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忘记丞相说的擅长女工了。
来福为他们留了一盏微弱的油灯,视线受阻后嗅觉反而灵敏,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难免肩膀靠的近,闻着越发浓郁的香气,魏游第四次走神。
平日里江盛身上的特殊气味淡淡的,很好闻,今日不知怎么的,更加浓郁了,虽然好闻,但身体却有一丝难以忽视的燥热。
快到江盛入睡时,魏游终于忍不住询问:
“你身上添了什么香?”
“香?什么香?”
江盛声音迷迷糊糊, 有些失真,大概是被人从睡梦中强行脱离,大脑懒懒恹恹, 还未彻底清醒。
“衣物的淡香很好闻, 是下人给你新换的香料?”
其实江盛衣物上的香同他是一样的, 都是上好的御赐沉香, 但除此之外,江盛身上另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淡香,由内而外包裹在被褥内,越发浓郁。
“没香气啊。”人鱼才不屑人类的香水味,熏死鱼。
江盛抬起胳膊轻嗅, 因为手臂带动被褥, 搭起一个小小的帐篷,空气流动下香味直袭魏游的鼻腔。
魏游呼吸一滞。
身旁人毫无所觉, 嘴里念叨着没有闻到香气,为证明没熏香,不假思索把手臂横在魏游鼻子下。
“有了香皂我都不让云哥儿熏的,这儿的香太浓了不喜欢,你说的淡香没闻着, 莫不是我鼻子出了毛病,你闻闻。”
柔顺的布料划过鼻尖,除最开始羊奶皂的奶香外,还裹挟着江盛特有的香气,魏游屏息不敢深吸, 偏生有人无所觉靠过来, 连的他都沾染了江盛身上的味道。
烛火漏出点点碎芒,映在精致白嫩的小脸上, 他嘴里不停念叨“有没有闻到”,魏游眼眸半阖,恰巧落在对方开合微撅的薄唇上。
软软绵绵,很好亲。
就像那几日一样。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问了几回不应,江盛不耐烦了。
小嘴撅起的弧度更大,魏游微微出神,等回过神,食指已经点在了江盛柔软的唇瓣上,他亦对上一双惊讶的明眸。
魏游瞬间清醒了。
他在想什么?
平日逗江盛生气仅是觉得江盛暴跳如雷的样子可爱,却不曾有其他龌.龊的想法,如今,魏游被自己身体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拧起眉头,伸手缓慢揉眉,遮掩住眼底的片刻慌乱。
娱乐圈见多了昏暗的事,这方面的念想降低不少,再加上日夜颠倒的作息,连谈恋爱的功夫都没有,更何况找个伴,穿到大荆上辈子没经历的事经历个遍,连某方面也变了。
当真是开荤的男人在欲方面的需求会不同。
许久,魏游抽回手:“大概是我闻错了,只有香皂的味。”
指腹离开唇瓣瞬间变凉,魏游强迫自己清醒,说出的话不自觉冷了几分,听在江盛耳里就突然如冬日飘雪般语气急转直下,莫名其妙。
“占我便宜呢!”他忿忿。
狭小的床榻间一时无言,江盛沉下心感受,香气没闻到,就是腿有点痒有点热。
有种想变尾巴的冲动。
因为身旁躺着魏游,他俩又同一个被窝,他怕被发现都好久没变漂亮尾巴了,一定是尾巴想大海了。
魏游沉默地下床,没有萦绕鼻尖的气味,他身上的燥热压下不少,略作思考后,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新被褥。
早先两人同床不同被,天气渐渐寒冷,第二日醒来魏游身上总会有一只紧贴的八爪怪挂在胸口,另一床被子成了摆设,索性同盖一床。反正江盛心大,他也不会心猿意马做其他事,两人均未觉不妥之处。
现在怕是不能了。
“你还挺贴心,知道给我加一层被子。入秋下雨越下越冷,我刚一个人在床上盖一床脚都冻住了。”
江盛说着主动往里挪了挪,摊开手准备帮着摊第二床被子,结果魏游只是简单地把被子放在床沿,替江盛捻紧被子后自己铺床躺进新被褥中。
“好端端的怎么分开睡了?两个人更暖和。”
魏游没有正面答:“你一个人睡脚冷再给你拿一床?”
