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挣扎的动静小了点,魏游又说:“要我发誓吗?”
江盛闷声道:“你有十三房小妾,我不信。”
“我没碰过他们,你知道的,我以前阳痿又残暴,不喜欢情情爱爱。”魏游说阳痿时神色不变,反正说的是原身又不是他自己,不在意。
这身体要真碰了那么多人,别说江盛了,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膈应。
江盛信了。
当初他是被情潮烧得稀里糊涂,但第一回时印象还是有点的……都说处男头回不长久……确、确实是这样。
“下回不准这么说了。”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江盛红着脸干巴巴道。
魏游应了一声,扶起掀翻的凳子让他坐下,等视线落在番薯上,心里补充了一句,下回只做。
铁锅底下火光渐渐熄灭,红薯的甜香越发浓郁,等差不多时候,魏游夹出铁锅内的两个番薯在叶片上滚了几圈。
番薯皮裹着碳灰,表皮干瘪紧皱,看着脏脏的像块石头,王府的下人见了都有些嫌弃,江盛却两眼发光拼命吞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抓了一个。
“呼呼呼,好烫好烫。”
番薯在江盛两手之间轮换翻滚,他的手心沾了满手灰,却没有放下它。等凉了一会儿手指碰上不会烫着,他按着两头把番薯一分为二,稍大的一半递给魏游。
“快快快,冷了就不好吃了。”
魏游没嫌弃,接过后剥皮,纯柴烧的烤番薯没有微波炉里的干净,因为火候难控制有些皮连带着里头的少量果肉烧成了黑色的炭,但闻起来甜香更足。
明州的番薯是黄心番薯,没有红心的软润,其心像是蛋黄,一口上去甜味蔓延,吃上两口不会觉得腻。
魏游和江盛吃得津津有味,一旁的下人馋涎欲滴,吞咽口水声不断,魏游不吝啬,把剩下的一个让给他们去分食。
“小花猫。”
“唔?”猫?
江盛狼吞虎咽吃得急,烫的说不出话来,一听到猫赶紧抬起头四下寻找,周围除了和他一样猴急的人,只有绿色的树木。
没有猫啊。
没等他瞪回去,一直微烫的手禁锢他的脖子,唇角的大拇指缓缓擦拭几下,江盛被魏游专注的眼神热的缩脖子,被后者柔声制止:“别动,烤番薯上的灰多,脸上蹭到了不少。”
江盛乖乖听话没动。
但魏游擦了擦却停住了。
“怎么了?”魏游的表情奇怪,江盛遂问道。
当事人没有镜子看不清,点缀着一点点碳灰的唇角被他的手指一擦,留下了一条黑色的粗线,魏游忍住笑,先前忘记自己的手拿过番薯没洗,只会越擦越脏。
“没事,另一边还有,我再帮你擦了一擦。”
江盛狐疑地把脸凑上去一点,等唇角两边两条线对称一致,魏游收回手捻了捻指尖。
“王君,番薯又香又甜,真的能吃!”
那位明州人吃了一口欣喜惹狂地跑到两人面前,热泪盈眶,要知道这玩意儿夷山有太多被当做无用东西扔掉了,要是能分给百姓,能救活多少人啊!
他眼底蓄满了激动的泪珠,等抬头见了江盛的脸,泪水像是开关一样又缩了回去。
“……”谁画的这么丑!
他的脖子咔咔咔转向一旁的魏游,后知后觉罪魁祸首是谁,把到嘴的“丑”字吞下去,暗自庆幸悬崖勒马捡回一条命。
“你想说什么?”魏游问。
王爷比王君可怕多了!那人结结巴巴半晌才冷静下来:“小人,小人想说夷山有不少番薯,我等未曾见过此物,以为无用便留在了山寨中。”
百姓目前缺的就是粮食,他们恨不得地上的石头都能吃,证实番薯能吃,当然迫不及待想收回去。
魏游点点头:“夷山番薯有多少?”
“约莫一间屋子。”
“一会儿本王派兵跟你回去把番薯运回明州衙门,”不知道夷山的番薯挖完了没有,怕人不认识番薯藤,魏游准备亲自去明州一趟,“夷山的人先押在牢房,本王有事问他们。”
“王爷是要问番薯的种法?”
