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只是搭话的借口。
她帮朋友送情书是真的,可恰巧遇到周承玦,顺势鼓起勇气上前搭话,脸红和害羞也都是真的。
“喝这个吧。”
周承玦替他选了牛油果摇摇奶昔,很认真地在点单,“加什么小料?珍珠?西米?燕麦?”
都是他平常爱吃的。
周承钰说,“都行。只加一样。”
“唉,起码加两样吧。”周承玦执着于给他补充营养,“就那么一点儿东西,我一口就闷完了。全加在一起也没多少。”
“……随便吧。”周承钰心思已不在奶茶上。
好不容易有周承玦没空看他的时候。他可以趁着这点时间单肆无忌惮地打量,研究一下他到底哪里那么吸引小姑娘。
可能是认识太多年,看久了太习惯了,他看着周承玦,脑子里就只有“这是周承玦”一个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别人说的那么帅。
看不懂,使劲儿看。
“别看我了。”周承玦面朝着点单柜台,忽然忍无可忍般说了这么一句。
周承钰来不及收回目光,被他转头逮个正着,脑子也乱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狡辩,又被拉到一边,抵着耳朵小声说,“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会让我很想亲你。”
【作者有话说】
不要脸但诚实
起码他还知道这是在外面, 会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
周承钰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迅速地适应了他时不时的发癫,并且把要求放得这么低, “你要点脸行吗。”
“这就叫不要脸了啊?”不知想到什么,周承玦意味深长道, “你真应该来我梦里看看。”
一听就不是好话。周承钰没接茬, 捂着耳朵转头走开了,“你快点哦。”
奶茶店前就是公交站。他站着嫌累, 去站牌前的长椅上坐着等奶茶,隐约听见身后的人吹了声轻佻的流氓哨。
“……”
高中安分了两年, 他都快忘记周承玦初中时是什么德性了。
口哨吹得这么熟练, 也不知道以前这样调戏过多少无辜少女。
周承玦留在店门前等奶茶,看他害羞似的逃走, 新鲜极了, 越逗越上瘾。
周承钰以前可从没在他面前这样过。
在他眼里, 周承钰就是只文静乖巧的小羊羔, 是一大群里最洁白无瑕的那一只。每天固定地在同一片山坡上吃草, 即使被散养也绝对不会乱跑。
只有在他面前, 才会偶尔露出些小脾气,很凶地朝他咩咩叫, 偶尔还要顶他一角。
他可能是有点受虐倾向。周承钰越是骂他打他嫌弃他, 他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待遇跟别人不一样, 心里反而更高兴。
终于等到他拎着奶茶过来,小羊羔说, “渴死了。”
“周承钰, ”他却难得一脸认真地说, “你考虑一下我吧。我真的觉得, 你跟我在一起比跟别人强。”
“……”
一会儿耍流氓一会儿又正经的,周承钰都看不懂他在搞什么。
“不考虑。”
周承钰伸出的手停顿了一下,仰着脸问他,“是不答应你就不给喝的意思吗?”
真的渴了。
周承玦笑起来,颇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把奶茶打开,亲手插上吸管伺候着,“给啊,怎么不给。你想喝多少都行。”
他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周承钰说一声“我愿意”啊。
距离他的莽撞告白过去才一天,他像是已经等了一百年,有种直觉这一定就是自己老婆,却迟迟抱不到亲不着的焦灼。
周承钰喝了一口,含着冰沙润嗓舒服多了,“回家。”
“行。”他说,“回家。”
他着急,他心焦,那又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听老婆的。
奶茶店离家近。进了小区,再绕着绿化带转一圈,正好够周承钰不急不缓地把一杯冰沙喝完。
“你和以前初中的朋友还有联系吗?”过马路时,他不知怎么提起这个。
“有些还联系,有些都不在这边上学了。”周承玦斟酌了一下,“你不希望我跟他们有交集?”