“你身上暖,比被子管用。”
被子只能保暖,魏游一个大活人自然产热的,二选一选什么不需要犹豫。
“染了风寒,会传染给你。”魏游面不改色说谎。
江盛伸出一只手抓紧被子下的被褥,哦了一声,他没有怀疑,就是觉得魏游这个法西斯也有人道的时候,会为别人着想。
“生病十分难受,喉咙肿起来吞咽困难,不能吃美味的鱼了。”江盛一想到感冒就忍不住苦皱眉头,看着魏游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你真惨。”他断定。
江南深秋不像北方单单体感冷起干褶,而是一种冻到骨头里的阴冷,特别是雨后,裹着被子都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昨夜睡得晚,昏昏沉沉又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早晨醒来被褥内毫不意外多了只八爪鱼,温热的身体贴着他的半身,手臂圈着他的腰,头贴在他的胸口处,鼻息喷打下带起一阵养意。
魏游试着掰了几回无用,反而冷风入被。
应了那句话,真得了风寒。
“你昨日没睡好?”江盛好奇地紧盯魏游,他很少见魏游有黑眼圈,即使每回比他睡得晚但第二天依旧精神十足,果然生病了人比平时虚弱。
江盛看着看着整个人凑到他跟前,从远处看像是半趴在魏游身上,魏游张开手抵住滚圆的脑袋,一手推开。
“离我远点。”
声音沙哑,比往日低了一个度,更有磁性,江盛的腿又开始痒了。
“你们人……娇生惯养的人底子就是差。”不像他们人鱼,酷爱冬泳不容易生病。
“据我所知,丞相府的哥儿均是娇生惯养的,怎么,丞相亏待你了?”魏游端起中药一口闷。
空气中残留苦涩的中药味,江盛挪动屁股远离魏游的位置,心生佩服,这么重味的药跟喝白开水似的,眉头都未皱一下。
“爹才不会亏待我。”亏待小哥儿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魏游不置可否。
秋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晨起便停了,青石路上留下几洼积水,又连出了两日太阳地面回干,魏游病来得快走的也快,这一日,两人乔装打扮出了门。
安海镇虽不是钱塘府城,但建有钱塘大港苏港,商街往来络绎,单说繁华,不比府城差。
魏游和江盛穿梭在人群中,摩肩接踵时不时被挤开,又是一窝蜂的人群从侧方涌出,魏游忽的察觉袖口微紧,衣袖被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攥住。
到底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知道害怕。
“那是哪?”手上抓着人,心下安定的江盛指向人群流出的地方,问。
“许是戏班子唱完戏。”魏游也没见过,倒是一旁的刘和德插了话。
江盛兴趣全无,戏台咿咿呀呀一句话能唱上半天,讲得方言又听不懂,他性子急,听了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这位夫郎,可是要买冰糖葫芦?”
江盛抬起的手未放下,往右侧偏了偏,不远处的卖货郎见了以为他要买东西,笑着迎了上来。
哥儿与汉子不同,不仅体现在体格上,更有衣着打扮盘头发髻等,更直观的是额处殷红的孕痣,一目了然。
眼前两位手牵手明摆着是两口子,卖货郎靠近后看清两人袖口处的金丝线,笑容真诚三分:“新鲜的冰糖葫芦,今早刚做的,酸酸甜甜,可受哥儿女子喜爱了,这位小相公要来两串吗?”
“想吃?”
魏游还记得当初在京城路过的卖货郎,江盛盯了好久的冰糖葫芦,大概是喜欢的。
“来六串!你一串,我两串,刘管事一串,云哥儿一串,锦哥儿一串!”江盛移不开视线,一想到红润剔亮的冰糖葫芦一口咬下去,外甜里酸的,他就忍不住流下口水。
众人受宠若惊。
山楂做的糖葫芦五文钱一串,一串五个,算不得多值钱的东西,若只有平日近人的王君那云哥儿锦哥儿接了便接了,今日王爷也在,他们是万万不敢的,于是连忙推辞。
只有刘和德笑得和蔼:“多谢小主子。”在外他没有称呼王君,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魏游见刘和德溺爱孩子似的掏钱,不禁反问:“你只有一张嘴,为什么要两串?”
