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朗又点了点头,拎着背篓进去,时乐拿个小木盆,装了十来个包子出来,递给李秋芳,“伯娘,这是混了杂面做的,您别嫌弃。”
李秋芳笑着接过:“这话说得,这还不够好啊,瞧这包子蒸得多好,比我手艺好多了。”
两人又是一阵寒暄,顾朝朗才拎着背篓出来,李秋芳接过,又叮嘱他明天和夫郎回门要好好表现,让岳父岳母放心,就家去了。
第6章 修
时乐和顾朝朗回到灶房,水也烧热了,两人泡过脚回到卧房,此时天已擦黑,屋里要点上油灯才能看清。
时乐坐在床上,拿出今天没绣完的鞋样子继续绣,顾朝朗半躺着看他,过了好一阵,他直起身道:“改天再绣吧,这么晚了仔细伤眼睛,明日回门要起得早呢。”
时乐头也没抬道:“没多少了,我把这一点绣完就睡。”
顾朝朗见劝不动他,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那明早你多睡会,我去买回门的东西,等我回来叫你再起。”
时乐想了一下点头道:“那好,银钱我放在匣子里,你明儿自己拿上。”
正好看看这个儿婿对他娘家怎么样,也不是非要买多少,但也不能太过抠门,那是对他不重视。两个人过日子,有合心意的过法,也有搭伙的过法。
手上加快速度,绣完今日剩的小半部分,一只鞋样子就成了,将针线收好,顾朝朗下床熄了灯,两人正是新婚燕尔,很是闹腾了一会才擦洗歇下。
李秋芳端着包子回了家,刚进屋里就对着顾大伯说:“瞧瞧,你侄儿媳妇做的包子,手艺好,人也大方,一点儿不扭捏。”
顾大伯常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祖宗保佑,赶明儿咱们去给爹娘上柱香,还有朝朗他爹,让他们保佑这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李秋芳也说好,将东西放好就洗漱歇息了,正是农忙,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晚上睡早些才有精神。
翌日,晨光熹微,顾朝朗已经出门了。
时乐醒来不见人,也不再赖床,起身梳洗,想了想又戴上那根银簪子,今日回门,总要让爹娘放心,知道他过得好。
收拾好他就去了灶房,将昨晚剩的包子放锅里蒸上,等着顾朝朗回来吃早饭。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顾朝朗就回来了。
见顾朝朗走进灶房,时乐起身接过他背上的背篓,手上一沉差点没拿稳,他惊道:“这是买了多少,怎这么重。”
顾朝朗挠挠头,一边将东西从背篓里拿出来一边道:“ 没多少,我今日去得早,那猪肉摊刚开张,我见排骨不错,就买了六根,有七斤重,咱们留一根在家吃,剩下的当回门礼,还有一斤茶和一斤糖,别的就没了,一共花了二百八十文。”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时乐,“我带了一两银子去,这是剩的钱,你收着。”
时乐接过钱的手都有些抖,他是有些想试探一下顾朝朗是不是个大方的,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啊!这手也太松了,像他们这等农户人家,谁家过日子不是精打细算的。
一根排骨剁的小些能有十几块,多掺些水能熬上一大锅汤,既有肉味又滋补,足够一个五口人家吃上两天,所以价格也很不便宜,一斤排骨的价钱能买上两斤肉,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买不了两回。
他以前就没听说过有人回门礼还带排骨的,能带上几斤肉的就已经是上等了。
时乐心里五味杂陈,既感动他这样看重自己,又有些想斥责他不能这样手松,更是羞愧自己还存着那样试探的心思。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万万不能再如此,顾朝朗真心待他,他也要回以真心才是。
他握紧了手里的钱,只小声道:“多谢你。”
顾朝朗不知他这头心思百转千回的,微皱着眉头道:“这有什么谢的,我们是一家人,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时乐有些害羞,但还是低声说道:“你很好,嫁给你我开心呢。”
顾朝朗愣住了,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看见灶台上的热气,飞快地说道:“不早了,我们快吃饭吧,吃完赶紧出门。”说完就去柜子里拿碗筷,
时乐抿嘴一笑,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吃过饭,挑了个新的篮子装好回门的东西拎着就出门了。
刚出门就遇上了人,是顾家斜前方那两户人家的妇人正在门口说话,一家也是姓顾,与顾朝朗是本家,一家姓陈。
那两人正说着话,见顾朝朗夫夫出来,手里还拎着东西,就知道是要回门。
彭香芹眼睛尖,一下就看见篮子里的东西,高声道:“朝朗,和你夫郎回门啊,呦,这东西可不老少,真是舍得。”
旁边的顾家婶子于氏听她语气微有些冲,忙道:“朝朗,这是乐哥儿吧,真俊,这回门可要赶早,改天来家里坐。”
顾朝朗见到这两人就小声和时乐介绍了,那个穿蓝色衣裳的是本家婶子,她儿子和他是发小,一家人都是好相处的;另一个有些胖的是陈家的婶子。
顾朝朗喊了两声婶子就不再说话。
时乐只得一一应道:“没多少东西。” “改天就来婶子您家认认门。”
一阵寒暄过后,两人才继续往前走,刚过桥几步,就看到时家大郎站在路边,正在往这边张望。
时乐一下子小跑向前,喜出望外道:“哥,你怎么来了?”
