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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俺大爷)


但齐释青顾不得别的,灸我崖近在咫尺。
他砰地撞开灸我崖大门,大喊:“齐归!!”
灸我崖的院落里空无一人,吊脚楼里也未点灯。
齐释青把门闩粗暴地砸了,拳头落下的时候没有丝毫顾忌,关节裂了一个口子,血立刻涌了出来。
他披着雨闯进灸我崖的诊室,里面黝黑一片。
踏水的脚步声在室内产生巨响,齐释青像只无头的苍蝇,动线混乱地在漆黑的诊室里撞了好几次才摸到上楼的楼梯,然后跌跌撞撞地往上跑。
“齐归!!”
齐释青意识不到他的声音有多么吓人,恐惧愤怒的吼叫如同进了邪灵的佛堂回声,让人不寒而栗。如若有人在灸我崖外,一定会以为这个仙门闹了鬼。
齐释青先闯进了第五君的卧房,里面空无一人。
然后他撞开另一扇紧闭的门,那是第五君徒弟的寝室。
门砰地打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是极为浓重的安神香,让齐释青周身的神经都打了个抖。
他扑到榻边,却只看见熟睡的少年,没有第五君。
握紧的手在往下滴血,跟衣服滴下的雨水混在一起。
齐释青浑身战栗,嘴唇都在发抖。
床榻上的小男孩呼吸匀长,睡得香甜。
齐释青伸出冰凉的手,一把薅起刘大刚。
“起来!!”
被安神香控制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清醒不了,即使大刚已经被拽着半坐了起来,仍然在睡着。
齐释青左手死死攥住刘大刚的胳膊,右手一道掌风劈开窗锁,窗户立时被风雨冲开!室内涌入新鲜空气,冲散了安神香。
刘大刚终于在齐释青的摇晃和叫喊里醒了过来,迷蒙的眼睛清醒的那一瞬立刻瞪圆了,他愣了一刹,紧接着挣开了齐释青的手,迅速跳下床——
“我师父呢?!”
“你师父呢?!”
——两道吼声同时响起。
刘大刚突然怔住,眼睛里盛满惊恐。
他看都不看齐释青,冲出门去,大叫着:“师父——!!”
齐释青跟在他身后,只见刘大刚先看了一眼第五君的卧房,紧接着就往楼下跳,轻功落地。
齐释青却是从楼梯上走的,两级两级地跑,险些踩空。
大刚看着被齐释青闯入弄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呆了半晌,然后环顾整个诊室,视线一顿,就拔腿跑向长案。
因为大门洞开,涌入的狂风把架子上的东西都吹移了位置,一切都杂乱无章,但只有长案上的镇纸还牢固而突兀地放着,底下像是压着什么东西。
大刚一把把镇纸拎起,看清下面那张宣纸的时候,心脏瞬间紧缩。
那上面是第五君的笔迹,跟曾经在灸我崖门口石板上的字体一模一样,洒脱而锋利——
「为师行侠仗义去了!」
一片黑暗里,刘大刚几乎能想出他师父写下这行字笑意盈盈的样子,甚至幻听到了他师父的嗓音。
他把这张纸举在胸前,瞪视着齐释青的眼睛卒然涌出泪水——
“我师父去哪儿了?!”
室内没有一盏灯,昏暗得要命。然而白色的宣纸还是将那力透纸背的墨字展现得一清二楚。
齐释青注视着这行字,浑身发冷,冷得厉害。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落了下来,刘大刚清清楚楚地看见齐释青黑得不正常的眸子,比起堕仙不遑多让。
大刚从长案下摸出一把匕首,藏在手心。
齐释青像是站着坐化了,整个人一动不动。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这张字,嘴唇紧闭,一语不发。
刘大刚又低头看了遍他师父给他留下的话,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浑身哆嗦。
他把宣纸放下,用匕首指着齐释青。
“我师父呢?”
齐释青的瞳孔在游移颤抖,那柄匕首跟他只有咫尺的距离,刀锋闪着银色的寒光。
这寒冷的光芒在他眼前如墨水般洇开,让他莫名想起山顶那个白发的人影。
他却仍然盯着那副墨字,一笔一画都烙印在了脑海里。
正在此刻,灸我崖外突然传来喧嚣的人声,好像整条街的人都出来了似的。
“起火了!!!”
