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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梦游后(傅云见)


他边说着,边抚摸着他的手背,呢喃道:“小初,你真漂亮,你继续当我的缪斯好吗?我为你画画,开画展,主角只有你一个人。让全世界都能看到你的动人,但只有我能拥有你,好不好?”
“变态,畜生,松开我……”
林初霁瞪大着眼睛,眼底起了一层很浓的雾气,迷蒙之中,却看到玻璃窗外出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今早出门时的那件黑色的冲锋衣,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身旁一样,在浓重的夜色下,越来越近。
还戴着头盔,从机车上翻身而下,光是看着轮廓,就像是在黑夜里破开了一道光。
他在大步朝着自己跑来。
“谢琰……谢琰…救我……”林初霁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拼命出声。
谢琰取下头盔,隔着一段距离,朝着落地窗的角落用力砸过去。
哗啦一声,硕大的玻璃窗像是落雨一般,无数的碎片轰然落下,夜风伴随着空洞的窗口席卷而入。
秦之水回过头,看到来人,眼神变得愤恨:“找来了,来得挺快的。怎么,想把小初带走?他是我的,你不配。”
“我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谢琰抓起头盔,直接朝着他的后脑勺砸过去。
秦之水被砸中,疼得龇牙咧嘴,掐着林初霁的手却没松,越加用力。
他面目变得狰狞,甚至大笑:“怎么,还想演一出英雄救美吗?果然是十来岁的小毛孩,就是幼稚。我今天敢做这件事,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如果能跟小初一起死在玫瑰场馆里,我也心甘情愿。”
“疯子。”谢琰低声唾骂。
“谢琰…谢琰……”林初霁无助地沿仰着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泪。
“你敢往前再走一步,我就掐死他。”秦之水威胁。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站着,欣赏欣赏你画的这些玩意儿。”
谢琰随意转了个圈,点评道,“果然是过气封笔的画家,笔触凌乱,色彩堆叠,毫无美感,真的挺烂的。”
“你……激将法而已,我不会上钩。”
秦之水垂着眼,看向被钳制着的林初霁,声音放缓,“我明明,就把他所有的细节都画出来了,哪怕是多年不见他,我闭着眼也可以记得关于他的所有。”
“那你跟这幅画对比看看呢?是不是一下就能看出画功的退步?”
身后又出来了另一个声音,秦逸拿着家里那副带着铁链的画,出现在了这里。
谢琰回过头,方才临时通知的人及时的出现,还带上了他让带的那幅画,不算太蠢。
他轻点了下头,示意对方打个配合。
秦之水定定地看着那副画,变得激动起来:“你……你为什么会有我的作品?我知道了,你偷的。你嫉妒我能画出这么灵动的小初,你不能,你这个废物,白学那么多年的画画,你一无是处。”
秦逸嘴角抽搐,喃喃自语:“我是废物,如果不是因为那年看到你的画,我也不会这么扭曲,这么……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跟小初相处。我们明明可以…是很正常的一起长大的朋友……都怪你,是你的错……”
“你承认吧,你骨子里流淌着和我一样的基因,一样的占有欲。”秦之水缓慢开口,“你帮我带走小初,我可以把他分享给你,怎么样?”
秦逸没说话,不知道是被引诱,还是愤怒。
只是双手颤抖着,眼角猩红。
谢琰从墙上随意摘下来一幅,再伸手夺过秦逸手上的,两张并排着环抱在一起。
在隔着他们三米远的地方站定,语气冷漠又残忍:“确实,对比来看,还是以前的画风更有灵气。作为一个外行,我也清楚的能够看出来,哪怕是你把小初带回去,也创作不出从前的作品了,真可惜。”
秦之水脸颊抽动,无言辩驳。
谢琰察觉到这果然能刺激到他,继续说:“我要是你,我就放下身段,拿回曾经的作品再好好研究,说不定……能超越以前呢?”