“不是,”魏游没有解释太多,只不过提醒了一句,“别乱吃,长黑块的番薯吃了会中毒。”
一听会中毒,蠢蠢欲动的心思歇了,番薯是新鲜物他们不解其用,要是吃坏了肚子得不偿失,如今不光粮贵,草药也不便宜。
去明州需要待不少天,水泥厂、玻璃厂等新开的厂子需要人看着,魏游找人商议接下来的事宜好做离开的准备。
江盛随同,此时在寝殿里给自己收拾行李,倒不是抢下人的活干,主要是找点事做不无聊,这里没有伙伴也没有电子设备,闲得人发慌。
收拾的差不多,江盛走到妆奁前挑几个发簪,竖立的豪华铜镜倒影着江盛的脸,他下意识偏过头正对镜面,照了照与穿越前一样的小脸。
这一照,却愣住了。
与平时干净脸不同,镜中人嘴角两旁画着两根黑色的朝天胡,线条从唇角开始蜿蜒至与鼻尖成一水平线,江盛扯动嘴角裂开一个笑,那两条黑色线条往两旁拉,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
这丑不拉几的两片朝天胡是谁画的?!
比唱戏的关公眉毛还粗还夸张!
“当真?!”
夷山管辖地县令,嘭的一声直接把椅子掀翻了,县令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不敢置信地瞪着盯梢动向的下属:“王爷呢, 还在夷山吗?”
下属点点头。
县令顾不得倒地的椅子, 立即道:“走, 派人去支援。”
王爷调了附近的驻军,不缺他们县的人手,但是县令心痒痒,新的作物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当初无法反抗夷山的山匪, 衙门的底子都被掏空了, 如今有粮食怎么能放过。
“王爷,您瞧这个是不是!”
魏游蹲下身, 沿着藤蔓找到根部,直接让人拿锄头松土翻出来。
“真的是番薯!”
“这玩意儿居然长在地下,怪不得找不着。”
王爷说番薯叶长得两头圆宽,一头尖,夷山这块地没有被灾民啃秃, 山上的草千千万万,这样的长相实在常见,他们找了好多都被王爷否定了,有那么一瞬他们甚至怀疑这位瑞安王在戏耍他们。
“番薯藤别扔。”
没有魏游的提醒他们也不会扔,现在只要是能吃的菜, 他们什么都不挑。
小队头领郭惟孝机灵些, 觉得不仅仅是吃这么简单:“王爷,番薯藤可有其他用作?”
“嗯, 收集起来,可再次种植。”魏游回。
他做两手准备,若是藤种不活,靠番薯发芽后剪了苗种也是一样的。
番薯一般在秋季成熟,且是喜热的作物,北方因为冬天冷需要越冬存储来年开春再种,但东岭气候温热,明州一带可直接用番薯藤扦插新的番薯,省了中间过冬的时间。
他们发现的这些番薯已经成熟了,只是夷山的人没有挖完,魏游让人把成熟的番薯先刨出来入库,再翻垦种植新的番薯。
因为怕番薯出情况,种不出来,魏游和江盛索性住在夷山寨子里等苗稳定了再走,不得不说山匪挺会享乐,这儿的地段选的不错。
“问问附近的村有没有想搬地方的,山匪霸占的地儿土地肥沃,适合种植粮食,若是有人不介意被山匪住过,就迁过来。”
魏游吩咐了几句又去了一趟明州衙门。
番薯的事情夷山人压根不知道,他翻遍整个明州,只有夷山一带有番薯,且算是山匪私养的,不像是本地作物。
这倒是有意思了。
可惜夷山的山匪头子早前被砍头,他总不能到阴曹地府去问人,只能找夷山的山匪问来源,幸好还真有人知道些。
“王爷说的番薯、红薯我们称其为地瓜,食之可饱腹,因种在地里长得像是瓜便一直这么叫。地瓜归夷山的女眷种植,不过原先夷山没有地瓜,是大当家与鲤州一位贵人交换所得,说是能食用。”
魏游找的这名女子是大当家的宠妾,家人被杀她被山匪掳了来,魏游许诺让她改头换面去江南的肥皂分铺当差,她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魏游还从她嘴里套出了山匪的地下私库,里头的私藏甚至超过一个大族。
魏游回去便同覃洐说了这件事。
不曾听闻鲤州有祸害一方的大人物存在,但今却查出有人与山匪勾结买卖,万事不能掉以轻心,留个心眼准没错。
半月过去,番薯育苗成功,魏游找了几个会种田的留守在那,又将种番薯的事推广下去,等番薯藤分完便不再亲力亲为了。
本来一切完工他们该重返建州,不过听说搬到夷山的下河村有人要成婚,又多留了两日。
“凑热闹变成高堂了。”
魏游好笑地坐在上方,等郭惟孝和他在下河村认识的哥儿腼腆地朝他拜礼。
“哥儿那头无父无母找的是下河村的族老,咱这头郭惟孝也没长辈,你又是顶头王爷,不找你得罪了你怎么办。”江盛等新人送入洞房后,揪着魏游说悄悄话,两人被安排在主桌,身旁两个座位没人敢坐,隔开后才坐了郭惟孝的几个好友。
“第一次做人高堂,新鲜吗?”魏游柔声问。
“新鲜,原来古代拜堂是这样的,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被红布遮着什么都看不见,错过了不少,比如敲竹竿啊之类的。”江盛拆开一个抢来的小红包,里面包了一文钱,把江盛开心地不行。
“是钱诶!”
