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许点头:“这就好。”
很快,外头监视秦公馆的人来了消息。说秦公馆出入人员倒也正常,唯有司令家的金大小姐来得很频繁。又说没见下学的孟幼芝,反而只有秦家小少爷来往于学校之间。
白延霜琢磨一会,叫人跟着金凤鸣。心忖,若是孟庭许把孟幼芝藏到司令府,也不是没可能。
深夜,雨声连成一片。听差的回来了,急急忙忙跑进白公馆。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小的知道孟二小姐的住处了!”
白延霜立马踏着雨走过来,问:“人在哪里?”
听差的喘了口气,道:“在秦家的避暑山庄,就在打鱼庄过去的那座山上!”
中秋家宴, 秦公馆拉灯结彩。
各式各样的点心,坚果,月饼, 全都摆在客厅的饭桌上。乍一看,还以为是满汉全席, 丰盛至极。丫鬟婆子忙得不可开交, 太太们更是招呼着听差的来, 来了又去。
秦淮川在楼下祠堂作揖, 担心孟庭许眼睛不方便就没让他下来。
这时, 秦真端着一碗莲子过来。跟着跪在牌位前磕头, 再放好贡品。扭头问:“哥,今天过中秋, 孟幼芝回来吗?”
秦淮川缓缓起身,拍了拍裤腿。一想, 孟幼芝一个人在山庄过中秋, 肯定很想孟庭许,不如晚上接她过来吃饭, 再送回去。
“再说。”
秦真哦了声:“我还给她留了燕窝,小妈说这个吃了能美容养颜。要是她不回来,那我就留给我妈了。”
秦淮川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楼。
推开书房,见孟庭许靠在沙发上翻着杂志,于是走了过去。站到他身后默默地等了会,孟庭许似乎都没发现他。
一时纳闷, 伸手抽走他手里的杂志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孟庭许偏过头, 拿走杂志:“没想什么。”
秦淮川坐到他旁边:“你在担心火车的事吗?”
孟庭许摇头:“你做事,我放心。”
秦淮川道:“既然不是火车, 那就是在担心幼芝了?”
这一下戳中了他心里所想,孟庭许愁眉苦脸地说:“估计这会儿她想家想得都哭了。”
自从母亲去世后,过传统节日都是和父亲一起,兄妹俩看着别人阖家团圆,未免有些羡慕。
现在叫她自己过中秋,孟庭许心里有些不忍。
秦淮川早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便凑过去在他耳旁小声说:“你别难过,晚上我们去山庄过中秋,如何?也别接她回公馆了,来去也麻烦。”
孟庭许眨眨眼,表情瞬间明亮了起来。“你叫人送我去就行,等下秦老先生回来,你定然是脱不了身的。”
秦淮川努努嘴:“怎么?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怕我打搅你们兄妹二人团圆?”
“不是。”孟庭许下巴微抬,耐心解释道:“趁此机会你好留在这里,把修改的条例拿出来好好跟他谈谈。也别浪费时间,早些请他协助,你往后也轻松一点不是吗?”
“我看你倒是不像我的翻译官,更像范文生做的秘书。把我的行程和工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秦淮川闷闷不乐道。“庭许,我可不管,你休想让我再离开你半步。之前的教训已经够了,如今……你叫我离开就是让我去死一般。那些事情很好办,我也想让我爹见见你。”
话落,孟庭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秦淮川有意逗他,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也不能一直藏着吧?”
外头升起的太阳正好照进房间,满屋通亮,阳光打在孟庭许的脸颊上。孟庭许红了脸,逃避道:“我不和你胡缠了,总之晚上送我去就是。”
秦淮川笑了笑,说:“要去的,咱们一起去。”
中午,楼下忙得差不多了。管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想着都这个时间点了,秦鸿莲差不多应该到家了,赶紧差人去梧桐道探情况。
家仆匆匆去,又匆匆跑了进来。
“大管家!大管家!没看见老爷呀!”
管家一愣,招手道:“去!再去瞧瞧来没来。”
这样来回跑了三次,巷口依旧空无一人。
赵娴走了过来,问:“怎么样?老爷到了没有?
