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
明明没有一点王妃的样子也根本对这个身份嗤之以鼻,那到底为什么还要回避?以言以行叫那些看不顺眼的气到说不出话,才是最解气的吧!
但洛云升已经决定了, 容渊拿他没有办法,人愿意留下已经不错了。
不知不觉,容渊心想, 自己对他的底线是越来越低了,仔细想想,好像快到没有底线了的程度。
不过那都是后话, 现在还是去堤坝上看看, 两个人一起就算遇到危险也有转圜的余地。
进入洛城用了个富商的假身份, 做路引的时候, 容渊悄悄把两个人的身份做成了兄弟,直到守城士兵盘问的时候才颇有深意地看了容渊一眼,缓缓喊了声“哥哥”。
容渊头皮发麻但心猿意马。
洛云升走在前面, 系统在脑子里欢呼他们感情有进展, 仿佛不知道他们已经负距离接触不知多少次了一样——好像确实不知道,这个儿童频道系统被屏蔽掉了。
容渊快走两步赶上来, 嘴角噙着笑,整个人明媚得像冬天的太阳,仿佛就要发光发热了。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两人并肩而行,容渊走在外侧,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够洛云升听见。
洛云升瞥他一眼, 面上看不出喜怒,表情淡淡的, “哥, ”他又叫了一声, 看容渊忍不住勾起又着意压下去的唇角,笑得多少有点阴阳怪气:“我哪儿会生哥哥的气呢?没有哥在, 我可一天都活不下去。”
容渊没忍住笑出声来,心情甚好,带着洛云升走进一家卖果脯的铺子。
洛云升跟着进去什么也没问,挑了几袋装好,苹果、山楂、梨,看起来是不怎么挑口味,酸甜都吃,容渊余光落在他身上,自又挑了几样交给掌柜,掌柜与容渊对视一眼,暗中点头。
“哇哦,这就是接头暗号吗?”系统全程围观,仿佛发现新大陆。
洛云升捧着果脯出了铺子,朝他们提前租好的三进小院走去。
* * *
院子打整得干净,门房略略有些跛脚,洛云升如今也算有些武艺在身上,看人越发精准,瞧见对方手上有茧,猜到他是容渊军中旧部,大抵是年纪到了退役才到这儿来给他守着新买的院子。
只是这位老人家见着容渊叫“老爷”,见着他却叫“少爷”,实在有点儿……
洛云升用眼神示意容渊:你不觉得,咱俩辈分不搭调吗?
容渊却隔空一点,嘴角勾着一丝笑意,把人拐到屋中:“你我现在是兄弟,自然是老爷和少爷。”
“……”
感觉被人占了大便宜。
好在,洛云升不是个计较的人,容渊这点小心思也就由他去了。
倒一杯清茶,洛云升坐到桌前,“安排得这么周密,想来已经有计划了?”
容渊胸有成竹地点头。
既然说好了事情由他来办,自然会办妥帖。
盛朝有一味十分特殊的香料名为凝水香,这种香料只在急雨时沉积在河水泥土里,只有在汛水将泛的时节才能得到。
因此,除非家里实在困难需要钱,否则很难雇到人去采集这凝水香,但作为一个汛水时期来到洛水流域的香料商人,但凡有点儿眼力见的,都会想到是在打凝水香的主意。
只是入水香下水百次未必能得一
军中懂水的不少,洛河流域人口又密集,想从中找几个时代居于洛水的老兵带几个懂水的熟手装作自家亲戚,找安全的时机下水作秀不算太难。
他已经安排好了。
最妙的事,只是入水香价值万金,下水百次未能得一,找不到也是寻常,不会引人怀疑。
而他们这两个主家也得去堤坝附近守着,防着入水香被私藏。
如此,便能光明正大地巡防堤坝,若真发现问题,趁着还有时间能冲去布政使司府上夺权。
容渊说完谋算,洛云升放下茶杯,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到底有一处错漏,“但我们又不懂堤坝修筑,怎么看得出来?”
容渊一愣。
立时意识到洛云升恐怕是真的一点儿不懂,他甚至可能都没见过堤坝长什么样子。
“你以为要怎么修筑堤坝?”
洛云升即刻回给容渊一个疑惑的眼神——现代人只见过钢筋水泥的都江堰,可不知道什么土法。
“土、石、木、竹、草。”
“看土夯得实不实,石头用的是不是好石头,用木块、石块敲两下会不会碎裂,木头是不是陈年老木,竹子是不是老竹,草垛扎得结不结实。”
容渊捏起一只茶杯:“用手试上一试就知道牢不牢了。”
没想到这么简单,洛云升张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话来缓解尴尬,正尴尬呢,房门霎时间响起。
看门的老乔不会随便敲门,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只是他们刚到洛水就生了事端,还真是……
“老爷!”老乔不愧是多年战场上厮杀的老兵,对着容渊叫老爷一点儿不违和,仿佛此前已经叫了一千次似的。
“怎么了?”
