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客厅只开了一盏小灯。
沙发上的两条身影在李言之放大再放大，李言之恨自己为什么这时候下来，为什么要撞见着一幕，为什么在撞见后，还不赶紧逃走，非要等到心彻底碎掉，非要把自尊和廉耻全都扯下来，摔到地上猛踩，才罢休不成吗？！
李言之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看了多久，不知道在洛子瑜在发现他时，脸上的表情时得意还是个讽刺，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了房间。
然而当他回神时，外面的天依然大亮。
秦必钲一夜没上来。
渣攻就是牛逼，竟然战了一夜。
晨曦从窗外照射进来，寒风将窗帘吹的簌簌作响，光洁的地板上，铺上一层金色的光，看似绚烂，踩上去却是冰冷的。
李言之光着脚站在那里，看着冉冉上升的金乌。
阳光落在他清冷而俊美的侧脸，让那条冰冷的轮廓，变得坚硬决然。
李言之从来没想过，最后说分开的竟然会是他。
因为他需要钱。
他是平民窟里的穷光蛋。
是豪门里谁也看不上的万人嫌。
攀上秦家大少爷不够，又攀上了二少爷，无缝衔接，偏偏他屁股金贵，秦家两位少爷一个为他没了命，一个重金包养，甚至将人接到了汇云居的别墅里娇养。
他动辄百万豪车，光是学费都够李言之这样家庭花十年都花不完…、
按理说，秦必钲这样金尊玉贵，要钱给钱，要车给车，要什么给什么的金主，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当然，也有人说，秦二少爷之所以养着李言之，是为了羞辱他，是为了给他大哥出气，是为了平他大哥为了李言之这么个下贱货没了命！
但就算是这样，像 李言之这样的人，也该感激涕淋，修了八辈子的福，才有今天的好日子。
可李言之偏偏又干了件让所有 b 城人都震惊的事情。
李言之从来没有来过秦必钲的公司，这里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气派，只是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李言之给秦必钲打电话的时候，秦必钲在忙，让厉冗来接的他。
厉冗将他带到顶楼，秦必钲的办公室。
站在门外时，李言之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有任何犹豫的敲响了办公室门。
里面果然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进来。”
李言之发现自己的心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还是狠狠颤抖了一下。
李言之握住门把的指尖微微颤抖，一狠心，推门走了进去。
秦必钲果然在处理公文，男人真是生了一张顶好的脸，在听到声音，只是含着笑看了他一眼，李言之就被他弄的心脏狂跳。
“有点忙，你先坐下来等我会儿。”
秦必钲抬了抬下巴，身后的茶几上铺了一桌子李言之喜欢吃的，橘子乌龙在炉子上翻滚，李言之这才闻到空气中的橘子清香。
李言之轻轻点头，盯着那炉子许久，才坐下来。
“什么时候能 忙好，我有事想跟你说。”
李言之将橘子乌龙放到秦必钲手旁，秦必钲在看文件，眼也没抬，“你喝吧，可能还要一会，什么事，很急吗。”
“还行。”
李言之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个半吊子的答案。
他确实不知道他说的事情对秦必钲来说重不重要。
更或者说，他更怕自己重视完后，听到秦必钲玩味儿的一句‘就这事儿啊’。
他在秦必钲这里从来没有过尊严和地位，他曾幻想过，但是现在这个幻想破灭了。
他突然觉得可能钱也不是那么难挣的。
拼一拼或许能闯过去。
他是时候该和秦必钲结束。
该和这段荒唐又可笑的关系结束。
该将那还未彻底疯长的爱意，全部斩灭！
秦必钲在听完李晏之的话后，竟然愣了一下，旋即脸上浮现一抹轻蔑而嘲讽的笑容，极为刺目，“想加钱了是吗。”
“……”
“想加钱直说，不需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李言之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得苍白，顶着的锋锐的目光，说：“不是、没有想要钱。”
“不要钱，就是想和我分开是吗？”
秦必钲甚至连从办公桌前站起来都懒得过来，后腰靠在额椅子里，目光不明的看着李言之，一字一顿，仿佛都藏了刀子。
秦必钲慢慢眯起眼睛，“李言之，你耍我呢。”
办公室里暖气打得很足，李言之虽然在进来时就将外套脱了下来，但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可他的后背却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粘在毛衣上，又刺又痒。
“……我、我没…”
李言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前面想的腹稿在见到秦必钲的时候，全都忘得干净。
手指无措的在杯子上摩挲，甚至有些不敢直视秦必钲的眼睛。
果然气势很重要。
李言之在心中想。
他和秦必钲的关系，根本永远不可能会有站在天平上的一天，他永远都只会是落下的一方。
男人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李言之面前，被捏住的下巴生痛，很快变烧红了起来。
“不是钱没给够。”
秦必钲语气停顿，看着李言之的眼神愈发变得深沉赤果，“那就是我没喂饱你了，嗯？”
而让秦必钲没想到的是，在他这句话说完，李言之就像崩坏弹簧的玩具，突然跳了起来，凶狠的给了秦必钲一个响亮的耳光。
