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灵,吃饭去呀?”
“我帮你看过啦,今天没雨,不用带伞。”
不管季明灵对他如何爱答不理,郭清祈都乐此不疲地逗他。
这个人,虚伪、腹黑、懦弱,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季明灵在笔记本上用力地写下诅咒的话,郭清祈只是轻松地笑笑,把一摞练习册丢到他桌上。
“帮我写作业。”
有的时候他还会自作主张地递来一张申请表,“你不是一直想加入救援大队吗?我帮你搞到推荐资格了,签字就行。”
“不需要,我自己去报名参加考试。”季明灵看都不看,不愿意接受他的施舍。
“你怎么这么笨啊,有这么方便的路子不走,非要绕路。”郭清祈最讨厌他的固执和清高,却又不想白费功夫,拉着季明灵的手,想强硬地让他在最下面签名。
季明灵直接召唤火焰把整张纸烧成了灰烬。
“……算你狠。”差点被燎到手,郭清祈后退一步,看着这块无可救药的木头。
郭清祈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总是喜欢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学大人的语气,做事风格却很稚气。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就算被季明灵发现了那个秘密,郭清祈依旧一脸无辜,好像没做错什么,耸耸肩,风轻云淡地说:“就算有各种限制,那也只是对弱者设置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我。你只要支持我就好,别告诉别人,乖。”
季明灵想拒绝,郭清祈却握住他的手,不容许任何反抗。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懂我,难道不是吗?”郭清祈抵着他的额头,像蛊惑人心的恶魔,对他轻声呢喃。
他的瞳色好像变淡不少,一小片冰水蓝就在他眼前摇曳。
“你不是说,想加入救援小队吗?我帮你实现梦想,作为交换,你也得助我完成计划,好不好?”
“好。”他只能这么回答。
“真乖。”郭清祈满意地笑,勾了勾他的下巴,抱出一大袋零食,塞到他桌上。
他们度过了无数个寂静却躁动的清晨、午后和傍晚。
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郭清祈安静地趴在桌上午休,窗外是一树桃花,正在展览最盛大的浪漫。
“谁在偷看我?”貌似睡熟的人勾起嘴角,眼睛依旧是闭着的,意识却十分清楚。
“哪儿有人看你。”季明灵矢口否认。
“没关系,赶紧多看看,马上我就不在这里啦。”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郭清祈真的是在同他告别,可语气却那么稀松平常,好像只是在说无关痛痒的笑话。
快速略过那些日复一日的场景,他往前走着,直到自习室的门再也推不开。
“快走。”郭清祈痛苦地低叫一声。
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停在光影斑驳的门前,总觉得还有很多遗漏的记忆,可是剩余事件已经寥寥无几。
再往下,就是最不想面对的那天。
虚空中却响起冷冷的指令声。
“继续回忆下去。”灰瞳的操纵者说。
门缓缓打开,季明灵想逃却动弹不得。
郭清祈跌坐在地,双眼空洞地看着他。
“为什么今天是周四?为什么非要在这天?”
季明灵难以呼吸,挣扎起来。
“不要!”
他提前预见了那一幕。
自己画下血红色的法阵,郭清祈倒在他面前失去了呼吸。
“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死亡降临的瞬间,命运赠送给他一个荒谬的吻。
一旦指令执行,犯人完全无法逃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次重复做过的事,哪怕精神高度紧张而死,幻境也不会停止。
季明灵用力制止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双手,试图挽留住什么,却怎么都无法抵挡监视者的操控,他们把刀塞到他手里,强迫他动手。
郭清祈还在那边看着他,瞳孔逐渐失去聚焦。
头痛欲裂,季明灵拼命将刀刃的方向转向自己。
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逞什么强啊?”身后的人叹了口气。
如同溺水者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季明灵用力地抓住那只手,回到现实。
“回声!”
