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应淮愣住了,道:“王爷王妃真是情深意笃。”
“可不是,”宁承恩叹了一口气,“王爷自幼与王妃一同长大,除了王妃,他谁也不愿娶。王妃身体不好,他俩婚后两年才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孩子,怎么不着急回家。”
纪应淮心道,要是安立夏待产,他回不去,他也会急得连滚带爬,拼命往家跑。
“宁大人,王爷的病症草民心里有数了,不知能否亲眼去瞧一瞧?”纪应淮合上册子,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单看诸位医师的方子,草民不敢断然下定论。”
宁承恩有些抱歉,“今日圣上邀诸位王爷王妃进宫,举行家宴,这会车马估计都要准备出发了。明日如何?我先知会了王府管事,王爷明日若是有空,就会召您相见。”
“多谢大人,劳烦您安排了。”纪应淮起身作揖。
宁承恩也跟着起身,叫来一位侍卫,道:“听闻神医在京城没有落脚处,我便擅自安排了。这是我的随侍落玉,他会带您去宅子。”
落玉朝纪应淮行礼。
“有劳。”纪应淮与宁承恩告辞,跟着落玉出去了。
他离开后,里屋走出了个人来。是个举手投足皆透着庄严相的中年人。
“相爷,您觉得这人能治好五王爷吗?”宁承恩拱手道。
齐丞相的视线落在纪应淮刚刚喝过的茶杯上,那里面的茶水该多少还是多少,分明没有被动过。
这个医师,有点意思。
“若稚莲亲自去民间找来的医师都不能治好王爷的腿,那只能说五王没有登临至宝之位的福分。”
“我明白了,相爷,”他试探地问,“若是五王爷无缘,那您觉得,该择哪根枝头栖息呢?”
“尚未可定。”齐丞相道。
官府门口,停在阴凉处的马车里,安立夏悠然转醒,没见到夫君的身影。
小芸给师母倒了一杯茶,道:“师母,师父一刻钟前进官府找人去了,叫我们在外头等一会,他马上就出来。”
“嗯,”安立夏喝了点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我知道了。”
正说着,纪应淮就来了。
见他上车时神色如常,安立夏放下心来。他生怕夫君会因为身份低微,而被那些官爷们瞧不起、找茬。
他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当官的没几个是好人。
“立夏,我们有地方住了。”纪应淮心里还蛮高兴,和他俩分享着。
方才落玉跟他介绍,那宅子是宁大人名下的,他们在京城买房之前,都可以住在那里。
而且不要付房租,只要他能治好五王爷就行。
“夫君,”安立夏高兴之余,还有点担忧,“我们要不去问问这儿的房价,住别人的屋子总觉得不大有底气,哪怕买个小房子,起码没有被赶走之类的风险。”
他十多岁的时候居无定处,吃了很多苦,导致现在对住别人的地方都还带了点心理阴影。
“好,”纪应淮理解他,“一会放了行李,我们就去问。”
在小破屋里,他说过会让安立夏过上安稳的日子,此生必然不会食言。
“还要去问问香香!”小芸对那个很适合师母的味道念念不忘。
“好,我们一会去街上转转。”
“嗯!”
其实纪应淮对这个世界京城的人文环境也很好奇,坐在马车里看一遍,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没什么身临其境的感觉。
和旅游一样,得逛一逛本地人爱去的街区,尝一尝本地特色美食,走近当地居民的生活,才能体会这个地方别样的乐趣。
“驾——”
柱子策马跟上前头引路的落玉,朝着他们今夜的落脚处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小纪一家上京,作者下乡。整理开学的东西,来晚了!
