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川一手撑着书架,一手叉腰,疑惑道:“既然喜欢,何以不用?既然喜欢,我好奉送。既然喜欢,为何逃避?”
他以为是带着一场欢喜来了,没想到依旧是坐了冷板凳。
孟庭许低头,只说:“请监督......送我回去。”
回去的路上,秦淮川一言不发。
到了东兴大街,孟庭许说:“就到这里吧。”
秦淮川停好车,许久没说话,沉默片刻,转头端视他。
他笼着长袖,神情从容淡定,丝毫没有想跟自己说话的想法,更没有为他搬家做出一个解释的意思。
孟庭许下了车,说:“淮川,谢谢你。”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叫自己的名字,上一回还是张广平开车撞他的时候。
秦淮川没有转头,呼吸快一阵,慢一阵。
远处,冷青松坐在白延霜的车里,一眼就捕捉到了那熟悉的背影,兴奋地大喊道:“庭许!是他!他们又回来了!”
车内,白延霜猛然看向冷青松指着的方向。
瞬间,浑身抖了一抖,表情由震惊慢慢转变成大惊后的惊喜,血液沸腾,似要狂笑。
冷青松急忙说:“就是他,延霜,我心里的那个人!”
白延霜眼眶发红,狠狠地盯着孟庭许,问:“冷兄是说,站在汽车旁的那位男子吗?”
冷青松点头:“是!就是他!我还以为他被绑架了,还好,既然没事,那就算了,我只要确认他平安就好。”
白延霜问:“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冷青松说:“姓孟,孔孟的孟,庭许,孟庭许。怎么样?不错吧?”
说时,白延霜的眼神又变了,恢复到如常,开口说话却不明意味地一笑:“孟庭许,果然是个标致的人儿,冷兄眼光着实一绝。”
孟庭许,他居然没死?
不成想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他笑得令人发寒,忽地说:“早有耳闻秦淮川生性暴躁,手段极其狠辣,我看你那位心上人倒是跟秦淮川挺亲近的。你不怕他心里有了人吗?”说着,掏出香烟点上。“你说他要离开广州?”
冷青松说:“问了父亲,说他确实打算要离开广州了。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啊!”
白延霜脸上带着一点冷冷的笑:“这还不简单,你喜欢他,却得不到,现在人都要跑了,你往后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不如......”
一听,冷青松扭过头问:“你有什么法子?”
听得出来他此刻已经丧失了理智,白延霜试探性地说:“就是看你胆子大不大,敢不敢。”
“你说就是,只要有办法让他留在广州,我做什么都行!”
犹豫一阵,白延霜故作考虑地说:“要我说,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但是你可以换个想法,得不到心那就先得了身子,反正他迟早都是你的人。有了关系之实,还怕他跑了不成吗?”
懵地,冷青松怔了一怔:“你是说......要他,变成,我的人?”
他勾起嘴角,笑道:“不然呢?你觉着还有其他办法吗?”
冷青松捏紧手心,道:“不行!他会恨我一辈子的!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我再也没什么脸面见他了!也没办法给他妹妹一个交代!”
这么说,孟幼芝也活着?
白延霜的目光一凝,说:“你要是不敢,那就放人家走。想留住他,只有这个办法了。你是说他还有个妹妹?这好办,我帮你看住她不就好了吗?到时候,你只需办你的事情,事成后,你也别怕捂不热他这颗心。我会帮你的,放心吧。”
他这人经不起别人教唆,心里片刻就动摇了。其实这样晦暗的心思,他曾经也有过。
冷青松问:“要怎么才能不被他察觉?”
白延霜坏笑地凑近他耳旁,说:“这个好办,给他下一包迷魂药,一晚上都不会醒来的。”
自己厚着脸皮跟到现在, 倒是显得他秦淮川难看。
于是对他道:“这有什么谢谢的,你都要走了,我也拦不住。”
孟庭许一时无法接他的话, 只好拱手正经地向他施礼。
如此,便拐进了仁德女子学校。
两人分别, 秦淮川只当他是搬家, 并不知道他是要离开广州。回到公馆后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 一刻也不停地处理公务。
再抬头时, 天已晚, 管家上来送了饭菜。
半小时后, 见秦淮川一口未动,急忙去找范文生, 问:“大少爷这几日胃口是不是不好?”
