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察觉出不对:“既然文物没有用武之地,为什么还要发掘文物?”
天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冷冷道:“圣帝的命令我们听从就好,想太多只会像我师父那样成为通缉犯。”说着还瞥了宋长安一眼。
宋长安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江渔捏了捏指骨,挥开联络器的明夜地图,标记好几处目的地。
天图认出这些地方远离市区,警惕问:“你要干嘛?”
江渔没情没绪的说:“发掘文物。”
他们要走,天图必定也要跟着。
为了杜绝不必要的躁动,出发前他甚至脱去了执行官的制服。
然而前往标记点的飞行器半道而终,一场暴雨打断他们的计划,迫降落于离繁华地区稍远的小城镇。
回收飞行器时,三人衣襟尽湿。要不是天图眼尖在一片氤氲中看到若隐若现的红墙青瓦,他们恐怕还在迎雨前行。
是座不伦不类的寺庙。
江渔看到正门摆着道家八卦阵,牌匾却是鎏金硕大的‘南无阿弥陀佛’时,就歇了记录布局的心思。
门口款款站着位僧袍整洁的和尚,见他们走来,指了指旁边的‘功德箱’,合掌说了句:“阿弥陀佛。”
江渔抽了抽眼角。
地球文化底蕴极深,糟粕精华去留不少,唯有与钱财有关的东西永垂不朽。
天图內衫繁缛,被水浸湿甚是难受,他拧了拧衣角的水渍,皱着眉头说:“先让我们进去换个衣服,冷得不行了。”
和尚缓缓摇头,又‘阿弥陀佛’了一下。
天图:“......”
江渔看了他一眼,开口:“你没钱?”
天图:“.......”
谁执行官出门带钱啊。
江渔脸色微沉:“那你还跟我们出远门?”
天图:“.......”
不是跟着,是伺机而动寻找证据。
江渔几不可察瞥了一旁拧水花的宋长安:“你师父平时怎么教你的?”
天图一阵心虚,可心虚完又察觉不对,对着师娘、啊呸!对着这个通缉犯,他竟代入小辈身份,说话都没了底气!
这样当然不行!他是圣迹执行官,要端出执行官的架子。
他细细思考以往师父的风姿,板着脸开口:“注意措辞,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江渔嗤笑一声,走到功德箱旁抬起联络器刷了一下。
然后嘲弄看着他,满脸写着‘那你自己付钱。’
天图:“........”
宋长安可能因为冷的缘故,脸色比以前更苍白了,刚才还咳了好几下。
他低笑了一下,路过天图时好心提醒:“现在只有他有钱,我建议你服个软。”
天图原本只是胸闷,听到师父的话,顿时瞠目结舌:“服、服软?”
这简直不像师父说出的话!
圣迹的主心骨,天字营的指明灯,宋长安哪怕面对圣帝都不见半点敬意,谈话间甚至隐隐压下圣帝一头。
这是怎么了要服软?!
很难形容天图此刻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像某个普通学生突然有机会跟学校风云导师近距离接触,却发现这个导师并没有想象中神秘高冷,原本建立起的信仰和滤镜碎了一地。
宋长安微微挑眉:“不然呢?站在四面透风的门口听冷雨?”
天图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宋长安正要往里迈,却被那和尚伸手阻拦:“施主,你们只付了一人的香油钱。”
他脚步微顿,望向江渔,与一双略显兴奋的黑眸对了个正着。
宋长安:“......”
江渔的气息略微跳跃,面无表情开口:“服软。”
天图出离愤怒,比自己受到屈辱还愤怒:“你跟谁说话呢!”
然后他就看见皎皎如明月的师父弯了弯眼角,毫无负担的说:“求你了,让我进去吧。”
天图:“........”
这很难评。
最后都进来了。
天图板着脸说了句‘请帮我付钱’,江渔便不再为难。
寺庙很大,红墙青瓦,屡屡白烟穿过雨雾升上云天。清脆的木鱼声与和尚念经的嗡嗡声四面八方萦绕。
离佛堂还有一门,门边立了块石碑,密密麻麻刻满了字。石碑顶部泛黑残损,看起来经常被人摩挲。
江渔凑近看了看,又是关于瑞安的事迹,大致与《圣迹通年史》相同。
“这是什么?”江渔问。
天图走近看了一眼,没好气的答:“瑞安石冢,你的通年史怎么学的?”
