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有疏忽,该罚,”叶时璋语气很淡,他看了卓霈宁一眼,“你想替他求情?”
卓霈宁的确有这个意思,他说:“你都说那个人吃了禁药蒙混过关,百密有一疏在所难免。进叔一直以来工作都很认真负责,而且我听燕姐说他为叶家工作很多年了,就因为这个要解雇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叶时璋看着他,勾唇笑了,却还是不肯松口:“叶家有叶家的规矩。”
此话一出,卓霈宁就噤声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叶家有叶家的规矩,而他又不是跟叶家有关系的人了,哪轮得到他置喙。但他还是不服,撇撇嘴骂了句:“这叶家规矩谁制定的,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当知道现在叶家就叶时璋一个人说了算,没有人比他更有话事权的,骂的就是眼前这人。
叶时璋笑意更深,眼睛里生出丝丝谑意:“也不是不近人情,你可以用你的人情试一下。”
“我的人情……”卓霈宁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挪开眼睛骂了声,“流氓。”
话刚说完他就踮起脚,在叶时璋唇边落下很轻很轻的一枚吻,虽然不过两三秒的事,他却紧张得快要把手里那朵小苍兰捏坏了。叶时璋相当赏脸,几乎条件反射地弯腰迁就他的身高,单手揽住他的细腰,在他吻上来的那一瞬还嘟起嘴唇迎合。
紧张很快就融在这一吻里,卓霈宁十分上道,双手揽上叶时璋的脖子,一吻过后又自然而然地继续。
两人在清晨的花园里无比自然地贴脸亲吻,吻得缠绵又亲昵。
卓霈宁手捻着的那朵小苍兰,环绕叶时璋的脖子,撩过他俩相贴的脸颊,似有若无地散发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芬芳了这个清晨的吻。
卓霈宁这是一时头脑发热,不知怎地就将叶时璋说的人情理解成这样的。可是此情此景之下,他俩过去几天在床上床下都不知道缠了多少次,炙热得容不下第三个人,任谁都会把叶时璋这句解读为调情之举。
反正再亲密、再羞耻的事他俩都做过,亲个嘴也就算不上什么了——卓霈宁很快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毫无负担地主动献吻。
他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是被“驯服”了,明明一两个星期前,别说主动亲叶时璋,光是想想他都面红耳赤的。
这一吻过后,四片唇要分未分,叶时璋笑了,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人情太大了,得把整个叶家给你才行。
卓霈宁从他怀里撤走,轻哼一声:“我不稀罕。”
他当初嫁给叶时璋是为了保住妈妈留下的蓝宝石项链,而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从头到尾只要了那条本该属于他的项链,叶家其他东西再宝贝他看都不看一眼。
“我也不稀罕,”叶时璋也不恼,反倒笑了起来,“只不过站得更高、拥有更多,才有能力创造我想要的。”
卓霈宁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问一句:“那你实现了吗?”
“差不多,我想我很快就能实现了,”叶时璋顿了一下,“为什么不问我,我想要的是什么?”
国王鲜少坦露心迹,卓霈宁乖巧回道:“你想说,我就听。”
答案出乎他的意料,叶时璋想要的东西并没有很复杂——一个花园。
“一个花园?”卓霈宁疑惑。
“嗯,一个花园,”叶时璋笑笑,“一个大得可以容纳好多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的花园。”
卓霈宁闻言一愣,儿时他也有过差不多的愿望。不过那会他自以为会长成Alpha,妈妈问他以后要送喜欢的人什么,他不假思索回说,他要送对方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园,一个没有人可以打扰到他俩的花园。
其实他对过去的事大多记得不清,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离世对他造成的打击太过,以至于他选择性封起那部分记忆——抵不过某些片段突然跑出来作祟。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叶时璋就用那双极其深邃的眸子盯着他,漩涡一般,翻滚着许多难以言明的情绪,要将人一并拉进去。
“那天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半晌,他一字一顿,“不会再有人打扰。”
卓霈宁心被莫名地砸了一下,说不上为什么。
他没问叶时璋是怎么处理徐祖宏的,但他大概也猜得出个七八。就连服侍叶家多年的陆东进都因为所谓工作疏忽差点儿被解雇,更别说骤然扰乱花园的歹徒。
第22章 旧爱
度假村项目进入招投标关键阶段,叶明耀果真露出马脚,频频与竞争对手公司接触,更直接出卖竞标方案。
厉承将派人调查跟拍的照片狠甩在桌上,气极反笑:“叶明耀猪脑子吗?还真跟外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家,而且天真以为凭这些就能搞垮你?”