秦之水眸光闪动,有一秒动摇。
他伸手,朝着画的方向,命令道:“给我。”
谢琰抬了抬下巴,看上去十分淡定:“行啊,来拿。”
秦之水犹豫了一秒,刚松开手,伸出去半分,就被谢琰用力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人踹飞了几米远,换回一声沉重的闷响和痛苦的□□。
谢琰半蹲下去,一把将浑身无力的林初霁抓起来,带进怀里。
真的抱住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害怕地手掌都在颤抖,刚才的淡定全是假装。
要是再晚一点,再晚一点…他不敢想。
林初霁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崩塌,哭着出声:“谢琰…我好害怕……”
谢琰满眼都是心疼,轻拍着他的后背,一声又一声重复:“警察马上就到,定位没信号,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这里,抱歉,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初霁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眼神空洞。
秦之水猛然回神,从地上挣扎而起,往日的斯文已经完全无法遮掩,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美工刀,疯子一般大声嘶吼着:“放开他,放开,小初是我的!!你还给我!!!”
破碎的窗灌进夹杂着暴雨的狂风。
“不要叫我小初!我不是小初!!我不是!!!”林初霁尖叫着出声,几近崩溃。
他抓着谢琰的外套,一遍又一遍痛苦重复,“我不是小初…我不是…”
谢琰却看向从地上爬起,猛然扑过来的人,拿着那把刀刺了过来。
他双手把林初霁护在怀里,躲闪不及,背过身打算替他扛下这一刀:“别看。”
在秦之水即将触碰到他们的一刻,秦逸从旁侧飞扑了过去,夺过那把刀,反手狠狠刺进了那个疯子的心脏。
鲜血四溅,落在林初霁纯白色的毛衣上。
比墙上的玫瑰花还要刺目。
谢琰背过身时,伸手挡住了林初霁那双流泪不止的眼睛,掌心濡湿成一片。
他呼吸混乱,垂眼看着满地的红色,紧紧把那副脆弱的,颤抖的,惊魂未定的身体拥入怀里。
亲吻着他的发顶,低声道:“宝宝,不怕,没事了。”

秦逸手上拿着那把美工刀,双手颤抖得厉害。
他的手上全是血,表情也痛苦地抽动:“都怪你…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当初要给我看小初的那些图…你带着我走上了这条路…你该死……”
他咬牙切齿着,沾染了血的眼镜掉落在地上,再回过神来,想要把胸口的那把美工刀拔出。
谢琰余光撇见,一脚用力踹开了他,厉声道:“干什么?想坐牢是吗?刚刚那是正当防卫,你现在再捅他,是蓄意杀人,你到底懂不懂法?”
秦逸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发一语。
外面警鸣大响,警车在黑夜里闪烁着光从破掉的落地窗里鱼贯而入,警察层层叠叠包围并控制了秦之水。
他躺在地上,看着夜空,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嘴里还在念叨:“小初…我的……”
林执松和詹晚秋从一辆车上下来,跌跌撞撞朝着里面跑。
“小初!小初你没事吧!”詹晚秋看着里面满地的血,吓坏了,几乎是要站不住。
“不是小初,不要叫我小初……我不是……”林初霁把头躲在谢琰的怀抱里,头痛欲裂。
他脸色苍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几乎要彻底崩溃。
谢琰抬头看向他们,轻声解释说:“以后别用这个名字叫他了,被畜生刺激到了。他现在很害怕,可能需要好好休息。”
“好好好,妈妈不叫了。我的宝贝,你受苦了……”詹晚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手悬空在他的头上,却不敢碰他,只是满眼心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宝贝…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林初霁现在惊慌到听不见任何的话,只是哭着说:“谢琰,带我走…不去医院…我不去…”
谢琰抬头示意林执松把车开过来,手指抚过他的后颈,声音很轻:“好,那我带你回家,现在我要抱你了,好吗?”