李言之咬了咬牙，虽然他有一相让自己不怯场，但了整个人却忍不住颤抖。
挨了打的秦必钲，周身气息也愈发恐怖，像是要把李言之吃吞入腹一般，舌尖顶了顶发疼的嘴角，男人气笑了，发出一声不明何意轻笑。
李言之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秒便被秦必钲按到了沙发上，压在身上的男人，不管是气势上还是重量上，都让李言之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
“你知道如果你毁约的话，要赔上多少钱吗。”
李言之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
当时在签那份合同的时候，他根本没看，直接签了字，如果秦必钲想要整他的话，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也就是说，只要秦必钲想，捏死他简直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李言之有些退却了。
他竟然在决定一切后，竟然又退却了。
“多少。”
李言之哆嗦着嘴唇，发出的音节冰凉，那是从心底发出的凉意。
“一千万。”
秦必钲很欣赏现在的李言之，吐出的字语就像是一把顿挫的刀，杀的他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却异常清醒。
“其实多少钱都是由我决定的，我今天要五千万，明天可能就是两千万，全凭心情。”
李言之久久才扯出一个笑容，瞪着秦必钲的眼睛通红，“无耻！”
秦必钲完全受用，甚至还在李言之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你才知道？”
“……”
李言之怒骂：“滚开！”
秦必钲却不退反进，“骂人也好听，你知道吗宝贝，你骂人的时候，特别勾人。”
秦必钲恶劣顶弄，李言之羞愤的恨不得晕死过去。
李言之从秦氏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
天有不测风云，就像他不知道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一千万。
李言之想着自己银行卡的余额，那么多钱，就是把他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
何况这些钱还都是秦必钲给的。
半个月后。
李言之受邀去看画展，赵卓严知道后，也想去。
谁知道在画展又正好遇见了何晋。
李言之这才知道那天不小心入了何晋的直播间，收割了一堆少女少男的心，不知道在哪儿知道李言之的微博，一传十十传百的，李言之的微博粉丝竟然在短短十几天内，涨了好几万。
“哥，你要火了！他们是神探吗，竟然这都能找出来？！”
后面这句话是和何晋说的，就连他都不知道李言之的微博，这些人竟然给找出来的，不得不说神。
“美女为美男疯狂，正常。”
其实，那天在直播间他们已经在悄然间暴露了很多东西。
比如李言之和赵卓严在同一所学校，是赵卓严的学长。
李言之本人也在何晋直播间全脸出镜，虽然光线暗，离得也远，但只要认识李言之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有了这些东西，想要找到李言之其实并不难。
对此，李言之却没多大在意，虽然在登陆那个根本连他都忘记了的微博账号，看到上面几万+的私信和关注，他也吃惊了一下，但是这都不能说明什么， 在如今这个时代，好看的，才华的，好看又有才华的海了去了，昙花一现的也比比皆是，他又谈的上什么火了，或者要火了。
“哥，咱发张自拍吧。”
赵卓严突然将李言之的手机拿了过去，屏幕上正是微博的界面。
“什么。”
李言之眨了下眼睛，有些不知所云。
“就是在微博上面发你的自拍啊，我跟你说哈，现在很多小网红啊，博主啊，明星啊，都在这上面发自拍，发视频什么的，咱趁着热度还在，多发几张自拍，要是真火了，月入十万不是梦，咱也能出名当爱豆！”
月入十万。
李言之听的云里雾里，但是有一句他听懂了，那就是能挣钱。
“严卓说的没错，反正发一张照片儿，也没什么。”
何晋这个人精儿，在看到李言之听到‘十万‘眼睛发亮，就知道他缺钱。
赵卓严虽然没说过李言之的私事儿，但是从他穿着打扮来看，应该不穷。
不过，他也不是喜欢八卦别人的人，虽然在直播的时候，有些八婆，但是在私人生活中，他还是有规限的。
再说，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条路，李言之这样的，不说以后大红大紫，但只要在网络上活跃，就不会淹没到哪里去。
他这人心大，也不可能说被李言之挖墙头就难受什么的，他相信自己魅力。
而且，如果李言之真的火的话，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呢。
李言之在赵卓严的单方面决定下，发了他开账户以来第一张自拍。
是刚刚在看画时，赵卓严拍的。
虽然只露了半张脸，但是他那张无死角的脸，绝对称得上完美，高质量高冷男神的气息从屏幕里扑面而来，让人面红心跳，尖叫连连。
发出去仅仅两分钟，就有几十条评论和点赞。
【啊啊啊啊，我我第一！！】
【言言看我！】
【妈妈问我为什么舔手机。】
【我预判中这张自拍应该会在十天前出现，没想到延迟了十多天，言言，你别告诉我，你是今天才看到自己微博涨粉！】
【言言是去看画展了吗，秘书马上去查今天 b 城所有画展的名单！我要过去！！】
【言言能不能再多发几张呀，想看呜呜】
【老婆是不是瘦了。】
【老婆老婆～】
李言之看着还在不断疯涨的红点，有些发愣。
赵卓严尖叫出声，“哈哈，我就知道，这些果然不是僵尸粉，哥，你真的要火了！”
何晋也点头，“不过要是想赚钱的话，可能这些还不够。”
“什么意思。”
何晋莞尔，“我想签你。”
三人在一家火锅店坐下来。
