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控制的力度不多不少,不会让菲森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也不会让费森感到半点疼痛。
直到距离缩短到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
陆明绅士而小心地在费森耳畔道:“殿下,放松。”
“我开始……”
砰!!!
房门被猛地砸开,埃德蒙风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紧接着是三殿下、虫后,以及一群虫侍,在看清房间内场面的一瞬间,全都张大了嘴巴。
陆明费森:“……”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在干什么!!!”
刚闻讯赶来的埃德蒙虽早有不详预感,却根本没料到情况竟会糟糕到这步田地,声音几乎撕扯着道:
“你压在费森身上干什么!!!?”
一旁虫后的表情也简直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了,半晌只颤声试探道:
“小,小明啊,你和森儿这是……?”
“……”面对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目光,费森什么也说不出来,只闭上了眼睛,额角青筋暴起,尚被陆明控在腰后的双手无声息地握成了拳头。
而此时此刻作为社交恐/怖/分/子的陆明,面对这种社死场面一向是消化速度极快的……何况他认为,自己刚才产生的一切想法可都是极为正当的!
他咧嘴一笑,虎牙显得质朴而天真:“娘娘,我们正在治疗。”
众虫一脸:你看我们信吗?
埃德蒙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揪过一只正咯咯傻乐的虫侍怒吼:“看什么看?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还不快上去把七殿下扶上床!?”
众虫侍这下才纷纷如梦初醒,惶恐地蜂拥而上,一边喃喃着“陆将军冒犯了”把陆明拉开,一边扶着费森躺上了床。
陆明很客气地笑着挥挥手:“哎,这算什么冒犯?没事,没事……”
他看在场众虫都在,费森也不会再下床胡跑了,于是打算走到床边继续为费森治疗,谁知一把脉冲电磁枪倏地挡在了面前。
只见埃德蒙拦在他身前,眼底猩红暗沉不已,冷声道:
“既然只是精神海紊乱,那么就由我来给费森梳理。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陆将军……哦不,已经不是了,陆先生。”
陆明墨眉轻挑,没被他刻薄的话语挑动起半点情绪,只注意到——
费森在听见“精神海紊乱”这五个字从埃德蒙嘴里说出来后,微不可察变了神情。
于是他只扭头对埃德蒙一笑道:“谁跟你说是精神海紊乱了?”
埃德蒙表情瞬间一僵。
“殿下他确实在发热,这毋庸置疑。虽然暂时还搞不清原因,但我的治愈异能完全可以派上用场。”
陆明说:“更何况,我想问问你——这位弗利兰科家族的贵族阁下。你是否还记得费森殿下是谁的未婚夫?”
“对,我的。”不待埃德蒙张口,他便笑嘻嘻道。
“既然是我的未婚夫,那么他生病卧床要是交给外虫来打理,未免显得我这个雄虫不太称职吧?”
谁也没想到他会拿出那桩曾被他亲自否定的婚约说事,但又如此有道理。
周围虫都哑然了。
陆明在这个间隙,豁然捕捉到了三殿下亚瑟的表情——
亚瑟一脸意味不明的微笑,那眼神里似乎还装满了别的什么东西,直勾勾地看着他。
陆明正想回一一笑,埃德蒙却不依不挠道:
“唔,刚才治疗时费森反抗成那个样子,你还不明白他有多厌恶见到你这家伙吗?难道你还有半点留下来的必要?”
谁知费森只是淡淡开口道:
“母后,你们先出去吧,让陆阁下为我治疗就好。”
“……”
埃德蒙几乎是震惊地回头看向费森,然而费森已再次闭上眼,脸上不剩半点表情。
“好,森儿。”虫后道,“所有虫就先跟我到外面一起等候。”
顿了顿,他又看了眼埃德蒙,柔声道:
“走吧,埃德蒙。我知道你非常担心森儿的身体,所以我们现在才应尽快让他接受治疗,不是吗?”
