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真运动了,非但不能早睡还得晚起。
“大晚上的就不必麻烦大厨了,我看看小厨房有什么,随便做点儿填饱肚子就好了。”
容渊一惊,万万没想到自家鬼神还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技能,不大相信:“你还会烧饭?”
洛云升嫌弃地瞥他一眼,微微的讽刺里带点儿笑意:“怎么不会?我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不自己做饭早饿死了。”
他这话其实说得夸张了些,做饭是他大学毕业后心理医生建议,他才开始尝试的。给生活制造一些仪式感,给空荡荡的出租屋制造一些人存在的痕迹,至少想着冰箱里还有没吃完的菜,想要离开的念头会淡一些。
“回神,”容渊手在洛云升眼前摆了摆,“你这样出神,我总感觉你离我很远。”
洛云升愣了一下,笑笑:“不就在你旁边呢?”
推开小厨房的门,洛云升一步跨进去。
先在锅里放了一勺水,再放一碗半的米,捡几只软柴火引火,把饭先闷上,再摸出几根香葱洗净切碎,切一小块火腿切成薄片,剥一小碗玉米粒、胡萝卜、土豆切丁铺在饭上,盖上木质锅盖,加火焖饭。
容渊跟在洛云升后面看起来很忙,却完全不知忙了什么,对这一顿饭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了个火。
掏出手帕擦了擦生火沾上的灰,洛云升才对容渊招招手,“等会儿吧,焖会儿就能吃。”
容渊三分惊奇七分怀疑地凑过来,打开锅盖看了两眼,又在洛云升的逼视下老老实实把锅盖扣了回去:“这种做法倒是第一次见。”
但其实他更惊讶洛云升的熟练。
洛云升整了整衣衫,坐到厨房门口,笑道:“府里的大厨恐不敢做这么简单的吃食给你。”
容渊挨着他坐下:“有时候真不知你是仙还是人,怎么什么都会啊?”
洛云升指了指天上笑着说:“我以前呢就飘在天上看这世间,看到你才觉得世间颇有意思,前来玩儿上一玩儿。”
“所以你也不必把我当琉璃娃娃,我可比你难死多了。”
人不是生来就会做家务,他也如此。
只是五岁的时候,渣爹那个领了证的老婆终于在蛛丝马迹里发现了他们母子,勒令渣爹收回了房子也不允许渣爹继续给抚养费。
他们霎时没了钱,被从城里赶了出来,无路可去只能回母亲的老家。
母亲老家用的就是这种锅炉似的大灶。
外婆外公厌恶这个未婚先孕的女儿也不喜欢他这个外人。
母亲每天要去附近的小厂子里打零工,每天干12个小时,却只能赚到一千来块钱,这一点点微薄的薪水还要给外婆外公交房租。
房租不包含餐费,他们做好的饭菜一口都不会分给他。
但人活着总要吃饭,饿了几顿洛云升就学会拿小凳子垫着自己煮饭吃了。
到他六岁那年的七月份,他已经包圆了母亲的早餐和晚饭。
想起小时候这些糟心事,洛云升情绪难免低落,
容渊捏着他下巴,将洛云升的脸抬起来面对自己:“又想什么呢?一个人难过也不愿与我分享,你若总是这样,我会觉得我这丈夫做得不够好,想要晚上多努努力,讨你欢心。”
刚感动了一秒的洛云升:“……”
啊,果然,有些男人表面上看着正经但脑子里全是废料。
“我在想,我还是人的时候。”
“嗯?”容渊霎时充满了好奇,那双满是威严的眸子微微睁圆,有些惊讶,探究欲强烈到藏不住的地步,“啊……是啊,你是挺像人的,你做人的时候过得不好吗?过得很好的人,大抵不会沦落到精通烧柴做饭的地步。”
容渊总有他的歪理,但在这个时代他也没说错。
君子远庖厨,能下厨的男人大抵都过过苦日子。
洛云升回忆一生,客观评估了那短暂的26年,心觉自己过得还行。
运气不好,但也不算差。
爹是人渣,但如果没有那人渣他的确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摸到上流社会的门槛,如果只凭努力,他或许永远都得不到那块敲门砖。
妈控制欲强、不服输、信奉棍棒教育,除了他的学习什么都不在乎,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妈,他也不可能从小学开始就007学习,不可能一路考上TOP1的大学,不可能有一份比花还漂亮的简历。
暧昧对象是有真爱的豪门海王,没有他就没有顶级商科的研究生可读,混不进门票百万美元起的项目组,刷不到令渣爹都要被亮瞎眼的成绩,进不了顶级的拍卖公司,更不可能以26岁的年纪坐到分公司副总的位置。
甚至可以说,他短暂的一生其实光鲜亮丽,忽略掉内里腐烂的自己,绝对令人艳羡。
除了从未感到高兴和快乐,真没什么好抱怨的。
