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许想了下,问:“谁家的米?”
管家道:“赵家米行,才送来的。”
赵家米行,舅舅?
孟庭许连忙蹲下身,解开麻袋绳子,伸手往里掏了掏。半响,终于掏出一张纸条。打开看了会,说:“这米一般什么价格,你且等会上楼找我,我把钱给你,你让人给米行送去。”
管家糊里糊涂地点点头:“哎,好!”故叫人把米扛去厨房放好。
楼上,范文生正汇报公务,话刚落,又拿过一份文件道:“爷,陈峰说您叫他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自从汽车关卡搜查严格以后,很少见到走私鸦片的。除了汽车运输,镖局押送就没别的途径了。随后又按照您的吩咐,专门去调查火车运输,果不其然发现了其中另有猫腻。”说着,翻开文件。“这是上个月从西藏截获的情报,说喜马拉雅那一带的烟帮走货,带着货从兰州到南宁,从南宁又坐火车到广州。所以他们后来一直用的是火车运输的方式,而火车上每回都有日本人的货物,两者一混杂,根本没认真检查。由此蒙混过关,都来去三四趟了。”
秦淮川面目忽地一凝:“日本人?”
难不成白延霜还跟日本人有关系?
低眉一蹙,寒声问:“司令府火药库里的东西还有吗?”
范文生心胆一提:“您,您问这个干什么?该不是要炸火车吧?”
秦淮川蹭地站起身:“但凡沾点日本人的事情就会变得复杂,想要把这件事解决,那就只能简单粗暴点,炸火车死点人算什么。”
走到门口的孟庭许听见二人对话,猛然推开门,说:“什么馊主意,你真的要去炸火车不成?”
秦淮川见了孟庭许,眼睛瞬间变得雪亮:“你来得正好,快来商议一下,给我点意见。”
孟庭许走过去:“商议什么?一起炸火车?”
秦淮川笑了声:“那你觉得该如何?”
他将纸条递给秦淮川:“这是舅舅刚才传来的消息,说是白延霜改为自己运输了,用的汽车,路线是从尼泊尔到西藏。”
秦淮川看了两眼:“汽车?白延霜这等聪明,想来不会告诉林石海真正的运输方式。”
孟庭许跟着点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舅舅的消息已经不可靠。估计白延霜已经怀疑上了他,我们暂时不要再去米行了。按照你的消息来最好,不过你这炸火车,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想了想,继续说:“干脆要炸就全炸了,不能只炸那一节货箱。准确点,是要把那批货焚烧了,顺带把事情闹大,让上头的人重视起来。光靠我们这点动静还不够,不如连带日本人的货一起炸,要让全中国都知道。从根源上重视鸦片种植地,封锁其渠道,比起你一个人单打独斗,苦苦守着海关关口的好。”
秦淮川一听,倏地感叹道:“要不说还是我俩般配呢,你想得跟我差不多!”
他不管范文生是否还在这里,走过去就对他拉拉扯扯的。孟庭许慌忙躲开,说:“你,你有耍嘴皮子的功夫,还不赶紧安排,耽误时间就不好了。”
“是是是,你教训的是。”
复说起正经事。
不多时,便安排好了一切。
中秋节前夕,秦淮川先是去了趟金府借火药,可把金司令吓了一跳,死活不答应。
“你个混小子!疯了不成?你炸日本人的货干什么?”
秦淮川靠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打开,懒洋洋地挠了挠耳朵。
金凤鸣坐在一旁,娇滴滴地望着秦淮川:“是啊!表哥,你是不是又鬼上身了?现在战乱已经结束了,我们赢了,还去炸火车干什么呀?”
秦淮川把眼一横,烦躁地啧了声:“聒噪。”
金凤鸣委屈地看向金父:“爹......”
金叔宝赶紧走过来,哄着金凤鸣说:“别哭别哭,宝贝。你去花园打羽毛球玩会儿,我跟你表哥谈会正事。”
金凤鸣哼了声,气呼呼走出客厅。
金叔宝坐到秦淮川正对面,撩了撩头顶唯一的几根头发,皱眉道:“说吧,要多少?”
秦淮川比了个数。
“要用多少火药,你不是最清楚吗?”
