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降温,凌行舟在睡袋里睡得不好,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打盹,虞亦廷见状调高车内温度,又拉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节目组在开播前做了预告,虞亦廷和凌行舟这组不怎么热络,又是工作日,开了直播只进来一点人,里头大半还是凌行舟的粉丝。
【他们两个人为什么单独约会?就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凌行舟不是和七林住在帐篷里吗,怎么和虞亦廷扯上关系的?】
【那个小花园是连着二楼主卧的,住在二楼主卧的是虞亦廷,难道大晚上他们两个人暗度陈仓?】
【楼上,你是看小说看多了吗?不过……这个情节我喜欢……】
【怎么喜欢,你们忘了他们两个人因为虞亦清互相看不对眼,一般谁在约会的路上睡觉的,一看就是不对付。】
到了地方,虞亦廷停好车,等了一会,凌行舟自然醒了。
睁开眼,眼前就是一个镜头在转,凌行舟险些没做好表情管理。
“到了你怎么不喊我?”凌行舟摸到身上的毯子,撸到一边。
他觉得虞亦廷一定是故意想让他在镜头里出丑,那么大的镜头在他眼前,还是直播,现在观众都看见他虞亦廷是多么地贴心还等他睡醒,体现他多么的不通情达理一样。
凌行舟注意到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很快调整了一下,对着车里的镜子照了照,捋了捋头发,戴上口罩,和虞亦廷一起下车。
凌行舟带着虞亦廷从人流少些的门进去,他不想被人认出来,顺手也薅了一个口罩糊在虞亦廷的脸上。
“戴上。”说完凌行舟转身就走。
“怎么戴啊?”虞亦廷故意大声道。
路边的人听见声音纷纷往这儿看。
凌行舟一个箭步又冲了回来,撕开口罩透明袋子,拎起口罩两边就往虞亦廷耳朵上套。
“轻点。”虞亦廷嘴上这么说,却低下头来,任凭凌行舟动作。
凌行舟给他戴上口罩,揪住他的衣袖口往前拖,虞亦廷反手拉住凌行舟的手腕,凌行舟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回头瞪了虞亦廷一眼。
虞亦廷瞧着凌行舟发怒时圆睁的狗狗眼,觉得可爱,忍不住想笑,眉眼弯了起来。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他一双狐狸眼,此刻又笑得眯起,活像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凌行舟被那双眼睛晃得有些心堵。
虞亦廷和虞亦清的眼睛是最像的,凌行舟看多了虞亦清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样子,此刻看着虞亦廷,更觉得别扭。
“还生气?”虞亦廷拽了一下凌行舟,把走在前面的人拖到和自己并排。
两人的肩膀撞在一起,又分开距离——只是,这次的距离没那么大了,并保持着。
“昨天晚上,你塞我药。”凌行舟声音里带了气。
“嗯。”虞亦廷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是为了你好。”
“我后来问七林了,他说我喝多了根本不会发酒疯,你是在骗我。”
“是。”虞亦廷盯着凌行舟气鼓鼓的脸颊,继续逗他,“你好骗。”
凌行舟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了虞亦廷两秒,然后拖着虞亦廷右拐,往没人的小道上去。
凌行舟朝跟在身边的摄制组打招呼,“老师们,我要去的是18号楼。”
拍综艺的过程中有些是不能放出来了,即便是直播,也有操作的余地,摄制组听懂凌行舟的意思,分了两组,一组先去凌行舟说的18号楼,另一组远远地拍着,只要在画面里有他们两个就行,声音直播却听不见。
“虞亦廷,你到底想干什么?”凌行舟深吸一口气,平心气和和他说,“我来参加这档综艺和你说过,你也同意了对吧。”
“是。”
“你先说自己没空,后来有空又来参加了,我也没说你什么,是吧。”
“是。”
“那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啊?”凌行舟无语了。
“我哪里针对了?”虞亦廷失笑。
“从昨天开始,你知道我是山脚那组,故意下套套我,到昨天晚上还扯谎,非要塞我药。看着像是和我有仇一样,可今天你选约会对象又选的我,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反复无常?”