晚安宝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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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的夫君叫纪应淮
宁府别院不算大, 和纪应淮在县城的家差不多,只是里头的装潢十分富丽,一看就是高管贵人的宅邸。
“这座别院才刚建成没多久, 主人尚未住过, 若缺少家具,您与我说便是。”落玉将他们送到门口,便行礼离开了。
纪应淮让柱子把车停到院里去, 带马儿去吃草。一路上多亏了这三匹马,它们也该好好休整一下了。
车上的行李没动,他就拿了当夜的换洗衣物出来。既然不准备长住,那就不搬来搬去了,免得徒增麻烦。
安立夏领着小芸站在车边等他, 纪应淮不进屋,他也不进, 就干站着。
察觉到他的拘束,纪应淮微微弯下腰,看着他轻声问,“怎么了?”
“我……”安立夏瞥了眼四周,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个低着头的侍女, 他感到很不自在,“我们什么时候出门?”
“放了东西就走,你和小芸呆在这, 数到一百,我们就出发。”纪应淮揉了揉他的后脖颈, 哄道。
安立夏点点头, 乖乖站着院子里, 看着夫君拿着东西朝里屋去。
“哈——”
什么声音?
安立夏警觉地扭头四下张望, 发现周身的环境变了。
他站在回廊中,身侧是一片清澈透底的人工湖,风起涟漪,湖中的荷花开得刚刚好。
不远处,有几位侍女聚在一块嬉笑交谈,倒不怕主子呵斥,声音一点也没压低。
“这可是新建成的别院哎,老人们都在本宅,我们能到这儿来,说不定以后能直接从洒扫婢变成伺候主子们的高等侍者。”
“主子?”最漂亮的那位侍女笑了一声,“你现在不就在伺候主子了吗?”
“你说那个天天在后院种花的疯子吗?”
漂亮侍女“嘘”了一声,制止道:“阿喜,身为侍者,不可对主子不敬。”
“啧,”阿喜没把她的警告当一回事,“他自己天天喊着,说要走,说他的丈夫变了。要不是主子好心,念在结发的情谊上,不休弃他,还叫我们好生照看,别让他想不开寻死,他早就被赶出去了,还做主子呢,做梦吧。”
“在新夫人房里做过事的,就是不一样,你听到的消息可真多啊,”漂亮侍女一脸艳羡,道,“我听闻新夫人待人宽厚,比这位疯疯癫癫的旧夫人要好上不止一点,可真如此?”
阿喜连连点头,“新夫人人又美又和善,和主子站在一块登对极了。照我说呀,那旧夫人就是善妒,嫉妒新夫人即将进门分走宠爱,硬生生给气疯了。”
“他也不看看,新夫人貌美如花,瞧着又香又软和,他自己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手上全是泥斑和茧子,多糙啊,他哪比得上新夫人呀。”
另一位侍女听了半天,附和道,“的确,新夫人带出去都给主子长脸,这旧夫人跟刚从乡下出来似的,一身土气,带他见人都显得掉价。”
“……”
安立夏经历了几个幻境后,都有点习以为常了,他一听就知道,这些人是在私下里对比自己和苏琳呢。
对比就对比呗,反正现实中的苏琳和他们毫无交集,他们现在已经到京城来了,县城的苏家与他们隔了数千里。
什么新夫人旧夫人,纪幺要把苏琳娶进门,那他就是出轨的渣男,背信弃义的小人。
把一个供他走上明路的好心人用完了就丢掉,甚至同意情人折磨原配的提议,心肠真是黑得透透的了。
夫君教小芸的时候,让他也旁听了一堂心理课。对付不要脸的小人,千万不能跟着他们的脑回路走,先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得,应该要直击痛点,抓住他们的把柄使劲戳,叫他们慌张去。
安立夏不会太会在言语上抓把柄,他是个内敛的人,他只会抓住榔头的柄,给这些人挨个来一回痛击。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长大,越觉得武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视角转了个方向,看起来故事中的他不懂这些心理学战术,在侍女们的闲言碎语中转头走了。
奇怪的是,安立夏并没有体会到生气的情绪,反而很平静,异常平静。
两旁的景色迅速朝后倒退,一个地上坑坑洼洼的院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满园春色。
安立夏脑海中跳出了这四个字。
和侍女们说的一样,这院子里种满了花卉,争奇斗艳。虽然种得挤在一块,每一株的生长范围都被压缩得很小,但这些花都长得很舒展,很健康。
它们挤在唯一一块被暖阳照拂的土地上,在风吹来时,散发沁人的花香。
一双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花瓣,安立夏听到故事中的自己在呢喃。