金叔宝叹气:“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是和平年代,你叫我哪里去给你弄炸火车的量来?”
秦淮川郎笑道:“火药不够,不是还有雷么?”
就知道这小子精明,合计都是他算好了的。
金叔宝把嘴一撇:“哼,你跟你爹一样,就会算计人心。你看叫他知道你搞这一出,不得扒了你的皮!想瞒是瞒不住的,我也只能量力而行,火药库里的东西,你叫人来清点就是。”
秦淮川一本正经地站起来,朝金叔宝弯腰鞠了一躬,说:“有劳姑丈大人了!”
见他又混又皮的样子,金叔宝少不了打趣一声:“如今你也像个人了,有我当年做事的风范,胆子不小,我欣赏你!炸日本人的货不简单,你好有个准备,别甩些烂摊子给你爹,他自己的事情那么多,回来过个中秋还要被你气。”
“是!我明白!”秦淮川应付一声,便离开了。
第六十九章 登门
白桦烟草公司办公室, 盯着林石海的人回来说孟庭许已经有好几日没去赵家米行。白延霜转过身,想了会,问:“那林石海呢?”
回话的说:“老实在米行呆着呢, 哪儿都没去。就是上回离开公馆后,出了点小插曲。路上遇见疯了的郭豪举着斧子砍他, 正好被吴从水给救了。那天金家大小姐也在, 远远的, 倒也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
“知道了。”白延霜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烟, 叫来张彪。“那边什么时候装货?”
张彪道:“中秋, 正好有一批日本人的货一同上车。我们的东西都放在月饼箱子里, 等过了南宁,那边查得就宽松多了。”
“叫人盯紧点, 别出了岔子。这批货运完今年先别动了,听说秦鸿莲要回广州, 现在风头紧, 小心点为好。”
“是。”
白延霜点好烟抽了两口,望着外头乌云密布, 沉沉吐了一口气。想起孟庭许,忽地食之无味,将烟灭了便出了门。
这头,金凤鸣正在大街上闲逛,带着许婷直奔一家旗袍店。
老板见状急忙来迎接:“两位小姐,里边儿请!”
店内陈设典雅,料子颜色亮丽。看得金凤鸣目不暇接, 挑了许久, 回头问:“婷婷,你看这个颜色适合二小姐吗?”
许婷垂眼:“绿色太显老成, 不如这个。”说着,指着淡粉色的布料。“幼芝肤如凝脂,生得秀气,她穿浅色的才好看。”
金凤鸣点点头:“老板,你按照我的尺寸,做小一号送到避暑山庄去。”又挑了几个颜色,一并让老板做最新款式的旗袍。而后出了门,说:“中秋节总得穿好看点吧,孟先生肯定会接她回公馆一起过中秋,要是没件像样点的衣裳怎么能行?再说家里那帮姨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说我们幼芝穿得像乞丐怎么办?特别是赵娴,看谁都不顺眼。要是我舅妈还在,哪里轮得上她说话。可怜我表哥,一个人孤苦无依。”
说时,伤心地一叹。
许婷转过身,坐回汽车。“你表哥也没你说得那么惨吧?”
金凤鸣跟着上车,司机赶紧关上车门。
“怎么不惨?我舅舅常年不在广州,家里除了秦真这个小畜生,全是女人。孟先生没在家里的时候,他连家都不怎回。这里出差那里出差,想到那些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就烦。再说,表哥跟她们也不亲近,自然无人和他说掏心窝子的话。叫我说,他就应该早点从秦公馆搬到别馆去。眼不见心不烦,你是不知道,这四个女人八台戏,闹得你脑袋瓜都疼。所以我从不去他家,去了就要被编排,是非又多。不像我爹,就只有我妈一个女人,两个人相濡以沫,多好。”
许婷嗯了声,想来,她爹也不敢娶妾,人可是副总理的亲妹妹。
车辆往山庄驶去,绕过盛祥大街时,白延霜正好瞧见了坐在汽车里的金凤鸣。冷眼扫了会,两车擦身而过,扬起一地的灰尘。
须臾,这雨便下了起来。
白延霜先到一处点心铺子,买了月饼和桂花酒。随后叫司机开到秦公馆,在门口等了片刻,秦公馆的下人才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
“请问您找谁?”