“是山火!人不要过去!”
“别出去——”
“还下着这么大雨,山上的火肯定会自己灭的!本来未名山上就没人,这时候更没人会上山的!!”
齐释青陡然转身,冲了出去。
外面,电闪雷鸣像是停了,雨丝变细,风也不再呼啸,天象温柔得像是换了一位掌管的神仙。
他仰脸看向东方尽头的山顶,山火从那里熊熊燃起,整座山如同一个火炬,光芒直冲天际。
腰间的七星罗盘突然飞了起来。齐释青将它解下,只见它凭空起卦,绘出一张巨大的卦图。
看清卦象的那一霎,齐释青双膝一软。
他吐出了更多的血,四肢如同被砍断似的,让他无力站起。
下一瞬,一双手就攥住了他的衣领,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双腿仍然跪在水里。
刘大刚咬着牙,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怒吼道:“你看见什么了?!我师父在哪儿?!!你看见了什么,你说啊——!!”
齐释青脸上的表情是空白的。他没有看向刘大刚,而是遥遥注视着山火,瞳孔都映红了。
见齐释青怎么都不给他回应,刘大刚气急,双手灌注灵力,一拳打上齐释青的下颌。
可齐释青连躲都没有躲,直接被掀翻,重重摔在地上。
大刚吓了一跳。虽说他出手就是为了揍人,但齐释青是玄陵门的掌门,比他的修为高了不知道多少,根本不该如此轻易被他撂倒!
但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再度冲向雨里的齐释青,又一拳补了上去。
不少因为山火而露出脑袋的百姓看到这幅景象,不禁惊呼。更多人凑到窗边,胆大的还走了出来,想要看这场热闹。
灸我崖是个行医的仙门,用来伤人的术法非常罕有,纵使刘大刚天纵奇才,他用灵力打架的身法和手段在玄陵门眼里其实是不够看的。
正当这带着灵力的拳头要再度落到齐释青身上的时候,突然一道金光闪过,大刚瞬间收手闪身。
“掌门!!”
几个黑衣弟子不知从何处冲了过来,他们把百姓推到一边,大喊:“都回去!不要出来!”
刘大刚看清他们腰间的金色罗盘的一刹那,脸色就变了。
他跳远了一步,见街上的人群在玄陵弟子的命令下慢慢散去。
灸我街重新变得寂静。
那几个玄陵弟子没有跟大刚继续动手,连忙把齐释青扶起,有一个气喘吁吁地说:“掌门不是还在蓬莱岛西,是怎么赶来的?!”
另一个跟着说:“我们是看见灸我崖这里突然出现了空中卦象,才知是掌门——”
这名弟子的话音未落,就听轰的一声,整个人喷着血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砸出来一个水坑。
齐释青摇晃着站起身,手还往下滴着血,转头阴恻恻地看着这些玄陵弟子。
“我不是让你们看好灸我崖么。”
见同门被掌门打飞,其余玄陵弟子均呆在当场。齐释青没有一丝怜悯,冷冰冰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转向刘大刚。
大刚站在三丈远的位置,手里紧紧攥着匕首背在身后。
他看着齐释青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整个人像是被冻住。紧张,惊惧,愤怒,无措,他描述不清他此刻的感受,泪水却不住地往下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周遭的空气好冷,冷得他想哭。
但他不想在齐释青面前掉眼泪,他还没有找到师父,但他根本控制不住。
玄陵弟子在齐释青身后战战兢兢,没有人敢说话。
那个摔落在地的弟子爬了起来,指着空中悬浮、一直没有消退的卦象,结巴了。
“是邪阵……”
“利有攸往,利见大人,吉,无咎……”
“亢龙有悔,慎不害也。”
利于出行,利于见神。吉祥无错。飞龙在天,但生悔恨。顺应即无祸。
这些卦辞在脑海里如烟飘过,齐释青听着他弟子不解慌张的窃窃私语,瞳孔空空荡荡。
本该有上万人命却最终没有业障的邪阵。
由大凶转为大吉的邪阵。
在这一刻真相大白。
殉了邪阵的只有一个活祭,而这个祭品本不属六道轮回,是药王谷出来的神仙。
他在泪流满面的刘大刚面前站住,张口,却过了几息才发出声音,痛苦得像是吞了烧红的炭。
“你师父,他……”
齐释青眼前模糊了。
他余光里捕捉到的那个白色的身影,那抹银色的长发,从山顶上坠落的影子,在脑海的一角深深镌刻,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让画面变得清晰。
齐释青用尽所有的力气,不管如何措辞都害怕得无以复加。他问道:
“他还是黑发么。”
刘大刚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他喃喃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没有人见过他白发的样子……”
他突然身子一颤,然后扑向齐释青,匕首对准他的胸口,嘶吼着问:“你看见他了!我师父在哪儿?!!”
