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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被迫基建养人鱼(灯火瞳明)


魏游身边箭术最好的只有一个,是唯一上过战场的将军。
剧烈的疼痛让范青难以集中视线去看那个背着一把弓,从鲤州城内纵马而来的人,但来人的声音却清楚地传入耳中。
“幸不辱命。”
覃洐带着一批人马,很快将范青带来的人全部拿下。
范青抬起头目眦尽裂,难以置信地望着覃洐。他忍着痛,怒吼:“你不是在船上吗?”
“允许孟石在八族放替身,不允许本将用?”
“怎么可能。”
穿着平民百姓衣服的士兵拿着清一色的驻军兵器,彰显他们的身份,这群兵显然是从鲤州城五公里外的营地调来的。
范青繁复喃喃着不可能:“我早已命人将各个城门封闭,你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抵达港口。”
覃洐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范青:“你被孟石忽悠二十年忽悠傻了吧,当真以为王爷带五个人就敢闯龙潭虎穴的鲤州,与你当面对质?”
在炎热的夏季,止不住的血只会令范青浑身冰冷,他失声道:“易物节,你们易物节之前就进城了。”
还不算笨。
但那又如何,什么都晚了。
覃洐替范青止血,留他一命有用,范青也没有一丝反抗,望着刺眼的阳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一艘快速靠近的小船在范青讽刺的笑声中抵达,魏游瞥了一眼范青,又看向来人。
“王爷,”魏游向对方靠近的脚步一顿,背后再次传来范青阴冷的声音,“你以为就这样完了吗?”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话说的不清不楚,江盛一把攥紧对方的衣襟,半提拎起来。但范青闭上眼睛,尽管被揍得鼻青脸肿,不说话也不解释。
哦,已经晕死过去了。
魏游抿起唇,远远看着船夫打开带来的匣子。匣子里放着三样东西——
一只死掉的海兔和一把吊着白色玉坠的扇子。
只一眼,魏游垂在身旁的手紧握成拳。身后,江盛扭过头,扬起的拳头定在空中,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瞬间的惊愕中。
他顾不得半死不活的范青,一把夺过船夫手里的木匣子,动作缓慢而谨慎地触碰放置在里面的物品,等确认完毕,他呆呆地回望魏游。
眼底是散不开的混乱、恐惧和不安。
“魏游,是小一小二的玩具。”
江盛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魏游默不作声地接过匣子,再次确认。
死掉的海兔是海蚀洞连带小人鱼一起带回来的海兔,扇子是江少卿从不离身的生辰礼,小时候江盛送的。
魏游下颌线紧绷,一言不发,唯有眼中压抑的愤怒火花彰显内心的不平静。
距离他最近的两人,柴正峰和覃洐放轻呼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魏游一触即发的怒火中他们推断。
这不是一件令人值得高兴的事情。
直面冰霜的是送东西的船夫,他顶着数百双欲用眼神撕碎他的眼睛,特别是魏游令人窒息的沉默,恨不得当场来一个滑跪。
“王、王爷,我、草民是建州人,这是覃将军的副官让小的带来的,是东瀛人交给他的东西。”
船夫急得快哭了,生怕魏游误会他是敌方的人,一言不合对他来一刀。
魏游眉头轻轻蹙起:“孟石还说了什么?”
船夫差点眼泪掉下来,刚才王爷发怒的模样真的令人脖子凉飕飕,幸好王爷信他,他舒了一口气,传达孟石的意思:“那倭寇说让王爷和王君亲自去船上商议。”
船夫转头看向半死不活倒在地上的范青:“哦,还有他。那倭寇让范青准备了什么东西,让我传达给范青就行。”
“还有呢?”魏游问。
船夫声音小了点:“还有一句原话给王爷和王君,那倭寇说‘王爷和王君也不想让自己的子嗣在海中尸骨无存吧?’。”
说完,船夫又快速看了眼王爷和王君。
蠢蠢欲动的士兵又一动不动了。
一碰凉水从头顶浇下,疼得范青龇牙咧嘴,没等他从昏迷中彻底清醒,后领子被人拽住拖上了船。
孟石委托范青带的东西对大荆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东瀛来说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魏游目视着农桑、兵书、诗赋、乐曲甚至火炮、水泥等书籍封箱抬上船只,心中积蓄着无处发泄的怒火,他按下覃洐想杀范青这个叛徒的冲动,和江盛登上船。
大荆书籍的冲击太大,直到船只飘到战船附近,覃洐和柴正峰才后知后觉——
等等,王爷和王君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登上东瀛战船,魏游无视一双双看猴似的眼睛,目光只在张有光身上停顿片刻,最后定格在船舱门口一个身材消瘦的人身上。
“孟石?”
