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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巫师(幻魂羽罗)


柏宜思并不推辞,毕竟一个大男人,做点儿事怎么啦,仍旧勤勤恳恳做事。他自觉往日受到小队很多照顾,负责后勤的时候他都是帮倒忙的存在,所以现在让他做事的时候,他也不推脱。
夜已深沉,柏宜思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缩着身子回到营地,准备结束这疲惫的一天。只是走近惯常睡觉的位置时,发现两个帐篷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容人的空间,他停住了脚步,抿了抿唇,长长的睫羽下垂,投下一小片阴影。
其实柏宜思或许在这方面比较迟钝,但这几天也渐渐感觉到一种艰涩的氛围,本来还很比较和谐的小队,出一些矛盾。柏宜思知道黛西不喜欢自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三番两次的讽刺排挤自己并非没有感觉。因为这事,尼克尔多次私下对柏宜思表示愧疚,希望柏宜思能原谅黛西,也承诺会约束黛西,但黛西毕竟是他的女朋友,他很难管束,所以,柏宜思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但以前更像是小打小闹发脾气,还能忍受。
直到今晚,连一小片安睡的地方都没有。
看着帐篷里的人似乎都已熟睡,柏宜思也不好再打扰,犹豫了一下,找了附近的一个树洞,合衣而躺。
只是一晚上,应该没事的。
第二天。
早上起来的时候柏宜思就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昏,身体软绵绵的,不过不是很严重,他还是强撑着准备早餐食材。
尼克尔发现了两顶帐篷挨在一起没留空隙的事,正在气愤又无奈的训斥黛西,看见柏宜思后一脸愧疚: “社长,对不起,昨天黛西不舒服,我忙着照顾她,没注意帐篷……您还好吧。”
柏宜思笑笑: “没事儿,”补了句, “我身体好,不怕。”
尼克尔很过意不去,一直在道歉,倒是黛西没有任何愧疚的感觉,反而趁尼克尔不注意,瞪了柏宜思一眼,好像在责怪柏宜思害她挨骂。
现在整个狩猎队伍还是在迷雾森林的中段,魔兽的实力普遍不强,柏宜思以为今天会像之前几天一样,小队不需要战斗,自己可以在白天恢复一下。
没想到,今天的魔兽出奇的多,所以柏宜思只能和小队并肩在前面作战。本来魔兽实力不高,只要小心一点并无大碍,但柏宜思今日手软脚软,行动不灵活,一下子避闪不及,被一只幽灵猫抓伤了腿。
“柏宜思社长,你真该好好练习战斗技巧了,幽灵猫可是最弱的魔兽了。”黛西好像已经恨上柏宜思了,再不掩饰恶意。
柏宜思道歉: “不好意思,刚才战斗的时候失误了。”
黛西表现的很苦恼: “现在怎么办啊?我们作为后勤队员,不能脱离大部队太久的。”
柏宜思腿受伤了不便行走,整个狩猎队不可能留下来等他,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就是相熟的小队留下来照顾,之后再赶上大部队。不过尼克尔的小队因为都是中级学徒,所以被分派是的后勤工作,之后核算积分的时候,大部队会额外补偿尼克尔小队一些猎物积分,所以他们不可能脱离大部队。
“不要紧,你们跟着走吧,我在这边找个安全的地方歇一会儿,等会儿去追你们。”柏宜思体谅地说。
柏宜思受伤的腿并非完全无法走动,但走路肯定会加重伤势。尼克尔做不出留柏宜思一个人走路的决定,他沉吟了一会儿,说: “大部队白天要四处找寻魔兽,走的路绕来绕去,社长跟着走不方便。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等晚上大部队扎营,我们再来找社长,把社长抬过去。”
柏宜思笑笑: “这方法不错。不过用不着抬,我这伤没那么严重。”
就这样,尼克尔小队的伊凡把柏宜思扶进一个可以容人的隐蔽树洞中,记好了位置,就和大部队一起离开了。
柏宜思一个人半躺在树洞,刚才战斗中出的热汗冷却,黏湿的汗渍粘在身上,不过他现在行动不便,暂且忍受着。
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柏宜思暗自警惕着,过一会儿,一个脑袋钻进来,看到柏宜思似乎很惊讶: “学长?”他的目光移到柏宜思缠着绷带的腿上, “你受伤啦?”
