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宴会要开始了。”
“好,我们马上过去。”陆延林颔首。
他起身去穿上西装外套,四肢修长,天生就是个衣架子,秦时宜望的呆了神,随后又任由对方伸手拉着出了门。
陆延林年少时鲜少见于人前,但北城见过他的人没有不留下深刻印象的。一如他在秦时宜的人生中,短暂存在却被惦念一生。
他身旁站着一个漂亮男孩,但众人的第一眼还是立刻放在了陆延林身上。不用旁人多说,众人瞬间就能认出这肯定是陆家长孙无疑。
他出现前,陆老爷子还在和挚友下棋,两人分坐在凉亭里的棋桌旁,各执一子,围观者甚多却没人出声。
秦立刚算其中一个,还只能站在外围的位置。他年轻算轻,资历小,难以靠近陆老爷子身侧。
陆老夫人穿着一身旗袍,她性子温婉,存在感不强,但是人人尊敬她。
“老头子天天下你那个破棋,宴会都快开始了还晾着客人。”她嗔怪道。
“没有的事,陆董事长棋艺高超,我们都想偷学两手呢。”
“对啊对啊,夫人您不用管我们。”
“听说你家的孩子找回来了,真是恭喜啊,不然为人父母得多难过。”陆老夫人看到程淑玲,亲自和她说了两句话。
“是啊夫人,真是谢天谢地,今天那孩子也来了,不过不知道去哪里疯玩了,倒是让您见笑了。”程淑玲客气道,心底却很焦急。
旁边的秦立刚分神听了去,眉头蹙的很紧。
他这里走不开,但又担心秦时宜闹笑话,打定主意回了家要好好教训幼子一番,不然这个小狼崽子学不乖。
两人倒是让秦博文去找了,但是秦博文也有自己的社交,哪分得出心神管这种破事,只是暗暗不耐道:“早就说不让他来,他那样子就不能见人。”
“好了这事是我没考虑清楚,你和陆延林说上话了没?”秦立刚问。
“我们一群人都没见着他,更别说有什么交流了,不过倒是看到了陆浩天那个熊孩子,上跳下窜闹的很。”
秦立刚揉揉太阳穴,对熊孩子深恶痛绝。
“你不用管他,他和他妈在陆家算不了什么,做点面子功夫就行了。”
毕竟他们刚刚才看见,那一家人才吵吵嚷嚷着要同陆老爷子一桌吃饭。可惜管家早就按照陆老爷子的安排布置好了座位,他们一家三口都上不了桌,还得跟外人一桌。
知情的人都知道并不是陆老爷子偏心,只是里边有些内幕。
现在的陆夫人卢玉香上位前原本是陆承恩在外养的小三,原配夫人以及老两口都被瞒在鼓里。后来原配夫人难产去了,头七还没过,卢玉香就拉着陆承恩来陆家吵吵闹闹要名分,从此就惹陆老爷子和老夫人生了厌。
一直到现在,陆家还不承认卢玉香这个儿媳,对陆浩天还能好点。但明眼人都知道,陆延林才是名正言顺的陆家继承人。
“我和一个小孩有什么可讲的?我才瞅见他刚刚拉了一堆小孩子玩捉迷藏呢,幼稚死了。”秦博文吐槽道。
“你八九岁大的时候不一样玩这些?”秦立刚睨他,他这儿子也不算什么好货,不过分得了轻重不给他惹祸。
“我……难道陆延林小时候不玩?您这话真是。”秦博文很不服气。
今天宴会上和他年龄相仿的AO,他都一一搞好了关系,陆延林未必能做到吧。
“人家还真不像你们,没事去找找你弟弟。”
“等等,我好像看到我弟弟了……”秦博文看向某个方向,平常对他龇牙咧嘴的小怪物正安安分分地跟在一人身后。
秦立刚的眼神也随着望了过去。
周边人纷纷议论。
“这就是陆家长孙吧?”
“他身边跟的是?”
“好漂亮的小孩,也难怪延林看得上这个小弟弟,和他一起玩。”
而好几个少年人凑到了陆延林身侧:“你就是陆延林吗?我们今天都没见到你哎。”
“我叫温蓉蓉,和你一届的第三名,有印象吗?”