“谁说我一下子要吃完,又不是夏天冰糖葫芦放的起,一串我现在吃,还有一串留了晚上吃。”还挺理所当然。
“你这贪的倒是清新脱俗。”
魏游转向声源,寻思怎么有人把他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两个背着麻袋的汉子与他们擦肩而过,刚才那句话是矮个子汉子对高个子汉子说的,听口音是安海镇人,走远了还能辨出语句里的“谷子”“香皂”等词。
“他们好像在说安海镇粮行的事。”刘和德道。
“过去瞧瞧。”
东街粮行外围成一圈,闹哄哄的,先前魏游一行碰上的两个汉子位于人群最前端,与一位穿着粮行衣服的雇员起了争执。
“我认得你,你是陈家米行的伙计,前几日陈家米行因账目伪作偷税被罚,今个儿你就来大福粮行了。昨日我亲眼见着你收了别人五文钱,帮她换了香皂。”
“你胡说,我敢对天发誓,若收一分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你没反驳换香皂一事。”
魏游等人刚来不知前因后果,等着他们说下去。
“出了什么事囔囔,不收米了?”魏游身旁两人眼睛不离粮行门口,嘴里却在说悄悄话。
“我们同一个村的,我认识这两位农户,是张家表兄弟,说是张大前几日卖了两石粮,后脚第二日粮行通知收两石可送一块肥皂,他家娘们卖的早心里头不舒服,撺掇着张大去陈家米行闹过,但无果。”
“那也只能自认倒霉,就像冬日里的下品白米,昨天每石八钱三分,明日可就八钱五分了,谁敢去闹,明个儿不卖给你了。”
“这哪里一样,陈家米行急着收粮,不想卖便不卖了呗,又饿不死,”与张家兄弟同村的那人继续说,“还没完呢,昨日大福粮行出了一新鲜的肥皂,叫什么香皂,五石谷子送一块。”
另一人不解挠腮:“大福粮行和张家兄弟有何关系,他不是卖给陈家米行了吗?”
“听我说完,张大家的好巧不巧前日到大福粮行卖了六石粮,又比送香皂的事早一天。”
“两次都没赶上,这运气哟……”
“所以啊,”那人歇了一口气,“闷亏吞了也就吞了,结果偏偏这时候他见着有人问大福粮行能否把先前两石米换一块肥皂的事通融一下,再背一袋来,还了两块肥皂,换成一块香皂。”
“怎的,我被绕晕了,你说的啥?”
“就是那人原先卖了六石粮,得了三块肥皂,如今有新香皂了,她想再加一石粮,把原先的两块没用过的肥皂还给店家,换取一块香皂。”
这么一解释,对方听懂了:“大福粮行同意了?”
“同意了。”
听到这,魏游不由蹙眉。陈富曾和他说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当初两人一致认为不能换,否则乱了套,做不好得有人闹事,铺子伙计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是怎么回事?
因为人手不够从陈家米行调过来的陈三现在冷汗直流。
当初那位来换香皂的大娘好不可怜,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活像是不给换今个儿就吊死在大福粮行门口,掌柜的不在,他又怕事情闹大,本想着对方送来的两块肥皂是未使用过的,换了也就换了,息事宁人,却不曾想被人见着了。
闹得人尽皆知。
张家兄弟见伙计心虚,不依不饶,反而更大声:“所以凭什么不给我们换?”