范文生想了阵:“确实没怎么吃,你去换点清淡的, 看看他吃不吃。”
又下楼吩咐厨房准备开胃菜。
秦淮川看着文件上自己的签字, 思前想后越发不对劲起来。
他很反常,说话时欲言又止, 就怕自己多问一句似的。
急忙叫范文生备车,要赶去孟宅。
另一边,自孟庭许从学校出来后就遇上了冷青松。
想着理应向他告别,顺便感谢他上次夜里替自己包扎伤口,于是跟着冷青松就去了他的住宅。
冷青松很紧张,心里一直回想白延霜教他下药的话,还教如何他让孟庭许成为自己的人。
可真到这一步的时候, 又开始打退堂鼓。
孟庭许看出他的异常, 以为他是在意上次园子发生的事情,便问:“你心里不要有负担, 上回是我没能把话说明白,今日就是要来跟你讲清楚的。”说着,眼睛垂下,双手握着茶杯。“冷叔叔要收我为义子一事,我已经回绝了。”
冷青松说:“这我知道,他告诉我了,说……你要走。”
“是。”孟庭许抬眸,“这一年来,真的十分感谢你对我和幼芝的帮助。我这个人独行惯了,对感情方面没什么想法,我知道你上回肯定是鼓足了勇气告诉我。但是,青松,我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跟你,绝无可能。我也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才离开广州,而是我没办法,只能这样做。”
似乎话里有话,冷青松听不懂,可他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不是因为自己,那孟庭许肯定不反感自己。
不反感的话,就算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帮了孟庭许这么多次,念在以前的情份,应该也不会跟他闹翻。
顶多就是哄哄,就像白延霜讲的那样,迟早都会接纳自己。
他此刻已经听不进去别的,手里一直捏着迷药。
心不在焉地站起身,说:“既然你要走了,我也尊重你。今天就当作我们最后一次,你陪我喝两口酒,就当我为你饯行吧。”
本来想拒绝的,但他都这么说了,喝一两口应当没事,孟庭许点头应了声:“也好。”
冷青松转身去隔壁拿了一瓶红葡萄酒,将半包迷药全搅了进去。
回来时脑子一片空白,将酒杯递给他:“庭许,祝你一路顺风,有空的话记得给我写信,千万别忘了我。”
孟庭许接过酒杯,说:“会的,等我一安顿好便向你报平安。”
说完,抿下一口酒。
青云路巷口,范文生将车靠边停下。
秦淮川独自进了院子,敲门。
孟幼芝放下手中的书,听见外头有声音,警惕地朝窗口看去。
秦淮川再次敲了两下。
孟幼芝起身走向门口,问:“是哥哥回来了吗?”
门外,秦淮川一听,孟庭许这么晚了居然还没有回家,隐隐觉得不安,又敲敲门。
“是我,秦淮川。”
孟幼芝浑身僵住,抬手放在门栓上不动。
秦淮川问:“你哥还没回家吗?”
孟幼芝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仰头看见一张英气的脸紧锁着眉头。
摇摇头说:“还没。”
哥哥这么晚不回家,她做妹妹的居然一点儿也不担心。秦淮川叹了一口气,拿出怀表一看,竟已经十一点了。
“他平时都很晚回家吗?”
孟幼芝眨眨眼道:“平时也不晚,差不多九点就到家了。”一想,今日反常。现在已经很晚了,经秦淮川这么一问,顿时紧张起来。
该不是在学校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还是说,他遇上了白延霜?