林初霁眼眶含泪,轻轻点了点头。
谢琰弯俯身把他扣在自己身上,像小孩一样环抱着,小心翼翼朝着外面走,放上车的后座。
“我这边还需要跟着警察一起处理后续,晚秋你先陪着他们回家。”林执松不放心地看了好几眼,才说,“谢琰,谢谢你,又救了他一次。”
谢琰却仍然在自责:“是我来晚了,他被吓坏了。”
回程的路上,谢琰伸手把林初霁冰凉的手包裹着,一边给魏斯然拨通了电话,说明情况。
等到别墅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大院门口等了挺久的模样。
“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看需不需要去住几天院。”谢琰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林初霁,轻声解释道,“但他很抗拒,所以我先把他带回家了。”
“你决定是对的,他受到惊吓太重,更多的是需要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环境里,才能舒服一点,带他回房间吧,晚点我替他做个简单的检查。”魏斯然低头看向林初霁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他受苦了。”
林初霁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噩梦。
先是无数次梦见的那个潮湿的房间,所有的细节变得清晰起来。
秦之水喜欢有水的地方,于是把地下室改造成了一个铺着绿植的大花园,地上是湿漉漉的藤蔓,硌的脚疼,却不被允许穿鞋。
“小初,戴上那个花环,朝着我爬过来。”秦之水循循善诱,“不听话的小朋友今天没有午饭吃,知道吗?”
幼时的自己已经被饿了两天,浑身都没了力气,因为太瘦,连腰上的铁链都几乎栓不住了。
他想要抗拒,但是实在是太饿,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反抗过后妥协。
“真棒,听话一点。”秦之水看着他的动作,手上的画笔沾上颜料,来回落下,癫狂一般的感慨,“小初,你就是为我而生的,你太漂亮了。”
林初霁僵持着那个动作很久很久,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祈求道:“叔叔,饿了…叔叔…”
秦之水终于完成了作品,他满意地放到一边,起了身。
从旁边的小碟里夹起一粒丸子,强行塞入他的嘴巴,暴力到让人想要干呕。
“咽下去,不许吐。”秦之水指尖压着他的舌头,嗓音很冷,“敢吐出来,明天也没有饭吃了,知道吗?”
林初霁摇着头,拼命把那只丸子往下咽:“不吐,我不吐,好吃…”
秦之水塞下五粒丸子之后,温和问:“吃饱了吗?”
林初霁忍着哭腔,小心翼翼道:“吃饱了,谢谢叔叔。”
“好,那现在该干正事了。”秦之水表情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斯文,伸手把画笔塞进他的手里:“来,你来画,让我看看,昨天教你的东西有没有学会。”
“我不想画……我不要你教我……我不要再画画了…”林初霁把画笔扔在了地上,想往后躲。
“不乖是吗?长大了不想当叔叔的学生吗?你这样不练习,以后出去会给叔叔丢人的。”秦之水把笔塞给他,严厉道,“画,不画完十张,今晚就不能睡觉了。”
林初霁失声尖叫着,颤抖着去抓地上的笔,细嫩的手指撑在地板上,四周都是漆黑,只有顶上有一束光落下来,却抓不住。
“求你…求求你…放我走吧……”林初霁痛苦出声,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感觉大脑疼到要炸开。
“宝宝,又做噩梦了是吗?”