“嗯,终于清醒了?”女人拍了拍肩上的灰,拿出一张创口贴,摁在他掌心擦伤处,“姐姐刚要睡美容觉,就被你的好学生们吵醒了。”
谭一渠和谭矗不知道去哪里了,【念】也消失了,只有他和回声在这里。
季明灵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感觉整个人像是濒死过千万次。
“对不起。”
“别,怪不习惯的,”她环视一圈,随意地靠在墙边,“你在我的幻境里,他们看不到,放心。刚才郭清祈他妈妈来了,你估计知道吧。那个老女人,铁了心要让你再去当年那个场景一次,我就造了个替身出来代你受罪,没想到【念】突然报废了,外面正维修着呢。他们随时会回来看你的情况,注意点外面的动静。”
“好。”
话音刚落,季明灵就听到细微的响声。
他侧着头敲了边缘两下,回到现实世界。
谭一渠递给他一只硬邦邦的枕头,谭矗清了清嗓,开始宣读审判结果。
“因为【念】还没修好,我们抽取了监视眼的工作记录,初步确认了【至暗之掌】的危险等级,请您稍安勿躁,明天再配合我司录个口供。”
等他们离开,季明灵又返回幻境。
“怎么说?”回声问。
“管理局判定邓赏月的守护兽属于至暗势力,好像是什么千年难遇的生物,不允许我们这边的人留下。”
他感觉不到疼似的,把贴歪了的创口贴撕开,用力地抹下去,粘得更牢。
回声卷着头发,嘲弄地笑:“估计是哪个大人物家的孩子闹着要高级别守护兽吧,欺软怕硬,来动我们一中的人,真不要脸。”
季明灵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对了,差点忘记。”回声抖了抖袖子,柔软的兔耳朵一摇一摆地露了出来。
“你带它来这儿干什么?”季明灵接过传声兔,摸了摸它的脑袋。
“还好意思问,定音回来以后一直在哭,以为你不要它了,”回声瞪着他,严肃地说,“季明灵,我是看定音很喜欢你,才把它交给你的,你要是嫌烦,不想关心她,我就把她送回家去了。”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让它当你的守护兽?”
“不是我不肯,只是不想要守护兽而已。”
回声恼了:“坦诚一点,接受别人的好意很难吗?你为什么老要把自己封闭起来!整天让人担心,你的学生、诡隼、定音,谁碰到你不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跟你说真话,也不指望你主动倾诉。当年……明明只要你开口说实话,事情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你特地来这儿,就是为了骂我吗?”季明灵扯出一个笑。
“季明灵,”回声的语气又加重不少,“我知道,你不乐意想起那些,我一个外人也没资格掺和你的事,但我不想看你这样不死不活地过日子,如果他……看到你因为那次意外变成这样,会怎么想?”
尽管她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但季明灵全都明白。
无法辩驳。
他深吸了一口气,暗室中冰冷得像是灌满了鬼魂的怨念,迫不及待地钻入肺腑之中,划伤不堪一击的血肉身躯。
“回声,我做不到的。”
他失败过,再不敢敞开心扉,触碰温暖。
定音抱着他的手指,看到那几道伤疤,默默哭泣着。
守护兽一生只会认定一个主人,它们本来都是自由的生命,因为对人类产生了喜爱的感情,决定跟随他们,为他们提供庇护。异能兽可以活上千年,可大多数都是小孩子的心性,一辈子只会认定一个主人,如果主人死了,它会非常愧疚,认为是自己的错,没有保住人类的生命。
极不公平的是,异能者可以同时拥有多个守护兽。不管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还是仍然在底层努力往上爬的,都想将自己的能力提升到最大化。优胜劣汰,不够强大的守护兽终究会被抛弃。
很多守护兽,最终都是因寂寞而死。
“我在意的人,也都是在我面前死的。”
所以他不想再承受更多的离别。
季明灵低头,鼻尖轻轻碰触着兔子柔软的肚子。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一辈子守着我这种人。”
小兔子哭得呼吸不畅,脑袋埋在季明灵颈间,用力摇着头。
一瞬间,季明灵听见它的心声。
定音抽泣着和他反复强调的只有一句话:“我愿意守着你。”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顺风顺水,还是黯然失意。
我都想陪在你身边。
只有在互相守护的条件下,异能者才能了解守护兽的心理,但是此刻他却明白了定音的心意。
那么简单又执着,直到今天他才明白。
就算他是这样不堪的人,定音还是决定留下来。哪怕心里一直误会着,以为他不肯收它做守护兽,还是战胜自卑的心理,帮他传话、照顾学生。
季明灵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兔子。
“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情绪问题,话说重了。”回声也蹲下来,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的肩膀。
季明灵握紧双手,拼命忍住泪,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一趟吗?”