老乔一挥手,一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抱着一块石头走进来,单膝跪地,双唇紧抿,仔细看,手指也微微发抖。
“大人!这是堤坝上正在用的修坝石,它……”
青年声音颤抖,举起石块递到容渊和洛云升面前,洛云升伸手摸了一下石块表面,指尖一层白灰,心下一沉。
容渊脸色也即刻变了,接过石头一掰,巴掌厚的石块一角崩裂。
“把劣质石头烧脆然后拿模子倒出来假石头?”洛云升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煅烧重组,这种材料在后世有人会用在雕刻上,他见过一些以这种材料为基础的雕塑和装置艺术,因此一上手便认出来了。
但如果用来修筑堤坝……这种脆弱的石头根本不可能扛得住洪水冲刷,顷刻便要倒了!
当场除青年外的两人立时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王妃竟然还知道如何制造家石。
拿来脆石的青年虽然不知道将军身边这位俊秀公子究竟是何种身份,但对方能一语道破这假石头的隐秘,定是有本事的。
青年狠狠点头,对洛云升和容渊道:“正如这位公子所说!这石头脆得很,我们这样的成年男子稍微用点儿力就能把它掰成两段,根本不能拿来修筑堤坝!”
“可库房里半数都是这种石头,修堤坝的工人也都知道,只是无人敢说。”
“大人,我一直在坝上这假石已用了半月多,再不拆了换坚硬石条,洛水泛起来堤坝定是顶不住的!”
“是老乔叔说您二位是江南道来的富商,心地善良……”可容渊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于是,青年把目光投到了洛云升身上——这位公子气质温润儒雅,还能认出石头的来历,定是好人!
青年眼泛泪光,洛云升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你先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
洛云升挤出一丝笑容,维持着商人的人设:“若是洛水泛滥,我们生意也没得做,我们会尽全力想办法,你先去休息,这个消息也不要告诉旁人。”
青年狠狠一点头:“我不会告诉旁人!”
“我从今日起就与老乔叔同住,多一句话都不与外人说,只要两位大人能把石条换回来,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愿意为两位大人下水寻入水香的!”
青年提起入水香,洛云升不由对容渊做局的能力大为赞叹,这才多久,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吧,本地人都已经认定了他们是来找入水香的香料商人……这身份,做的是真实在。
洛云升有些惊讶,容渊却根本没工夫想这些,做戏做全套,这不是应该的吗?
容渊呼出口气,让老乔先带这青年下去休息,老乔领命下去,房内再次只剩洛云升、容渊两人。
没了外人,容渊脸色更难看几分,洛云升安抚性地握了握他的手,“我们还有时间,换石头还来得及。”
谁知容渊摇了摇头。
“很难。”
“就算是我也没想到会在石头上出问题。”
“如今统管洛水道的承宣布政使司名为肖成安,肖成安此人是个很精明的人,他贪,但很有分寸,在承宣布政使司的位置上也待了四年多,水患他是治过的,没出过什么大问题,比他上一任要好多了。”
“这人的毛病是太过好色,因着好色,身上背过了人命官司,我此前说的把柄便是那几个因他殒命的女子。”
“至于钱财,有权便不会少财,他知道手里拿的钱越多就越可能要吐出来的道理,所以一直贪得不多,甚至把‘该他那’的大头也孝敬了一部分给‘上头’因而,这么些年没人想着动他。”
“这么个‘聪明人’不会拿修筑堤坝的条石开玩笑。”
“洛水泛滥历史久远,自前朝起,为了更好地治理水患,修筑堤坝的石头就有严格的形制要求,到了本朝这个标准更高些,寻常是一年到头都要不断开采、打磨、购买、储备的。”
“毕竟一年两汛,谁都不知道洛水会什么时候泛滥,若是真的决堤冲击到公主长居的江南道,他这个洛水道承宣布政使司也就当到头了。”
“所以,我从未想过最先出问题的会是石头。”
容渊解释完,洛云升对盛朝官场更了解了几分,容渊不会说谎骗他。
如果不是肖成安……也肯定是管理堤坝的官员之一。
但这事情说来也蹊跷,洛云升是知道的,为了防止洛水水患像上辈子那样弄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他从中斡旋,硬是让户部多拨了些银钱以防洛水水患,按理来说,今年的洛水道财政上应该更富裕才对。
怎么会缺钱到丧心病狂地打起石头的主意?
第66章
虽说不知偷工减料的主谋是谁, 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一会儿时间容渊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
“真是没想到,这洛河道的人竟贪到这个地步……”
“什么?”官场洛云升不懂, 但已经在让系统着手整理应对瘟疫的药品资料了。
如果石头补不上,决堤无可挽回,便只能走撤离民众的路子了。
撤离费时费力容易生出麻烦, 洪水之下也不可能没有伤亡, 疫病防治便是重中之重。
半晌, 才听容渊道:“银钱多了烫手, 诱惑大了有些蠢货是真的敢贪!”
洛云升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他。
“石头被盯上换掉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用一些手段让户部多放了些银钱采购石块以防洛水水患,这部分钱往年是没有的, 如今有了, 数目还不小,便有人动了心。”
“真是好大的狗胆!”