“是是是,小神仙真厉害,”魏游看了一眼递到他眼前的一文钱,让他把钱收好,“开席了,神仙转世了也怕饿。”
又给他夹了一块番薯块,甜的江盛眯起眼,像是享受高级待遇的大懒猫。大堂内尽是红布,衬得江盛的脸白里透红,甚是好看。
“你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吗?”江盛忍不住给魏游分享郭惟孝夫夫的英雄救美事,说的眉飞凤舞,“郭惟孝嫉恶如仇斩杀对小夫郎图谋不轨之人,两人一见钟情,后山匪来袭,生死关头不离不弃,事后郭惟孝求娶一生一世,太让人感动了。”
魏游:“……喝口水润润嘴。”
“这就好像是以前人说的,他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他,像不像?”
英雄救美的桥段,配这句话确实恰当,不过魏游职业病犯了,想起后面的话……迟疑地点了点头。
被江盛见了:“你不觉得特别酷吗?”
亮晶晶的杏眼谁见了都舍不得让他难过,魏游笑了笑,道:“是很精彩的爱情故事,不过,小神仙当初下湖舍身救我时,也很酷。”
“怎么扯我身上了。”江盛忍不住嘟囔。
说别人还好,一说自己……
江盛眼神乱瞟,做贼心虚地看向同桌的人,虽然别人不敢看他们,但江盛还是忍不住被魏游直白的话羞到,耳尖到耳廓整个红透了,被红彤彤的灯光照得薄而透明。
频频开口的嘴终于肯停下来吃东西了。
魏游替他擦了擦满是番薯碎屑的唇角:“要回建州吗?”
“好不容易远离牢笼,”他在建州都快被闷坏了,没有娱乐设备领略自然风光也不错,虽然比不得他钟爱的大海,至少不必闷在房里无所事事,“当是游山玩水了。”
地大物博,要想全面发展东岭,少不得走一走挖掘当地特产才好,游山玩水的时候可以适当关注一下。
魏游想了想,问:“有想去的地方吗?”
“咱们去饶州瞧瞧怎么样?”江盛提议,“上回送我们的柘部落是饶州人,我还没见过原始部落呢,听说部落信奉蛇啊虫啊这些毒物,还有图腾!明州与饶州近,来都来了不如顺道去看看。”
“还惦记着图腾。”
“听说图腾会受人体力量的爆发发光发亮,想去见识见识。”
神话故事看多了,顶多涂抹过类似荧光粉一样的物质。魏游也没戳穿,算了算时间:“如今十一月,接近年关,兴许能碰上当初柘部落的船工。”
“那最好不过,我要找柘庆锋的夫郎清哥儿学厨艺!”江盛举起一块糕点,立下豪言壮志。
魏游:“……”
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婚宴过后,他们修整一番朝饶州出发。
饶州寓意“富饶之地”,可惜他们踏上明州通往饶州的官道时,便觉得此地荒凉无比,普通的官道至少是一条干净宽阔的泥路,但是饶州不同,官道两旁时不时有树枝树干阻拦前进的路,地上更是杂草丛生,一片狼藉。
等到了饶州城,更是夸张。
听闻流放之地贫瘠荒凉,没想到穷到这般地步,连城墙都是萧瑟斑驳的土夯样,怕是使劲踹上一脚就能坍塌,形同摆设。
“这要是山匪敌寇突然来袭,简直一马平川,所有辛劳的汗水付诸东流。”王府护卫长柴正峰道。
一人路过他们时听到这话,走出好几步又转身折回:“这位兄台想多了,饶州贫瘠,土匪都不愿意来。”
怪不得饶州无土匪上报。
“饶州城不像是城池,倒像是个大型原始部落聚集地。”
那人奇怪地看了柴正峰一眼:“你们从别处来的吧?此地五百年前就是个大型部落交易地,后来统归朝廷管才建了城。”
“兄台怎么称呼?”