孟幼芝猛地推开门,拉住秦淮川道袖口,说:“从前哥哥回来的晚都是从秦公馆回家,但是今天他很早就去了学校,我以为他又去了你家,所以……”
她后背一凉,眼泪已经开始打转。
秦淮川一见,慌张的不知道怎么好,他也不会安慰女孩子。
只好说:“你先别急,我让范文生送你去公馆,我马上派人去找他,找到了就直接带回去跟你会合。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到家里去,各位太太都在的。”
她先是犹豫,又看了眼身后的行李。
秦淮川瞟了一眼:“这些我全都找人帮你运到公馆。”
孟幼芝这才点头,咬着嘴唇上了车。
秦淮川差人沿着东兴大街一处一处地找,从学校出来后的各条巷子,再是他时常去的码头,以及报社。
自己也开着车四处寻找,来来回回,把各条大街都寻遍了。
孟庭许已经昏迷,直接倒在了地上。
冷青松把人抱进卧房,看着他翘翘的睫毛微颤,心要把持不住。搬来凳子坐下,就这么盯着,也不敢动。
心里还是怕的。
万一他醒过来了,万一事后他起了自戕的心思,万一他永远都不会再理自己。一霎那,感觉理智与冲动在脑子里横冲直撞,越发心慌手抖。
可又见那人清秀的模样,生理上的反应驱使着他伸手去摸。
假使是摸一下也行的!
他触摸着孟庭许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又顺着眉骨滑至了鼻尖。
猛然又收回手,这种心脏狂跳又害怕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神经,既兴奋又恐惧。
冷青松咽下一口唾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嘴里念叨着:“庭许,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很喜欢你,钦慕于你!我就想抱抱你,不做别的,可以吗?”
孟庭许失去了知觉,可令人意外的是他的意识确是清醒的。
那酒有问题!
明明他只抿了一小口,没过一会便栽倒在地上。
而冷青松接下来的举动更是令他心惊胆跳,原来自己真心待了一年的朋友,居然对他做出这样令人齿寒的事。
此刻,犹如神魂俱裂,身心都要死了。
心里叫嚣着委屈,这世间到底是没有人真心对待自己,今日自己的清白和人格都要被人折辱在这里。
孟庭许心口猛地抽疼,心肝寸断,似是一口淤血阻滞在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等喉咙滑过一股液体,才知是自己咬破了舌头。
冷青松似碰非碰,取了一卷烟抽了两口,麻痹自己的同时,也缓和了紧张的情绪。
他伸手捧着孟庭许的脸,伏在他的身上缓缓摸到脖颈,发觉身下的人胸膛起伏变得越来越快。
跟着,嘴角慢慢溢出鲜红的血。
冷青松惊愕地收起手,再抬眼望他时,看见孟庭许已经睁开眼死死瞪着他。
他吓得急忙从他身上下来,双手剧烈抖动,摘下眼镜跪在床边对他说:“庭许!你不要这样!我错了!我我我……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听信别人的谗言佞语,是我一时冲动!你不要咬自己,求求你了!我错了!庭许!我错了!”
孟庭许眼眶湿润,红血丝涨满眼球,那股血一直从嘴角流向后耳。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逐渐发麻,脚趾能动了。
冷青松灵魂被抽走,只剩下躯壳一直在不停地说对不起。
孟庭许这幅模样,就像是要把自己弄死。
他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抓起孟庭许的手就使劲往自己脸上抽。
孟庭许皱眉,呼吸困难。
冷青松失神地看着他,绝望地想,这回自己算是犯了大错,也许孟庭许不会再原谅自己了,那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脑中又乍现出白延霜的话。
他会帮自己的。
已经这样了,他就算放开孟庭许,让他走,也不会改变今晚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
索性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又跨上床,紧紧抱着他。
孟庭许感觉胃中翻腾,刺鼻的烟味和酒味窜入鼻腔,他恶心得想吐。
察觉到手能动了,便奋起抵抗,那口血同时喷吐出来,嘶声裂肺地喊道:“放开我!”