谢琰在旁边听到动静,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手掌拍着他的后背,一声又一声地安抚,“不怕,我在,我带你走。”
他开始不知道多少次编造出一个新的故事,主人公仍然是蟹老板和豌豆公主。
林初霁仍然陷入在可怕的梦里。
而窗口的方向,亮着光的地方,伸出来了一只手,他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
然后轻飘飘地被拽了起来,越飞越高,终于逃离了那个黑暗的恐怖的房间,外面天空晴朗,微风鼓噪。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豌豆公主被蟹老板从魔鬼的城堡里救了出来,他们一起住在森林的小房子里,那里天气很好,下雨过后经常会出现两道彩虹,非常漂亮。豌豆公主想要画下来,于是蟹老板在森林里四处打听,哪里有颜色最好看的画笔……”
“蟹老板问了很多很多的人,终于在一个老爷爷那里找到了,老爷爷说,需要用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蟹老板不知道自己什么东西最珍贵,尝试着拿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去兑换,都被拒绝。他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明白了,是时间,和爱……”
“而在他执着着一次又一次因为同一个原因登门拜访时,虽然两手空空,却换回了梦寐以求的画笔。豌豆公主却说,画画是坏人教的,不想画了,以后都不想再画了。蟹老板告诉他,你的画笔是要画出心里的美好去治愈更多的人,笔在你的手里,创造出来的就是属于你的世界,和任何人都无关…”
林初霁缓慢地睁开了眼,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人,轻声叫他的名字:“谢琰。”
“醒了吗?”谢琰用指腹擦掉他眼尾的眼泪,笑道,“还记得我,看来没有因为一场噩梦把我忘了。”
林初霁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夸奖道:“你的故事讲得真好听。”
谢琰嗯了声,垂着眼,轻缓出声:“我之前就说过,我编睡前故事很厉害的。但你大多时候,都没听完。”
“大多数的故事,你以前也讲过吗?我很多事好像…都记不清了。”林初霁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像是闯进了一片迷雾。
他拼命回忆过去,记忆里出现了很多填空似的空白,对不上。
再细想的时候,就飘散成烟了。
谢琰目光聚集在他的瞳孔上,手掌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反复确认:“记不清了吗?昨天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林初霁闭着眼睛回忆了几秒钟,脑子里的记忆断断续续,轻声道:“昨天,不是你带我去看烟花吗?然后…然后…对不起…我忘记了…我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
谢琰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猛然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讲:“对,我们去看了烟花,还吃了棉花糖是不是?你说你下次还要陪我去的,有两个项目都没来得及玩,你就想走。后来人太多,你摔了一跤,把脑子撞坏了吧,好笨,这都忘记了。”
“撞到脑子了,怪不得感觉头好疼。好吧,那下次我再陪你。”林初霁抱歉道。
谢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样子,他真的不记得了,但是到底忘了多少,是只忘记了秦之水相关,还是连自己的事情也一并忘记了,无从得知。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我们看烟花的前一天去了哪里,你还有印象吗?”
林初霁茫然地眨了眨眼:“坐飞机,然后旅途太困,很早就睡了。”
谢琰:“……”
谢琰此刻是真的有点心里发堵。
行,不仅忘了秦之水,忘了玫瑰展馆,把自己点灯的表白也一起忘掉了。
林初霁看着他一秒一个表情,有些紧张:“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谢琰磨了磨后槽牙,怕吓到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温和:“没有,不重要,要是还不舒服,就再睡会儿。”
林初霁虚弱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
谢琰垂着眼,在旁边又陪了半个多小时,确定他安稳入眠后,才狂风似的跑下楼。
看着一堆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自己,做了好几秒钟的心理建设,才宣告道:“他失忆了,彻底不记得了。”
魏斯然原本还是想对林初霁进行一些心理上的疏导和治疗,却发现他甚至连梦游都不药而愈,像是彻底摘除掉了关于那个人的所有记忆,完全变回了正常人。
很难解释,但对于他来讲,也算是一件好事。
秦逸的那一刀位置非常巧妙,伤到了心脏,扎得很深,没死,治疗后落了个半身不遂。
下半辈子分分秒秒,都要忍受着活着的痛苦和煎熬。
谢琰跟秦逸去医院看过他一次。
他戴着呼吸机,沧桑又枯槁,不能说话,动弹不得,只是看到来人的时候,双目都是惊恐。
“以后在牢里好好忏悔吧,畜生。”他低声说,“至于小初,你永远也见不到了。”
秦之水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在家休养了快两个月,林初霁实在是憋得慌,主动提出要返校开始上课。
詹晚秋刚经受了大起大落,到现在仍然是草木皆兵,一脸担忧:“你再多休息两天吧,万一头疼不舒服,到时候又得去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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