时家大郎看着自家弟弟欢喜的样子,也很是开心,“爹娘早早地就让我这等着迎你们呢。”
顾朝朗也走近前,和时家大郎打了个招呼后就静静站在旁边,等两人说完话才继续往前走。
说话间已经来到时家院门口,门大开着,时大一家都坐在房檐下,时大正在编草鞋,刘香莲婆媳俩则在做针线活 。
时乐的侄子时瑞正在院子里玩耍,听见外头的声音一下子跑出来,看也不看他爹一眼,只双手抱着时乐的大腿,瘪着嘴道:“小叔叔,我好想你啊,你怎么才回来?”
时乐把他抱起来往院子里走,捏着他的胖脸蛋,故意道:“我也想我们瑞儿,就是不知道瑞儿是想我还是想我买的零嘴儿啊。”
时瑞搂着他的脖子,大声道:“想小叔叔!”说完就把脸埋到他肩膀上,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有零花钱哦,等货郎来村里就去给小叔叔买糖吃。”
时乐忍俊不禁,也小声道:“哇,瑞儿对我怎么这么好啊,我最喜欢瑞儿了。”
刘香莲见时乐抱着时瑞走进来,儿婿和大郎跟在后头,赶忙放下针线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见时乐脸上带着笑,头上还戴着新的簪子,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多睡会?”说完又扭头看向顾朝朗笑道:“儿婿来了,快进屋坐,进屋喝茶。”
时乐看着他娘,笑嘻嘻地道:“不早了,娘,我想你呢,哪里还坐得住。”
又看了一眼站在刘香莲后头的时大,声音更大道:“爹,我也想你呢。”
顾朝朗脸上也微带着笑,只是依旧寡言,叫了声“岳母,岳丈。”就不再说话。
时大看着他们小夫夫俩点了点头,也笑着道:”快进屋,今儿让你们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一行人走进堂屋,时乐大嫂杨氏端着干果和一碟桂花糕进来,都是昨日特地去买的,又招呼时家大郎一起去端茶,一家人坐在屋里说话。
顾朝朗话不多,只在问到他时应上一句,其余时间都默默喝茶,看着时乐说话。
已近晌午,刘香莲招呼着时乐去灶房做饭,留他们汉子在堂屋说话。
杨氏也跟着进了厨房,看着他们道:“娘,你和乐哥儿去说会话,这儿我来就成。”
刘香莲知道她儿媳妇的好意,是想叫她们娘俩说些私房话,她心里很是熨贴,这些年她知道自己有些偏疼乐哥儿,但也注意公平。大儿子去做工的工钱,她只收着一半做家用,剩下的都给他们存着,儿媳妇做的帕子拿去卖的钱,她也不管,只盼着他们都好好的。
这么些年,婆媳俩没闹过红脸,儿媳妇也是个大方的,对乐哥儿也好,刘香莲笑着摇了摇头道:“哪能让你一个人在这,我们一起说说话,做起来也快。”
杨氏也笑道:“那也好。”
时乐坐在灶台面前烧火,刘香莲手上忙活着,嘴里更忙,一叠声问道:“儿婿对你可好,手里银钱可够用?他那伯母一家人怎么样?……”
他大嫂也跟着开口:“要是有事可不许瞒着我们,你出嫁这三天,我们都悬着心,就怕你那夫婿对你不好。”
时乐看着她们关切的样子,失笑道:“娘,大嫂,我好着呢,他对我也好,昨天就把家里的地契银钱都给我了,大伯一家只见了伯母和堂弟,都是好相处的人,你们别担心。”
刘香莲叹了一声:“哪能不担心,就怕你日子不顺心,一想到你可能过得不好娘都睡不着觉。”
虽说当时是仔细相看的,也去打听过,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就怕万一内里有什么不足。
时乐心里一酸,又笑着开口:“娘,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会越过越好的。”说完话音一转,“娘,大嫂,我们今天吃什么啊?”