江渔听到是‘石冢’,蹙眉撤后两步,问:“既然刻了石冢,为什么不供奉殿堂?”
天图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大奸人怎么配上殿堂,你是不是真没读过通年史?”
其实转念一想也能明白,江渔只是觉得古怪。
‘冢’是亲近的人为纪念死者而立的碑,如果恨他入骨,那没必要立个石冢。既然立了石冢,那没必要置于门边风吹日晒。
矛盾至极。
天图翻着白眼推开江渔。
江渔被他推了个踉跄,看到天图在墓碑顶部拍了两下。
“你在干嘛?”
天图没理他,兀自朝厢房走去。
他浑身湿透难受得要命,哪有功夫给学渣科普圣迹常识。
江渔微微皱眉。
“去晦气。”
温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江渔偏头一看,宋长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
他皱了皱眉,觉得宋长安靠得太近了又不想挪开,抿唇问:“这是什么说法?”
宋长安笑了一下:“圣迹习俗,说是寺庙乃清净之地,任何晦体不得入内。瑞安是圣迹大奸人,污秽业障集齐一身,有吸附晦气的功能。所以每座寺庙都会在门口立瑞安石冢,在顶部拍两下可以去晦,跟柚叶去晦一个道理。”
江渔一阵无语:“柚子叶在古代寓意祈福、好运,所以用于去晦。圣迹倒是另一个极端,真不知道造出这个习俗的人在想什么。”
宋长安微微一笑:“我也觉得。”
最后两人都没拍,大逆不道迈入里堂。
三人到厢房换好干净的衣服。
屋外依然暴雨倾盆,好不容易干干爽爽,哪怕是江渔也不愿急赶出门。
于是江渔提出逛逛寺庙,宋长安欣然陪同,天图也不会独自离去。
一时间三人氛围还算和谐。
这座寺庙不算偏僻,同时上香的人很多,他们路过一座宽敞的堂厅时,看到不少避雨的公民顺便拜佛求愿。
江渔不喜欢凑热闹,但天图看到堂厅供奉的佛身时,有些迈不开腿。
“执法天佛。”天图别别扭扭的看了江渔一眼,“我进去拜拜。”
江渔斜了一眼乌泱泱的人头,说:“我们不进去。”
天图神情神情非常犹豫,又担心他们跑了又不想过执法天佛而不拜。
接着天际响起一声闷雷,天图料想他们跑不了,瞪了江渔好几眼,拨开人群挤进去了。
江渔当然不会在门口等他,正准备拉着宋长安离开时,忽然挤来七八个中年女人,硬是堵住离开的路。
江渔的神情顿时沉如黑水,宋长安在旁边笑了一声。
他懒得开口,又见妇女正排队进堂,索性靠在门边等她们进去再离开。宋长安笑吟吟陪着他。
等候空隙,几个妇女聊起了天。
“怎么突然下大雨,明明圣迹的天气预报是晴天。”
“还说呢,今天出门碰上安程,她还提醒我带伞,要不是她丈夫突然出来,我肯定回头拿伞了。”
有个妇女面露惊讶,压低声音:“安程也出来了?汤涛亿居然愿意放安程出来?”
另一个妇女说:“汤涛亿跟着呗,我都撞到好几次了。”
“这才奇怪呢,汤涛亿没有跟着,她自己出来的,好像也是来寺庙吧......”
“什么?!这可真是开了眼,安程现在也在寺庙吗?”
“那还有假!唉......汤涛亿真是好命,长那模样又没有钱,竟然不声不响拐了个那么漂亮的老婆。现在靠安程嫁妆过得人模狗样,出门遛弯都揣着BMW飞行器钥匙,当谁不知道他以前什么货色似的。”
“也不知道安程看上他什么了,当初安程跟杨家小子回来,我还以为来大明星了呢。她跟杨家小子郎才女貌,怎么想的出轨汤涛亿。”
江渔和宋长安蹲在角落,被迫听了个全程,两人都不甚在意。
妇女之间的家长里短半真半假,这个故事偏离实际太过离谱,吹嘘的成分大于真实。
轮到这帮妇女进堂后,总算让开一条路。
江渔直起身,拉着宋长安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安程!!!”