这人一脸疲惫但掩不住上位者浑然天成的气息,看着不像是个普通老百姓。
“庞从,你们呢。”
魏游几人用了本名,在这里倒是无所顾忌,只有魏游一人用了江姓,魏是国姓不好随意使用。
“几位来饶州是……”庞从打量几人的着装心思转了一圈,斟酌道,“游玩?”
“是也,却也不是。”魏游接过柴正峰的话,对上庞从。
庞从一愣:“那是?”
“庞兄可知柘部落如何走?我们路过明州时忆起柘部落的柘庆锋兄弟便想来探望一番。”
庞从还真知道柘部落的事,柘庆锋带着一众年轻人往外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要说没出息还好偏偏成了事,近几年不少部落接连效仿,饶州人数骤减有这部分原因,可让当地官员头疼不已。
庞从心里惊讶面上不显:“柘庆锋这会儿不在饶州,怕是仍在外头。”
“无妨,近年关,柘家船上的人也该回来了。”
魏游这么说,庞从便收了话题结伴往城内走。
“进城十文钱一位。”
城卫拦住他们的去路,语气不善。饶州少见马车,他们这一行又是马车又是护卫的,瞧着不像是当地部落的人。城卫原本懒洋洋的打着盹,要不是这群人一身行头看着像冤大头,他才懒得搭理。
一位十文钱对魏游来说不贵,他们明里暗处一百号人,进一趟城门价值一两。魏游想让刘和德掏钱,身后却传来一道算不得熟悉的声音。
“陈二。”
被柴正峰遮挡住的庞从上前一步,城卫见了人,身上的气势瞬间消下去,躬身行礼:“庞大人,您回来了。”
“辛苦了,”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庞从没有揭穿城卫多收五文钱的行为,“这几位是我结识的友人。”
城卫哪里敢造次,恨不得把头缩起来:“几位请。”
“你竟然是饶州城的官员。”入了城,江盛好奇地看着他,一身简简单单的粗布衣也没带随从,看着比城卫还落魄,果然人不可貌相。
刚才拦住他们的城卫皱起眉头不悦,怎的这位哥儿不识相,见了大人还不行礼,他上前一步想呵斥,却被柴正峰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庞从若有所思:“几位也非寻常人。”
他倒是还想说什么,可余光瞥见远处跑来的官差,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匆匆同魏游一行告别快步离去。
落日黄昏,魏游瞧着天色,道:“先找一家客栈落脚吧。”
若说建州是富豪的集聚地,那东岭并称最穷两地之一的饶州,就是妥妥的平民窟了,怪不得柘部落的年轻人不愿意留在饶州生存,与建州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实在没法子比。
内城不大,房屋与城外相处无几,越过商街的店铺往里看,甚至还有几间未修葺的茅草屋。魏游几人找了一家算得上干净的客栈住下,吃着简简单单的几碟油水不足的菜,心里的预期一降再降。
现代生活真的幸福。
而这里,连吃一块肉都是奢侈。
江盛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偷偷夹了一块肉给蹲点许久的小乞丐:“快吃,吃了再走。”
外头一群瘦高的乞丐虎视眈眈,要是拿回去,准会害了人的命。
“谢谢这位夫郎,谢谢这位夫郎!”
小萝卜头手捧成圆弧形,示意江盛扔手心就行,他若是上去拿,不小心抖脏了大人的筷子可不行。
小乞丐的手脏兮兮的全是泥灰,一看便知许久没洗了,江盛皱起眉头直接把肉塞进他的嘴里,只是碍于洁癖又重新拿了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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