司机在一旁道:“劳烦通传一下,我们找孟先生。”说着,把名片递给那人看。
他接过名片,看见是白延霜的名字,立即说:“请稍等。”
便找了管家,说是外头的白延霜想见孟先生。
管家急忙上楼,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再一听,孟庭许的喘息声隐隐传了出来。
眉目一跳,赶紧下了楼,吩咐家里下人不准上二楼,叫听差的先去把白延霜请到前面的大厅等着。
白延霜进了秦公馆,丫鬟奉好茶水,带路的家仆这才上前说:“白老板,请您稍等会儿,孟先生把手里的工作忙完就下来了。”
白延霜点点头,便安心等着。
书房内,小说和杂志散落一地。书桌上摆放整齐的信纸已经被推到一边,孟庭许被压在桌上,双腿被秦淮川高高架起搭在肩头。仿佛把身上的力气都用到了他的身上,压得孟庭许连连叫疼。
秦淮川松开他,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吻了下去。吻到耳后,说:“中秋节我给你备了件礼物,等会就带你去瞧。”
孟庭许推开他:“我不要什么礼物,你先放我下去!”
秦淮川笑一笑,捏住他的耳垂:“我可是准备了许久,才想到这么个东西,你先别拒绝我,等你见了,定然会爱不释手的。”
说着,又伏在他肩上,用舌头去舔舐孟庭许的耳朵。
孟庭许一个激灵,顿时哼了出来。喘着粗气,气道:“这天底下怎么.......怎么会有你这般蛮横的人!”
“是,我粗俗,就喜欢咬你耳朵。”说罢抬起脸,笑着问:“你不也喜欢吗?”
把人按着,就要解他的裤子。
孟庭许伸脚踢他:“秦淮川——你别闹了!我还有公文没看,青天白日的,你又发疯了不是?”
“看什么公文,公文有我好看?”大手一挥,将余下的公文全都推到地上。仔细往他脖颈上啃了会,手渐渐摸到衣料下。
从轻轻的吻逐渐变成强烈的吻,像狂风暴雨似的扫过他每一寸肌肤。湿润的舌头卷着孟庭许的舌头,双手情不自禁地抱紧他。
等到二人吻得头脑都发晕了,才双双分开。
孟庭许脸颊泛起红晕,迷蒙地盯着秦淮川。“够,够了吧?能放开我了吗?”
秦淮川捏着他的脸,说:“哪里够,这才是开胃菜,我今天要大吃特吃一顿,这才够了。”
一时,吻得分不清方向,衣裳渐渐滑到腰上。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爷,白公馆的白老板来了,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说是要见孟先生。”
倏地,孟庭许从沉迷中惊醒过来。伸手把衬衣扣好,蹙眉道:“都是你不好!”
秦淮川不满地啧了声,一把扶住额头,气管家这个时候过来,又气白延霜打搅了这样好的气氛,自从上次后,他都多久没和孟庭许亲热了。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结果就让人给霍霍了。
孟庭许平日根本不让自己亲,连拉个手都不肯。越想越气,转头看着走向门口的孟庭许。邪气一笑,又把人猛地拉回来。孟庭许猝不及防的被他拉进怀中,二人瞬时跌倒在单人沙发上。
秦淮川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撬开嘴唇,猛猛地吸了两口。
孟庭许舌尖一疼,挣扎着要起来。
不料秦淮川这时松开了他,仰头对着他笑了笑,埋在孟庭许白净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直到留下痕迹。
“啊——”孟庭许吃痛,连忙站起身。
“你混账!”
“我混账。”
秦淮川双手放在脑袋后枕着,嬉笑一声。
孟庭许急忙去照镜子,才发觉这吻痕实在是太明显了,故赶紧换了一身能遮住脖子的长衫,才下了楼。
白延霜见孟庭许下来,起身相迎,笑着说:“庭许,你忙完了?”
孟庭许脸上潮红刚消失,表情不自然地看向白延霜:“听管家说你找我?”
二人坐下,白延霜将月饼和桂花酒放在桌上:“中秋节要到了,我想过来看看你,顺便看看幼芝。”左右看了会,“怎么不见幼芝?她不在家吗?”
