白拿出水之后，鱼群突然骚动起来。
“别动。”
陆黎伸手挡住他的动作，“快点把这桶水收起来。”
听从封善指示行动的玩家们兑换了大量的桶装水。
封善说，“刚才它们攻击玩家，一定是因为鱼群数量太大，只要给了足够的水，就能通关。”
他断定，“通关就用积分和道具往上堆！”
玩家们把水拧开，一桶桶地朝着空中的鱼群泼过去。
水被大量地浪费。
穿过鱼群，撒在地上。
地面将水分极速蒸发，冒出一阵阵白烟。
玩家们惊恐地发现，“没有用！它们根本就不想要水吧！”
“封善，你说的到底对不对？能不能不要瞎指挥！”
“你要是不行就赶紧联系你师父求救！！”
“等等，为什么鱼群不攻击他们三个？”
他们最先看到行为怪异特殊的米瑞拉。
米瑞拉面前的鱼群数量比所有人都要少，性格看起来也最温和。
她朝鱼群伸出手。
掌心向上敞开。
玩家们看见米瑞拉嘴唇开合，似乎说了句什么。
领头鱼像是能听懂人话。
突然停下了不停摆动的鳍，任由空气将身体送到米瑞拉手中。
米瑞拉托起领头鱼，毫不畏惧地将它的嘴放在自己耳边。
鱼骨收起了舌头，从一开始就狰狞张开的数十排牙齿也合上了。
鱼骨在说话。
米瑞拉在倾听。
失去领头鱼，剩下的群鱼变成环形在她身边不停地循环游动，像一面弧形鱼墙，形成了诡异又稳定的情景。
“嘶！”封善倒抽了一口冷气，逃命时声音也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邪神的能力就是如此强大！她果然能同人类之外的物种沟通，没想到连副本里的怪物都能交流！
她和我们共同参加的上个副本，就有非常多的动物元素，难怪她一个人的通关速度比我们队伍的速度还要快！”
封善后悔刚才一看见异动就急急忙忙来关照其他玩家，“应该留在她身边的，这会儿还能听清她到底在和鱼说什么。不过没关系，这个副本结束，她一定能成为我们的队友。”
看着封善笃定的脸，又亲眼见过封善在米瑞拉面前碰了两次壁。
宋昌荣欲言又止，他躲过急速攻击的鱼群，低声道，“米瑞拉每个副本都是独来独往，想要拉拢她，不容易。”
封善满不在乎，“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有欲望，要不然也不会进入死灵游戏。”
“师父说过，天榜排名最后的10个玩家是流动性最大的，随时可能被取代，强者上位。死灵游戏中的玩家千千万万，这里不缺天赋异禀的人。
但是在高级副本里，真正能将玩家送进天榜前列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能力，还有团队伙伴的能力。”
封善笑了，“副本难度逐渐加大，她很快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兑换出尖刀，一把切开了朝自己扑过来的骨鱼，冷眼瞥向一边，“再看看这群脑子不够用的人。”
有人还是不听话。
发现水没用之后，兑换了火，想烧死鱼群。结果火在骨鱼身上灭得很快，只给骨鱼造成了浅浅的皮外伤，
还让它生出了更多更尖锐的骨刺，直接穿透了玩家的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