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倏地逼视他:“你想逃票?”
梁文:“......啊?”
梁文尴尬的笑了笑,往江渔旁边蹭,说:“那我跟江老师一间房。”
也只能这样了。
夜幕降临,点点繁星点缀天际,天边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种天气很适合睡觉。
江渔躺在床上发呆。
他失眠了。
他发掘过很多文物,也写过很多报告,但不知为何对明天的发掘惴惴不安。
宋长安究竟是谁?
系统从何而来?
无垢和圣帝在宋长安心中扮演什么角色?
一切的一切像团看不清的迷雾,每每将要触及又骤然溃散。
他有预感,明天发掘镜陵,一定有事发生。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天图。
他睡不着的原因就朴素无华多了。
“他为什么讨厌我?”天图瞪着眼珠看天花板,“没道理啊。”
宋长安单手撑着后脑勺,随口答:“不合眼缘。”
天图:“.......”
天图:“怎么可能?我师父从小说我面相好,别人一见就喜欢!”
宋长安笑了一下:“你师父说过吗?”
天图不可置信的翻身:“他没说过吗!!”
这句话的语气跟‘你以前都是骗我的?!’差不多。
宋长安:“那就说过吧。”
天图又躺了回去,继续纠结:“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梁文排斥我?”
他脑子浮现梁文的模样。
挺清秀,挺胆小。眼睛特别好看,看到他就闪烁,偶尔还会脸红......
忽然,他福至心灵的——
“难道......”
宋长安睁开眼睛,微微偏头看他。
“难道梁文喜欢我?”
“......”
天图越想越觉得没错:“怪不得见到我就躲!怪不得脸红结巴!可为什么第一面就喜欢我?”
宋长安欣慰,好歹会自我怀疑一下,下一秒他就听天图说——
“难道我完全踩在他萌点?”
“...........”
“不行,我得找个机会拒绝他!”天图喃喃,“我喜欢女生啊。”
像安程那种柔弱中带着坚强的女生啊。
宋长安抽了抽嘴角,不再理会徒弟的爱恨情仇。
【作者有话说】
镜陵部分是宋长安和江渔前尘往事,故事比较虐,也有点憋屈。
镜陵part结束后开始复仇,这部分爽一点,看不得虐的宝宝可以囤囤文,等复仇后再看~
宋长安拎着一个蓝色背包, 敲开江渔的房门。
江渔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和宽松牛仔裤,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狭长的眼眸水雾氤氲, 迎面有股薄荷味。
估计刚洗漱完。
宋长安一见他就开始笑,倚在门边, 递过背包。
江渔半阖着眼按了按包,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抬眸望向宋长安:“?”
宋长安弯了弯眼角:“吃的。”
江渔抽了抽眼角, 吐槽道:“你以为我去秋游吗?”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收进随身空间放好。
宋长安带天图进屋, 天图的反应有些奇怪, 左顾右盼没看到梁文,竟然主动问:“那谁呢?”
江渔瞥他一眼:“浴室, 洗漱。”
天图极快的皱了一下眉, 表情看起来纠结万分, 而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面露坚毅和不忍。
江渔欣赏完川剧变脸, 问:“怎么了。”
天图目光炯炯:“等会让梁文来我房间, 我有事要跟他说。”
江渔:?
天图转身就走,连背影都那么毅然。
江渔目送他远去, 偏头看笑得直打跌的宋长安:“他犯什么病?”
宋长安轻咳两声, 笑说:“昨晚我们深入聊了一下。”
江渔蹙眉:“你把良缘的事情告诉他了?”
宋长安:“那倒没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以为梁文喜欢他。”
江渔抽了抽眼角:“谁?喜欢他?”
所以他让梁文过去是为了......
宋长安看出他的想法,补充:“拒绝他。”
江渔:“.......”
这个场景光是想想就尴尬万分。
为了不尴尬, 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我走了。”
宋长安垂在腿侧的手指微动, 笑说:“行啊, 早点回来。”
江渔点点头, 转身离去。
宋长安靠在窗边静静望着他。
【主人,您怎么不阻止小金鱼?不怕他想起来吗?】
宋长安眼睑都没动:“阻止不了,也没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哇!】
宋长安笑了笑,揉揉眉心,开口:“他不会想起来。”
重置世界的时候动了手脚。
系统点头如蒜,忽然不知道想起什么浑身一僵。
宋长安感受到系统异样,问:“怎么了?”