“也不是。”
周承钰嚼着燕麦,咽完才说,“就是想起来了,随口问一句。中考结束之后,我也跟以前的同学不怎么联络了。”
他们俩初中也是一个班的。但因为周承玦三天两头逃学翘课,跟班上同学都不怎么来往,他们的共同好友很少。
“我爸现在有时候喝醉酒,说胡话的时候还提起你,说你对我有恩呢。”周承玦说,“我看他那意思,都快想让我认你当干爹了。”
“那不至于。”周承钰笑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眼底,“我只是恰好擅长考试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
除了考试成绩之外,他实在没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我那时候……”周承玦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地说,“真的很怕你不理我。”
他初中时在学校名声不好。从前教师家属院里的伙伴也大多是像周承钰一样听话的乖孩子,在家长的叮嘱下都有意无意地跟他疏远。
只有周承钰,学校里从不避讳跟他碰面,家里做了好吃的依旧叫他下楼吃饭。
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心里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有时候整个下午逃课去打游戏,他咬着烟从网吧里出来,赶上放学,看见周承钰跟别的朋友有说有笑一起回家,也会有自惭形秽的赧然。
周承钰的朋友都是一起出现在光荣榜上,给家长和老师长脸的。不是他这种,只有被通报批评时才会被贴到公告栏里的人。
越是意识到两人的差异,他就越不敢追上去,怕周承钰不愿意接受他,也怕自己连累了周承钰,被其他朋友指指点点。
他只能任由自己烂进
泥里,看着周承钰的背影,停留在原地越陷越深。
周承钰皎洁得像一轮月亮,高挂在天上。他再怎么努力地伸出手,也抓不住了。
而一切的转折点就是那个晚上。
他和几个朋友被另一帮人盯上了。本来以为打不起来的,这种约架多半都是口头放狠话,他没当回事,身边也没有趁手的家伙,不料对方真冲过来动起手,才吃了亏。
他总是在打完架的晚上翻进周承钰的房间,卑劣地用受伤的可怜样祈求一些怜悯,填补自己渴望得到亲人疼爱的空缺。
那天晚上,周承钰气得揪着他回去找人,细瘦的胳膊跟举起的钢管差不多粗,警告所有人,再碰他一下试试。
他心脏都不会跳了,站在那看着周承钰,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周承钰受点什么伤,他死在这都不够抵的。
周承钰从小清瘦文弱,在一帮素未谋面的混混面前口出狂言,放话威胁,却没人觉得好笑。
因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没在开玩笑。
论武力他的确打不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但他一定有办法让对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哪怕两败俱伤。
即使是混混,也没人愿意轻易招惹这种疯子。
“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提起你还说,你是我的保护神。”
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周承玦都感觉他一脸病娇样,“帅死我了,钰哥。”
周承钰哼了一声,“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保护你。”
他当时拿着钢管手都抖,纯纯就是一口气顶着,怒火攻心才冲过去的。
主要是那天周承玦样子也太惨了,后脑勺豁开好长一道口子,事后还去医院缝了十来针。
他怕再那样下去,有一天周承玦真的会死在什么不知名的小混混手里,结束混乱的一生。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还好后来周承玦真的幡然醒悟,回到学校来上课了,他才算放下心。
周承玦嗯了一声,大约还在回忆当初浑浑噩噩的生活,情绪不太明朗。
“往者不可谏,”周承钰说,“来者犹可追。”
他本来想拍一下大狗勾的脑袋,但想起两人最近暧昧的关系,就只克制地拍了一下肩膀,“你现在已经长得很好了。”
“嗯。”周承玦说,“我知道。”
就谦虚不了一点是么。
周承钰无语地摇头,怪自己太多愁善感。喝完牛油果冰沙,正好走到家门口,他把杯子丢进楼下的垃圾桶,“我回家了啊。”
没等周承玦回话,他就跑进楼道里,生怕还有什么不正经的话再追着跑进耳朵,玷污了他今晚纯净的睡眠。
“这就走了?”周承玦作势要追,看他跑得更快,笑得露出两排白牙,大声喊,“晚安!”