“读书的时候,你说窗外的花开得很好闻,摘了一支放在我的笔架上,说希望花香能让我高兴。”
“其实比起花,我更喜欢草木味。你知道了,就逃学带我去了村里人放牛的草地,那天早上从树林里透出来的光,映亮了你的眼眸,也笼罩了你眼里的我。”
花瓣被指腹捻了捻,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爱人的脸颊。
“你说会带我去奇闻异录里的神秘山林,去看山、看海。把我买回家时,你说你不会让我做任何脏活累活。”
“纪家富足,我信了。”
“但某一天,你醒来时,这个世界好像变了一副模样。向来待你很好的哥哥们突然要闹分家,母亲拗不过,就分了。我们只有一间破屋,和几块田。”
“现在回想起来,从你支支吾吾说不清往事的时候,我就应该起疑才对。可当时正值会试,心力憔悴之下,我已经乱了神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应淮,书院外的那种花我带来了,这是它第一次开在异乡的土地上,我怕它孤单,还种了别的花陪它。”
晶莹的泪滴倏然落下,将青翠的叶片打得一颤,朝边上歪斜过去。
“应淮,我们说好一起中举,一起殿试,一同为官造福民生,可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安立夏听着另一个自己哽咽的声音,茫然若失。
他忍不住翕动着唇瓣,和那个哭泣的声音一同说道:“应淮,你回来,我不要那个连我们互相取的字都不知道的纪幺,我要我的夫君。”
“我要自幼与我是同窗的那个人,那才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叫纪应淮。”
“应淮……”
轻微的晃动从右手边传过来,安立夏神情恍惚,低头看去,小芸正拧着眉,仰头向他求助,“师母,我数岔了,现在到几个数了?”
压根没在数数,在幻境看了一场虐恋情深大剧的立夏答不上来,他现在迫切地想见到夫君,于是随口报道:“九十九。”
纪应淮刚走到门口,闻声立马加快步伐,从屋里窜出来,“一百。”
刚刚好,很准时。
小芸一脸崇拜地看着师母,星星眼道:“好厉害!”
安立夏眼神闪烁,他瞎说的,被夸得有点心虚,于是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走吧,去逛街。”
“好!”小芸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纪应淮想跟上,却被安立夏拉住了,“夫君……”
“嗯?”纪应淮握住了他的手,挑眉,“要牵着走?”
安立夏红着耳朵摇了摇头,“纪应淮?”
“啊?”纪应淮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看向他。
两个人同时顿住了。
良久后,安立夏又叫了一声,“应淮。”
纪应淮人已经彻底呆愣住了,他在这个世界的躯壳叫纪幺,他确定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的名字,安立夏怎么会知道他的本名?
难道他晚上说梦话了?
“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字?”纪应淮问道。
“从一段可能属于我的记忆里,”安立夏眸光闪动,盯着眼前人道,“夫君,你不是纪幺,你是纪应淮,对吗?”
“嘘嘘嘘,”纪应淮轻轻捂住了他的嘴,这儿是别人家,说不准有没有其他穿越者的耳目,这话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口,“我们晚上回被窝悄悄说,好吗立夏?”
他为了压低声音,脑袋都快凑到安立夏耳朵边了,气息扑过来,惹得安立夏瞬间脸上飞红云。
“我,我知道了。”
“师父师母,不走吗?”小芸都出了门口了,半天没等到家长们跟上,只好去而复返,眼巴巴地问。
纪应淮拉着安立夏,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八风不动,“走走走,这就走。”
安立夏说的那句,可能属于他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之前纪应淮就猜测过,立夏看到的片段或许就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属于原著中的剧情。
问题来了,原著中只有一个主角攻纪幺,和立夏发生情感纠扯的只是纪幺,压根没有他纪应淮。甚至按科学上来讲的话,他当时跟这本书都不属于同一维度。
他是读者,不是剧情参与者。
但安立夏明明确确讲出了,他知道他不是纪幺,他是纪应淮这件事。他能分得清,这是两个不一样的灵魂。
这就很奇怪啊!
