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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进种田文里当中医(醉千归)


纪应淮进屋, 行过礼就按照流程给他做康复。
“神医,到上元节时, 我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般, 跪下来叩拜先祖了?”
“可以, 王爷放心, 入冬前就可以正常行走。”
他感受着手底下的骨肉,虽然才刚开始治疗,但纪应淮心里有数,这样的情况,预后不会差。
“好,辛苦神医了。”
五王爷的眼睛盯着朱红色的房梁,不知在想什么。
纪应淮兢兢业业地干完自己的工作,回到房间的时候,他的位置已经被睡着的安立夏占掉了。
有一角青绿色的布料从被子底下露出来,纪应淮觉得眼熟,好奇地扯了扯,没拉动。
安立夏攥得很紧。
这好像是他换下来的睡衣?
纪应淮笑了,脱下外袍钻进了被窝里,把立夏和被他抓住的衣衫一并搂紧了,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满足。
他侧过身的时候,床幔被风微微掀起,窗边茁壮生长的当归映入了他的眼帘。
困意席卷而来,纪应淮沉入了梦境。
他看到了……被阴云笼罩的,一片连绵起伏的高山。
日光被云层遮挡,但灰暗的色调下郁郁葱葱的绿意依旧显眼明亮。纪应淮在山间发现了很多药材,有几样是县城找不到的。
他想去触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碰不到。
这个梦里他没有实体。
有喘息声朝他这边靠近,纪应淮回头望去,看到了一个瘦弱的人影。
那个人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似乎是摔过了,衣摆上满是泥渍。
他手里抓着一张图纸,正在比对着,应该是要找什么东西。
纪应淮平日不怎么做梦,更是头一回做这种神智清醒的梦。他蛮好奇的,控制着自己飘了过去,想看看那人要找什么。
这儿就出现了他们俩,说不定跟着这个人,能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图纸沾了水,墨汁已经晕开了,纪应淮分辨不出这画的内容。
那人小心地把它叠好收进怀中,嘟囔了一句“还得往上”,就继续往前赶路了。
这山大部分地方都是缓坡,但坑坑洼洼的,他一脚深一脚浅,纪应淮看着就觉得很累。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很久,走到纪应淮都在梦里开始犯困了,那人才停了下来。
“是这个吗?”他蹲下身子,摸着一株植物的叶子问自己。
纪应淮也蹲下来看了看,他愣住了,“……”
奇了,当归在这儿是什么珍奇药材吗,原来这人赶了这么久的路,爬了那么高的山,就是为了采一株当归?
“你找这个做什么?”纪应淮忍不住问。
山间有回音,他听到了自己的问话,但没人回他。
那人小心翼翼地把当归挖出来,扯下一片衣摆,垫上土把植物包好,郑重地抱在怀里,宛若抱着金矿。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纪应淮不信邪,又问道。
还是没反应。
联系到他漂浮在半空的姿势,什么也摸不到的身体,纪应淮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现在……难不成是一只鬼?
“哗——”
堆叠的云层一瞬间垮塌下来,雨水如瀑般倾倒,树叶被打得劈啪作响。
雨珠不大,很细密,有些压抑。和站在浴室花洒下面一样,叫人睁不开眼睛,快要无法呼吸。
纪应淮低头看向自己,雨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落到地面上去。
他果然不是人。
原本就不好走的山路,在下了雨后变得很是湿滑,更不好走了。
那人扶着树干,几乎是一步一滑地往下挪。
那瘦弱的身影在雨雾中变得朦胧起来,霎时间,纪应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快速飘到他的跟前,去看这个人的面容。
“立夏?”
这个人是安立夏!
他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么远这么偏僻的山里来挖当归?
雨越来越大,安立夏的步伐踉跄起来。
他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长期没怎么好好吃饭的样子,比纪应淮初见他时还要瘦。神情也不像现在会朝他温柔地笑着的立夏,这人紧紧抿着唇,眼神里带着一些叫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无助又坚强。
纪应淮恨不得整个人大字趴开,在他头顶上飘着给他挡雨。奈何他是个没实体的,连风都挡不住,压根派不上用场。
安立夏走得很慢,他怕把怀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当归摔了,每一步都看准了才走。
有细碎的石子顺着坡道滚落,纪应淮盯着它,想起了一些曾经学过的知识。
雨天不要呆在山里,可能会遇到泥石流。
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刹那全部涌了上来,纪应淮猛然回头,他看到了视线最远处,有翻滚的泥浪正朝下扑来。
“立夏,快跑,往边上跑!”他伸手去抓安立夏的胳膊,大喊道。
他抓了空。
安立夏还在毫不知情地继续下坡。
他满怀心事,只有看到自己怀里的当归,嘴角才扯出了一丝笑容。
等他把当归带回去,等他回去……
“立夏,快跑。”
纪应淮飘来飘去,急得快把自己拧成麻花了。
泥浪越来越近,它的速度非常快,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不立马开跑,就已经注定好了很快会被它卷走,成为它的一部分。
幸好,安立夏听到了诡异的声音,他茫然回头,发现自己在劫难逃,便立刻就近找了一株看起来很粗壮高大的树,窜了上去。
纪应淮一直在他身下护着他,虽然没什么用,但心理上给了纪应淮自己一点安慰。
起码在这种时候,他是陪在安立夏身边的。就是看不到摸不着而已。
可是,他们都低估了泥石流的威力。
山上的泥石流比洪水还可怖,那可是连房子都能直接摧毁的自然灾害。
纪应淮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安立夏呆的那棵树在朝下倒去。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什么也护不住。
没入泥水的那一刻,安立夏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当归,眼中迸发出了惊喜之色,张口喊了一句。
但雨声太大,只能隐约从口型分辨出他说的那两个字。
“应淮!”