至于心理问题——现代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他还有钱和空余去看心理医生意图获救,若是觉得这样的一生都不好,未免太矫情。
所以容渊问他上辈子过得是不是不好, 洛云升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他的推断。
“我爹……事业有成,但我是私生子。”
“我娘和我被我爹的正妻发现的那年我们穷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学会了烧饭做菜, 也算是掌握了一项生存的必备技能?”洛云升自嘲地笑笑,“但能瞒着妻子弄出私生子的人大多自负,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 觉得自己如此优秀就该多开枝散叶, 让那点恶心的‘优秀’继续传承下去。”
“至于我娘……”
“她对我很好, 关心我学习, 以我为荣,除了选错了丈夫错生了我以外,都挺好。”
“所以后来我过得还算不错。”
“算是事业有成。”
“后来我死了, 神仙给了我个机会转生鬼神, 我就到了这里。”
“身前死后都还不错。”
讲起过去的往事,洛云升语气平淡, 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容渊偏从那平平淡淡的语气和平和的态度里读出几分厌弃。
对自己的厌弃。
容渊听得出来,也知道他的前世并非如他说的那般好,只是这人不想细说罢了。
当真在爱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应当如洛雅晴那样,心里藏不住事, 见什么都是美好, 更不会有那般如同自我折磨的癖好。
洛云升嘴上说自己什么都好,但很明显, 他心里糟透了。
容渊直觉此时此刻应当抱抱他, 想将他从那不见天光的忧愁里拉出来。
于是, 他伸手抱住洛云升,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轻拍他的后心,好像真能与他感同身受似的。
洛云升被抱住,容渊宽厚、温热的手抚在他后脑,让他不得不将额头埋在颈窝,坚实的胸膛像坚不可摧的屏障,将那些晦暗的情绪隔开,心脏贴在一处,滚烫。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洛云升不知道,直到容渊抬起他的脸,指腹抚在冰冷的脸上抹去泪痕,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落泪。
上次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很多年前了,记不清。
意识到自己失态,洛云升坚硬的外壳合上,他整理情绪的速度很快,像是经历过几百次崩溃和自我修复,不等容渊安慰的话出口,他就先安抚好了自己,夹杂着自暴自弃的冷静,熟练到令人心惊。
“抱歉。”
抹掉容渊手心的泪水,洛云升起身,“我去看看饭闷好没有,你也饿了吧?下次我没回来就自己吃,饿着多难受。”
容渊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话从心头过,最终化作一句:“好,你的手艺定是好的。”
推开小厨房的门,洛云升回头看了眼容渊,素净的脸一半在清冷月光下,一半在昏黄烛火前,笑说:“亏不了你。”
焖饭底部有些焦了,脆生生的薄脆在齿间咔咔作响,别是一番滋味,容渊吃得新奇,洛云升也满意自己手艺甚至有所进益。
一顿饭吃得尽兴,两人又到后花园散步,路过品香兰,发现这铁杆儿似的兰花竟开了一朵莹白的花,洛云升顿时走不动道,拉着容渊过去,指着品香兰说后园交给洛雅晴打理对极了,才两月就有了这般成果,令人侧目。
容渊显然也没想过品香兰会开花,惊讶之余也给洛云升讲了个故事。
“这花是从雍华宫移出来的,我娘在的时候它们年年盛放,我娘不在了它们就再没开过。”
“不过也是常事,这花娇贵,要花不知多少心思仔细待它,它才舍得盛放,比我这种风吹就能长的野草矜贵不知多少。”
洛云升没想容渊会给自己讲这种故事,以为是自己方才没控制住情绪才影响了他,连忙道:“那也挺好,坚韧总比脆弱好,你看如今你过得多好。”
“嗯,我也这么觉得,”容渊微微一笑,是真的释怀,“所以我不在乎它开花或者不开花。”
“但如今看它重开,竟也觉得挺好。”
“你看,它等了十几年,终于又等到了能够给它很多关爱的人,呵护、滋养、盛放。”
听出容渊话里有话,洛云升却不知该不该追问,抚摸花瓣的手顿了一下,终只是说:“你喜欢就好。”
容渊抓住那只洒满月光的手,似有不满:“我话都讲到这里了,你就不追问一句?”