管家急忙低头说:“回二太太的话,还是没消息。”
跟着,几个姨太太都走了过来。个个浓妆艳抹,穿得跟花蝴蝶似的。
“怎么样呀?还没到家吗?”
“这都几点了?是不是在路上耽误了呀?”
“大管家,你快差人沿途接一接!”
这时,秦淮川站在二楼,看着下头挤在一堆的太太们,蓦地蹙眉。
管家虚汗直冒,又不敢得罪各位太太,便道:“恐怕中秋节人多,应该是在路上堵着了,太太们再等等,应该快到家了。”
话音刚落,那头电话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
管家急忙去接电话,听了会儿,脸色倏地凝重起来。放好听筒,又急忙去叫秦淮川。
“大少爷!老爷来电话了,叫您去接!”
众人转过身,纷纷看向秦淮川。
秦淮川打着哈哈下了楼,走到电话前将听筒放在耳边。
“秦淮川——”
声音巨响,连站在一旁的管家都听见了。
秦淮川泰然自若地嗯了声:“您说,我听得见,不用这么大声。”
秦鸿莲怒吼道:“你个小王八蛋!在家闲出屁来了是不是?我问你,清晨南宁的那列火车是不是你安排人炸的?”
他的消息这么快?自己都还没接到火车的消息,他爹就已经知道了。秦淮川笑了一笑,问:“得手了?”
秦鸿莲呸了声:“果然是你!我告诉你,那列火车上不仅有日本人的货,还有我们苦苦追了三年的日本间谍伊藤秀乡!本来到了西藏就要抓人了,现在倒好,你直接把人给我炸死了!情报丢失,线索全没了!”
秦淮川一愣,啧了声:“怎么回事?能补救吗?”
“补救什么?人都死了怎么补救?”说着,把秦淮川狠狠骂了一通。似乎电话那头有人找,秦鸿莲把话筒放在了桌上,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秦淮川转头对着管家说:“告诉各位太太,老爷中秋不回来了。”靠着门沉思,想了会,这倒是个麻烦。正逢孟庭许从楼上下来,又朝他望去。秦淮川勾唇一笑,对着孟庭许抬了抬眼。
孟庭许走近,问:“怎么了?”
“成了,南宁那边应该很快传消息过来。”
话落,听筒又传来秦鸿莲的声音:“跟谁说话呢?”
秦淮川接起电话,清了清嗓:“哦,和孟先生说呢。”
秦鸿莲顿了下,继续道:“刚才情报部门有新的消息,说那列火车还有个战犯,估计就是这俩人交换情报。你运气好,那人没死,已经抓到了。这件事情你就先别管了,至于火车上另外的东西,我也听说了,我会差人去处理的。”
秦淮川问:“那我送去北平的公文呢?”
秦鸿莲说:“今年年底的时候要开大会,到时候会尽量早点定下来。公文的内容我都看了,有理有据很得体,就是不太像你的风格。怎么?有高人指点?你去找你姑父了?”
听他一表扬,秦淮川立马看向孟庭许,道:“不,是孟先生提的意见。”
那头,秦鸿莲沉默了一刻,说:“你得了个好帮手。”接着问了问家里的情况,最后说:“等这边忙完我就回北平了,你有时间带着他来找我。收起你那些臭脾气烂德行,做事不要莽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都做了什么。秦家家训,忠孝仁义,立业兴邦,知书明理,倾己勤劳,以行德义。你不要去做强迫别人的事,那跟个强盗有什么区别?我不管你男男女女花花绿绿,总之,人一定要行得正!俗话说,勤俭立身之本,耕读保家之基。大福皆同天命,小富必要殷勤。这些道理我从小就教给你,如今是忘了不是?”
秦淮川立正点头,正经道:“是是是,我明白。”
“明白你还把人家一直关在公馆?”
“我?”秦淮川明知故问:“谁关了?他自己愿意的。”
一旁的孟庭许眉头一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就是有不好的预感,遂要离开。秦淮川眼神落向孟庭许的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眼疾手快地拉过他,攥紧他的手不让人走。
孟庭许不由惊呼,又不敢大声说话,嘘声问:“你干什么?”
那头,秦鸿莲一听,大声问:“你又做什么了?”