“叩见王爷。”
孟石侧开身,请他们入座。
魏游站着没动,深邃的眼眸中如有狂风暴雨:“他们呢?”
“王爷指的是?”眼见着魏游的脸愈发冰冷,孟石畅快大笑,“王爷是指江少卿江大人和两位王府的世子?”
魏游不说话。
魏游越愤怒,孟石越开心:“王爷生气了?”
魏游始终不吭声,江盛拼命克制怒火中,至于张有光,倚在门框上仿佛老僧入定。
没有人吭声,一个人唱独角戏没什么意思。
孟石的语气慢慢冷下来:“王爷,被偷家的滋味不好受吧?您可知,当初您的到来,差点让我在东岭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明州腹中的一步暗棋,猝不及防就被剿灭干净,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愤怒!”
“自古天骄多条命,王爷命不错,岩州和建州的两次暗杀都无法让你理所应当地‘意外’消失在这个世界。”
孟石发泄似的踢了一脚伤口开裂的范青。
“若非上苍眷顾,王爷的软肋自己送上门,鲤州这次也差点着了道。”
魏游不想听他废话,打断:“人在哪里?”
眼神如同利剑般刺向孟石,孟石眯起眼,眼神交锋汇中彼此都不肯示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如疾风暴雨般肆虐。
最终,还是孟石先退一步。
“王爷,何必将关系闹得如此僵硬,”孟石遣人去带人,边说,“我并非要挟王爷,不过是想与王爷谈一笔生意罢了。”
即使恨的牙痒痒,但孟石清楚,活着的瑞安王利用价值比一具尸体高得多。当然,如果瑞安王不识好歹,那死去的瑞安王带给他们的麻烦也会比活着少得多。
江盛冷哼:“免谈。”
抓了他哥和他的崽还想谈条件,没喂鲨鱼已经很仁慈了!
“王爷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王君和世子考虑考虑。”孟石无视江盛,直面魏游。
江少卿和两个婴儿被带上来,魏游和江盛的表情几不可见地扭曲了一瞬,待看清两个婴儿的长相,又忽然沉默了。
无他,完美继承夫夫五官也是一种错。
想装不认识都难。
“两位小世子真可爱。”
说着,孟石上手掐小二胖嘟嘟的脸,却被小二后仰避开,又快速张开嘴去咬孟石的手指,孟石不自觉后退一步,牙齿在空气中发出碰撞的脆响,咬了个空。孟石不禁后怕,若非他躲得快,出点血都是轻的。
魏游表情严肃,但悬着的担忧少了一半。
江盛对小二的表现很满意,附和:“是挺可爱的。”
孟石:“……”
原本为了表达诚意,他愿意卖个好将两位小世子归还王爷,可惜,既然小世子不客气,那也不怪他无情了。
孟石留下朝他龇牙示威的小二,仅归还了小一。
“说起来,若不是察觉与王君形影不离的小哥儿不见了,我也不会怀疑王爷和王君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不会查到江大人私藏的婴儿竟是王爷的子嗣。明州势力被王爷清算,孟某始终无从下手,只是两位千算万算没算到,江大人会亲自把人送到鲤州来吧?”
江少卿愧疚地低下头。
抓到他们时,孟石连做梦都笑出了声。
魏游确实没算到,更没算到两条巴掌大的鱼变成婴儿了!