刘香莲也知道时乐是不想让她们担心,也不再问,只笑了一下道:“吃肉呢,昨儿你哥去买的新鲜里脊肉,等会儿用辣椒炒,还有一条鱼,做一锅酸菜鱼,加上今早刚杀的鸡。”
杨氏正好拿着菌子过来,笑着道:“还有上个月晒的干菌子,放在鸡汤里一起煮,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时乐一听,故作惊叹道:“哇,这可快赶上过年了,娘,大嫂,你们真好。”
三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香气就一阵一阵的飘出灶房,硬是叫左邻右舍即使没听到,也闻到了今天时家哥儿回门的消息。
这边堂屋里,三个大男人,虽说都不是善谈的,倒也没有冷场,一个说一个应的。
“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要是有什么事儿就来说一声,都是一家人。”这是时乐他爹。
“岳丈您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乐哥儿的。”这是顾朝朗。
时而还掺杂着时家大郎的一两句,“等农闲了,要是镇上有招工的我来叫你。”
“多谢大哥,要是我先听说,也来叫上你。”
灶房里,饭菜已经摆上桌,时乐出来叫人,一家人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吃过午饭,天还早,时乐和顾朝朗也没有急着走。
时乐从篮子里拿了糖给侄儿,一大一小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笑声不断,顾朝朗则坐在屋檐下,和时大一起编草鞋,他手上动作快,编的也好,倒是叫时大看着更满意了。
太阳渐渐西斜,时乐两人也准备走了,回门的习俗如此,新婚夫夫要在太阳落山前离开,是不能留宿的。
刘香莲拉着时乐的手将他送出门,时瑞反应过来小叔叔要走,也不闹,只噙着泪道:“小叔叔,你下次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时乐回过身抱了抱他,又冲站在门口的一大家子挥了挥手,就和顾朝朗一起慢慢走了。
路上,顾朝朗见时乐一直没说话,知道他是舍不得亲人,只道:“等农闲了再陪你回来。”
时乐浅笑着应了一声,可他也知道,即使隔得近,也没有常常回娘家的道理,村里头说闲话的多,对两边都影响不好。
回到家,太阳已经偏西,早上的饭油水多,两人现在还不饿,就商量着去收拾一下后院的菜地和茅屋,等忙过这一阵就去买些菜种来种上,养些鸡鸭,给家里添些进项。
后院的菜地之前收过一些去卖,后来就没接着种,长了好些杂草,土壤也有些结块。顾朝朗才院子里拿着耙子和耜往后头去,先除杂草,然后开始翻地。
角落的两间茅屋盖的都不高,靠墙的一间外边围了栏杆,围栏里头还有一个食槽,是之前养猪的,靠菜地的一间只围了三面,外头是一圈篱笆,因为在菜地旁边,所以篱笆围的很高。
时乐把里头的柴火拾出来,一小堆放到了灶房,灶房宽敞,少少堆一些干柴平时做饭也方便,剩下的则码到墙边棚子下的柴火堆上,这样下雨也不影响。
时乐收完时顾朝朗还在翻地,剩的不多,他就没上前帮忙,回灶房做饭了。今日没有干什么农活,时乐只煮了一小锅稀饭,两人就着咸菜吃完,天已经黑了,两人早早歇下。
正是秋收的时候,今日是两个新婚夫夫最后一日的清闲,明天就得早早起来下地干活。
第二天早上,顾朝朗天不亮就起来下田,将地里的稻子背回来,最近都没有下雨,稻谷已经晒干,收回来再晒上一两日晒脆了,脱粒的时候更省力。