洛云升霎时失笑,从善如流地问:“你母亲没等到爱她的那个人,又被不爱的人拴在身边生儿育女,与之两看相厌,可能也因此忘了爱你,你恨她吗?”
“啊……你果然知道。”容渊看似惊讶,但眼中一丝讶异都无,反倒多了几分笑意:“小时候当然是恨的,人年幼时哪儿有不爱母亲的,只是长大了身边有了同龄人对照,方觉她做得不够好,才有了怨恨。”
“但年纪再大些又发现自己也做不了多好,连做个好人都难,将心比心,也就不怪了。”
“至少,她还给我缝过小鞋子、小衣衫、小帽子。”
“也是爱过我的。”
“只是我的父亲不是她爱的那个人,反倒满心怨恨,她见我便要想起怨恨之人,这样的情况下要她继续爱我,未免强人所难。”
“你……”从未想过容渊如此通透明了,洛云升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他母亲是很爱他的,他并不能与被父母厌弃的容渊感同身受,只能学他的模样,抱了抱这个似乎永远坚强的男人。
容渊不在乎洛云升如何评价他的童年和他与母亲的关系,只伸手捧住他的脸,借着月色,额头抵着额头,低声问:“所以,你会爱我吗?”
洛云升愣住。
云和月在天上,月光和星光铺在他们身上,洛云升心动于这突如其来也蓄谋已久的表白,知道此时此刻他应该说“爱”,可他短短的26年人生都在畸形的控制和扭曲的嫉妒里度过,不知健康的爱是什么样子。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在漫长的心理治疗中明晰的,因为没有被真正地爱过,所以缺乏爱人能力的事实。
他的爱只会给容渊带来新的创伤。
他能消除的也只有容渊身体的苦痛。
心灵或许是他永远无法踏足的禁地。
洛云升久久沉默,直到容渊放开手。
绝妙的氛围毁在容渊单方面的表白里,但这个毁掉气氛的人却似乎毫无察觉,仿若先前问洛云升能不能爱上他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容渊神色如常,不觉欣喜也不难过,牵过洛云升的手带他往走,一如既往提醒他注意脚下,小心石子绊脚。
洛云升看不穿他的想法,心里七上八下,既觉得自己做错了又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不做无法践行的承诺,就不会面对失望的目光。
好在,容渊看起来真的也丝毫不感到失望,就像早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
洛云升想,他应当是做好了所有准备的,自己答应的、拒绝的和不回应的。
心理医生的话忽地回响在耳边,那个很温柔笑起来很能叫人放松警惕的医生说过:“如果没有面对的勇气,逃避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洛云升因这告白忽然悬起来的心落下去一点,他冷静下来,在回到卧房后,拉住容渊的腰带,问他:“做吗?”