“这只是一部分,”一旁的秦玖越说,“他正搜集相关证据,应该是打算举报叶总或向媒体爆料。”
厉承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单细胞生物好了。
“举报我,”叶时璋坐在椅子里,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一脸淡然地笑了笑,“听起来挺新鲜的。”
能在这个位置坐稳的,没几个敢说自己是清清白白的,但叶时璋年纪轻轻却能抵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敌对,至今把持叶家产业屹立不倒,自然有过人本事。
叶家那群摆不上台面的亲戚,靠他吃饭借他风光,现在居然敢打翻饭碗不认人,看来还是这口饭喂得太舒服,给了他们理所当然的错觉。
叶时璋父亲作为家中大哥,辛苦操持家业,拖着一群不成事的兄弟姐妹前进,无限包容那群蛮不讲理的吸血鬼,在世前还三番四次跟他强调都是一家人要守望相助,有能力就要多多照拂。
叶时璋离家多年,本就对叶家没什么感情,拖着他们走只是为了完成父亲遗愿而已,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既然对方不肯乖乖地跟他一条船一条心,甚至打算把船烧了逃之夭夭,那他也没什么好仁慈的了。
“按原计划进行,”他屈起修长手在桌面敲了两下,冷面冷心道,“等事情结束,给叶明耀换个地方住吧。”
换成牢房就挺好的。
事情敲定后,厉承和秦玖越先后离开办公室。果不其然,秦玖越又在走廊被厉承拦住,这些天两人因为工作、因为秦玖越单方面拉黑,都不怎么有机会接触。
厉承把人拦在半路,也不说话,一直拿眼睛瞅着盯着人,半晌就骂了一声:“负心汉。”
看样子,他还真就委屈上了。
秦玖越不为所动,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厉部,我想我们还是将时间花在正事上比较好。”
厉承充分发扬“我不听我不听”的优良品质,继续厚着脸皮胡搅蛮缠,他叹叹气摇摇头,语气伤心:“我懂我都懂,对秦秘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可怜的只是我而已,被睡了还被拉黑了。”
他和秦玖越,到底谁睡谁,到底谁一遍又一遍。
秦玖越熟悉厉承的套路,在外青年才俊人模人样,一到他面前就大耍流氓赖着不走。他难得耐心解释:“那只是意外,大家各取所需不拖不欠,钱是给你看医生的。”
之所以看医生倒不是厉承不行,相反的是他太行了,把持不住弄了几近整个晚上,最后成功磨秃噜皮了,痛得嗷嗷直叫。
厉承脸色当即变了变,秦玖越这钱原来是这么用的啊。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秦玖越的答案好呢,还是把他当鸭子这个原本的猜测更好。
“至于拉黑,”秦玖越面不改色继续道,“这是我的自由,不影响工作就行,如果有需要联系的事,发邮件、公司当面讲或者工作群说都行。”
秦玖越这几句下来,四两拨千斤,将厉承的招一一挡了回去。
厉承看起来没招了,人蔫了,跟被主人抛弃在路边的大狗差不多。秦玖越忍住一时意动,冷着心绷着脸问他:“厉部,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谢谢秦秘对我弟弟的关心,”厉承点点头,样子还有点儿莫名的乖,“你走吧,不耽误你了。”
秦玖越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想的是今天厉承出奇的好对付。事实证明这果然是错觉,他刚迈出两步,就听见厉承在背后咳嗽了几声,光听声音觉得这人快要把肺咳出来,都虚弱得一只脚踏进棺材了。
“你……”
秦玖越到底没狠下心离开,哪怕知道对方可能演戏,他还是回头查看一下。他想,如果这回厉承是演戏,那他下次遇到相同情况的时候拒绝起来也就有理有据了。
然而并非演戏,厉承确确实实病了,一探额头,烫手的。
怪不得今天比一般时候情绪化,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秦玖越抬手给他探热,他就乖乖蹲下身迁就秦玖越的身高,而且今天他没像平常那样用发胶固定发型,任由柔软的头发在额前耷拉着,摸起来很像手感很好的公仔。
有别于平日张扬锐利,此时Alpha这么一个英俊帅气的大高个却垂头垂脑、温声细语,很容易就惹起人的怜爱之心。
“打抑制剂了吗,”秦玖越该死的又心软了,给他用手探热后脱口而出便是关心,“生病还是易感期?”