是夏佐·菲尔德。
柏宜思表情淡漠: “夏佐,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以为……你也对我说得很清楚了。”
夏佐摸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 “学长,我只是路过。”
柏宜思知道阿特斯商会的行动路线和无社团部队的路线完全不同,说碰巧找到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柏宜思懒得和夏佐再费口舌,他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夏佐。
夏佐碰了一鼻子灰,离开了。
树洞潮湿阴冷,柏宜思的感冒本来就没好,加上伤势,有一点点低烧。不过他的神智还算清醒,心中坚持着,只要大部队安营扎寨,他等尼克尔小队的人找来就好了。
时光渐渐流逝,已经来到了傍晚。天气已经变寒,经过一下午的湿气侵袭,柏宜思的脑袋越发昏沉,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努力把身体团成一团。
这时夏佐的声音从树洞外传来: “学长,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你们小队的人好像还没有来……”
柏宜思对于此刻执着的夏佐,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愤怒。柏宜思想起之前夏佐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凌厉尖锐地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以为我现在这样,你就有机可乘了?夏佐·菲尔德,你知不知道,你跪舔的样子,真是格外的卑微。——滚!”
柏宜思心想,尼克尔是个守信的人,他们小队是在自己卸任曙光社社长后唯一接纳自己的人,绝对不会就把自己丢在这里。
况且,自己的腿也不是完全动不了,根本还没有到绝望的境地。夏佐这样说,无非是制造自己已经孤立无援,只能委身于他的错觉。——这其实和维尔利特那逼迫的姿态是没什么两样。
外面安静了很一会儿。
一只有薄薄肌肉的胳膊伸进树洞,修长的手上拿着一枚空间钮,声音小心翼翼: “学长,我把帐篷空间钮放在这儿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小队有事耽搁了,你最好睡在帐篷里,不要……”冻着。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有些晕眩的柏宜思抢过帐篷空间钮, “咻”地一声扔了出去。
表明了他决绝的态度。
柏宜思扔出的空间钮就像扔到了夏佐的脸上,作为大社团社长的夏佐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了。
想到柏宜思一再强调的“跪舔”,夏佐终于沉着脸,快步离开了。
柏宜思确信夏佐走了,周围的空间安静下来,好像丧失了最后一丝人气,只有迷雾森林特有的雾蝉寂寞的鸣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难熬,柏宜思开始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虽然还是很笃定尼克尔小队的人会过来,但等待的时间是那么煎熬。
小队的人有些粗心,当时是帮他包扎了腿,把他的行囊背走了,但是忘记留下食物和水。柏宜思现在又饿又渴。
凝滞的寂静中,柏宜思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尼克尔小队的人真的不来,他怎么办?
这个想法生出,柏宜思立马否决了。为了不再胡思乱想,他决定睡一觉,也许这一觉还未睡醒,小队的人就会叫醒他,带他离开。
柏宜思是被冷醒的,身体好像到了承受的极限,给他最后一点绝望的提醒。
太冷了。
身体好像都冻僵了,本来伤情不大的腿,可能没有好好的保暖养护,现在竟然莫名发疼。
其实也还没有到生死攸关的地步,迷雾森林的晚上不睡特制帐篷虽然会让人生病,但如果晚上赶路运动的话,反而不会很冷——至少不会冷的死掉。
柏宜思强迫自己乐观的想。
而自己这条腿还能勉强走动,慢慢移动,学院的队伍这么多,总会遇到人的。到时候就有救了。
但,就是莫名的眼睛发酸。
——不管是什么原因,但是好像真的被抛弃了。
柏宜思默默地平静了一下心情,开始回忆他把帐篷空间钮扔出的方向。
当时夏佐好像没有把空间钮捡回去。
如果能睡在暖和的帐篷,明天伤势就应该可以好转,忍一忍饿和渴,明天就会变好的。
柏宜思拖着伤残的腿,慢慢爬出树洞,在黑夜的草丛中细细摸索着。水汽打湿了他的衣服,他觉得自己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脑袋又热又疼,像是装了一团浆糊,但还是执着地到处摸索。
“……学长?”夏佐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不可置信。
柏宜思转过头,只看到漆黑的夜空中,月光照下来一点轮廓的剪影。
柏宜思的动作蓦然僵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思绪: “……你是故意来看我的笑话的吧,看我无人接应,像个乞丐一样找你留下来的空间钮,就像你说的,裹满了脏臭污泥……”不知道为什么,柏宜思说着说着突然掉了一颗豆大的泪,隐蔽地,悄无声息地砸在草丛里。
幸好没有人看见。
也无人知道。
夏佐快步走来,本能扶起柏宜思,急切地说道: “我没有看你笑话!我只是过来找空间钮的,真的没想到你还留在这里——”
一接触,他发觉怀里的人滚烫滚烫,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学长,你发烧了!”