他用手抵着冷青松的下巴,防止他靠近自己。另一只手用力朝他鼻梁打去。一瞬间,剧烈的响动划破沉寂的空气。
冷青松眼前一黑,唰地被他推下床。
孟庭许急忙起身,奋然跑向门口,趁他看不清之际奔下了楼。
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狂奔到了祥云大街。
再往前跑,便是东兴大街。
他想回家,想妹妹,想立即提着行李就走。
孟庭许边跑边回头望,见冷青松没追出来,才缓了一口气。
若不是冷青松吃了两口烟,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烟不想也知道,定然是秦淮川一直严禁的烟土。
所以他才产生了幻觉,精神失常,浑身充满刺鼻的臭味。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不是朋友吗?不是真心实意相处了一年的交心友人吗?
孟庭许跑进巷子,一边扶着墙一边大口呼吸。
药效让他手脚发软,根本站不直。
膝盖颤抖,全身无力,他哐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剧烈咳嗽。
就要将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似的。
胸痹发作,呼吸不上来。
他看着这条巷子,无论怎么想爬起来都没有力气,好像这条路如何也走不到尽头。
他记得,从前自己走这条巷口的时候,秦淮川叫范文生给他照亮,那时他嘴上不说,心里却第一次感觉一股莫名的安心。
那是自己在黑暗中摸索投来的一束光,是走了千百遍的路有人陪伴的热闹。
就在即将昏迷之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
那人在黑暗中,缓缓蹲下身,凑近他的耳旁,沉声说:“孟庭许,你没死啊?”
回忆瞬间全都涌现, 逐渐占满整个脑海。
孟庭许睁大眼睛,一口气卡在喉咙间,愕然转头看向他。
白延霜!
是白延霜!
白延霜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将他的脸挑起,对他笑。
只觉得他笑声骇人, 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孟庭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他垂眼打量眼前的人, 见孟庭许沾满鲜血和灰尘的脸依旧眉清目秀, 看自己的眼神还是从前那般冷若冰霜, 一时失神。
“许久不见, 你还是这副德行。到底是孟家的嫡出,天生傲气, 看我这眼神如看狗一般。你这么高傲,怎么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孟庭许拍开他的手, 爬起来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居然连正眼也不看自己一下, 孟庭许果真是看不起他。他自诩才华横溢,傲视家族子弟, 断然也是瞧不上他白延霜的。想到这里就来气,以为他已经死在那艘南下的货船上了,没曾想竟在这里遇见了他。
白延霜冷哼一声,跟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把人按在身下,掰正他的脸,要他睁眼看自己:“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瞧不起我是不是?”他揪住孟庭许的衣领, 仔细端详片刻, 依旧为他活着这一事感到震惊万分。又怕自己眼花,到头来是一场梦, 伸手掐住他的脖颈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明明那艘船......”
刹地一声。
远处一道强光射来,白延霜见有人靠近,慌忙松开孟庭许,临走前对他说:“告诉孟幼芝,我会找到她的。”
孟庭许心血滞阻,几近晕厥,听见这话猛地一拳砸了过去:“白延霜!”
白延霜闪躲开,笑着对他道:“这一回,我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你们跑掉了。”
紧接着,光亮越来越近。
范文生找到这里时,只看见地上的孟庭许已经昏迷。即刻通知了秦淮川,赶紧带着他回到公馆。
走廊的灯亮起,孟幼芝闻声从潇湘馆跑了过来。一见孟庭许躺在床上便失声往墙上一靠,掩面而泣。
秦淮川剑眉一凝,使了个眼神让管家将她带走。
他站在门口,面色铁青,转头问:“在哪里找到的他?”
范文生说:“在东兴大街的那条巷子里,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了,在他身边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秦淮川勉强还能压抑自己的情绪,看着孟庭许问:“医生呢?”
范文生答:“已经去请了。”说着,继续补充道:“孟先生的身体原本就不大好,这我们都是知道的。所以他不喝酒,也不擅喝酒。但是他身上却有股浓烈的酒味,不单纯是酒,还有一股铁锈混杂着烟土的腥味。所以,我怀疑......”
“不可能!”秦淮川斩钉截铁地说。“他不是那种烟酒都来的人,更不会偷偷抽烟土。”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是他不知道的,刻意瞒着他,还把自己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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