“我是针对你吗?”虞亦廷沉了声音,“小舟,我针对得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凌行舟眼光飘忽,不敢直视虞亦廷,他不想听到那个答案,心中又有点隐蔽地希望能听见。
他现在不仅闹不清虞亦廷的心情反复,也有点闹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了。
他为什么会对虞亦廷的态度这么在意呢?
“从昨天开始拍摄到现在,已经有快24个小时,我和你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虞亦廷扳正凌行舟的脑袋,让他正视自己。
“我今天选你,是履行我作为你法定丈夫的义务。”虞亦廷自嘲一笑,“虽然这只是建立在协议的基础上,可我是个保守的人,我不能接受和别的人在节目上亲密,我只能选你。”
“而我同意你参加这档恋综的前提就是我也参加,但是我不是作为你和任何一个人背景板存在的,你明白吗,凌行舟?”虞亦廷表明他的态度,“如果你是这档节目的主角,那另一个主角只能是我。我还没有给他人做嫁衣的癖好。”
“这就是我的态度。”虞亦廷敲了一下凌行舟的脑门,话中带了隐隐的警告意味,“这点没得商量。”
凌行舟怔怔地看着虞亦廷半晌,艰难开口:“说了半天,你是吃醋啊……”
他撇过头,露出一点发红的耳尖,小声嘟囔道:“吃醋就吃醋,你早说啊,再说,吃醋也不能这样欺负我。”
吃醋……
虞亦廷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他微微蹙眉,眸色深深,无意识地想起陈秋澈的那番话。
作者有话说:
大虞:我是一个保守的人……
小舟:你确定?保守到直接骗人领证,人父母都不知道?(大声呼喊)骗婚!这是骗婚!
凌行舟去18号楼交材料,虞亦廷等在楼下。
他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额头前的头发也没有打理,自然垂着,显得他整个人透出大学生那种慵懒又随意的样子,加上戴着口罩,让人的目光更加注意在他的身量上。
他确实是显眼的,即便在帅哥美女云集的艺术学校。
凌行舟出来的一瞬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是他,只是虞亦廷正好没往他的方向看,两人错过了一次对视。
虞亦廷手长腿长,站着的时候是好看,身上又带着一点学校里的孩子没有的成熟气质,凌行舟看着心中一动——再怎么说,一个养眼的帅哥等着自己总是美好的,尤其这个帅哥在法律上还属于自己。
凌行舟记得自己去看虞亦清演唱会的时候是大二,他没想到陪朋友去的演唱会会给他后来带来巨大的影响,他在台下纯粹地欣赏一种美,然后反复地咀嚼。
18号楼是学校著名的情侣楼,不仅仅是因为它是彻夜通宵的自习室,期末经常会有小情侣在这儿彻夜学习,更是因为学校设计的下楼的转角。
只有正好踏入下一楼的转角才能看见楼下那棵梧桐树下站着人,此后每下去一层,就能窥见一点那人的样子,最后踩在平地的时候,你与他平行,也终于看到了来人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那张脸。
大多数人走下来的时候目光都忍不住往那棵梧桐树下瞥,或是大大方方地注视,或者偷偷摸摸地瞥,凌行舟从来没有,他知道自己等的那个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他总是走过那棵梧桐树的时候会悄悄地回头看一眼。
凌行舟是幻想过虞亦清来学校找自己,或者说他们就是学校里的一对情侣,虞亦清在楼下等自己,但他知道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虞亦清不会出现在那棵梧桐树下,他也不会站在自己的身侧。
直到两年前,凌行舟大四快要毕业的时候,虞亦清站在他的身边,陪他拍了一张毕业照。
凌行舟私心里想把虞亦清往18号楼领,他说自己有事想要去办,让虞亦清在楼下等自己,他甚至贴心地帮他找好了位置,就让他在那棵梧桐树下。
凌行舟小跑上去,他只去了二楼,没敢让虞亦清等太久,又怕太快虞亦清发现自己在说谎。
在焦急和期待中等了五分钟,凌行舟忍不住下楼,一层又一层,他没敢看,直到踏到平地上才敢直视——树下早已没了人。
——宝贝,我有事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饭。
凌行舟站在那棵树下,虞亦清的解释微信也到了。
他原谅了虞亦清,他没什么不能原谅的,何况他又没和虞亦清说过心中这一点小念头,可他又忍不住去责怪,责怪他怎么不能晚一点走,哪怕就晚一分钟。
天大的事情,还怕这一分钟吗?