“……”
周承钰转头给他打了个闭嘴的手势,打开家门进去,又迅速地关上门。
周承玦总算结束了这一天的缠人行为,慢悠悠地进电梯,手里还拎着自己的那一杯奶茶。
跟周承钰一模一样的口味。他没舍得太快喝,得留着晚上回去慢慢品。
他知道。从那天起,他就知道,周承钰是他生命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周承钰?
他就是要一辈子追着周承钰跑的命。
大概是白天被周承玦缠得太要命,连着两天晚上周承钰都做离谱的梦,连午睡都没有躲过。
他梦见更年幼的时候,两个人牵着手去上小学。
从家属院到小学只有短短几分钟路程,但是会经过一栋红房子,院里有一只大狼狗总不栓绳,听到路边的动静,就会从院子里跑出来吠叫。
说来也奇怪,他们一起走,那只黑色背毛的大狗却回回都只追着周承玦一个人叫。他也害怕,可是被大人叮嘱要照顾弟弟,只能壮着胆子把周承玦往身后扒拉。
周承玦个子比他壮,胆子却比他还小,揪着他的衣角躲在他背后。等他把可恶的大狗赶走,转身想要安抚胆小的弟弟时,却看见周承玦头顶也冒出了黑色的耳朵,背后摇晃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周承玦越长越大,最终变成那只大狼狗的模样来扑他。一条粗糙的鲜红的舌头在他脸上乱舔,暖乎乎湿哒哒的口水淋得他满脸都是,还不知羞耻地往他身下贴。
他奋力挣扎,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却怎么都挣不脱。
周末下午,周承玦得到阮萍的允许推开卧室的门,正好看见他从床边翻掉下来的全过程。
“……”
一来就行这么大礼?不合适吧。
周承钰睡得头晕眼花,勉强支起身子,眉头紧皱地跪坐在地板上,还没缓过神来。
“是不是砸着哪儿了。”看他一脸痛苦地坐那不动,周承玦眉毛也皱起来,上前两步,把他掐腰抱起来放到床边问,“脚扭了?这儿疼不疼。”
周承钰迟缓地意识到他的手在脚踝上乱按,但已放弃挣扎,有气无力地说,“别摸了,我不疼。”
周承玦又检查他的脚踝和膝盖,确认没有受伤,才抬起头来看他,“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为了让他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周承玦上午特意没来。但也没想到他这么能睡,一直等到现在才忍不住登门,“午觉睡了三个小时,打你手机也不接。”
周承钰脑子不清楚,压根没理解他说话的内容,只是一脸迷茫地盯着他发愣。
跟梦里的大狼狗比起来,周承玦还是有一副人样更好看些。
好像忽然就能get到发小的颜值了。
“说话啊钰哥,睡傻了?”周承玦一手捏住他的脸颊左看右看,薄薄的一层脸颊肉被挤成两团微微隆起的苹果肌,“不会摔到脑袋了吧。”
周承钰依旧没有说话,恍惚的视线落在他开开合合的嘴唇上,整齐的牙齿之间,能看到一点鲜红的舌尖。
没有梦里那么夸张,但看起来很灵活,很会舔。
周承玦察觉他目光停留之处,喋喋不休的话语声立时便消失了。
一直盯着看是什么意思啊。
就算他原本真不知道,也已经被实打实地告知过。
还盯着看。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他不用说一句话,甚至不用动,只要一个暗示的眼神就完全足够了。
血液在身体中急速奔流,周承玦心跳如雷,为这忽然降临的福祉激动得红了耳根,毫不犹豫地舔湿嘴唇,仰头亲上去。
呼吸交错之时,周承钰却恍然梦醒般向后仰,倾着身体避开了他,“题……题目都给你找好了,在桌上。”
“……”
周承玦什么都没亲着,被卡在半空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看着他拉起空调被又躺回床上,硬生生气笑了,“周成语,你耍我玩呢?”