“我明白的,不要说了。”
季明灵还是想说下去:“我就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我和他的回忆真的只有这么点吗。”
认识了一年有余,刚想好好相处,为什么就那么突然掐断了他们之间的线。
任何安慰的话都变得苍白,回声只能默默地陪着他。
季明灵慢慢平复了心情,试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冷着脸赶人走:“都几点了,马上回不了学校,你也得被关进来。”
回声掏出镜子检查妆容,推开他,站起身来:“校长明天才能赶过来,我给你带了条被子,今晚先凑合着。”
“嗯。”季明灵撑着手站起来,把枕头丢到床上,定音敏捷地跳上去,帮他整理被褥。
走前,回声故意轻松地说:“别偷偷掉眼泪哦。”
“我才不会,你赶紧走吧。”
“不要,刚才看到小帅哥,我得去要个联系方式。”
季明灵翻了个身,搂着兔子说悄悄话:“别学她,老不正经的,知道吗?”
兔子没听懂,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起回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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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庆祝季明灵重回岗位,梅开二度,再创辉煌!”
门卫一脸复杂地看着鲜红色的横幅,很努力地控制情绪。
迎接他的学生都打扮得像圣诞树,喜气洋洋的,还拼命往他怀里塞花束、气球等花里胡哨的礼物。
“哥,怎么样!”白粥忙不迭跟他邀功。
“太感动了,你们真好。”
季明灵笑了笑,语调如同诗朗诵般夸张地回应。
“咦,你是真的季明灵吗?”回声推了下他的胳膊肘。
“当然不是,他早就死在地牢里了。”季明灵冷漠地说。
刚才还欢腾鼓舞着的同学们齐齐愣住。
邓赏月的眼里甚至泛起了泪花。
“开玩笑的。”这帮人真好骗,季明灵拆开一个礼物盒,拽出浅灰色的围巾。
“这谁给我买的?”
没人回答。
看他们依旧满脸警觉,季明灵只好扯了扯自己的脸颊,“真的是我,如假包换。”
“那我们检查一下!”说完就都扑了过来,抱着他,还有人趁乱抓着他的手。
“别闹了。”季明灵无奈地扶住几个站不稳的学生,淹没在了傻里傻气的海洋里,他的身上也绕上一圈圈彩带,指间多出一枚幼稚的糖果戒指。
被关了两晚,终于回到学校,说实话,确实挺高兴的。毕竟他是火属性,不耐寒,虽然这里很吵,但是足够温暖。
周五的校园比往常热闹些,校长带了几个同行过来参观,那些人也都是生来就不具备异能之力的人,卑躬屈膝惯了,就算是登上了号令学校全体师生的高位,也没有任何架子,依旧佛系生活,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孩子们闹腾。
有几个熟面孔还带了自家孙子孙女来,他们因为自身条件不好,认为没有延续后代的必要,所以十分关切公益事业,领养了很多小孩。
在这个异能者遍地跑的时代,优胜劣汰的法则更加残酷,越是低等的人,能享受的资源就越少,异能者之中的残次品,有时还比不过纯粹无异能的人,无法享受任何来自社会的优待。
受畸形的观念影响,不少父母会遗弃刚出生就异能残缺的婴儿,无异能者联合起来,组建了一个特别机构,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
第一中学跌下神坛后,便成了教育他们的专有场所。
老人们一直很谨慎,生怕孩子们得知身世后会受挫,可惜纸包不住火。