“我是……”
秦博文才意识到,人家确实不用处心积虑地去和别人打交道,因为其本身就是食物链的顶端。
“他是谁呀,好可爱。”有人问。
“他叫秦时宜。”陆延林就只是温和地答了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名字。
此前,秦时宜还被秦家人关在房间里很少出门。
秦时宜攥紧他的衣袖,对这些对陆延林十分热络的人生出攻击性来。他张张嘴,艰难地发出“陆”的音节,显然害怕被扔下,却被拉着朝另一个方向走。
“爷爷,这局你输了。”陆延林看了一眼,毫不避讳地笑道。
“哼,还没下完你怎么知道爷爷就一定输了?”陆老爷子冷哼,倔强着要下完。
“对啊,延林怎么这么说呢,我看你爷爷势头正足。”
“姜还是老的辣,延林还得跟老爷子多学学。”
可不久他们却瞥见原本势头大好的陆老爷子节节败退,最终真就输了半子。
“下次我不和你下了,我和延林下。”挚友笑眯眯道。
“居然真的输了……看来我们棋艺都不如延林这个小辈啊。”
“家里的宝贝疙瘩,陆老爷子藏着掖着不让见,太小气了。”
陆爷爷爽朗地笑笑:“他喜静,可不是我指使的。”
“咦,小娃娃你是谁呀?看着面生但是讨人喜欢。”他瞧见陆延林身边的秦时宜,多问了句。
也不稀奇,毕竟陆延林从前不和哪家的孩子走得近。
秦立刚心里一喜,立刻上来认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
“他叫时宜,是我的幼子,真是麻烦延林帮着照顾了。”
“原来是秦总家的小孩,确实钟灵毓秀。”陆老爷子赞了一句,说完起身就招呼众人宴会将开始了,走向主位礼节性地要说上几句。
没有阻止秦时宜和陆延林来往。
“伯父伯母,那我带着时宜一起了。”陆延林向俩人问好,继而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秦时宜一点反应也没有,站的好好的,完全没有舍不得亲生爸妈的意思。
“好好好,麻烦延林了。”秦立刚笑的十分热情,就连看向秦时宜的眼神都真情实感了几分。
觥筹交错中,秦立刚看向正前方的那一桌,上边除了陆老爷子一家和关系亲近的几个大佬人物,就是陆延林和他家的Omega。
两人坐在一起,竟然看着十分相配。
就连陆承恩那一家人都坐在一侧,神情不忿。
秦立刚感知到周边人更为热情的寒暄客套,心里高兴,悄声对一旁的儿子道:“所以说让你对时宜好点,他是感受得到的。你看他现在怎么就一点也不闹了?”
秦博文心想,爸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真是古怪,那个小狼崽子碰上陆延林怎么像变了个人?这一点也不科学。
老宅的院落不算太大,此刻摆满了圆桌和木凳,乍一看倒是和乡下的酒席有些类似。
只是其间的宾客各个衣冠楚楚,谈吐不俗,脸上洋溢着得体的笑。
每桌的菜品都是邀请酒店大厨来做好的,寻常宴会上并没有这样的标准,用的餐具也造价不菲。
桌上红肉白肉海鲜时蔬各类菜式都有,还有精致的小甜品,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欲大开。
这样的场景也只存在于老两口还在世时。陆老爷子和陆延林祖孙俩脾性不同,陆老爷子喜爱热闹,因此常爱邀好友宾客来家里聚会,老宅里常常都是欢声笑语的。
夫妻俩去后,陆延林这里便没了这个习俗。
就算不得已的宴会,他也会找秘书预订酒店,一干事宜结束后便带着一身清净踩着月光回老宅。
比起陆老爷子,陆延林的确是那个更不好讨好的人,因为实在没有门路,也无法投其所好。
后来他结了婚,秦时宜搬了进来,打破了深巷的幽静,对陆延林来说却恰好而时宜,正如他妻子的名字那般。
只是那样的日子也不过持续了短短一年。
陆延林感知自己想远了点,便甩开杂念,戴上手套,干脆爽利地剥起白灼大虾来,完整剥好后再放进秦时宜的盘子里。
这样寻常甚至有些俗的举动放在他身上,居然也贵气十足。
他奶奶注意他的动向,笑了笑,难免暗暗骄傲。
“延林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懂得照顾弟弟。”有桌上关系亲近的客人夸赞。
“伯伯,也就在您那里我还是孩子呢。”陆延林无奈地笑。
“你也才十五吧?不是孩子是什么?”