他在生死之际,终于看到了他苦苦寻觅的爱人。
混浊的泥流一刻未停,无情地将鲜活的生命吞噬,它继续朝着山下,朝聚居着更多生灵的村落奔去。
“立夏——”
呐喊声在山间回荡。
天地失色,纪应淮恍惚一瞬,他看到了一片荒茫中,有一株迎风摇曳的当归。
不知是谁在他耳边轻声念叨着,“当归,当归……”
“立夏。”纪应淮睁眼,唤了一声。
安立夏困顿地“唔”了一声,敷衍地摸了摸他夫君的侧脸,其实压根没醒。
纪应淮低下头,吻了一下立夏的额头,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个梦里把自己拔出来。
擦干从颊侧滑落的泪滴,纪应淮轻手轻脚地下床,站在那盆当归跟前,左瞧右看。
他震惊地发现,这一株和梦里那株,连枝叶深浅、脉络走向都完全一致。
这……怎么回事?
是他看这盆草看久了,才自动带入进梦里,还是说,这盆草就是梦里安立夏摘的那一株?
按照目前情况分析下来,这很可能就是安立夏摘的那株。
但是,他在现代种当归的时候,那小家伙还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啊,直到穿书前,纪应淮才刚刚把它“养大”。
纪应淮很迷茫,这个时间线怎么捋都有点超出概念。
从安立夏告诉他,他看到了幻境开始,纪应淮就在等着,等哪天自己也会看到,这样两个人一对照,他们就能理清这些片段的前因后果。
只是,没想到他梦见的内容和安立夏说的纪幺、相府和苏琳毫无干系,他的片段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安立夏。
一个看起来过得不好、闷闷不乐的安立夏,不在京城,而是在荒郊野外的山上挖当归。
“当归?”纪应淮摸了摸下巴。
醒之前,他听到了有人在说当归。
如果跳脱出从草药角度考虑的概念,单纯去想这东西的名字,当归,应当归去。
是安立夏在期盼他回去吗?
那似乎可以连上了。
安立夏发现纪幺不是他的夫君后,被软禁,被嘲讽,后来被抛弃,最后长途跋涉跑到山里去挖当归寄托希望。
但,谁告诉他当归有盼人归来的意思的呢?
我吗?纪应淮问从前的自己。
“夫君?”安立夏打了个呵欠,从被子里仰起头来,“几时了,该去给王爷理疗了吧?”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希望不虐(虐也行)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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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它难养吗?
“已经去过了, 这会回笼觉都睡醒了,你要起床吗?”纪应淮回到床边,把床幔撩起来挂好。
安立夏慢吞吞地挪到床沿, “起的。”
两人的衣服都挂在屏风旁的架子上, 纪应淮把它们拿了过来。
“咦,夫君,”安立夏目露疑惑, “你方才被割到手了吗?”
“没有吧。”
纪应淮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没伤口。
“那这红色的东西是什么,是不小心沾上墨水了吗?”
顺着安立夏的目光看去,纪应淮惊讶地发现,就在他转身拿东西这么短短的片刻时间里, 当归叶子上多出来了几抹猩红。
有点诡异。
是他刚刚没彻底清醒,所以没看到吗?
纪应淮过去摸了摸叶片, 这颜色还不是沾上去的,擦不掉。它看起来就是从叶片里面自己生长出来的一般。
“立夏,我刚刚做了个梦。”
安立夏系着衣服带子,闻言动作一顿,“什么梦?”
那种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的感觉太过于痛苦, 纪应淮眼眶又湿了,他沉默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怕一开口就在立夏面前“哇”地哭出声。
那有点丢人。
“夫君?”安立夏走过来, 温柔地抱住他的腰,把侧脸贴在他的胸口, “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你不想知道吗?”
“夫君看起来很难过, 应该是做噩梦了吧, ”安立夏温顺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梦里都是反的,都是假的,没必要一直纠结着那些难过的事情。”
“……”
安立夏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接下一句话,仰起头疑惑地问,“夫君,怎么了?”
纪应淮摇摇头,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当归那么难养,你能把它照顾得这么好,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
“夫君怎么说这种话,”安立夏笑了一声,“你喜欢的东西,我当然得好好照料着,费再多功夫都是值得的。”
“辛苦了。”
纪应淮轻轻挣了一下,“立夏,坐好,我去给你拿鞋。”
“好。”安立夏松开他,赤着脚踩上脚踏,坐到床沿上。
“……”纪应淮垂下眼,转身出门。
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了许久,屋里的安立夏听着,不知道他在外头干什么,于是好奇地扬声问道:“夫君,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纪应淮跨过门槛进来,却没有走近,而是背着手,站在距床五米外。
“夫君,”安立夏迟疑道,“你怎么了?”