听清这句话的瞬间,齐释青向后倒下,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刚被连带着站不稳,匕首直接捅进了齐释青的肩膀,距离心脏不过两寸。
他看见齐释青这个反应,恍然明白过来,爆发出一声痛哭,把匕首拔了出来,涕泗横流地大吼道:“你还我师父,你还我师父——!!!”
作者有话说:
本章的卦辞来自易经,但解读是在诸多译本的基础上加工出来的,不能当真哈。
另外谢谢给这篇加海星的朋友们!!我有注意到有朋友们给海星凑零凑整哈哈哈哈太可爱了!爱你们!
PS.本文是HE~~(害怕地强调一下)()
对小归来说最虐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噗呲一声,匕首抽出,齐释青肩头出现了一个血洞,血液飞溅。
齐释青浑身冰冷地躺在地上,在脏污的雨水里一动不动。他梗着脖子,视线越过哭得快背过气去的大刚,落在着火的未名山上。
他们头顶的乌云渐渐变得稀薄,向着东方飘去,渐渐积聚在山顶。
山脚终于迎来了云收雨歇,造成洪涝的水灾偃旗息鼓,地上的流水哗哗向西淌去洼地湖泊,流速缓和许多,不再伤人性命。
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意义。在某个时刻,齐释青眼前出现了玄陵弟子的身影,他们面对他仍然十分畏惧,却还是想要将他扶起来。
他没有理会。
他一直注视着那座着火的山。山火终究没能蔓延。
雨云如同扣下的金刚罩,将未名山结结实实地笼罩起来,细密的雨尽数落在点燃的草木之上。
原本滔天的山火,火势越来越小,最终在蓬莱岛东所有人的见证下熄灭了。
空气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烟火味。
尽管如此,山那边仍然有丝丝缕缕的邪神气息,好像就隐藏在悬崖之下,呈包抄之势蠢蠢欲动。
齐释青站了起来。
玄陵弟子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只有刘大刚还站在原处,攥住匕首的手剧烈地颤抖。十三岁的少年彻底地束手无策,不知所措。
“走吧,上山。”
齐释青身上全是血,然而他跟感受不到一样,平淡地对刘大刚说了这句话,然后抬脚便走。
刘大刚怔怔地看着齐释青胸前的血洞,大脑一片空白。
齐释青稳稳地走在前面,留给大刚一个高大的背影,没有一点受伤的破绽。
只是脚印一个轻似一个,血没有止住,而暗红的血没入湿润的土壤,除了一点腥味,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来。
刘大刚定了定神,跟上齐释青的脚步。
只要没有见到师父的尸体,就不能放弃。
他们身后跟着面容肃穆的玄陵弟子。
未名山并不高。跟玳崆山比起来,它只能算做一个小丘陵。
但蓬莱岛东地势平缓,未名山这个小山包已经是蓬莱岛东地势最高的地方了。
山火熄灭有很长的余韵,土里的一点余温就够野火复燃。
他们向山上走着,沿途就能发现零星闪着火星子的低矮灌木,齐释青视若无睹,大刚紧随其后,玄陵弟子则将其一一熄灭,以绝后患。
空气是湿润的,眼前好似蒙着浅浅一层白纱,是又起雾了。
越往上走,雾气越浓,等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蓬莱岛东标志性的大雾就原原本本地弥漫开来,五日的大雨好像一场梦境,山火熄了,雾起了,一切如同从前。
这是齐释青第一次来到未名山。
他并不知道去山顶的路该怎么走,任凭罗盘带路。
原来这座山是这样的。雾气空蒙,荒凉清静,如果没有东尽头安静伺机的邪气,一切都该是干干净净的。
和邪咒过境寸草不生的玳崆山景象不同,未名山从熊熊山火之中存活下来了大批草木。尽管覆盖着烟灰,但只需要在雾气里将养一段时日,它们就会重新焕发生机。