难道是他的参与让剧情发生了改变,为了逻辑自洽,这个世界给安立夏捏造了一段记忆,让他的出现变得不那么突兀吗?
纪应淮纳闷极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搬东西去宿舍了,有空三千,没空就更两千哦!
拼命往玻璃渣子里多加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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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立夏心不在焉地跟着夫君的步伐朝前走, 时不时抬头看两眼纪应淮。
他并不怀疑记忆的真实性,因为当他进入幻境的时候,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另一个自己的情绪波动。
那个安立夏的经历通过几场幻境已经能被捋清楚了。他失去了真正的夫君, 心甘情愿照顾着一个强占他夫君躯壳的男人, 发现了不对却被困在院子里出不去,被侍女笑话,最后在大婚之日彻底被抛弃。
这是他的前世吗, 还是他被折磨疯了以后,幻想纪应淮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现在的生活,是真实的吗?
是真实的。
安立夏瞧着站在绢人面前,被价格震惊到大眼瞪小眼的师徒二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芸啊……”纪应淮拉长了语调, 目光直朝店门外瞟。
小芸会意,使劲瞅了两眼漂亮娃娃, 把它们的样子记在脑海里,然后忍痛割爱,大步朝外走。
不走快点她怕自己就不想走了。
“抱歉,耽搁您的时间了。”纪应淮和跟在一旁的店员打了声招呼,连忙带着安立夏出门。
这是什么天价奢侈品, 二百六十两黄金!
纪应淮痛苦地想,小芸喜欢的要是现代品牌包包鞋子就好了,起码医馆的收益攒攒还买得起。
这直接上百两黄金, 他要想赚这么多,只能去闯闯黑色产业链了。
小芸揪着衣摆很内疚, “师父, 我没想到它这么贵, 我不要玩娃娃了。”
“回家师父给你缝个布娃娃, 等以后有钱了,我们再去看绢人,”纪应淮道,“我们扛个一千万两黄金,把它全包下。”
“好,”小芸乐道,“师父,一千万两,我们扛得动吗?”
“都有这么多钱了,还需要我们亲自扛吗?”
安立夏听着他俩对话,笑得直不起腰,“是不是还要买一座大宅子,专门给小芸放绢人玩呀?”
“立夏,这是个好主意,”纪应淮一本正经,“每一个绢人一个屋子,小芸想去和谁玩,就去谁屋里。”
小芸甩了甩辫子,顺着师父的话去想象那个场景,脸上满是憧憬的笑容,“那我岂不是成了老爷了,人家老爷上屋里去找宠妾,我小芸老爷上屋里去找我的娃娃们玩。好生自在!”
“好了好了,”纪应淮拍了拍她的脑袋,“小芸老爷,你还记得香味是哪家的吗?”
“那儿,师父,小芸老爷带你们过去。”
安立夏乐得半靠在纪应淮身上,被他揽着走。
京城满足了纪应淮对古代繁华场景的一切幻想,这御街和现代市中心相比都毫不落后。
精贵物件与日常用品分门别类,每一条街区都有自己的特色主营产品,让强迫症很是满足。
小芸闻着味找到了那家铺子,他家隔壁香粉味浓,人很多,这家味道偏淡,顾客比较稀疏。
看来京城闺秀都偏好浓香。
三人进店,店员笑吟吟地迎上来,“二位公子,可是要给小妹买胭脂?”
“给我夫人买。”纪应淮道。
小芸跟店员姐姐礼貌地说了声您好,“姐姐,那个很清淡的香味是哪一种呀,可以给我师母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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