此刻,梧桐树下有人,是等他的人,那人有着一双相似的,他曾喜欢过的眼睛。
“虞亦廷。”凌行舟喊了一句,虞亦廷转过身来。
已经是梧桐树快黄了的时节,枯黄的,掉落的树叶落在虞亦廷的身侧,化成地上被踩出的朔朔声响。
“事情办好了?”虞亦廷看手表,“这个时候,去吃饭?想吃什么?”
“干嘛这么看着我?”虞亦廷看出凌行舟的不对劲,他的眼中有奇怪的情愫在闪动,那是不曾见过地,没有归类到“凌行舟”这个文件夹中陌生情感。
他分不清楚凌行舟是什么意思,他给不出相应的反应。
“谁看你了?”凌行舟吸了下鼻子,“我在看树。”
虞亦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背后的梧桐树静静地站在,他跟者凌行舟看了一会,没说话,像是在研究什么。
“不走了?不是说要去吃饭吗?”凌行舟收拾好情绪,看虞亦廷还在看树。
“这棵树,好像是我送的。”虞亦廷说。
“什么?”凌行舟蒙了,他随着虞亦廷的手看过去,一直没注意的树旁有一个牌子,立在茂盛的草丛中,虞亦廷拨开草丛,让凌行舟看见上面的字。
——优秀学生虞亦廷赠。
“你是我们学校的?”凌行舟记得虞亦廷是在国外某个学校上的学,好像是法国,好像是英国,但绝对不是这里。
“上过,后来退学了。”虞亦廷轻描淡写,“这个应该是我大二的时候赠的,那个时候在庆校一百周年,学校也在整修,我就送了树,应该是梧桐树,送了一百棵。原来放在这里了。”
“你后来就没回来看过?”凌行舟问。
“没有。”虞亦廷抿了下唇,“也没什么好看的。”
每当凌行舟觉得已经了解虞亦廷的时候,他总是会有新的东西冒出来,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又新奇。
“去吃饭吧,吃完再想下午去哪儿。”虞亦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我很久没回来了,你带路,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凌行舟领着人往北街走,说,“我们学校北街都是吃的,可以吗?”
他怕虞亦廷吃不惯。
“行。”虞亦廷答应得痛快。
凌行舟带他去了一家麻辣烫店。
“这家店很好吃,我经常吃,他们家最有名的就是蘸酱,就像吃火锅一样可以自己调酱,调料台上有很多种类的酱汁……”凌行舟喋喋不休,“就是一个坏处……人多,要排队。”
虞亦廷扯了一下他,“人多,还进去吗?你不是怕别人看见吗?”