“快满十六了。”陆老爷子纠正道。
“哟,那延林过生日那会儿我再好好挑个礼物过来。”
陆奶奶敛了敛笑意:“这孩子,从来不过生日。”
谈到这个话题,那客人也就没了声,惭愧地点点头。陆延林母亲的事情,算是陆家的一个忌讳,更别说现在那个小三也还在隔壁桌呢。
“吃菜吃菜,多吃点别客气。”陆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吆喝。
陆延林心智到底不是十五六岁了,略沉默片刻又恢复如常,重生一次,他更得珍惜当下。
“爷爷你啃完这个肘子不能再啃了,医生说要清淡饮食。”陆延林不讲情面地出声。
“好好好,我孙子是长大了,都管起爷爷来了。”陆老爷子笑呵呵地放下肘子擦了擦嘴和手。
“多少吃点,不要挑食。”陆延林又俯身在秦时宜耳边轻轻地说。
秦时宜不爱吃蔬菜也不爱吃谷物类主食,不爱海鲜水果,只爱肉食,尤其喜欢吃鸡,烧鸡蒸鸡炒鸡来者不拒。
挑成这样不是什么好习惯,对肠胃不好。过去几年陆延林也说不着他,现在自然要趁他小好好地给掰正回来。
秦时宜垂眼看着这盘虾,用戴着手套的左手拿起往嘴里放。
动作有点木讷,但是倒挺听话的,安安心心地坐在陆延林身边,对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那小模样,别提有多讨人喜欢。
比起他们这一桌的其乐融融,隔壁那桌简直鸡飞狗跳。除了卢玉香和陆浩天外,还坐了其他几个小孩,都是八九岁的年纪,是陆浩天拉着他们一起坐的。
陆承恩早就端着酒杯去了别处了。
一堆处在人嫌狗憎年纪的小孩凑在一起,陆浩天又是个没人管得着的混世魔王,他妈妈又极度溺爱他,现下桌上一片狼藉。
“这盘菜你们不许吃!我最喜欢吃糯米丸子了。”八九岁的陆浩天长得虎头虎脑,蛮横又霸道,讨人嫌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身体很壮实的样子,可见平时是吃了不少好东西。
外人眼里,他和他那个身材修长样貌俊美的哥哥那简直不像一家人的基因。
有他家长在,这里又是陆家的主场,早被家里人提前交代过,别的小孩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看着陆浩天一人占了一盘菜。
“你吃就吃,少吵吵嚷嚷,待会儿你爷爷又要看你不高兴了。”卢玉香也挺嫌弃他的,只能盼着长大了有个正经样子,起码别比陆延林差太多。
“哼。”陆浩天对他妈妈做了个鬼脸。
“待会你们不许回家,捉迷藏还没玩完呢。”
“知道了……”
“咦,那边的哥哥长得好漂亮呀,就和我的洋娃娃似的。”有个小女孩瞥到了隔壁桌秦时宜的侧脸,倍受惊艳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孩子也不例外。
比起陆浩天,他们也更喜欢延林哥哥,可是对于年长者总是有些胆怯。那个小孩倒是看着瘦瘦小小的,应该没比他们大多少,感觉是同类。
“对啊,陆浩天你不是最厉害吗?你把他拉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呗!”
陆浩天那个角度看不到人家,还特意去另一个小孩的座位上把人挤掉好奇地瞅。
然后也愣了愣,属实也是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小孩。
其他小孩还在悄声议论。
“他长这么漂亮肯定是omega,omega香香软软最可爱了!”
“不过延林哥哥也好看。”
“延林哥哥那叫俊美,和omega的好看不一样。”
“他好幸福呀,能坐在延林哥哥身边……”
卢玉香本来也不喜欢小孩子,听他们都在谈论陆延林,更是心气不顺。
“乖乖吃你们的饭,食不言寝不语,爸爸妈妈都没教吗?”