猎奇故事听了全程,江渔和宋长安都忍不住回头,一眼便看到故事主人公安程款款等在堂厅门口。
这时,沉寂许久的系统忽然尖叫——
【宿主!那个女子有异常!!】
【作者有话说】
哒哒哒哒哒哒......
Pia脸预备备(
天图规规矩矩拜完佛像,火烧屁股似的迈出厅堂。
他一开始没抱着两人等他的希望,出门就耳听八方眼看四周,猝不及防撞上熟悉的身影时简直受宠若惊。
竟然没走?
师父果然还是疼他的。
天图自我感动一番,轰开门口围观帅哥的群众,来到两人身旁。
“我好了,走吧......嗯?”
天图走近才发现,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天图一脑门疑惑。
女人自然就是安程。
安程穿着简单朴素的白裙,乌黑蓬松的头发垂在胸口,长相秀气恬静。只是神情似有哀愁,一看便知遇上事了。
一般来说,人们对长得好看的人容易降低警惕,尤其其中一位长得像前执行官。
安程扑了扑眼睑,条理清晰的把难题说出。
“我想为母亲点花灯。”安程语调低软,神情忧郁,“但寺庙把母亲的名字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天图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皱眉道:“向主持举报,这本来就是寺庙的失误,有什么好犹豫的?”
安程怯生生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我问过了,换掉我名字的人是......是我丈夫。”
天图惊讶:“你都结婚了?”
看着明明是个少女。
安程轻轻点头。
江渔说:“重新点一盏花灯。”
安程咬了咬下唇,沉默不语。
天图冷冷瞪了江渔一眼:“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点花灯?”
江渔点点头。
天图翻了个硕大的白眼:“点花灯是寺庙祈福的项目,把名字写在花灯上再点七天香烛,可以为名字的主人延年益寿。”
江渔又点点头:“然后呢?”
天图:“什么然后?”
江渔:“为什么不能重新点?”
“你真是.....”
“因为代价很高。”宋长安瞥了一眼满脸震惊准备嘲讽开大的天图,温沉的解释,“一根香烛上万,点上七天至少要14根香烛。”
也就是说,一盏花灯要花费14万星际币,这还不算人工费和僧人吟诵费。
江渔极快的蹙眉,似嘲似笑道:“挺暴利。”
安程轻声叹气,神情的忧郁更甚,喃喃道:“都是我的错......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关你什么事?”江渔嗤笑了一声,“不是你丈夫换的吗?”
安程神情有些迷茫:“丈夫做的事总是对的......”
江渔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下去了,只说:“不就是花灯吗,我帮你点一盏。”
安程微微一愣:“很贵,您.......”
江渔通缉犯苦守上亿资产无处可花,他也不解释,又冷又装杯道:“带路。”
一盏花灯最终花费20万,刷卡时江渔眼皮都没跳一下。
20万。
天图目瞪口呆望着他。
他是圣迹执行官,向来不屑底下人的‘孝敬’,每个月拿规定工资过得也很滋润——执行官薪酬已经很高了。
他有不少存款,可一次性花费20万也有些心疼。
师娘、啊呸,这教唆师父犯罪的大恶人竟然如此富有。
难道.......
天图不知想到什么面露菜色。
江渔瞥他一眼,懒得关怀宋长安旧属的心理健康,付好钱后转身就走。
安程递交名字和八字,小跑追上他们:“那个、那个......恩人!”
江渔被这个称号雷得不行,宋长安低声笑了一下,拉住江渔说:“别着急走。”
安程追上来,感激道:“谢谢恩人,我们加个联系方式,费用我会分期还您。”
这点钱对江渔来说不算什么,但介于此人是系统盖章戳定的‘有古怪’,他挑了挑眉,还是加上了联络器。
安程松了口气,继续说:“按照习俗,我应该做一顿斋饭感谢您。”
她缓缓扫视一圈,小声说:“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赏脸到我家里一坐?”
天图愣了愣:“你邀请三个男人去你家?”