因为要谈一些事情，所以他们干脆开了个包厢。
三个人坐在偌大的包厢里，有些空荡，但胜在安静。
等人都坐好，何晋也就开门见山了。
“我和朋友开了间小公司，橙果 app 就是我们公司的，入驻了不少知名大网红，你要是有兴趣的话，考虑一下。”
李言之对这些不太了解，但是却也是知道这个直播平台的。
他说是小公司，真是谦虚了。
“去你那儿？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你不会是歪注意吧。”
不愧是铁哥们儿，才能当着两人的面，说这话。
何晋啧了一声，“瞎说什么呢，我能坑言之吗。”
都叫言之了。
李言之倒是没有什么顾虑，只是问了一个过分，又不是很过分的问题。
“如果签你们公司，什么时候能挣够一千万。”
何晋：“……”
赵卓严：“……”
何晋猜出李言之可能缺钱，却没想到他其实是想抢钱。
就连富少爷赵卓严听到一千万这个数的时候，心也抽了一下。
“哥，你，你怎么突然要这么多钱？！”
赵卓严抓住李言之的胳膊，晃了晃，着急：“你说话啊，哥。”
何晋也看着李言之，没说话。
一千万绝大数人来说，是一大笔钱。
对更大一部分来说，是天文数字。
李言之竟然欠了这么多钱。
这小子不会是网恋被骗了吧。
何晋在心里想。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恋爱脑了吧。
李言之却突然看向何晋，眼神不明。
何晋被他这个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想了想，说：“多长时间可大可小 ，全凭本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橙果去年年收入破千万的网红，有十五位。”
李言之抿了抿唇，这次他不再犹豫，“好。”
快到春节，学习已经放了假。
自上次在公司闹的不欢而散后，秦必钲和李言之没有联系，也没回汇云居。
他的本意是想冷他一段时间， 他不是想断吗，行啊，他把钱全断了。
李言之银行账户里那寒碜的几万块钱，连他学费的零头都不够，他坚信李言之还会乖乖对他摇尾乞怜的。
然而，就在他还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中时，李言之已经和何晋的公司签约完毕，并且在第一场直播时，反响非常大。
李言之也在微博上开始分享他的作品，不知不觉中，粉丝量已经涨到了一百多万。
但时这些成绩还不足以让他挣到一千万的数目。
除夕这天，李言之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给秦必钲打了个电话。/
现在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断，所以作为‘小情儿’，是因为给‘金主’打个电话的，然而刚打通，楼下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
秦必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一手解着扣子，一手将 还在震动的手机挂断。
看到那张沙发，还有站在沙发旁边的秦必钲，李言之下意识就会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李言之微微拧眉，忍着胃中不舒服，走了过去。
看到对方，两人明显都愣了一下，秦必钲扫了李言之一眼，冷哼：“我还以为你已经搬出去了。”
李言之脸色一白，知道对方是故意针刺他，但是搬出去，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我会搬走的，你放心。”
李言之平静的说。
秦必钲扯领带的手一顿，几秒后，大力的将领带扯了下来，‘啪’摔在玻璃茶几上。
男人的眼神好像能把人看穿似的锋利，让李言之有种无处遁形窘迫。
“言言哥哥现在好大的脾气啊。”
秦必钲看了李言之几秒，忽然说。
李言之脸色一白，倏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言言哥哥、言言学长，言言老婆。”
秦必钲一字一顿的说着直播时他的粉丝对他的爱称，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秦必钲竟然也看了他的直播，并且可能还本人观看了他的直播。
李言之的心思好像给人赤果果的全都扯了下来一样，不只是无处遁形，竟然还有被‘捉奸’的羞耻和无措感。
他怎么会忘了秦必钲是何等人物，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的动向？
他竟然还天真的以为能瞒过他，默默把钱赚了，然后摔到秦必钲脸上，潇洒离开，却没想到他的所有心思就这么赤果果的在秦必钲眼前摊开，毫无保留，毫无保留！
“嘉年华收的开心吗？我可是刷了几百个呢。”
秦必钲嗜血莞尔，锋锐的目光把李言之杀的鲜血淋湿，体无完肤。
“你、你。”
李言之已经惊措的说不出话来。
错愕、羞耻、愤怒……这些东西全都往他凶的地方汹涌，撞的他的生疼，疼的他鲜血倒流。
秦必钲捏住李言之的下巴，那是狩猎者的目光，是志在必得的凶狠，“你还没回答我呢，收到我的礼物高兴吗，那天在直播间， 你知道我唯一的想法是要干什么吗。”
李言之惊惶的看着秦必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抓着秦必钲的手愈发凉，不住摇头。
“你别说了、别说了求你。“
”别啊，那天在直播间我们言言老婆不是还红着脸说谢谢我吗，怎么现在见到榜一大哥这么冷漠了呢。“
秦必钲将李言之的手压到背后，用力往前一箍，李言之狠狠撞到秦必钲的身上，那眼里的恐惧几乎从眼神中飞了出来，那是小兽对狩猎者的天生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