【那个......】
宋长安蹙眉:“说。”
【第二世的时候吧......小金鱼求我办了件事儿。】
宋长安:“......”
他简直气笑了:“死性不改。”
【QAQ】
镜陵考古队来了个新面孔。
镜陵考古队来了个长相俊逸无双的新面孔。
当江渔出现在考古队列时,男男女女都凑在一起打量他。
前文有言,圣迹选拔镜陵考古队员门槛极低,缺钱的无聊的只要购置一件高等文物就能参与,这只考古队于是横七竖八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江渔因为某些因素迁怒他们,抬眸环视一周发现还有几个年过花甲的老年人举着复健手牌组建老年观光团时,更气得不想说话。
他不说话,别人不敢贸然打扰,于是进入墓道时,他只身独行。
明夜与黑月不同。
黑月所有行为都为了活着,整个区域处于极度混乱之中,对墓葬、遗存等可以发掘出文物的东西毫无敬畏。
明夜有明确的法规框束,又不像黑月那样依赖文物,考古对于这代人来说更像探险寻宝。
因此面对又黑又冷的墓道,几个话痨开了话茬。
“上个月挖过一次,情况如何?”有人问。
“不怎么样,第一次见这么穷的陵墓,甬道连龛笼都没有,他们辛苦挖了一个星期才收获几样丑不拉几的手工制品,材料还特别廉价。”
“啊呀,第一次发掘投入还挺大的,圣帝岂不是气死啦?”
“倒也没有,听说全收了,还赏了好多钱。”
“圣帝大气。”有人拍了个马屁,继续问,“那主室呢?棺椁里总有高等文物吧?”
“上次考古没进到主室。”
那人脚步微顿,很惊讶的说:“这么简陋的陵墓,一个星期还没进到主室?”
“呵呵,没想到吧,主室前有好几个假墓,连陪葬都没有,全是坑!”
“好家伙!穷成这样还设假墓,不知道以为他是凌德皇帝呢!”
凌德皇帝是瑞安的弟弟,瑞安谋权篡位称帝,是凌德率兵为前朝忠义皇亲国戚复仇平叛。
——称得上圣迹的大英雄了。
圣迹公民比喻皇帝天花板时都喜欢以凌德为参照物。
江渔捏着手电往前走,他们的对话听得一字不差。
这样说来,主室没有被破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镜陵如此在意,只是第六感告诉他一定要保护好镜陵。
“图纸带了吗?”又有人问。
“带了带了!”
江渔掠了一眼。
图纸即主室墓道的地图,正式开放二次考古前,圣迹曾下派一批考古队勘探地形,已经找到正确的墓道。
他们出发前非常紧张,但凡跟‘陵’沾点关系的墓葬,主室前都设有机关毒气。
比如凌德皇帝的陵墓,共有13个墓葬,有一半都是假墓,剩下都是陪葬坑。而放置棺具的主室更是围了一圈水银,闲杂人等不敢靠近。
没想到镜陵啥都没有,考古队员按着路线走了一圈,正确墓道的路线图就画出来了。
这倒便宜了他们。
众人跟着图纸横七竖八的拐,很快来到主室。
“太.....简陋了吧。”队员简直目瞪口呆。
江渔捻了捻发梢,缓缓扫视一周,心里有种很难描述的胀涩感。
的确太简陋了。
棺具置于主室中心,木头做的,规模中规中矩。但当时已经出现石椁,一代皇帝棺具竟然不用石椁,怎么看都有些寒酸。
四壁都是土墙,用灰砖夯筑,大概首批考古队加固了一下主室以免后来者遭遇危险。
这着实有点出乎意料,他以为圣迹考古队都是一群强盗,除了破坏墓葬什么也干不了。
但转念一想,首批考古队的组建人是宋长安,如果是他,以保护为目的发掘镜陵就很合理了。
椁室前有个小型祭祀坑。
“卧槽!祭祀坑!”