厉承出身不错,父母皆是银行高管,他很早就开始在外留学独立生活,事业上也是独当一面,行事雷厉风行,但那都是神志清醒的时候。每到了生病或易感期,这哥们就会变得特别娇贵,特别黏人,也特别烦人。
秦玖越不知道,这世界是不是唯有他见识过这样的厉承——过去他不敢求证,现在是没必要求证。
大学那会他俩还在一起,厉承有段时间激素水平很不稳定,易感期时不时不打招呼就来,比一般Alpha都要频繁得多。于是他就搬出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下一套房子,更方便和秦玖越二人世界,不被打扰地度过易感期。
那段时间,秦玖越一边打工赚外快和复习功课,一边在和厉承这段关系里毫无保留地相处,再累再苦也甘之如饴。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将厉承看得和他的前程、和他自己一样重要。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知道,可能是熬夜加班累垮,也可能是易感期,”秦玖越这么一问,厉承好像一下子就回到大学那会,自然而然地用鼻音跟秦玖越撒娇,像极了经不起折腾的娇花,他有点委屈地抱怨,“昨天半夜突然发烧烧到三十九,我好想听到你的声音就打电话给你,才想起你把我新号码也拉黑了……”
秦玖越呼吸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他攒着有好多句冷漠无情的句子,用于应对厉承的纠缠不休,但此刻是一句都说不出口来。
他不忍心伤害他的大狗狗。
厉承可能不知道,他耍帅撩人花招百出,全都不如此时此刻,他毫无保留地向他展现他的脆弱和狼狈。
不需要任何刻意的技巧或浪漫,只需要露出柔软的肚皮,垂下高傲的头颅。
大概也应了那句流行语,心疼Alpha是倒霉的开始。
“你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半晌,秦玖越才憋出这句。
“不行,等下还有会,”厉承摇摇头,突然抬眼看着秦玖越,“阿玖,我好想抱抱你,电量不足了。”
这是他俩之间的一个老梗,每回厉承说我要电量不足,他俩就会拥抱亲吻,这是厉承说的充电方式。
秦玖越扫视四周,尽管这里是总裁办公室所在地,不怎么有人来往走动,但毕竟是工作场所,而且走廊抬头不远处即有摄像头正对着他俩。
“下班,等下班以后可以吗?”