空调开得有点凉。周承钰用被子裹好自己,发出单纯的疑惑:“啊?”
“……”
周承玦又不确定了,后知后觉自己被勾得一愣一愣的很没面子,耳根更烫。
他不情不愿又不甘心地坐到书桌前,翻开书盯着第一道选择题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脑子里,愤而摔笔,转向床上的人,“说实话,你刚才也有点想了吧?”
周承钰被这么一睨,顿时心虚。
他刚才在心里确实拿周承玦跟狗比来着。但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俩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但谁都没有意识到思路错位。周承玦见他目光躲闪,理所应当地坐实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他一定是又想亲又害羞!不好意思这么快地接受我罢了!
“要不这样吧,我们定个规矩。”周承玦沉思片刻,决定还是用他喜欢的方式好好表现,主动出击,“期末考试如果我能考进阶段前一百,你就给我亲一下。”
周承钰:“……”
这个目标可比语文考进一百分的难度还大。他说完又觉得只亲一下有点亏,补充道,“要可以伸舌头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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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绝对不会丢下他的人。
他上次考了班里第三十名, 在阶段里也只是勉强排进两百名,还是在超常发挥的情况下。这个目标确实挑战巨大。
周承钰理所当然地认为不可能,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像在嘲讽他,“那你别想睡觉了。”
周承玦主意已定, 也不再强调, 转身坐正又拿起笔,“你才是, 别再睡了,不然明天更难起床。起来跟我说会儿话。”
不想起床。
他今天除了吃饭几乎都在睡觉, 躺得腰沉背痛, 刚刚睡懵了还掉床摔了一下,更起不来。
不知道别的同龄人是不是也这样。周承钰悲观地宣布, “照这样下去, 我应该活不到七十岁。”
“……”
能不能说点中听的。
周承玦没直接评价他的话, 一边勾选项一边闲聊般说起, “你没听别人说过吗?‘病恹恹, 熬倒山’, 像你这样身体虚弱总是生病的,到老了反而比别人活得更久。”
“还有些人看着特别健康, 很少生病——就我这种人, 说不定哪天忽然生个急病, 或者熬个夜喝个凉水什么的,嘎一下就没了。”
周承钰听得脸都皱了, “你别说这种话。”
周承玦转头看着他, “那你也别说。”
他常把“我真的很容易死”挂在嘴边, 自嘲的话说多了很容易变成口头禅。让人听着都害怕。
周承钰一怔。
他平时都习惯端出年长的姿态, 从这种偶然流露的严厉眼神里才会意识到,周承玦其实并不是比他更幼小无知的孩子。
周承玦听他的话,挨他的白眼都不生气,也不仅是因为天生就随性不羁的性格,很多时候都是有意在让着他。
他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句教训,回过神来眉目舒展,小声说,“知道了。我以后注意……你继续写吧,专心一点。”
他没再躺着了,坐起来捏了捏肩膀,靠着床头玩手机。
看他不再昏昏欲睡,周承玦也就没再说话,把心思收干净,认真做题。
周承钰手机上没什么消遣,游戏也只玩消消乐。打到一千多关已经有点腻了,他只在无聊需要解闷时点开,玩得心不在焉,时不时会抬头扫一眼。
任何人全神贯注的集中状态都很美丽。周承玦也不例外。
他欣赏的目光总被曲解,不能正大光明地盯着瞧,可这样有意无意的,一眼又一眼,更像是有什么猫腻。
步数很快就用光了。周承钰卡在高难度的关卡,重新开局好几次都没过去,玩个游戏累得又想往枕头上倒。
“别躺啊。”周承玦甚至都没转头,眼睛仿佛长在耳朵上,“再躺晚上要睡不着了。”
“……”
周承钰放下手机拍了拍脸,强行提神,“那我出去找点吃的。”
今天他爸妈都在家。阮萍又在加班备课,一个人待在客厅里。
今天温度逼近三十度。周承钰倒了杯晾好的苦荞茶放到她手边,“外面太热了,卧室里不是开着空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