祭祀坑的高等文物最多也最猎奇!
众人兴奋不已,纷纷探头一看——
大失所望!
“别人的祭祀坑要么人祭要么畜生祭,他这是什么东西啊?”有人吐槽,“陶俑吗?但刻的是什么?猪还是狗?”
江渔也走上前。
众人看到他,自动让开一条路。
陶俑,四不像的陶俑。
江渔垂眸敛目,捻了捻发梢。
不太像成熟工匠的作品......说作品都算抬举制作人了,猪不像猪,牛不像牛,狗不像狗......江渔觉得自己知识储备真是深厚,刻成这样还能认出陶俑的形象。
“什么啊,只有画卷啊!”一旁传来失望的声音。
江渔抬眸望去。
有一波人先看了椁室。
椁室套在木棺外层,用于放置随葬品,出现高等文物的概率最大。
他们兴致勃勃的来,气急败坏的骂:“这真是陵墓吗?谁给他定性的?皇帝椁室都有四重,他只有一道也就算了,放得还是这些东西,自立为王吗?!禹代重臣的墓葬都比他高级!”
这时候再拿凌德皇帝陵比对,就是登月碰瓷降维打击了。
江渔听到关键词,眼角微微一跳,正要过去看看时,有个年轻男人伸手拿起画卷。
他没有经过专业的考古训练,忘记触碰画卷前要兽化手臂,画卷在他触碰瞬间化为灰烬!
江渔倏地收缩眼瞳,望着飞散的灰尘,怒不可遏道:“你干什么。”
年轻男人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渔上前推开他,冷冷道:“滚开。”
年轻男人心虚,歉意的让开了。
他心情很糟糕,不光因为文物被破坏。
在他丢失的记忆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曾在他眼前灰飞烟灭。
“没事的,还有这么多呢.....”有人温和的安慰道。
江渔觉得自己神情阴郁肯定很吓人,但他不知道落在别人眼里,他的表情像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不熟的陌生人摔碎......蛮可怜的。
长得好就是不一样。
换做别人看谁搭理。
江渔没说话。
他的眸光落在累得整整齐齐的画卷上,戴上手套,捧起其中一卷,缓缓展开——
“哇去!”
“山水画!”
“好神奇!!”
江渔望向画卷.....倏地一震。
他认识这幅画,或者说,他见过这幅画,连落款的‘安’字都一模一样。
在宋长安的地下室。
不同的是,宋长安地下室的画年代很近,有些甚至笔墨未干。而镜陵的画画卷泛黄,散发幽幽蓝光。
是一件古物。
为什么宋长安的画会成为镜陵的陪葬品?
他到底是谁?
他跟镜陵主人什么关系?
江渔心脏跳得很快,他觉得自己将要触碰真相,却总有一层薄膜阻拦。
很难受,心脏很难受,脑子很难受,哪里都很难受。
他放下画卷,远离人群,独自透气。
“哇!你们看!!”又有人翻找了主室的案牍,案牍放着很多竹简,圣迹不在乎文化,知识类的东西没有引起大家兴趣。
翻阅竹简的人实在觉得无聊,才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情随意翻动,没想到发现了惊天秘密。
“竹简的落款是‘瑞安’!!”
一语惊动四方!
“瑞安?!这是瑞安的陵墓?”
“我去!我去!我去!”
“我见证历史了?那棺具的尸体就是大奸人瑞安?!”
“啊啊啊啊——!”
江渔微微抬首,眸光淡淡落在椁室中心的棺具上。
要开棺了。
“呃......”梁文敲开天图的门,讪笑道,“你找我?”
天图换了套挺正式的衣服,板着脸邀请他进来,两人相对而坐相对而视相对而......反正挺尴尬的。
天图轻咳一声:“我都知道了。”
梁文顿时花容失色。
天图了然,心想果然如此。
虽然他玉树临风气质绝佳血脉高等身为执行官却不摆架子死忠下属人见人爱师父也爱——但他喜欢妹子啊。
看着梁文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的模样,天图决定委婉一点:“你很好,长相好脾气好,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
梁文面部肌肉僵硬,连连摆手:“没、没有,我吃得多脑子笨血脉还低等,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都自卑了!