时乐也早早地起来,把院子再扫过一遍,又回到灶房,简单做了早饭,顾朝朗背了一趟回家正好吃过再接着去。
巳时,时乐将昨日腌着的排骨洗了煮上,又去菜地里拔了几根萝卜,等排骨快熟的时候放进去煮,再把米饭蒸上,又切了一半南瓜煮着。
顾朝朗到家的时候已近日中,两人吃过饭只略歇了一会,又接着出门干活。
一连几天,顾朗朝每天都天不亮就起来下田背稻谷,这是个力气活,一天下来腰酸背痛,顾朝朗不肯让时乐一起去,愣是一个人背完了,时乐只能每天在家翻晒稻子,下午就拿上小竹筐去田里捡拾割稻时掉落的稻穗。
至于散落的谷粒,捡起来十分麻烦,一般家里条件过得去的少有捡的,就搁在地里,只有极少数日子难过的才会去捡,但是他们也会等其他人把自家稻田里的穗子捡过一遍才去,所以村里人也并不计较。
时乐每天去一个时辰不到,等着顾朝朗背最后两趟时一起回家,等他做好饭,顾朝朗也背着最后一趟回来,刚好吃饭。
秋收最是累人,一刻也不得闲,时乐顿顿换着花样的给顾朝朗做饭,果子茶水时刻备着,又新做了两块棉布的汗巾给他擦汗,不再像以前,只能用袖口擦。
顾家因为独自在村子后头,地方宽敞,稻谷就背回来放在自家院里晒着,像村子里院子不够宽敞的就只能到祠堂里去晒。
祠堂外头是个大院子,一次足够好几户人家晒谷,只是人多难免就会有纠纷,每到这个时候,几乎天天都有人吵嘴。
背完稻谷也不能歇,院里之前晒的已经干了,顾朝朗将稻床搬出来放到院子中间,四周铺上几张拼在一起的竹席子,拿起一捆稻子在手里握着往稻床上砸,谷粒受力就会脱落。
时乐则用挡板把谷子往周围的竹席上铺,将四周晒着的稻谷抱过来堆在顾朝朗脚边方便拿取,又将脱过粒的稻草码到墙边,留着以后编些草绳、草鞋、草席等,或是烧火做饭。
又是几日过去,稻子终于脱完粒晒干,但是晒干的稻谷并不能直接进行剥壳,还要放到扬扇里面进行筛选,将其中收回来的众多谷物中的杂物分离,扬除糠秕。
这个过程也很是难熬,院子里到处都是飞扬起来的灰尘,十分呛人,时乐拿了细棉布做成面巾,又沾上水给顾朝朗戴着才稍好受了些。
之后就是舂米,将米放入石制盛器中用棒槌碾砸,把谷壳捣碎去除,至此,秋收才算结束。
夜里,时乐和顾朝朗点着油灯,在屋里闲话。
顾朝朗趴在床上,时乐坐在他的背上给他按-摩,这几日秋收,顾朝朗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精神也紧绷着,一闲下来,肩膀后腰都是酸疼的。
时乐按-摩的手法是她娘教的,说不上多有效果,总能缓解一些疲累,见顾朝朗吃饭时揉肩,便早早地洗漱,按一按再歇下。
顾朝朗趴在床上,半闭着眼算道:“家里一共有十八亩田地,其中十亩水田都是上等田,今年都种的水稻,按照税收二十税一,咱家今年收成好,收了三十石稻谷,舂成米也有十八石,得交一担还多八斤,明日我就送到祠堂去。”
村里交税也是个麻烦事儿,县里的衙役前几天已经来镇上贴了告示,让每个村的自己收齐,八月上旬完之前送到镇上指定的地点。
青塘村的村长昨天就挨家挨户的通知,让动作快些,三天内都送到祠堂去,由村子里的族老们守着,等收齐的时候叫上村里的年轻人一起送到镇上。
时乐一边按一边说:“交了税,家里大约还剩十七石米,我们两个人留十一石足够了,剩下的过两日拉到镇上去卖。”
顾朝朗趴在枕头上闷声道:“后日去吧,明日晌午村里要去交税,我得跟着去,镇上的米铺里价格应该要高些,卖了米也给家里添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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