“……好。”埃德蒙紧绷的身子稍微放松,但没有立刻离开。
他拿着那把脉冲电磁枪放在了费森床头,目光轻轻地垂落在费森的脸上:
“我刚从塔梅约回来。这是专门给你带回来的……你先接受治疗,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说完,他便在众虫睽睽下,还算挺直了腰背地,走了出去。
费森目色淡漠的蓝眼睛看着等身镜,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向后梳至后脑勺的银发一丝不苟:
“阁下说吧——专门到大陆上跑这么一趟,找我是有什么事?”
陆明抱臂坐在床边欣赏完了这位殿下更换衣服的全程,又变成了那副不近人情冷冰冰的样子,不由心生遗憾。
一听费森这话,更加遗憾,一拍大腿起身道:“殿下怎么能这么以为呢?”
“我是真真切切关心殿下的病情,才大老远跑了这么一趟,就算几番波折周转也在所不辞啊。”
他抱手斜靠床柱,眼底却有着与话语那份真诚不相匹配的狡黠笑意:
“上天作证,我没有半点多余的心思。”
“哦?”费森转过身来,语气平板冷淡道:“陆阁下这番话要是没那么假,那还挺真的。不过也许你说给那些亚雌听,他们会更乐于相信。”
“……”
什么亚雌?
怎么突然提到亚雌?
但陆明没多想,他把重点放在了“费森不信”这件事上。
“阁下不必有所顾忌,有什么事可以直说。”费森道,“更何况刚才我们都试探过彼此了,不是么?”
陆明秒懂,点点头——这话意思往俗了就是说,有屁快放你什么尿性我还不知道?不用拿那些客套话遮遮掩掩的。
他垂眸笑了两声,随后才再次抬眼与费森对视:
“既然如此,那殿下也别再硬着头皮叫我什么‘阁下’了,你说得别扭,我听着也别扭。”
“以后用‘你’来称呼就好了。”
费森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我这件事,谈起来可能得耗不少时间。”陆明扶着下巴,“唔”了声,“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我请客。”
闻言费森把视线挪开,沉默半晌,似乎考虑了些什么,才最终点了点头。
“好。”陆明心情大好,“不知道殿下平时爱吃点什么?”
“我不挑。”
费森垂眸,将那只床头柜上的脉冲电磁枪收好,转身就朝房间外面走。
“那就我来安排。”陆明盯着他消瘦挺拔的身影,忽然想起什么,“……就这么走了?不等埃德蒙找你?”
费森毫不留情抛下两个字:
“不等。”
圣约尔帝国全首都唯一一家下午茶餐厅,氛围雅致。
陆明皱着眉头在一堆“真菌小丸子皮革芋泥花蜜虫奶”里挑出了一杯花蜜茶水和一块绿叶小蛋糕,抬脸问费森想要点什么。
“和你一样就行。”费森看着他惨白的脸,“你脸色不好,不舒服?”
陆明啪地关上菜单如释重负,展颜一笑:“没,没不舒服。只是……”
“将,将军!!!”
一虫突然出现,站在了他们餐桌旁。
“?”在场会被叫作将军的只有陆明,但他依然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认错……
谁料下一秒,他猛地陷入了一个热情而滚烫的拥抱里。
那虫娇滴滴地爆哭道:
“将军……人家等你等得好苦啊!呜呜呜呜……”
陆明:……?
“呜呜呜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那亚雌满脸震惊地看了眼冲进餐厅、一把将他从陆明身上拉了下来的虫侍,哭得更大声了,引来餐厅几乎所有虫的目光。
他原本白里透红的脸已经被泪水浸湿,淡粉瞳孔里装满乞怜:
“将军,我是花月啊,您怎么可能不认识?明明我们开战前才十指相扣许下山盟海誓……您怎么能不认我呢?呜呜呜呜……”
看着那张五官小巧的脸对自己哭得梨花带雨,轮廓短圆而不失媚意,陆明大脑不禁空白了一下。
“我们……有过什么吗?”