这话说得直,安程涨红了脸,连忙摆手:“家里有人,我丈夫和公婆都在,一定盛情款待。”
雨停了。
江渔本不想吃这顿饭,可系统态度太过古怪,拼命警报不说,连‘抹杀’威胁都出来了。
就像错过这件事,结局将走向毁灭一样。
第六感告诉江渔,这场毁灭不是他能承受的。
于是三人跟着安程回了家。
安程带他们坐上摇摇晃晃的三轮车,拐进一条狭小的巷子,巷子尽头竟然有栋破旧的房子。
江渔挑了挑眉:“筒子楼?”
这可真是稀罕了。
宋长安温和解释:“明夜十年前流行过,现在全换了新式建筑。这个城镇远离明夜市区,没有更新也很正常。”
江渔点点头,目光落在安程身上,心生古怪。
一盏花灯20万,安程没怎么犹豫就点了,自己却住在这样破旧的小屋。有这经济实力,去繁华的区域安家不更舒适一些吗?
安程绕开水坑,略显歉意回身说:“这片地区容易积水,有点脏乱,不好意思了。”
天图眉头紧锁:“你怎么住在这里?”
安程低头笑了笑,眼角露出一丝疲惫,低声说:“丈夫的家在这里,好了,跟我上来吧。”
三人便跟安程上了楼。
她家在顶楼,一路非常谨慎,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
江渔稍作一想,筒子楼不大,邻里邻外都认识。她一个已婚妇女带着三个大男人回家,传出去的话大概率很难听。
可是末日降临辐射漫天,这种封建观念也承转下来了吗?
“不是承转。”宋长安忽然开口。
江渔心思微动,茫然看向他。
宋长安指了指脑子,笑着说:“都听到了。”
江渔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疑惑不小心说在脑域里了。
宋长安:“一开始,圣迹按照古地球习惯选拔高官,所有高等公民都是男性。后来发现血脉有高低贵贱,才按血脉等级任官。”
江渔瞥他:“那跟封建观念有什么关系?”
宋长安:“一套与古地球相似的治理观念,快速建立社会秩序的同时,不可避免缔造同样的陋习。”
江渔:“明白了。”
安程的确担心邻居看见,可惜就要进门时,还是被一个妇女看到了。
那妇女看到他们着实愣了很久。
“安程,这三个人谁啊?”女人忍不住打量江渔和宋长安。
安程连忙摆手:“王婶,这是帮我点花灯的贵人,我回来做斋饭感谢他们。”
被称作王婶的妇女眼珠一亮:“点花灯?那可是.....”有钱人呐。
她往前迈了一步,颇有种挑花眼的兴奋,视线落在看起来脾气极好的宋长安身上:“家里介绍对象了吗?”
宋长安愣了愣:“我?”
天图瞪大眼珠。
江渔挑了挑眉,开始化身搅屎棍:“他没有,他连恋爱都没有。”
宋长安:“......”
王婶眼神更炽热了,往前迈了一步:“我有个女儿,中学院毕业,现在在厂里工作。每个月能赚三千星际币呢!关键是,寺庙主持说她是生男娃命,你要不要见见?”
宋长安笑容僵了僵:“不见了,祝令金觅得良婿。”
“你别看我长这样,我闺女美得很,就跟......”王婶左右看了看,一把抓过安程手臂,“就跟安程差不多!”
安程被她抓疼了,轻声抽气,王婶却死死攥着不放,一个劲推销女儿。
“不必了......”
王婶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见一面又不吃亏.....”
宋长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强硬的说:“我有喜欢的人,还有,你抓疼她了。”
江渔眉心一蹙,偏头掠了他一眼。
王婶顿时松手,神情非常恼怒:“你喜欢安程吧?”
宋长安挑眉,不知道她从哪得来的结论。
安程慌得不行,急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今天才刚见面......”
相似小说推荐
-
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俺大爷) [玄幻灵异] 《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全集 作者:俺大爷【CP完结】长佩VIP2023-10-25完结收藏:6,070评论:1...
-
我在国王花园学猫叫(余几风) [玄幻灵异] 《我在国王花园学猫叫》全集 作者:余几风【CP完结+番外】长佩2023-10-20完结收藏:956评论:249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