于是小孩子们都立刻噤了声。
只有陆浩天下了桌,直勾勾地就朝那个omega小跑着过去了,卢玉香都没拦住。
又觉得小孩子在陆老爷子面前找找存在感也行,让他们老两口知道陆家不是只有陆延林一个孙子。
陆浩天却是连爷爷奶奶也没顾得上喊,直奔着秦时宜身边就去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刚刚不见你?”陆浩天粗声粗气地问。
一进宴会,陆浩天就把所有同龄小孩都差不多召集起来了,陪他一起玩。
这个小孩看上去就比他高一点点,可能半块豆腐,一看也是小孩。
秦时宜呆在陆延林身边,手边有吃有喝,本来安分了许久。
于是碰到陆浩天这个熊孩子也没发作,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吃自己的,偶尔张开嘴要吃陆延林筷子上正在夹的
他嘴唇又小又粉,舌尖也软软的,求喂的样子别提多可人了。
旁边宾客都在笑:“你这臭小子别打扰小哥哥吃饭,你也好好地吃饭。”
陆家的孙辈他们无疑也稍微显示地亲热些,也是想把陆浩天这个熊孩子唤走。
“小omega长得瘦瘦小小的,好不容易能乖乖吃这么多,不像你这娃娃,怕是已经吃的肚子圆鼓鼓的了。”
面对长辈们的调侃,陆浩天毫不在乎,他现在正是为所欲为的年纪,又实在对秦时宜好奇。
“你去我们那吃,和我们一起玩。”他又急哄哄道。
秦时宜还是不理他,只偶尔看看陆延林。
陆延林笑笑,道:“浩天你先回去好好吃饭,待会吃过饭再一起玩。”
这话自然是大人糊弄小孩的托词。
“对啊,快听你哥哥的话。”众人纷纷打趣。
陆浩天皱脸:“不,我才不要听他的话,他才不是我哥哥!”
既由于平时卢玉香对他的教导,又因为小孩子们都向往着和延林哥哥玩,甚至这个漂亮的新孩子也贴着陆延林坐。
“这……”
虽说童年无忌,但是这未免也太不懂礼了,更突出陆家两个孙子的差别了。
陆延林一副依旧温和的样子,看得出没有多计较。陆爷爷却慢慢地要黑了脸,但更多的是责怪卢玉香夫妻俩没教好孩子,倒不至于真的和陆浩天多计较。
陆浩天还感知不到气氛不对,他霸道惯了,见喊不动秦时宜,一着急就直接上手去拽秦时宜,想把他拉走。
就像平时买玩具被拒绝硬要撒泼一般,今天陆浩天这小屁孩也硬要把秦时宜带走。
刚一伸手拽住秦时宜衣袖,嘴里霸道地话说到一半:“跟我走……”
说时迟那时快,在陆延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还乖乖坐着的omega脸上浮现出极其不耐烦的神情,暴躁地一伸手给陆浩天一巴掌甩偏了脸。
陆浩天养的白,圆圆的脸上立刻出现一个鲜明的小掌印。
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被打的一愣一愣的。
众人也愣了,哪里想得到这看着精致可爱的小孩手速还挺快。
陆延林挑了挑眉,余光看到了秦时宜微红的手心,心里估摸着对他的力道有了数。
陆浩天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吵的众人都揉了揉太阳穴。
卢玉香是第一个冲过来的,儿子都被打了她哪里还冷静的下去,热闹也不看了。
指着秦时宜的脑袋就骂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居然动手打人,真是没礼貌没家教!”
陆延林望她一眼,把秦时宜微微圈入自己怀里,轻轻地用温热的掌心拍着omega的额头哄道:“没事,被吓到了吧?不怕不怕,阿姨也不是故意的。”
秦时宜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指着鼻子骂,他只是在贴近陆延林怀里时,闻到了清新的沐浴露的香气,穿过衬衣进入他的鼻腔,他微睁着眼,懵懵懂懂。
本来众人都还被秦时宜那与外表极其不相符的一巴掌给惊住了,但被陆延林这么圈住小omega一哄,就下意识地都站在了秦时宜这边,真感觉秦时宜一个小孩被欺负的狠了。
卢玉香这个大人也真是,儿子就是她的眼珠子,那张嘴就和机关枪一样。
老一辈都有点迷信,纷纷道:“你这样突然闯出来,把人家小孩吓坏了就是造孽,看你怎么和人父母交代。”
“没错,我看他都被吓懵了。”
秦时宜对大伙而言不过是个陌生的小孩,秦家也不算很有权势。众人其实也可以不触卢玉香的霉头,让她说两句也就算了,毕竟小omega确实是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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