秦淮川一边回答,一边抓紧孟庭许的手。
“没什么。”正色起来,问:“您真的不回来了吗?”
秦鸿莲说:“嗯。”叹了声,语气稍微柔软了点。“给你母亲磕头了没?今天中秋,记得去祠堂。”
秦淮川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磕过了。”
“行了,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 ”
“好。”
电话一挂,孟庭许赶紧抽开手,瞧他脸色难看,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秦淮川摇摇头:“不碍事。”跟着,将南宁火车上的情况告诉他。“这件事就不用我们管了,今天安心下来过中秋就是。我给你备的礼物你还没看,走,我带你瞧瞧去。”
说罢,就把人往后花园里牵。
到了马厩,那只棕色的马旁边多出一匹骏马。四肢粗壮,身材匀称,颈上有一圈白毛,眼睛似琉璃般闪亮。雄姿勃勃,前蹄跃起时,就像在草原奔跑一样。
那马似乎通灵性,看见孟庭许的一瞬,忽地躁动起来。那束漂亮的尾巴扫了扫,鬃毛抖动,迫不及待的想要跑起来。
孟庭许眼底一闪,表情动容,道:“好马!”
秦淮川得意一笑:“这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唯一一匹眼瞳异色的马。不仅颜色不一样,身姿也十分高大,听说跑起来的时候就像狂风暴雨中的雨燕,什么样的地方它都敢去。最主要的是它有灵性,脾气温和,再适合你不过了。”
昔日见孟庭许骑在马上的模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目光坚定。他望着远方的时候,既令自己沉醉,又感到新奇。
想来,送这个他一定喜欢。
“庭许。”秦淮川拉开栅栏,“来试试!”
孟庭许来了兴致,可一想到自己眼睛看不清,悻悻道:“我还是不骑了。”
“怕什么,我带你!”
说时,把人抱上马背,牵着马就往跑马场走去。
跑了两圈,孟庭许汗水都出来了,风一吹,直咳嗽。秦淮川担忧他的身体,又放缓了速度,搂着人说:“好在广州的冬天不怎么冷,不然入冬后你就要遭罪了。累了就喝口茶歇会,下回我们再来跑马。”
孟庭许牵着马绳,摇头道:“不用,今日跑马心里也畅快,再骑一会吧。”
秦淮川瞥见他的汗水从后脖颈滴了进去,心里一痒,伸手滑进他的后腰,贪心地摸了一把。孟庭许腰杆一颤,转身瞪着他,怒目灼灼,道:“你是一点便宜都不放过,连骑马都要玩。”
秦淮川蹭了蹭他的背:“哪儿的话,其实我是哪里都想玩,就看你给不给了。”
孟庭许脸色一涨,急道:“懒得和你理论!”
白公馆,府中冷清一片,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
白延霜站在镜子面前整理好着装,特意夹了袖扣。带了金镶边的眼镜,梳着大背头。乍一看,颇有贵族公子的气质。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张彪手里捧着一束黄玫瑰走了进来。“少爷,给二小姐订的花送来了。”
白延霜回身,盯着那束花弯起嘴角:“很好,今日我们就去和二小姐一起好好的过个中秋。”
刚走到门口,远处汽车疾驰,从上面下来一个人。白延霜定睛一看,原来是负责运输的陈亮。
陈亮脸色煞白,慌忙朝白延霜匆匆跑来。靠近后沉下声音,左右看了会,说:“出事了!”
白延霜一顿。
陈亮说:“昨晚装好货后,火车凌晨出发,刚出南宁就爆炸了,车上的货全没了!说是还炸死了一个日本间谍,这下可不好了,北平那边要派人下来查案子。广西警察搜查车厢残骸的时候,看见里面有鸦片,又把这件事情通报上去,如今要寻源头,往广州来了!”
一听,白延霜浑身打了个冷颤:“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好端端的火车怎么会爆炸?那车上怎么会又刚好有个间谍?”
陈良皱眉道:“全炸了,不仅后头的货箱,连前面唯一一节载人的都炸了。”
这么说,确实凑巧了。间谍传递情报,正好选了凌晨的这趟列车。拉货的火车一般没人,也方便他们接头。如果是刻意针对间谍便好说,炸火车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把后面的货箱也炸了吧?