万物有灵,纵使天象祸乱,齐归也不忍心。
齐释青眼前的画面乱极了,好像陷入了走马灯。一会儿是那个坠崖的白发仙人,一会儿是黑发红唇的齐归,一会儿是掌门大典上笑着敬他酒的易容弟子。
齐归的真容竟然已经模糊了,他甚至不知道齐归现在长什么模样。
齐释青忽然想起一年多以前,他也是被罗盘指引着来到了蓬莱岛东。
他在灸我崖遇见了易容的齐归,却让人跑了。
于是他在灸我崖门口放了一把火,把齐归从这座山逼了出来。
他知道齐归怕火,知道他心软,不可能丢弃他的小徒弟,所以就想出了这样的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齐归主动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志得意满,为他的失而复得沾沾自喜,直到此刻走进了未名山,他才迟来地意识到,从与齐归重逢开始,他就对他过于残忍。
齐归想躲,可他却用火逼他。
十多年前的红莲业火明明是齐归的梦魇,他竟然忍心利用,将它作为把柄。
如今,依旧是七星罗盘带他来到了这里。
只不过这次,齐归终于逃掉了。
从他的重重伤害里逃掉了。
齐释青机械地往前走着,他的背影看上去强大笃定,但没有人能想到这已经是一具空壳子,与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差别。
意识到邪神移动提前,看见天象大变的时候,齐释青还在蓬莱岛中的千金楼。
他策马冲出来,只跑了片刻,就意识到来不及了。
邪阵既然在东方,东边的邪神异动必定开始得比西方早,蓬莱岛中出现异常的时候,蓬莱岛东必然已经到了水深火热、千钧一发的地步。
蓬莱岛东如此遥远,他即使把马跑死,赶过去也为时已晚。
该怎么办。
齐释青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到一处屋檐下,瀑布一样的暴雨把所有干爽的角落全部淹没,他下意识地甩掉手上的水,背对大雨,摸向怀中齐归的两张传音符。
触到符纸的一刹那,他心脏猛地跳动。
有办法了!
等不及人来应门,齐释青直接把这户人家的窗户砸了,翻身进去。
他进去的刚好是一间库房,里面有笔墨纸砚。
屋外传来登登登的脚步声,显然是主人意识到家里遭贼,赶忙来察看,但齐释青头也不抬。
他把黄色的符纸镇在镇纸下,屋内没有朱砂,他就割破了手用血。
“谁?!给我出来!”屋主人在外喊道。
齐释青取笔蘸血,在符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到,到底是谁?!”屋主人肯定有些害怕,声音都在颤抖,在这样的天气入室抢劫的多半不是什么雅贼,而是亡命之徒。
齐释青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下的毛笔。
笔尖一顿。
血腥的咒纹已经画好。
吱呀——
房间的门开了,木门生锈链条的声音令人牙酸。
齐释青猛然抬头,双眼猩红地与紧握着铁棍的屋主人对视,如同锁定猎物的野兽。
“滚。”
屋主人肉眼可见地打了个激灵,手中铁棍哐当坠地,惨叫着撒丫狂奔。
齐释青重新低头,审视了片刻他的符纸,然后提笔运气,在咒纹的间隙里填入拆解的字。
「灸我崖」
没有一丁点的错处,没有一丝犹豫,一气呵成。
一张完美的瞬移符。
这是玄陵门符咒之术里最罕用的一个。因为太危险,也太不值了——如若画错或写错哪怕一星半点,轻则符咒失效、内力全失,重则身首异处;如若修为不足,则会内力枯竭,在出现的一瞬间就会暴毙而亡。
整个玄陵门里,能完整使用一回瞬移符,且不会内力枯竭的人不过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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