“滚开!”柏宜思仍不接受夏佐。只是他以为自己是奋力的推开夏佐,但其实全身无力的他力道好像只是软绵绵轻轻推拒一般。
“我不滚。”夏佐紧紧地把柏宜思抱在怀里,感受到学长的推拒,心中无比后悔, “学长,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说的话道歉。我以前太不成熟了,我真的不该说那些气话。学长,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要对你好。你原谅我,你不要计较,好不好?”
“滚。”柏宜思虽然还是叫着让夏佐滚,但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却一下子爆发出来。
人可能就是这样的生物,如果走在路上摔倒了,虽然疼痛难忍,却不会哭,因为没有人看到,所以只会爬起来一瘸一拐继续走路,最多渗出几颗生理上的咸水。但同样是摔倒了,即使并没有很疼,如果旁边有人十分关心,嘘寒问暖,反而泪水会抑制不住,会痛痛快快哭一场。
——因为被疼爱的人,才有资格哭。
柏宜思的脸紧紧埋在夏佐怀里,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在哭泣,但却不知道他的泪水早已濡湿了夏佐的衣服。
夏佐的心疼得发抖。
却只能一遍遍重复: “学长,对不起。”
————————

柏宜思披着夏佐的斗篷,靠在树根,看着不停在草丛里摸索找寻的身影,心情十分复杂。
像是察觉到柏宜思的目光,夏佐扬起一个笑脸: “学长,再等一下,马上就找到了。”
柏宜思不自在地咳了一下: “我没有想到这是你唯一的帐篷……”
夏佐的脸上也浮现一丝尴尬: “迷雾森林特制帐篷不常用,我也只有两顶……”
夏佐的话在这里停住了。另一顶被柏宜思交给曙光社了,当时自己生气还说了些让别人误会柏宜思的话,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还不如不提。
“我会都还给你的。”柏宜思轻声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夏佐忙道: “一顶帐篷而已,不值当什么。”自己当时生气,可不是因为区区帐篷。
唉,现在回想起来好后悔,当时自己怎么那么不成熟啊。
还斗气,像小学生一样放狠话……天哪,我真的不是幼儿园吗?
夏佐一边摸索,一边漫无边际的反思自己之前种种蠢事。
“……找到了!”是夏佐兴奋的声音。
终于摸索到了小小的空间钮,夏佐赶紧展开帐篷。一顶平平无奇的黑色帐篷出现在旷野,展开的那一瞬,帐篷的表面浮现出繁复精美的红色纹路,比普通的帐篷复杂的多,不过仅仅是片刻,神秘的纹路就消失不见。
“学长进来吧。”夏佐小心翼翼扶着柏宜思进入帐篷。
只见帐篷内部和柏宜思见过的普通帐篷完全不一样,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到的要大几倍,高几倍,里面甚至容纳了一张大床,人走进去完全可以直起身,一点也不显得拥挤逼仄,两个人长时间待在里面也可以保持温暖。要知道,一般迷雾森林的特质帐篷即使内部空间足够,也不能待两个人,因为镌刻的火系铭文不足以支撑两个人温度恒定。
这和柏宜思以前的四人帐篷不一样。柏宜思的帐篷虽然能住四个人,但是帐篷展开后的占地空间也会大四倍,而夏佐的帐篷,外面看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帐篷,没想到内里空间很宽。
帐篷展开时的花纹柏宜思就觉得熟悉,此刻看见帐篷的内部陈设,柏宜思顿了顿,问道: “这是镌刻了空间系铭文的帐篷?而且火系铭文镌刻充足,至少可以住两个人的那种?”