这一晚,眼下那颗小痣格外鲜红。
* * *
在注视的目光中醒来对洛云升来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睁开眼对上容渊,下意识想要逃避,却被腰腿间无法忽视的酸疼弄得轻轻闷哼了一声。
温热的手按到腰上,容渊主动帮他按摩,越来越纯熟的手法让洛云升不由喟叹。
一双巧手的主人声音低沉:“我认错,不该这么折腾你。”
洛云升直接把这话当放屁,忍住了没有白他一眼:“知道错了,但绝对不改,是吧?”
容渊:“……”啊,被看穿了呢。
感知到宿主苏醒,系统立刻开始帮忙“疗伤”,很快,那些暧昧的、叫人羞赧的痕迹全然消失,容渊将这颇为神异的画面再次收入眼底,满目遗憾,“如此绝景顷刻便消失了,真是可惜。”
洛云升拉上辈子,给容渊创造了另一个绝景——他绝地反击,在被子里握住容渊,感知到对方身体震了一下,唇边勾出个得意的笑来。
这种事情上,容渊这个古代人到底比不过阅片无数的某洛姓现代人。
神采奕奕的桃花眼微微上翘,洛云升目光顺着容渊的脸滑到脖颈、胸膛,是品鉴的和欣赏的神色,其中混杂着些许调笑的意味。
这样的目光下,容渊难免一阵战栗,食指碰到洛云升眼角的小指,大力抹过,像某种危险的预告。
碰过的地方泛起绯红,洛云升扬着下颚,手上又握紧些,摩擦的热意烫手,他却不放开,眉尾微挑,像是警告又像着意的挑弄,“王爷,如今要害可在我手中,你再多说一句错话,就真可惜了。”
容渊额上冒汗,滚热的心意和难言的紧张充斥心头。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遭遇如此严重的威胁,却又为洛云升用这样的方式“威胁”自己格外得意。
这是威胁,但也是邀请。
成年人间的游戏他乐意奉陪。
容渊反倒迎上去,军营里混出的痞性和这些年养尊处优的贵气交织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轻捏洛云升的耳垂,滚烫的呼吸打在耳廓:“可千万轻些,当心一同断送了我们鬼神大人下半辈子的幸福……”
洛云升面上微红,不得不承认他被容渊撩到了。
但洛云升永不认输。
可惜,体术上不占优势,他刚要动作,手就被容渊不知什么时候握住的手反制,形势反转,换作他自己的弱点被容渊拿在了手中。
“你……!”瞬息的惊讶后,洛云升的胜负欲在奇奇怪怪的地上燃烧起来,他一咬牙,翻身而上,强行占据了主动权。
容渊一声轻笑,像是奸计得逞。
红浪翻帐,二度春宵。
洛云升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很认真地思考:如何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容渊给阉了。
上次因为这个起杀心还是刚穿越来的时候。
“我真的错了,我发誓,下次绝对收敛。”
容渊两手撑着床,覆在洛云升上方,挡了大半光照也这内室也亮堂堂的,可见他认错和白日见鬼一样离谱。
洛云升简直要被气笑,瞥他一眼,男人说的这种话要是能在他脑子里停留一秒,就是他脑子坏掉了。
身体过于餍足了,奇异的胜负欲却还在燃烧。
洛云升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露出许久不见的、见之便叫人怦然心动的笑意:“这事总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怎么会怪你呢?”
容渊忽地心悸——不好,他家实在乖巧又实在勾人的鬼神还不打算原谅他——昨晚果然不该由着性子乱来,刚才也是!
龟缩下床,容渊规规矩矩拿来洗漱用具,无比认真万分温柔地伺候洛云升洗漱完毕,再帮他穿上单衣,脑袋里又转了个念头:确实不能只怪自己,洛云升太配合了,虽然心惊胆战但实在拒绝不了。
毕竟,剥去王爷的外壳,他也只是个在恋爱昏头转向的男人,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和洛云升单独相处时只要不谈正事,氛围又恰好,难免会往那些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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