“你是谁?”
“我是安立夏呀。”
纪应淮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瞧了许久,重复问道:“你是谁?”
安立夏无措地站起身,朝他过来。
“夫君?”
他的胸口被一根长棍顶住了,纪应淮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别演了,你早就露馅了。”
“……”
“啧,医师大人,您倒是警觉得很呐。”这位“安立夏”嗤笑道。
纪应淮没理他,“你是谁,立夏呢?”
“医师,你想回家吗?”那人挑眉,“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我说的是你来的地方,不是县城。”
“我不明白。”
那人抱着胳膊“哦?”了一声,“你在那里难道已经没有牵绊了吗,难道你不想回到人人平等的社会中去吗?”
纪应淮的冰冷的态度似乎有些动摇,那人勾着嘴角继续施加砝码。
“你和安立夏在一起就永远都回不去了,被困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古代世界里直到老死。按照你的能力,在以前的社会中你的地位也不低吧,顺风顺水的日子肯定比在这里重新起步舒服多了吧。”
“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那,”纪应淮问,“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成为太医,求娶相府大小姐,和她成亲的当日,你就能回去。”
纪应淮怀疑道:“那你特地伪装成立夏来提醒我,告诉我怎么回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就不用你管了,”那人摊手,“你就当我纯好心吧。”
纪应淮笑了,“世人都说,无利不起早,更何况,身为陌生人呢?”
“请您离开,把立夏还给我。”
那人有点无语,“安立夏就这么好,一个两个都非他不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
纪应淮愣住了,还有谁,他还有情敌?
可那人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压根没给他追问的机会。
等等,消失了?
纪应淮揣着棍子在屋里四处翻找,怎么会,怎么凭空这么大一个人就不见了,这不科学。
窗边的当归轻轻晃动,点点猩红显得尤为晃眼。
指出颜色不对的应该是立夏,那个人是在这之后出现的。那他家立夏呢,去哪了?
“立夏,你在哪?”纪应淮屋里屋外都找了,这世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寂静得让人心慌。
“立夏?”
“宝贝?”
没有,哪里都没有。
只有一盆草在给他回应。
纪应淮走过去,尝试着对着当归喊了一句,“立夏?”
然而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场景出现,还没人脑袋大的花盆里也不可能直愣愣蹦出一个安立夏来。
那他的立夏去哪了,真是急死人了要。
当归又晃了晃,带着红色的叶子全部落到了台面上。
纪应淮赶快把它们全部捡起来,试图安回去,这可是立夏千辛万苦采来的,掉叶子和人类脱发没区别,叫他心疼极了。
安是肯定安不上的,但纪应淮好像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状态,他不停地尝试,不断地看叶子掉下来,场面一时很焦灼。
好着急,很急,但是宣泄不出来,也说不出这种着急到底为了什么。
很着急。
“嘶——”纪应淮感受到了很强烈的坠落感,他不适地晃了晃头,猛地清醒了过来。
对上了两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师母,师父醒了。”小芸道。
“我看到了。”安立夏点头。
“……?”纪应淮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他好晕,左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感情他刚刚一直在做梦?
做了个梦中梦?
“夫君,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药?”安立夏关切道。
“立夏,”纪应淮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什么梦?”
“一个不太好的梦。”
安立夏歪头,“哪里不好?”
纪应淮不说话了,小芸看看师父,又看看师母,觉得自己在这儿似乎不大合适,悄悄跑了出去。
“夫君,你做什么梦了,和之前的那些有关系吗,你是梦到苏琳了,还是梦到相府小姐了?”
这归根究底的劲儿,一看就是他的立夏。
大概是纪应淮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安立夏又心急又好奇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夫君,你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
纪应淮的胳膊正麻着呢,被他一抓,酸爽得他当场就坐了起来。
“立夏,当归难养,你把它照顾得这么好,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
“啊?”安立夏疑惑道,“就,浇浇水就可以了呀,它难养吗?”
“不难不难,”纪应淮彻底松了气,紧紧抱住了他,“我们立夏最厉害了,养个当归算什么。”
“怎么突然夸起我来了,”安立夏脸上飞起薄红,“夫君,你别打岔,快说呀,你梦到什么了?”
纪应淮把连续的两个梦都跟他讲了,安立夏的神色几经变换,又高兴又失落。
高兴的是,另一个立夏在生命的尽头能了结心愿,失落的是,他和夫君在一起,夫君就回不了家了。
“夫君,”安立夏抿抿嘴,“你去娶相府小姐吧,我不能耽搁你,你回去后,只要还能记得我就好了。”
“真的?”
安立夏点头,“真的。”
他面上满是坚定,但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别说瞎话,”纪应淮摩挲着他的发梢,“我不回去,除非你跟我一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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