白延霜问:“车头呢?也没了?”
陈良说:“车头倒是还在,开火车的司机也活着。干系到安全机密,人早就被情报组接走了,不属他们广西警察厅管。”
白延霜扫向外头街道,黑眸一闪,目光凌厉,狠狠道:“一定是秦淮川!一定是他!”眼神透着寒光,瞬间沉下脸。想着能做出此等举动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抬手示意张彪过来,道:“叫我们的人都回来。”
张彪问:“那下一步呢?货没了,又损失了好多钱,怎么办?”
白延霜额头青筋冒起,气得发抖,目光落在张彪手中的黄玫瑰上,咬牙切齿道:“怎么失去的,就怎么拿回来。去,叫几个会使枪的。”他坐上汽车,对着司机说:“去避暑山庄!”
中秋节,赵家米行生意好。忙了一上午,林石海才有了空闲歇息一会。想到晚上回家一个人过节,便打算去外头铺子买些下酒菜。
到了熟食店,让老板宰了半斤猪头肉和叉烧。拎着食盒准备往酒铺走,结果便瞧见白延霜的车横冲直撞地闯入街道。林石海赶紧躲到一旁,又见前方堵着车,司机拉开车门跳了下来,往前头探路去了。
心想,白延霜这个时候出门,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上回给孟庭许传递的消息没什么用,这回要是能掌握点有用的,能帮到孟庭许,往后他也能记得自己的好。便叫了辆黄包车,跟在白延霜的车后。
很快,路通了。
汽车疾驰而去,车夫根本追不上。
林石海又下来,寻了辆马车坐了上去。好在马儿跑得快,跟着汽车的残影一路向打鱼庄驶去。绕过鱼庄,来到一处山脚。林石海下了马车,望着山门上的牌匾。
——避暑山庄
蓦地一想,这不是秦家的避暑山庄么?
又从包里掏了二十块钱给马夫,让他带着消息赶紧去秦公馆。自己便顺着山路一直往上走,林石海走得气喘吁吁,终于到了山庄门口。白延霜的车就停在石柱后面,只见从上面下来三个壮汉,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枪。
林石海一愕,急忙蹲下。
这是要做什么?
马夫行得快,一晃眼就到了秦公馆。管家带着消息跑到后花园的时候,孟庭许正在喂马。
管家的话刚落下,他手中的马草也随之掉了下去。
几乎是疯了,顾不上秦淮川,便要冲出门。秦淮川急忙安排护兵跟上,范文生立马把汽车开到路中间等着,随后二人上了车。
路上,孟庭许浑身哆嗦着,心吊到了嗓子眼,一句话也发不出。等秦淮川喊他的时候才回过神,说出话时声音都哑了。
不一会的功夫,车已经到了山庄门口。
孟庭许看见了藏在树后的林石海,下了车,问:“你看清楚了,确定是他吗?”
林石海惊魂未定,说:“不止是他,还有他的手下,好几个人,手里都有枪!你们,你们千万小心!”
秦淮川看着林石海,说:“你先下山,这里不安全。”跟着,走到孟庭许跟前:“山庄有护兵把守,你先别急,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情况。”
孟庭许连忙摇头:“不行,白延霜的目标是我,他去找幼芝就是想以此来要挟我!我如果不去,他恐怕真的会伤害幼芝。”
想了想,秦淮川从后腰取出手丨枪,放在孟庭许手上:“虽然现在教你用枪已经晚了,但是......”
“我会!”
秦淮川一怔,他竟然会用枪?
孟庭许上好弹匣,神色一变,气势强横。
“赶紧上去吧!”
身后的护兵跟着秦淮川往山上走,远远的就瞧见白延霜站在大门口,里头的护兵正举着枪对着他。白延霜朝里面望了片刻,大声喊道:“幼芝!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来是有话想对你说。你一个人过中秋肯定很孤单吧?你哥把你丢在这里,自己却享受无尽荣华富贵,不如跟我走,我带你回杭州!”
孟幼芝站在二楼,透过五彩玻璃窗看向下面。心脏扑通地跳个不停,双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裳,紧张得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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