他被眼前的人糊了心迷了眼,第一反应是什么时候以及在哪充电,而不是他俩已经不是可以随便充电的关系了。
“我想现在,等下还要打仗……”厉承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他双颊有点红,“就一下下,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个口罩,还给自己戴上,闷声闷气继续说道:“我会做好防护,不会传染给你。”
他姿态低到尘埃里,还开出花儿来博取秦玖越一笑。
秦玖越没辙了,拉着厉承到厕所一趟,给他充电。
安静而狭窄的空间里,他们贴在一块儿,藤绕树树缠腾,好像永远不会再有分离一样。
秦玖越数着心跳节拍,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有力搏动。多年淬炼令他心肠变硬,现在已经很少有影响他心跳节奏的人或事——此刻此人是个例外。
他讨厌任何影响他心跳的人或事,但有句话说的是,最讨厌的恰恰是最热爱的,也许就连厉承爱得毫无分寸这点,他心里其实也是喜欢着的吧。
“阿玖。”
怀里的大狗狗终于动了动,哼了一声。
秦玖越难得温柔应道:“嗯。”
“你身上好香啊。”
厉承埋脸在他脖颈间,呼吸和发丝挠得他皮骨肉心都在发痒。
这不是厉承第一次这么说了,以前他就老往他身上凑,说他身上有味,闻久了会上瘾。
秦玖越一直想知道厉承说的香味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喷香水,”他说,“我身上不会有香味的。”
“可我就是闻到了,很香很香,”厉承顽固地坚持己见,就跟个孩子一样,“是一种只有我闻得到的香气。”
秦玖越噗嗤一声笑了,还笑了好一会。他并非爱笑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挂着一张寡淡的冰山脸,和厉承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他笑容最多的时候,因为厉承总有数不尽的花样逗他笑。
厉承定定地看着他,看呆了,然后他大着胆子摘下了秦玖越的金丝眼镜。
秦玖越敛起了笑,他当知道这氛围之下厉承下一步要对他做什么,然而厉承刚把脑袋向他这边凑近了一点,就赶紧又撤回去,给秦玖越重新戴上眼镜。
“为什么不亲?”秦玖越直截了当问他。
“不能亲,我说了不能传染给你,”厉承戴着口罩,只露出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生病很苦,我不想让你苦。”
秦玖越看他这样,心下觉得好笑,他说:“好,那就不亲。”
没想厉承下一句却是:“这一次亲亲就存着吧,等我病好再亲,就这么说定。”
这家伙到底跟谁说定了。
秦玖越本来可以来一句扫兴的话,但话在唇边始终没吐露。
算了,厉承病了,这次就当让他的吧。
峯汇棋高一着,击败鼎声在内多家企业,成功中标拿下C市度假村项目。
招标会结束,叶时璋成了全场最忙的人,忙着接受各方祝贺。这过程中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笑意未达眼睛,这班老狐狸无论说什么都被他四两拨千斤给推回去。
“时璋,恭喜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叶时璋回过头,迎面即是一位高大英俊的Alpha,张开双臂要与叶时璋拥抱庆贺,看起来倒比方才那些人要真心实意多了。
他发型一丝不苟,西装挺括有型,保养得当,丝毫看不出年龄感。明明长着一张与卓霈宁像了七八分的脸,五官纯真又漂亮,笑容却染上几分邪气,像极了一株鲜艳却有剧毒的花。
来人正是鼎声集团的执行总裁,卓霈宁生父霍连山。
“谢谢霍总。”
叶时璋一脸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要与对方握手或拥抱的意思。
“这称呼可真生分,不过也是……”霍连山被怠慢也不生气,依然笑意盈盈,“之前宁宁不懂事要跟你闹离婚,是我这个爸爸教得不好。作为Omega啊就应该顺从Alpha,乖乖听话才对的是不是。”
他眉头皱着摇头轻叹,看起来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还真像个担心孩子成长的寻常父亲。
可不是,的确是好父亲,在卓霈宁刚满十八岁分化成Omega就迫不及待将人赶出门的好父亲,以及涉嫌为争夺家产给亲儿子长期下禁药的好父亲。
叶时璋轻轻一笑,眸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海。
“宁宁不需要懂事或听话,”他说,“他本身就很好。”
如此腻歪的话,到他嘴里说出来却如此自然,仿佛他信奉的天理如此。
霍连山闻言微微惊讶,用发现新事物的眼神打量叶时璋,别有深意一笑:“我听说宁宁最近在叶家赖着不走,本以为是他不懂事打扰你,现在看来是我想得不对了。”
叶时璋淡淡笑了,也不接他这句。
意识到叶时璋待他态度不咸不淡,霍连山也不是爱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他笑笑,转而给出一个特别善意的提醒:“最近你家里的人频频有小动作,我呢因为你和宁宁这层关系,始终不愿意用那种下作手段,就不想搭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时璋可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