凌行舟犹豫了一秒,破罐子破摔,“看见就看见吧,你看跟着我们的镜头,总是要被发现的。”
他瞥一眼身后身前的摄影师,颇为怨念。
“吃饭的时候我们自己拍行吗?”虞亦廷交涉,“正好到饭点了,你们也可以先去吃饭,我请客。”
跟着他们一组的导演想了想,接受虞亦廷的提议,带着人去别的地方吃饭。
凌行舟和虞亦廷两个人找了个靠里面的位置坐下,麻辣烫店空间不大,墙上挂着电视,里面正放着一部古装剧。
凌行舟留着虞亦廷看桌子,先去选菜,他选完回来找虞亦廷,想等他选完一起结账。
“和你一样就行。”虞亦廷说。
“哪有吃麻辣烫还一样的?”凌行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可他见虞亦廷不想动弹的样子,还是去又选了一份。
“这么多,行吗?”凌行舟托着两盆麻辣烫过来,“早知道你不挑,我们放一盆里做就好了。”
虞亦廷看一眼前桌的小情侣,他们就是点在一起,两个人并排坐着,头都要贴在一起,用两个小碗吃。
“也可以。”虞亦廷说。
凌行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猛地又收了回来,“我去结账。”
他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唉——”虞亦廷拽住他,“拿我的手机。”
手机屏保上付款码已经亮起。
“我请你吃。”凌行舟掉头就跑。
人慢慢地多了起来,到了学生下课的时间,原本逼仄的店里更加拥挤,还好他们的两份已经好了,在人流彻底堵塞之前,他们还去调料台调好蘸酱。
“怎么样?”凌行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虞亦廷吃下第一口。
“不错。”虞亦廷不负众望地给出一个好评。
虞亦廷看见凌行舟满意地笑了,不由地也弯了嘴角。
他以前见过好几次凌行舟和虞亦清在一起的时候,他无法想象,凌行舟这么一个需要反馈的人是怎么追在虞亦清身后跑那么久的。
“你大二的时候,那就是20岁,你现在36岁,16年前唉……”凌行舟还在因为发现虞亦廷曾经和他一个学校惊叹,“如果你还在这个学校,我们可能遇上。”
原来已经十几年前了,虞亦廷自己不觉得那么久远,被凌行舟这么一说,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凌行舟相差的岁数——他们相差12岁。
“不可能的,我们差12岁。”虞亦廷理性地打断他的遐想,心中略略泛上些许酸涩。
“是吗?”凌行舟还在兴致勃勃地计算,“如果你留下来读研究生,然后再读博士……”
“我就算读到博士后,你还没进学校呢。”
“万一你留校呢,你留校当老师,我们就一定能遇见了。虞老师……”凌行舟想想就想笑,觉得新奇。
“你学的什么专业?”他想看看虞亦廷和自己到底能不能碰上。
虞亦廷没说话,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个丸子。
他岔开话题,“十几年前的事情,不记得了。”
凌行舟也像是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一样,“12岁,相当于你上初中的时候我才出生。说起来,我其实一直该喊你叔叔的,怎么一直喊你哥呢?”
“你说为什么呢?”虞亦廷声音低下去,有些喑哑。
凌行舟笑容也跟着消了下去,他想起来为什么了,他一直是跟着虞亦清喊的。
一个本来可以当长辈的人被他没大没小地喊了这么长时间的“哥”,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凌行舟从善如流地改口,又贴心地转开话题,“叔叔,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虞亦廷差点被呛着,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凌行舟恨不得坐过去给他拍拍背,“你是不习惯吃辣吗?”
“你确定要这么叫?”虞亦廷缓和下来,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不行吗?你不喜欢?”凌行舟想了一下,“虞叔叔会不会好点?”
“算了。”虞亦廷抽了一张纸按了按嘴角,“随你喜欢吧。”
凌行舟翻出他的照片,献宝似地给虞亦廷看。
“看,这就是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妈说我像个元宝,长得结实。”
虞亦廷瞥了一眼凌行舟的手机,瞳孔微缩,他放下筷子接过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满月的孩子,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锁,手腕和脚腕上还带着小元宝手链和小花生脚链,笑眯眯地看着镜头,可爱极了。
虞亦廷放大照片去看孩子身上挂着的长命锁,“这个长命锁还挺别致……还在吗?”
“你喜欢?”凌行舟已经坐到对面去,歪过头去看,“应该还在家里,我手机里好像没有照片。”
“没事,就是有一个朋友孩子也快满月了,看这个别致,想要看看能不能打一个。”虞亦廷不动声色地把照片缩回去,平静地评价人,“是挺可爱的,你满月酒是在沪城办的吗?”
“那当然,我家一直在这里啊。”凌行舟回道。
虞亦廷还像问些什么,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学长?真的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大虞:努力半天,从哥哥变成了叔叔……
小舟:(从今天起,我要拒绝和虞亦清扯上关系,就从叫虞亦廷叔叔开始)虞叔叔!
大虞:(无奈)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