魏游抱着受惊吓的小一入座,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条件。”
“与聪明人说话,果然省事。”说着,孟石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派人把碍眼的范青拖下去救治。
孟石重新收拾情绪,哀叹道:“我们东瀛人没有野心,只是岛中贫瘠多灾,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难以生存,迫不得已才有此下策。大荆疆域广阔,东岭算不得富饶的地方,我们只要东岭这一角用以安生立命便知足了。”
孟石倾诉东瀛人的苦楚,听着人起怜悯之心。
但不包括在场的人。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江少卿揉了揉被松绑的手腕,嘲讽道,“口气不小,还‘只要’,也不怕狮子大开口崩了牙。”
孟石也不生气:“会不会崩牙还得吃了才知道,王爷说的是不是?”
船板上奇异的安静下来,只剩下指尖有节奏地敲击桌面的声音,这是魏游在深思时惯有的动作。
孟石耐心地等着,直到手指落下最后一下重音,他胜券在握地勾起唇笑了一下。
魏游问:“那本王有何好处?”
“瑞安王,你什么意思!”江少卿大声质问,但无人理会他。
海面上风平浪静,三方船只,不,两方战船均虎视眈眈,气氛紧张而压抑,就如同此刻看似相谈融洽的圆桌。
正午的太阳打在几人脸上,情绪无处可逃,魏游和孟石眼神交汇,彼此充满了敌意和警惕,嘴里却满口结盟。
滑稽无比。
“王爷似乎无意最高处的位置。”
孟石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施施然继续道:“但若东瀛许诺两广与琼岛归于王爷,是否足够有诚意?”
两广和琼岛位于大荆疆域最南,但大荆军队驻扎的南方边疆是在东岭,两广和琼岛对于大荆来说仅作为流放犯人所用。孟石的条件直击魏游心坎,他确实觊觎两广和琼岛的位置。东岭远离朝堂,但对于养了三条见不得光的人鱼的魏游来说,还不够隐蔽。
三皇子不了解魏游,但魏游却佩服孟石的识人之术,他的志向从不在东岭,等海寇一事结束,他计划随船队出海南下远游。
这件事知之甚少,唯一漏出的破绽或许是与张有光浅浅交谈过的那一回。
张有光有所察觉,从逗弄小二的小肚皮中抬起头:“王爷,对不住了。”
易物节逃脱孟石的陷阱后,魏游与张有光曾有一次简单的交流。张有光希望魏游能将二十年前的事翻篇,保住龙门船帮和鲤州百姓的安危,魏游答应了,但他也有要求,他希望张有光里应外合对付范青和孟石,事成之后放他们出海但每年需为他寻一些海外的东西带回。
那日未提及出海,但布置舆图时,他视线逗留在更南方的位置,被察觉到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张有光会临阵倒戈。
孟石见魏游脸色变化,四分的成算升到八分:“王爷考虑如何?”
小一的四肢被张有光的大掌禁锢,无法动弹。孟石握着匕首轻轻划过他滚圆的小肚皮,在红色的小肚兜上留下一道的缝隙。
小二咿咿呀呀叫唤不停。
骂的极凶。
魏游回过神,目光落在那道划破的口子上:“若本王助三皇子登基,讨要两广一琼,想来也不是问题。”
“哈哈哈哈哈,”孟石大笑,“王爷天真!哪个皇帝会嫌自己的疆域版图大呢?纵观前朝历史,哦,你们大荆史料也一样,哪一位讨要封地的有功之臣寿终就寝?都说养虎为患,更何况是一头苏醒的猛虎,您说是吧王爷。”
魏游反问:“那我又如何相信你们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孟石站起身,走到魏游身旁,低下头,沉声道:“王爷手握人心与骇人的兵器,又怕什么?对王爷而言,谁当大荆的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毕竟,百姓眼中英明神武的王爷可没有如他们所想悲天悯人的善心呐。”
他的脸隐没在刺眼的阳光下,像是从海底深处爬上来的恶鬼,十分阴沉,吓得仰头看他的小一一头扎进魏游的胸膛。
事实上,孟石没有说错。
不过是在饶州地震之前。
江少卿等着魏游反驳,魏游如他所愿轻启薄唇,但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东瀛能人不少,该如何称呼阁下。”
孟石朝魏游作东瀛贵族礼:“石川健郎。”
是挺贱的。
江盛不怕死得嘟囔着,孟石听见后笑容不变:“王君,在下听得懂。”
“石川健郎是吧。”
魏游站起身,他比孟石高出大半个头,对比之下显得孟石气势矮了半截,孟石不着痕迹得拉开半步距离,又听魏游说:“你说的事,本王答应了。”
“瑞安王!你可知此话代表何意?!”