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 虽然没有实证,但也算是个方向,洛云升无奈低叹口气:“也未必……就算真这样也怪不着你。”
“我们尽了力,下面的人不行也不是你我立刻能换掉的。”
“只能说时也命也,我们也只有再接再厉。”
容渊冷笑一声:“我没有自责, ”他看着洛云升的眼睛, 恨道:“我只是难以容忍有人敢从我手里盘剥准备赈灾的银两。”
“……”
“……”
四目相对,终究是洛云升更包容, 上前抱了抱容渊, 手搭在后心的位置, 轻拍道:“那下一步是不是找了实证便杀去承宣布政使司,让肖成安给我们个交代?”
容渊点点头, 暗卫自去查证。
* * *
石库门大开,发白的石头碎了许多在地上,容渊立在面前,肖成安满头冷汗地抬头看着这位面目犹如阎罗的王爷,喉结因畏惧滑动,最终还是迎了上来。
“王爷……”
“王爷还请听臣一言,修筑堤坝的石头被换一事微臣当真不知,微臣若知道有人狗胆包天到这种地步,早便将人找出来杀了,绝不劳烦王爷动一根手指!”
满额冷汗直流,容渊不说话,肖成安躬着身,感觉身上的里衣都快要湿透,背上、胸口发痒,浑身都因这一道仿若能将他头颅割下的目光瑟瑟发抖。
汗水顺着额角落进衣领,肖成安实在没忍住抬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目光却不敢再落在容渊身上,只得求救似的看向洛云升。
无论此事肖成安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石头被换而未能察觉都是失职,失察之罪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就是皇后亲来也不能为他开脱半句。
因而,洛云升对他的第一印象也很差。
绝无可能帮他说话。
肖成安只得悻悻收回目光,身子弯得更低了。
“王爷,臣自知有失察之罪,可王爷王妃不能因微臣的罪过便在这库房院子里吹冷风呀!”
“这春风最易伤人,还请王爷王妃与臣到布政使司衙门稍作歇息,臣定以最快的速度揪出这胆大包天之人,交由王爷处置!”
容渊本就在气头上,如今这专管一省民政、财政、田土、户籍、钱粮*一干要务的朝廷重臣开口便为自己开脱,只认一个可大可小的“失察之罪”,心情更是一落千丈,表情也越发阴沉,说是活阎王也不为过。
“去布政使司衙门若是有用,你还会到本王面前说这些屁话?你若真有心,堤坝上那么多筑坝的更卒、百姓,那么多河道官员,你还能知道得比我晚?”
“本王若非为父皇寻寿礼微服私访至此提早发现石头有问题,等过几日雨水下来,洛水决堤,冲了洛水殃及江南道,扰了嘉悦与本王,害朝廷损失不知多少银钱、人口,你还想稳这承宣布政使司的位置?便是砍了你都赎不了这大罪!”
容渊话到此处,肖成安也是老油条一根,“砰”一声跪在地上,也不管什么脸面了,当即哭道:“王爷教训的是,王爷教训的是啊!”
“臣有愧布政使司之职,”随后话锋一转:“可如今最重要的是抓到调换石头之人,还请王爷给小人时间,五日……不!三日!三日内,臣一定给王爷和朝廷一个交代!”
听到这里洛云升心里连连冷笑,到了已经抑制不住的地步:“肖大人,你再说一遍,如今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肖成安一愣,想了一会儿硬是没想到第二个答案,犹豫地看容渊,发现王爷根本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看样子也在等一个答案。
绞尽脑汁思索一番,肖成迟疑道:“是……是严惩调换筑坝石之人,从上到下,一个都不放过……?”
“哈……”这个答案,洛云升不由冷笑出声:“肖大人真是好日子过太久了,是丝毫没把自己当人看。”
看着洛云升冷淡的眉眼,肖成安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觉得这位王妃带给他的压力一点不比王爷小。
忽地,他想起眼前丰神俊秀、舒朗如月的公子除了是靖安王的王妃之外,还写出过《失意篇》。
胸有大志,却不得不雌伏,这样的人压抑久了……尤其他还不知用什么办法让靖安王这么个喜怒无常阎罗似的人将他带在身边,似还很有些地位……
肖成安倒吸口凉气,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方才怎么能将洛云升当个摆件忽视他?如今是被看出来了吧?方才这话便是报复?
肖成安脑内闪过千万个念头,最终汇成一句:“还请王妃示下!”
洛云升:“……”这王朝不如灭了,从头开始或许还有勉强救。
“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想办法找能用的石头,开采也好,去买去借也罢,守住洛水,不让洛水泛滥冲毁堤坝、毁坏百姓生计!”
肖成安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哑然,讷讷说不出话来。
还真是写了《失意篇》的人,时刻将百姓放在心里。
可……可重新找符合形制的石头比起找个“幕后黑手”相比可难太多了。
肖成安有话想说,又不敢开口,只能憋住口气速道:“是微臣愚昧!没想到这一层,还是王妃……”
“再多说一句屁话,你这个布政使司就退位让贤吧。”容渊也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冷笑一声:“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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