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控吸血欲(九荧)

遗产留给江肃？合理，但原因呢？因为他在意江肃？不合理。
他就算在意，那么一直在意的应该也是他的宝贝药剂。
江肃半睁着眼，浑身都感觉没有一丝力气，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也难得的，身体上的难受似乎好了许多。
只是……吸血欲越来越强了。
迷糊之间，江肃隐忍着想咬人的冲动，藏在郑燎原怀中那只手暗暗抓紧了他的衣服。
郑燎原感觉到，低头又把他抱紧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一声一声地安慰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陪着你……我在呢。”
江肃听了一半，忍得难受，闭着眼开始流泪。
他真想推开郑燎原，这样才能避免伤害他，可他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房子也给了，谭文焕我没有伤害他，一样的，我只是找人看着他而已！然后封锁了消息，至少目前没有人能来救你们，可我也没想伤害你们其他的人呀！只等着你渐渐失去意识，开始听话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了。”
沈浩逸像是急着从坏人一列中脱身，说的话越来越激动，从那短短的几句话之中，郑燎原似乎感觉到一丝无奈。
从头到尾他所做的，就是如同江肃现在一样，研制出最完美没有副作用的药剂，能够让人拥有更强的力量。
药剂成功了，但他成了众矢之的。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沈浩逸的目光有些失落，垂下眸，眼底尽显悲伤，“小七，我们所有人都喜欢你，因为你听话，你从来不闹腾。那么多小孩子，你不算年龄大，却很懂事。
我们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时候，你居然偷偷跑过来，一人给我们送了一杯水。
要知道，我们从一开始都明令禁止你们到实验室来的，其他小孩子都怕得不得了，你却缩在一边，偷偷帮我们安慰其他孩子。
明明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你的身世我们查过，我们一直找不到你的亲生父母，院长说你三岁就来了孤儿院，一直比其他孩子安静。”
那样无助的岁月，年仅三岁的江肃从记事开始就生活在曲汶孤儿院，在他的印象中，孤儿院的院长和老师对他很好，实验室里的叔叔们也对他很好。
老师说，对他好的人，你也得对他们好，不捣乱，要听话，要懂事。
江肃年纪小，他不知道什么听不听话懂不懂事，只记得要听老师的话，不能吵闹，不能捣乱。
睡在实验室的那段时间，高哲是陪他最多的人，他有印象，他有那段记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情感都一点点被唤醒了。
躺在郑燎原怀中，江肃的思绪飘远，回到小时候。
安苍路一到晚上就昏暗漆黑，寂静到没有一点声音。
江肃被高哲哄睡，半睡半醒之间，在他耳边哼唱的儿歌停了，变成了高哲的情感抒发。
他说他喜欢江肃，把他真的当家人和儿子一样看待，可惜这个实验注定让他们之间产生那种微妙的隔阂。
一个是实验者，一个是实验品。
高哲跟他说过很多话，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他耳边放映，巨大的记忆涌动，折磨得江肃头炸裂一样疼。
抬起手来揉一揉太阳穴，眉头紧皱着，咬牙隐忍，连吸血欲都忘记了。
“阿肃，怎么了？”郑燎原感觉到他的异样，忙摸头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头……疼——”江肃死死抓住郑燎原，意识被折磨得他想结束自己。
“阿肃？哪里疼，你告诉我，跟我说啊——”
郑燎原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被什么东西隔绝了，再传不进他的耳中。
沈浩逸笑着看着他的反应，心情雀跃。
终于——他终于炼制出了最完美的版本！！
三项药剂的副作用相抵消，江肃从前的记忆回溯，连身体涌动的血液都回归正常。
吸血欲忽强忽弱，头炸裂一样地疼。
“小七……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浩逸他这样做，一定会死人的！”
“我该怎么办……我阻止不了他，他随时都可以毁了我！”
“他怎么、他怎么敢……”