每年管理局都会面向青少年举办一次异能精英大赛,选拔出最优秀的年轻血液作为预备役。
这帮孩子从小被精心呵护着长大,一心想改变外界的成见,证明无异能者也可以养出有天分的异能者。
他们只是想成为爷爷奶奶的骄傲,却被同龄人的恶意删了一巴掌。
取代了第一中学的其他高校培养出来的学生,个个天赋异禀,娇纵惯了,根本没把一中的人放在眼里。两年前的比赛,孩子们不仅输得很惨,还被狠狠嘲笑了。
就是在那之后,他们跟变了个人一样,虽然还是很孝敬长辈,但是都沉默不少,心事都藏在心里,变得越来越闷,容易对外界产生敌意。
其中,严飓是变化最大的人。
赛场上,他遇到的对手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来自第七中学,家教差得很,大人就不算个东西,成天在饭桌上聊些不正经的话题,孩子耳濡目染便也歪成了个坏样子。上场后见严飓主动跟他鞠躬,非但不回礼,还开口就讽刺了严飓,说他是个没人要的垃圾,居然还敢来这里丢人现眼。
这些事,季明灵后来才知道。他想起那天严飓跳楼的时候那么绝望的神情,握紧了拳。
“季哥,邓赏月到现在都没想出名字,你还是帮帮他吧。”身边突然蹦出个人。
季明灵眨了眨眼,回神过来琢磨了一下这番话的意思,忍不住想笑,可还是故意摆出一副冷酷的样子,“不要,我起名太烂了,不能拖累新同学。”
严飓红着脸,很为难地求他:“不,你最会起名字了。”
“别睁眼说瞎话,你是不是同情我被关了一天所以才来施舍给我这个机会的?我不需要。”
“您误会了……”
“霸天掌。”
“就叫霸天掌,去用书法写下来送给邓赏月。”刚才还死活不答应的人,现在理所当然地抖着腿吩咐起来。
严飓深感后悔,捂着脸走了。
季明灵继续靠在摇椅上看窗外风景。
刺猬蹲在桃花树下,抱着牙牙学语的小宝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回声打了把伞,笑吟吟地在一边给她们拍照。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转过头,挥挥手,举起相机要给他也来一张。
季明灵立马拉起窗帘,打量起室内布置。
他不在的时间里,同学们又进来过打扫了好几遍,门卫室里清晰可见那几圈鲜活的痕迹,书桌收拾过,储物架一尘不染,地面亮得能当镜子用。
只有挂在墙上的长款羽绒服是老样子,没人敢动,也没人动得了。
季明灵带着他的礼物来到静默空间,恢复了正常形态的诡隼等候多时,一个滑步迎上来,替他叼着那几样大件,不多时干净的角落里就布置成了豪华礼品店的橱窗。经过几次受伤再痊愈,它好像强大了不少,短短一天就完全好了,得意洋洋地舒展着身体,跟季明灵炫耀着。
他威胁道:“别给我好了伤疤忘了痛,出去以后低调点,再敢受伤我就烤了你。”
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风,围巾飘起来,很配合地打了诡隼一下,
诡隼用脑袋拱拱他的肩。
“去玩吧。”季明灵放它离开。
他低头一看,刚裹好的围巾散了下来,往后张望着,像是对诡隼很好奇。
这围巾还挺有灵性,季明灵捏捏它,它又乖下来,蹭着他的脖子,怪痒的。
“来,看信了。”
未读的消息不多,几张薄薄的烫金信纸躺在地上。
他的静默空间是残缺的,无法像其他学生那样进行私下交流,每次有什么事都需要传声兽转达,刚工作那会儿总是收不到指令,管理局以为他是故意忽略,季明灵很无辜地阐述了自己的情况,制作部便派人为他特别准备了一个邮筒,不过每次信使都很随意地一丢,接收信件的东西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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