暗恋是一朵开在尘埃里的花!!
天图幽幽叹气:“不要妄自菲薄。”
梁文仿佛受到更大的打击,一副恨不得拔腿就跑的模样。
天图心生疑惑,难道他预料到自己会拒绝所以想逃避?
不行啊。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天图打算单刀直入:“梁文,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你怎么了?”
梁文忽然收缩瞳孔,灵动的神情空白一片,整个人定在原地,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瞬。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整张脸皱起,面露疑惑。
天图侧头打量他:“你还好吗?”
难道被自己拒绝哀莫大于心死?
梁文感受了一下,点点头。
天图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回去吧,我们好好做朋友。”
梁文终于抬头看他,脑袋缓缓冒出个:?
莫名其妙叫他过来又莫名其妙让他回去,欺负他脾气好是吧?!
......不过刚才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
梁文是谁呢?
◎那人屈指敲了敲桌子,笑说:“你先答应。”◎
明夜的人这方面有点讲究, 觉得刨人棺材不得好死,开棺的事于是落在江渔头上。
江渔戴着手套轻轻推开棺盖,木棺摩擦发出沉重的‘咕咕’声, 里面的尸骸显露于人前。
“开了开了!”
“瑞安的尸骨什么模样,腐烂了吗?”
其他人爆发一阵激烈的讨论, 但没人狗胆包天上前, 倒不是碍于某人冷若冰霜的脸,主要是刚出土的尸骸大多腐烂不堪, 镜陵基础布置就这样,不用看都知道其乃腐烂之最。
但所有人都想错了。
这具尸骨可称得上艺术, 不恐怖, 没尸水。一具白净的骨骸安静躺着,套了一件黑金色衮服, 无冠无帽更没有陪葬品。
“比例挺好......”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轻轻翻开黑金色衮服的衣襟, 大面积白骨露了出来, 白骨上的凹痕清晰可见。
江渔愣住了。
很少有......嗯, 怎么形容呢, 狼狈吧。很少有这么狼狈的骸骨。
上辈子跟老师发掘过陪葬墓,那简直是个万人坑, 尸骸整齐累放, 大多断手断脚断颅, 但骨头并无伤痕。
像镜陵这具连骨头都是凹痕的尸骸也不是没有,只是少之又少, 江渔从没亲眼见过, 这表明尸骨主人生前受过极其残忍的虐待, 利刃活生生的穿肉刮骨。
既然如此又何必以陵墓规格入葬, 跟寺庙的瑞安石冢一样逻辑不通。
整个木棺最有研究价值的东西莫过于尸骸身上的黑金色衮服,非常标准的禹代衮服,九条金色线龙或盘旋或缠绕,带着禹代特有的神话色彩。
江渔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套衮服,应该是上辈子的古物服饰大全?
记不起来。
没多纠结,伸手探向尸骸腰际的盘带,也就是这时他摸到一块硬实的凸起。
江渔眼睛一跳。
从盘带缝隙取出一枚玉佩,玉佩色泽上乘质地温润,蓝光似烈火般浓郁,却有人暴殄天物在背面刻了三个字:‘摔碎它’。
“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玉!”
“里面很多陪葬吗?”
“快运出来呀!”
江渔举着玉佩瞥了他们一眼,个个脸上都是兴奋,其中不乏蠢蠢欲动上前的。他们没看到木棺内的景象,否则该仰天长啸怒斥瑞安浪费时间了。
他忽然不想那些人接近。
江渔拍了拍木棺,冷调的嗓音缓缓响起:“开棺即死。”
迈开脚步的人微顿:?
江渔说:“木棺上刻的字。”
这谁还敢上前,他们面面相觑,纷纷缩回了脚。
有人不服:“你说有就有啊,我不信。”
江渔笑了一下,淡淡道:“那你过来看看啊。”
那人:“.......”
这倒是真人真事,古地球西安发现一处隋代墓葬——李静训墓,石椁上刻了‘开者即死’四个字,墓主是个九岁小女孩,随葬品丰富精美保存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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