思绪猛地清晰起来，江肃睁开眼，抬眸看向沈浩逸，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身子动了动，扶着郑燎原缓缓站起身来。
沈浩逸的笑意更甚。
“是你……是你在药剂里动了手脚，二十年前那些孤儿，才会疯了一样咬人杀人！”

江肃近乎嘶吼一样朝着沈浩逸喊出来。
记忆回溯，他想起了郎旭跟他说的那番话，很重要的秘密。
从二十年前开始，沈浩逸就开始有了野心。
“是我动了手脚。”沈浩逸毫不犹豫就承认了。
“我在那研制好的药剂里加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很新的从来没人发现的东西。
效果很强大，你们每一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反应都跟东西有关！我很兴奋，因为那东西，真的做到了改变人体构造！”
沈浩逸说到激动之处哈哈大笑起来，站在这个属于他的地方，看着与他做对的两个人狼狈的被他所掌控着，他有很强的自豪感。
“那你为什么，一直等到二十年后的现在，才开始继续？”
沈浩逸笑答：“你知道，刚刚出事的时候风声太大了。为了能安静做我的事情，我只能先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后来我一点点培养自己的势力，在这深山里建了这栋别墅，无人能来，无人发现，这才好继续进行我的实验。”
“什么时候开始的？”江肃又问道。
沈浩逸有问必答，耸耸肩说：“大概五年前吧！你别忘记了，满月森林有吸血鬼，这个风声可是近年来才再度出现的！”
郑燎原扶着江肃，侧头看见他忽地一缩身子，眼眸的颜色变得更暗了。
江肃感觉到了那种迷迷糊糊好像即将晕过去的感觉。
他知道那是意识在被吞噬，事已至此改变不了什么了，只能在事情结束之前，尽可能地为郑燎原争取到更多的线索。
“死在酒店的人，酒店客流量增加的事情，也都是你做的？！”江肃咬着牙又问。
沈浩逸也都承认下来：“当然是我。不过，死的那个不是我特意安排的，你知道他为什么死，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于是尉骞就自作主张去杀了他。”
江肃忙问：“他看见了什么？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沈浩逸嘴角上扬：“当然是，看见了吸血鬼啊……”
江肃胸口抽痛。
抬手捂住胸口，他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又往郑燎原身上一靠。
郑燎原焦头烂额，看他这副样子，无助感越来越深：“阿肃，别说了……你、你还好吗？”
江肃没有搭理他，咬着牙抬起头来：“白寻被注射了药剂，但是我看见他好像能够正常跟我们交流的，为什么……”
沈浩逸笑着，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一个透明袋子，袋子里装着一颗蓝白色的胶囊。
“那就多亏我的抑制药了。”
郑燎原下意识伸手去抢，江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沈浩逸好笑地翘起二郎腿。
“燎原，我走不掉了，就算回去了，一旦失去意识，我怕我会伤害到别人，或者你。”江肃转过头来，眼神迷离地看着郑燎原，“他答应要放你走，你离开之后，再想办法救我。”
“不、不可能……阿肃。”郑燎原紧紧抓着他的手。
“这别墅的地址，包括那天伤我们的白日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江肃声音小下去，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理智，“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不应该这样的……”
郑燎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张张嘴，喉咙发疼，全身的力量都在手上，都在抓着他。
江肃揉了揉眼睛，意识越来越薄弱：“你……替我、替……”
“阿肃！”
胸口一阵力量传来，抓住他的手被一根根掰开了，江肃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红，尖牙更长。
红色逐渐吞噬了他的眼球，再到整个眼眶。
张张嘴，凭借最后一丝本能朝他喊道：“替我……把糖糖，带出去。”
“不要！”郑燎原被江肃生生推开了。
身后地方，沈浩逸看完了一场好戏，戏幕结尾，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江肃身后地方。