孟庭许心里一沉,就知道他来没安什么好心,便说:“幼芝在上学,不在家,你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不送了。”
白延霜赶紧拉住他:“庭许,你别误会,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们的。后天中秋,我叫人从家运了大闸蟹来,你和幼芝从前不是最喜欢吃阳澄湖的大闸蟹吗?中秋就到我那儿去过吧。”
孟庭许停住脚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和幼芝现在不爱吃凉性的食物。在船上的时候伤了身体,一直不见好。你留着自己吃吧,我替她谢谢你。”
说完,便走出大厅。
管家走过来:“白老板,我送您。”
“庭许!”白延霜跟上来。“你真的,真的要跟我分得这么清吗?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误会,从前的事情是我伤害了你,但是现在,我想通了,我想和你回到从前那样,好吗?”
孟庭许顿了顿,一想真是可笑,差点害死自己和妹妹的人,如今让他不计前嫌,重归于好。孟庭许甩开他的手,转过头狠狠盯着白延霜:“即使是从前那样,你对我有过半分真心?你当我是最好的朋友?白延霜,你让我觉得恶心!”
白延霜本就想来打探孟幼芝的下落,结果消息没探到,又被孟庭许这么一说,眼中顿时冒起怒气。狠狠咬着下唇,盯着他的脸。视线落在孟庭许的后脖颈,忽地,他发现那处有些泛红,仔细一瞧,分明是谁留下的吻痕。
白延霜一怔,捏紧拳头。
“我当你是什么副官,还以为你做的什么工作,原来是这样。孟庭许,你当人家的男宠当上瘾了吧?没想到你也有这般癖好,早知道,我就该找几个男人伺候你,也免得你如今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才叫人真的恶心!”
孟庭许心里一颤,蓦地瞪大眼。他原本就脸皮薄,没想白延霜这一番话,叫他立刻红了脸。又因他这般羞辱自己,气得狠狠捏紧拳头。
白延霜走上前,靠近他,压低声音:“表面上你风光无限,背地里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让我觉得龌——”
一阵疾风猛地吹来,子弹从他的脸颊擦了过去。
“原来是白老板啊,真对不住,走火了,没事吧?”
白延霜瞳孔一震,抬眼望向秦淮川。
秦淮川冷嗤一声:“招待不周,见谅,见谅。”紧接着,那道修长玉立的身影走了过来。一把拉过孟庭许,薄唇弯起,道:“早知是你来了,我该让庭许好好招待你的。以免落人口舌,叫人家笑话我们秦公馆不懂待客之道,怠慢了外人。”
他把手中的枪一转,别到后腰上。
白延霜神色沉郁,看了一眼孟庭许,道:“我与旧友叙旧,无关监督的事。既然话已经说完,那便告辞了!”
一刻不停,径直出了公馆。
白延霜坐在车上,手心发汗,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就不信找不到孟幼芝!去!找人盯着秦家的人,只要从秦公馆出来的全都跟着,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通通回来向我汇报!”
白延霜一走,孟庭许便一语不发地回了二楼,将自己关在卧房。刚才那番话,真是伤了他的心。一面想着自己每当面对秦淮川的时候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面想着白延霜还未放弃寻找孟幼芝的消息,总感觉有一天会出事。孟幼芝是他的软肋,一旦他将孟幼芝找到,便能随便拿捏自己。如果白延霜敢伤害她,自己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拉着他下地狱。
气了半响,秦淮川在外面怎么敲门孟庭许都不应。
秦淮川又怕他生闷气,拿着钥匙开了门。
把人抱住,说:“你是要急死我吗?”
孟庭许蜷缩在被窝里,一心想着要怎么保护孟幼芝,哪里顾得上他。气性又高,半天也不回话。
秦淮川把语气放软了,说:“你理理我好不好?怎么就不说话了?要是知道你这样气自己,我刚才就应该打死他。”
孟庭许这才转过身,道:“那也太便宜他了。”心里盘算,必须得赶紧解决了白延霜才行。便问:“炸药都放置好了吗?”
秦淮川道:“后天中秋,列车凌晨出发,都安排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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