江少卿愤怒地冲上前大声质问,却被孟石的人按倒在地。
魏游睨他一眼:“本王从未听说江大人有耳聋之症。”
“魏游你若真敢让东瀛人踏足我大荆半步,我必咒你不得好死!”
江少卿骂的极其难听,等孟石听够了,又假惺惺命人捂住江少卿的嘴:“江大人的嘴恼人得很,还是堵着吧。”
被堵住嘴的江少卿怒气不减,那双一双与江盛如出一辙的大眼睛死死盯住魏游。魏游提议:“孟先生不觉得碍眼?”
孟石恍然大悟:“王爷说的是。”
孟石眼底寒光一闪,朝两名手下做了一个动作。两人架着江少卿退下,但离开的路线不是关押人的船舱,而是向船尾走去,窥破孟石意图的江少卿挣扎得更厉害了。
他们是要杀人灭口!
挣扎的力量渐渐小了,两名东瀛人以为是江少卿没力气了,便放松了警惕。可正当江少卿与张有光擦肩而过时,他突然暴起,抢过他怀里的小二,又在众人愣神之际,三步并两步跳上船板,靠近船侧板。
一个浪花拍在船身,江少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他单手撑着板保持平衡,而小二半边身子露在外面,一旦江少卿放开手,婴儿将坠入海底消失不见。
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口。
魏游和江盛最先反应过来,边向江少卿靠近边安抚:“你不要轻举妄动。”
“离我远一点。”
江少卿又后退一步,半个身体坐在船侧板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落。
孟石和张有光脸色极差,齐齐看向魏游和江盛,两人心系小二,顾不得听从江少卿的话,同时冲了上去。
“来得正好。”
江少卿抱着小二跌入海中,魏游和江盛一人一边拉住江少卿的腿,但那船侧板低于腰际,突如其来的重量连带两人身体失衡。
孟石和张有光后一步跟上,绸缎丝滑的触感从手心快速划过,最后只剩下三道沉闷的落水声。
伸出的手滞留半空,孟石整个人像是木头桩子一样呆立不动。
随后,在旁人的注视下,那张惊讶的脸表情凝固了,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的脸肉眼可见地由红转白,又逐渐扭曲。
他又被耍了!
“魏游。”
孟石咬牙切齿地念着魏游的名字,蓦地,他拼命奔向指挥室,敲响集合的战鼓。
火炮瞄准——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划过天际,隔着水幕传入灵魂深处,冻结滚烫的血液。
巨大的冲击卷起高高的海浪,水下一个灵活的黑影拖着两个人向远离波涛的方向快速移动,若细看,还有两条小巧的小鱼跟在黑影身后,动作极快,在水中留下两道残影。
被火炮砸中的不是魏游他们,而是东瀛人的船只!
一个接一个的炮弹从天而降。
水面上,船体猛烈地晃动,木屑和碎片如同弹片一般四处飞溅,甲板上,原本井然有序的一切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东瀛人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晕头转向,随即陷入恐慌。
有的人试图扑灭突然燃起的火势,有的则拼命地想要堵住船体的破洞,防止海水的涌入。尖叫声、呼喊声、哭泣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绝望的末日画卷。
“王爷真厉害啊。”副官由衷感叹。
从港口赶到战船的柴正峰和覃洐无比赞同,柴正峰将手心写着“落水即开炮”字样的纸丢入水中,眼前浮现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
真可怕。
幸好,三皇子和王爷不是敌人。
覃洐放下望远镜,面无表情地指挥着船只前进,而东瀛商船像是过街老鼠一般东跳西蹿,向着东南方向撤退。
覃洐站在船头,看着因仓皇逃离而显得狼狈的东瀛旗帜,大手一挥:“追上去,张有光在前面接应我们,这一次,决不能叫这群贼鼠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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