但两人之间保持了一丝安全距离，他不再上前，看着江肃渐渐异变的反应，笑得无比开心。
他的药剂研究，终于有了结果了！
只要去除影响大脑正常运转的成分，他就能完美研制出来，到时候，他的心腹们，都会拥有更强的力量！
“阿肃……阿肃！”
江肃渐渐听不见他说的话。
不要伤害郑燎原，不要伤害郑燎原。心里嘴里，脑子里持续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
——不可以伤害郑燎原，一定要想尽办法送他出去。
“好！非常好！”沈浩逸鼓掌大笑起来，“现在，江肃，听我的命令——把他们全部都抓起来吧！带回去！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我只是避免他们去报警而已，放心好了……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江肃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泪痕，眼眶空洞，面对着郑燎原的方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肃！”看了许久戏的赵临深这才扶着焦堂起身，“你在干什么！清醒过来啊！”
江肃脑袋微动，朝赵临深的方向转了转头，没有一点反应。
郑燎原咽咽口水，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在那双空洞的眼睛之下，他小心移动，朝着赵临深的方向慢慢靠近。
“他不记得了……他完全没有意识了。”郑燎原声音颤抖，怔怔看着江肃。
纵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可事情还是一点点在他眼前发生了。
他还受着伤……真打起来，他怎么舍得对江肃下手啊！
郑燎原鼻子一酸，望着江肃无声地哭。
“快去——”沈浩逸又在他耳边催促道，“快去把他们带回别墅关起来吧！”
江肃这才动了动。
后背的伤好像没有了知觉，他的脑子存着最后的理智，郑燎原还在他眼前，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只要他还在，江肃就绝对不可能放心。
“阿肃……”
一声轻唤，江肃又是一顿。
“回……”他张张嘴，机械般地吐出几个字，“回……别墅。”
沈浩逸兴奋点头：“对！”
江肃便动了，转过身，朝着郑燎原走去。
一步一步走来，逼得郑燎原脚步倏然停下。
“阿肃……你……”郑燎原目光闪动。
江肃不为所动，朝着他抬起利爪来。
“江肃！那是郑燎原！”赵临深咬着牙大喊，“你疯了吗！那是你男朋友！江肃！”
被喊的人没有一丝反应，但他的手确实停下来了，转过头，目标变成了赵临深。
——和那个昏迷的焦堂。
江肃快步走过去，在赵临深要反抗之际，一臂挥去，阻止了赵临深的动作。
“阿肃不要！”郑燎原费力跑过去挡在焦堂面前，“你清醒点，阿肃。”
回应他的和赵临深一般无二，抬手抓住郑燎原的衣领猛推开，而后一把抓起焦堂的胳膊。
像是拖动猎物一样，朝着马路车的方向走去。
站在车门面前，面对坐在驾驶座的人，停下。
司机下意识看向沈浩逸。
后者很开心，招招手让他下车来了，而后，看着江肃把焦堂塞到后座去。
转头，拉着赵临深和郑燎原。
手上挣脱，郑燎原转头去把麦芽糖带上了，被一同塞到了车里。
江肃没有意识，但他又有一点意识。
他跟其他的白日傀都不一样，他有自己的想法，除了服从沈浩逸这一点无法更改，其他的事情，他会自己思考。
所以沈浩逸想让他自己行动，不想让人打扰他。
毕竟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呢！
把人关进车里，他站在车前停了停，空荡的眼眶之中好像有一阵闪动，而后，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沈浩逸见状，立马招人上车跟上他。
江肃一句话不说，张张嘴好像一直在念叨着什么，郑燎原死死盯着他，思绪断弦。
“阿肃，你——”
他好像在做什么。
果然，和他大胆猜测的没有区别，江肃嘴角一动，说：“我——我头疼、我没有力气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了……”
他连头也没有回，只记得朝前开车，速度很快，但又像是正常的速度。
见他还能正常说话，郑燎原立马抓住了他的胳膊：“好了，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赵临深……到前面来，来开车。”江肃忽地开口。
身旁郑燎原一愣，手僵硬了一瞬：“你说什么……？”