花月闻言抽泣道:“虽,虽然将军尚未真正疼爱过花月,但是将军已经摸过我的手和虫纹……也曾说过爱花月……将军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陆明瞬间松了口气。
没真正有过什么就好……原来原主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肤如凝脂,可爱的同时兼具妩媚性感,身娇体弱仿佛无法离开雄虫的怀抱。
陆明不禁目移,看了眼此时此刻正垂眸喝茶、十分镇定的七殿下。
绝对碾压的容貌,但完全不是一种类型。
看来原主根本就对七殿下这种强势而清冷的军雌冷美人提不起兴趣。
他爱上了面前这位叫“花月”的亚雌,奈何婚约在身,心中苦不堪言,面对费森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样一来二去时间久了,七殿下对原主的印象也不会太好,于是两虫彼此厌烦。
陆明是这么想的。
“公子。”伊特站在餐厅门口,略微头疼地盯着那个亚雌,对陆明道,“我先让虫把他带走?”
陆明沉吟了下。
这只亚雌毕竟也是原主的爱人,虽然实质没发生过什么,但听上去和原主爱过一场,不能就这么草率强硬地把他拉走。
于是陆明干笑两声,不动声色推开了花月垂在自己肩膀上的两根纤纤玉指,友好道:
“不好意思,经过这一场战役重伤,我确实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花月立刻:“没关系将军!花月可以等您记起来,哪怕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花月也……!”
没待亚雌将情话说完,陆明便叹了口气:“可是,你知道吗?”
他抬起脸,满脸真诚道:
“这一次战役,不仅伤了我的记忆,还伤了我的身体啊。”
“将军……”花月表情微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就是身体有了缺陷的意思。”
“……您是指,哪方面?”
陆明觉得火候还不够,佯装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就是那方面。”
“您,您是说……”
“没错。”陆明目光瞬间忧郁,“我尾钩受损了。”
众虫:……………………
“噗!”不少看似喝茶实则吃瓜的虫众直接喷了。
费森喝茶的动作罕见地顿了顿。
他把茶杯放上餐桌后,目光静静落在陆明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会接受一只功能受损的伴侣吗?”
陆明继续对花月苦涩一笑道:“不,不用告诉我你的答案,我知道……不用勉强自己,去寻找更好的虫吧。”
“……”
花月面容惨白得像块雕塑,半晌才缓过来,猛地想起来什么,继续乞怜道:“不!没关系的,没关系……将军,我说过会一生追随于您……”
陆明:“……”
不是吧,这都能接受?
他不由得心生哀怜。
想到已经不存于世的原主,又无法将真相说出,只能无限感慨——这可真是一对苦命的柏拉图式鸳鸯啊。
“将军一定能感受到花月的心。”花月抽泣道,“只要,只要您肯将花月赎出来,花月做什么都可以……”
陆明尚在为这对苦命鸳鸯感慨怜惜,听到这话突然顿住了。
“你说什么?‘赎’?”
花月以为他想拒绝,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二十一世纪遵规守纪的好青年陆明,微微皱了皱眉头。
原来这只亚雌不是自由身,是陷在花天酒地的泥泞里、一只有了真爱的小雌虫。
这也太复杂了。
一时间现实和纯爱幻想有些落差,陆明沉默不语,还没反应过来,却听餐厅门口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呵呵呵呵……花月,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那是个妖娆高挑的亚雌,浓妆艳抹张口毒舌:
“这位贵族阁下是什么虫?你又是什么级别的虫?他说过要赎你,却连碰都没碰过你,你怎么就当了真?早劝过你多少次了,你们是没有结果的,你怎么就像只扑火的蛾子呢?”
陆明闻言,内心竟不由得升起一股哀伤。
也许原主是真正喜爱这只亚雌,因为真正喜爱,所以对其珍爱不已,不轻易触碰——答应的“赎”他出来,应该也是真的。
只不过原主死在了那场战役里,没能回来。
亚雌花月愣愣听完来虫的话,后知后觉发出一声哽咽。
高挑亚雌继续道:“快跟我回去吧,何必呢,给这里所有的贵族阁下都留下不好的印象,今后还有谁来找你呀?”