大福粮行本就是安海镇的好地段,再加上与肥皂粮食相关,一出事吸引了许多路人,人员混杂,不明就里的跟风人云亦云。
肥皂热度高,安海镇这几日茶余饭后聊的都是肥皂,因为肥皂新奇效果好,得百姓喜欢,且肥皂只能通过卖谷子渠道获得,物以稀为贵,大伙一皂难求,生怕明天又改了说法,说肥皂没了。
前段时间因为涨价疯狂卖粮,如今舍不得再卖的那批人自然心里不快活,肥皂的新鲜劲过去,又出了香香的肥皂,大家当然想要最好的。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本来就是大福粮行做了先例,别人能换他们怎么就不能换了。
不占理。
人群七嘴八舌,甚至有阴谋论说大娘的事杜撰,指不定是那伙计的亲戚呢。
陈富恰巧在大福粮行核对今日账目,见外头有人闹事,赶紧出去调和:“各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你们当中不少人知道陈家米行规矩,肥皂的规矩定了从没破例换过。”
去过陈家米行的都点点头。
但张大家的,叫喊得更大声了,什么“我家婆娘因为这件事气得病倒了,找大夫看花了二两银子,如今躺在床上,娃们无人照顾,可怜”云云。
同情弱者是人类的天性。
本来听了那伙计说的事还觉得对方也不容易,等闹事人说的更凄惨,他们又开始同情闹事者了。
倒是魏游身旁那位桃花村的村民鄙夷:“亏得我还同情他没得肥皂,那张大娘我今早出门还见着了,吃了三张大饼,拿着鸡毛掸子中气十足教训家里头那些个混小子呢,哪里病恹恹。”
江盛皱眉:“那你怎的不站出来把事情真相告诉大家。”
“我站出来又有何好处?”那人以为是新来的路人,也不转头,“同一个村的,惹了一身腥,我家以后日子能好过?”
“可这人分明是讹钱啊,是不对的。”
“太天真了,”村民讥笑地转过头,对上魏游的眼睛,怔愣半晌,又上下打量他们一行人的衣着,最后定格在江盛身上,“这位小夫郎不知村中的弯弯绕绕,如若我今日站出来,我一家老小明日同那位伙计一样孤立无援,没人喜欢告状的人。”
江盛还想说什么,被魏游一把带进怀里,宽阔的胸膛带着温热的松香气,江盛瞬时失了声。
“让让,让让。”
后头身穿官服腰配大刀的人硬挤到前头,撞得人仰马翻,看衣着大概是衙门的捕头。几位官差站在人群中默默关注粮行的事,周围见着这阵势都不敢随意出声。
大约是这头聚集太多人,过来瞧瞧。
怀里的人不自在地扭动,魏游又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味道,他收回视线低下头,昨日他特意问了云哥儿江盛用的香料,就是沉香,香皂用的也是最天然的羊奶皂,不含催.情的香料。
古怪的是,除了他以外,问了其他人没人能闻到江盛身上浓郁的香气,要不是身体反应做不得假,他真怀疑自己嗅觉出毛病了。
“你想闷死我……”江盛扑腾着手臂。
魏游松开揽肩的手,让人待在另一侧避免碰撞,等他站稳,魏游转头看向陈富。
“陈三的情况大家想必已经清楚,他自知违反了大福粮行的规矩,谅在情有可原,罚三个月的工钱免了,”陈三是陈家米行的老伙计了,陈富其实不忍心,但比起米行的利益,一个长工又显得不重要,“即日起你不用再来了。”
“多谢陈当家。”陈三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当即谢过陈富,这事是他处理不当,不扣工钱已经不错了,日后怎么过还是回去再细细琢磨。
路人不禁唏嘘一声。
这回又同情陈三了。
陈富处理完店铺的事,转过头看向闹事的张大,温言道:“大夫可说还需多少两银子治好?”
还有钱能拿?
陈大收起哀嚎,眼底的喜悦不似作假:“十两,大夫说治好需得抓一个月的药。”
陈富冷哼:“你家媳妇是哪个大户人家出身,比花还娇贵?”
围观的路人仔细一想,一块香皂气得花十二两银子看病,明摆着当他们傻子啊。
再说,这人不是来换香皂的吗?怎么要起钱来了。
不对劲。
“哎,陈当家,我家婆娘心脏不好气不得,”陈大脑子直,被人问什么就接着话说下去,反而陈二接过话,“咱也就想换一块香皂,见着香皂兴许大嫂心里郁气就散了,自然无需再掏钱看大夫。”
那倒是能接受。
一块香皂和十两银子,那还是换香皂划算,而且又不是不给粮,只不过通融一下而已。
不少路人这样想到。
原来当初那句贪是这么个意思。
魏游嗤笑一声,今天这事讹钱是表面,他们真正的目的可不在此。
“你笑什么啊?”江盛本来思考着剩下的两颗糖葫芦现在吃还是看完热闹吃,听到魏游的笑声,忍不住歪头询问。
雪白的脸蛋微微鼓起,而糖葫芦串上的山楂少了一颗,魏游隔着白嫩的皮肤点在脸颊凸起的山楂上,说:“问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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