江肃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被限制着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万一路上就大脑断弦，再把他们带回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让郑燎原没想到的是，赵临深真的听了他的话，毫不客气地扯着郑燎原到后座来，然后从那狭小的空间，艰难爬到前面去。
“赵临深！”郑燎原怒急。
赵临深怒道：“郑燎原，你要是想救江肃，现在老老实实坐在车里！听江肃的安排！”
郑燎原愣神了一瞬间。
就在赵临深接过方向盘的那一瞬间，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江肃跳了出去，脚下不稳，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不要……阿肃！”郑燎原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想开门出去，车门已经先一步被赵临深锁上了。
“赵临深你疯了吗！你开门让我出去！阿肃还在外面！”
赵临深咬着牙，匆匆忙忙把安全带系上，一脚油门踩到底，在前面转角的地方，猛地转弯，朝市区的方向开去。
“赵临深！”郑燎原红了眼，起身就要去抢方向盘，“那是江肃啊！那是我男朋友……你要我看着他去送死，你要我看着他助纣为虐吗！赵临深，你喜欢他，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他气到怒吼，抢不过赵临深，手足无措地降下车窗，朝后面看过去。
“我劝你别跳车窗，好好活着才能救他！”赵临深大喊，“他已经被控制了，沈浩逸想要用他这枚棋子，他就一定不会有事！我是喜欢江肃，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我必须要做到江肃交代的！”
郑燎原忽地安静下来了，想要跳车窗的想法在那一瞬间被压了回去。
江肃跳车落在了那段小路上，他们行驶在马路上，已然看不见江肃的身影了，可郑燎原还回过头，朝着那边看。
思绪断弦，距离江肃越来越远了，郑燎原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眼泪汹涌而下，身边还放着麦芽糖的尸体，一天之间，他付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
“郑燎原？”赵临深忽地喊了他一声。
郑燎原出了神，眼眸颤抖，红的可怕。
“没用……真没用……”他张嘴念叨着，“连阿肃都保护不好，我居然需要阿肃这样拼命地救。”
赵临深喊道：“郑燎原，你看看焦堂，他失血过多，你看看他，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郑燎原没搭理，抱着麦芽糖痛哭。
他一点帮他的力量都没有。
江肃的意识，也在跳下车窗，整个身体撞到路边那棵树的时候完全被吞噬殆尽。
他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看着远去的车，没有意识，但是心窒息一样疼。
沈浩逸追了过来，在他身边不远处停下，下了车疾步追来，猛地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我让你带他们回别墅，你倒好，掐着最后一点感情，硬是把他们给送走了！”
江肃感觉不到疼了，脸被打得别到一边去，瞬间就落下了一道显眼的红印。
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连表情都是无感的，很快回过头来，目光空洞地“看”着沈浩逸。
一见他这模样，沈浩逸深吸了一口气，深知他是完全被控制了，这才缓了缓。
抬手摸一摸他的脸，语气温下来了：“好了，不怪你，你身上还有伤呢，乖，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好好休息。”
放下手来，沈浩逸笑了笑，招手让人带着江肃离开了。
管家看江肃一眼，走到沈浩逸身边回禀：“已经让人去追了。江肃这边，先生打算怎么做？”
沈浩逸小叹了口气：“怎么办呢，自己选的宝贝，当然是宠着了。让他们走吧，反正江肃一心想救郑燎原，走就走吧。回去处理一下，以防他们出警。”
管家低头：“是。”

空洞的别墅里一阵死寂。
距离江肃被带走已经过去了一个下午，谭文焕心里总感觉不安，身边坐着已经醒过来的谭太太，他抬手把她搂着。
明远把这儿当成了家似的，这儿坐坐那儿玩玩，时不时还拿手机打打游戏，好不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