私事一下被摊在这么多虫面前,伊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下令道:“带他们出去,别再妨碍各位阁下用餐。”
“是!”
虫侍们立刻架着花月强制离开。
花月像是终于忍不了了:“放开……放开!我自己走!”
此时的陆明心情极为复杂,叫了一声“伊特”。
伊特立刻会意,对虫侍道:“放开他,让他自己走。”
花月这才得以从这些力大无穷的军雌手中挣脱,轻哼一声,带着浓重鼻音,愤愤离开了。
随即陆明悄声对伊特说了什么。
虫族雄虫的地位高于一切,即便怎样多情不负责也不会受到社会谴责,更何况还是原主这种级别的雄虫。
闹剧结束,大家都只觉得那只亚雌说将军要“赎”他而感到可笑,笑笑便过,转头用餐,餐厅氛围再次雅致起来,音乐悠扬。
唯独陆明一虫面色凝重。
“你怎么了?”费森抬起水蓝色的眸子,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如果你想延后我们的谈话,出去追那只亚雌回来的话,我不会拒绝。”
当“亚雌”这两个字从费森嘴里说出来时,陆明终于想起来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他神情紧张不安地问:“我这算是辜负他了吗?可我真的不记得……”
费森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种神情——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个自认为做错事的孩子。
顿了顿,费森只道:“还打算聊最开始那件事吗?”
陆明一怔,这才记起今天的目的,冷静不少。
他泄气似地靠上椅背,闭眼喝了一大口茶水,随即长吐了口气,调整好心情才睁眼道:
“那殿下,我们说回正事。”
费森看着他。
“也许在今天前你已经听说过我要建设海洋旅游业的事。”
陆明说,“相信不用我解释殿下也知道,要想让虫族进入海洋旅游,建成海洋隧道是非常有必要的。”
费森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想问我要隧道建材的审批?”
陆明点头:“没错。”
“好。”费森抿了口茶水,嘴唇湿润,“在继续讨论这件事以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海洋旅游业。”他纤长手指轻敲了几下杯壁,“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做这个?”
陆明:“哦,这个……”
“你从前可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费森打断他,“甚至是厌恶。”
陆明微怔,笑了:“都说是从前了……就拿刚才那件事来说,殿下看我现在还和从前一样吗?”
费森盯了他一阵:“……这可说不定。”
“哈哈,殿下真会开玩笑。”
“失忆连最本能的喜恶也会发生变化么?”费森却道。
此话一出,陆明眉峰一弹,彻底装不下去了。
“殿下是不是想说点什么?”
费森不语。
那双蓝眼睛此刻幽暗异常,与他对视,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看穿他那不属于此地的灵魂。
“……别这样看着我,殿下。”
陆明一侧嘴角微微扬起,试图用暧昧来阻断费森的思路:“你这样越来越让我感到好奇了……“
“我们从前的关系到底如何?我想听实话。”
这问题百试百灵。
费森睫毛一颤,垂下眼帘。
他轻拿起杯盏喝了一口,似乎稍作思考后才毫无波澜道:“你做你的少将,我做我的上将,井水不犯河水,就是这样的关系。”
“是吗?”
陆明一看问题成功转移,更加不依不挠,上半身探前,凑近了道:
“可我为什么总从你那双眼睛里看见别的东西?”
费森闻言放下杯盏,淡淡对上他的视线:“什么东西?”
又是这样咫尺的距离。
眼前这双黑亮到嚣张的眼睛,费森在其中捕捉到了某种用不完的兴致与精力,并从中看见了自己。
他正要不动声色向后拉开距离,谁知陆明却一下笑了,十分粲然,率先退了回去。
“没什么,殿下。”他说,“我开玩笑的。”
“……圣约尔一向以军事建设为重,少有材料被允许供给到别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