夏佐点点头。他的帐篷确实有这些功能。
“哪里来的?”柏宜思似乎不经意间问着。
“家里给的。”夏佐随口说道。
自从知道自家家里颇有背景之后,家里好像也不太实行“穷养儿子”的方针了,陆续给夏佐添了很多小玩意。夏佐欣然全盘接收,完全没有不靠家里的矫情想法。只是这些年,叔叔和老爹一次都没看望过他,夏佐内心还是有点失望的。
柏宜思不动声色,镌刻了空间系铭文的帐篷可不是大路货,即使在神弃之地之外,这种帐篷也不是没有底蕴的低级正式巫师可以拥有的,何况神弃之地的巫师学徒?他记得夏佐家里不过是这神弃之地的小贵族,和巫师沾不到边,虽然有点权势,可说到底也是凡民。
一进入帐篷,柏宜思立马感觉冻僵的身体活了过来,因为陡然温暖,甚至有微微刺痛的感觉。特别是腿上的伤,又麻又痒。
夏佐把柏宜思扶上,床,帮他把伤口包好,兀自忙碌起来,柏宜思看见夏佐从一个水龙头接了一盆水,然后在盆上按了一个按钮,水就变热了。水端过来的时候,还冒着微微热气: “学长,外面露水重,你先洗漱一下吧。”还贴心的放上了一些点心和水。
柏宜思的眼神闪了闪。
这不仅仅是空间系铭文了,还有恒定的水系和火系法术——很难想象,有人会花费代价做出这样的帐篷,仅仅是为了巫师学徒的享受。
要知道,正式巫师就会法术“清洁术”了,完全不用配备这些凡人用的清洁用具。
柏宜思简单地擦洗一下了脸和手,他还想擦一下身体。这几天他没有帐篷遮挡,连简单的擦身体都没办法,他觉得自己身上可能都已经臭了。本来平常也能忍受,毕竟狩猎路上条件有限,大家都是这么过的,不过,来到了干净整洁的帐篷里,好像性格中那一点点龟毛的部分又复苏了,他觉得十分难以忍受,强烈地想擦一下。
但这毕竟是夏佐的帐篷,大家都是男人,好像因为裸露而让人家避开,太矫情了。可……
柏宜思还在纠结着,夏佐却聪明地看出来了: “学长想要整理一下吗?那我出去转转。”夏佐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对柏宜思是有企图的,柏宜思这么避嫌,是可以理解的。
在外面等待的时光格外的长,帐篷的隔音效果很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夏佐等的百无聊赖。
而在帐篷里洗漱的柏宜思,也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等他准备好一切,鼓起勇气叫夏佐的时候,却半天没人应答。无奈,他只好穿上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柏宜思已经换好了衣服,穿了一件睡衣,拄着拐杖出来了: “我好了。”说着不自觉嗔了夏佐一眼,美目流转,有点委屈的样子, “怎么叫你你不答应?”
不过柏宜思没有让夏佐解释的意思: “你进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夏佐明明是进自己的帐篷,却罕见的有一些拘谨。他的脸不受控制的一点点变红,走路也很别扭,几乎要同手同脚。
看着那张大床,夏佐酝酿了半天,可惜有贼心无贼胆,最后只能视死如归般决断: “要不我还是出去睡吧。”反正自己这帐篷效果好,睡在周围不至于冻僵。
听了夏佐的话,柏宜思轻轻攥起拳头,泄露了他几分紧张: “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那怎么行。”这时候的夏佐又像个善解人意的谦谦君子了,完全看不出以前的他是如何嚣张又跋扈,全一副野蛮生长的模样。
——好像一条野狼,栓了链子,渐渐变成一只狼犬了。
推拉半天,最后,两人达成共识,柏宜思睡床,夏佐睡地铺,两人中间还煞有介事的隔了一道屏风。
熄灯,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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