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控吸血欲(九荧)

“好。”郑燎原叮嘱道：“阿肃，一切小心。”
多的话没有了，江肃回头看看谭太太忙碌的样子，打了个手机通话给谭文焕。
电话还未接通，门口响起开车的声音来，而后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阿肃快去开门！文焕回来了。”谭太太听起来比他还激动。
江肃一笑，应了一声，过去打开门，朝院子走去。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麦芽糖耳朵立马竖起来了，一看能出去玩，三两下就跟着江肃跑出去接谭文焕了。
“阿肃也来了。”谭文焕看起来很高兴，旁边是他的秘书，开车送他回来，还拿着几份文件，看样子是路上也在谈工作了。
看见江肃来接，便弯弯腰礼貌叫道：“肃少爷。”
江肃点头示意，才说：“阿姨等您好久了，饭都做好了，您才回来。”
“工作，耽误了点事儿。”谭文焕笑得很开心，视线往屋子里一瞟，“她在里面吗？”
“在的！”江肃无奈。
于是谭文焕招了招手，秘书退下去，只留谭文焕和江肃两个人。
麦芽糖调皮乱窜，在两人脚下钻来钻去，闹得谭文焕不好走路，笑得无奈，弯腰就把麦芽糖抱起来了，藏在怀里，就跟抱着个孙儿似的哄。
“这小猫，跟你待在一起，跟你一样讨喜。”谭文焕笑得开心，江肃倒也不诧异，每次他来，两人就跟一百年没见过他似的，开开心心的迎接，还总是会准备一大桌子菜。
进了屋里，谭太太招呼着他们吃饭，嘴里念念叨叨不停，还说起外面打扫的那个女佣不专心，要换一个的事情。
谭文焕自然依着她，几句话又说到别的事情上去了，餐桌上其乐融融。
饭后，谭文焕就叫了江肃回书房，关上了门，神色很严肃。
“你没带那小朋友来，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吗？”谭文焕直入主题。
江肃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抿抿唇，思考了很久应该怎么回答他。
谭文焕眼尖，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有想法，眼皮垂下，坐直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经心地笑笑。
“你虽然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但是这么多年，我也算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而且，我也是你身边称得上最亲近的人。阿肃有想法，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江肃闻言也不敢多迟疑了，小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照片来，递到了谭文焕面前去。
谭文焕余光一瞥，立马皱起眉头来，拿起照片看了许久。而后，他又似乎不信，抬起左手看了看，那手腕上就有跟照片上一样的表。
沉默许久。
江肃从他脸上看见了许多情绪，纠结或者迟疑，又有些咬牙切齿，神色复杂，他有些猜不透谭文焕了。
很长一会儿，都没有听见谭文焕主动开口说什么辩解的话。
“老板，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影响实验的执行的，比如，授权实验和保密实验。”江肃试探问他。
在很早之前，他只知道谭文焕家里很有钱，在他拥有自己的公司之前，谭文焕就是个富二代，但他具体的背景，江肃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果不其然，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谭文焕又安静了一会儿才放下照片，咬着牙点了点头：“是，有。”
江肃垂下眸去。
他就是那个，神秘的第六个实验者。
“这个照片，你从哪里来的？”谭文焕又问他。
江肃如实答：“年前，有个匿名邮件发给我的。”
听闻他的回答，谭文焕忽地笑了笑，把照片往他面前一扔，说：“原来不是你自己查到的。”
他的态度有所转变，看起来更像是漫不经心的一个动作，江肃整个人一愣，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阿肃，这些日子就待在家里吧，不要出去了。”谭文焕说。
江肃眼皮一抖：“是你？你是神秘人是不是？”
谭文焕忽地抬眸：“阿肃，你到现在为止，连我布的局都没有走出来，都没有查到一丝蛛丝马迹。你还想怎么再查这件事？”
江肃心下一沉，死死瞪他一眼，猛地站起身来，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猛地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人，红眼和尖牙一闪，生生逼着他退后了一步。
“你要拦着我？”江肃回头问他。
门口这人不是白日傀，他有意识，能够控制自己，甚至跟他一样能够控制得了形态变化。
看见他脸的那一瞬间，江肃总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谭文焕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顺便让那位门口的人进来了，关上门，回头望着他。
“从你开始查满月森林开始，我也在查了。”谭文焕开口说道，“你说除了当年的二十个傀以外出现了成百上千的人，他们变成了黑夜行走的傀。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跟你一样，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一切。”
停顿了一会儿，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弱下去：“你以为，为什么我会任由这个毫无收入的酒店一直存在在那条路上？不过只是个眼睛而已，而你，就是我一开始放在酒店的眼睛。”
江肃拳头握紧：“所以你从两年前就开始算计我了？”
“不是算计。”谭文焕神色淡淡，但他眼中看着江肃的那种慈爱和亲切不是假的，他在这二十年里，切切实实是把江肃当成家人、当成儿子的。
良久，他看着江肃，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如果你要说得这么严重的话，那么，我不是从两年前开始的，是从二十年前，遇见你的时候就开始了。”
江肃心底一凉。
那种一生陷入别人的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而且，在这局中，他竟然会把谭文焕当成了亲人，甚至当成了父亲。
巨大的落差感和颓废从一瞬间升起，蔓延至全身，江肃不知觉间白了脸色，连眼眶都泛红了——不是因为异变。
谭文焕回眸，淡淡瞥他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二十年前的事故发生之后，我就建立了这栋酒店，你没来之前，都是我亲自守着。十多年的时光，我和她都是在酒店度过的——直到你来了。”
“就像我说的，东锦酒店就是我的眼睛，观察着满月森林发生的一切。而那十多年都相安无事，直到郑燎原出现在酒店里，你们开始查这背后的阴谋。”
江肃忽然感觉到头晕，一切实情一点点钻入他脑子里，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他完全没有理智去思考。
谭文焕站在他面前，站得笔直，视线毫无愧疚地跟他对上。
“你——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江肃失了理智扑过去，猛地掐住了谭文焕的脖子，眼神一变，尖牙长长伸出。
变化太快，谭文焕来不及反应，猛地退后了好几步，脸色唰得一下白了。
窒息感上头，他下意识抓住了江肃的手，脸色变红。
那可怖的尖牙，就在那一瞬间靠近脖子，几乎要咬破他的皮肤。
“江肃！你疯了——！”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一只手猛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肃——阿肃——！”
耳机里好像传来一声叫，声音越来越远，三人挣扎之时，耳机顺着触碰滑落到了地上，滚进桌下。
“阿肃！”郑燎原脸色一变。
立马摸出手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又一次异常中断。
赵临深两人听见他的声音立马跟上来了：“怎么了？”
郑燎原停顿不过一秒，道：“阿肃出事了，我要回去！”
听见他说这句话，等了快两个小时的赵临深终于忍不住了，立马拍拍大腿，兴高采烈地喊：“终于可以回去了！什么沈浩逸，摆什么架子！让我们等了两个多小时！真有谱。”
三人脚程加快，转过身朝山路下走过去。
离开沈浩逸家有一段路，三人步子很快，赶到车旁边的时候，恰好看见远远的驶来一辆车，价值不菲。
沈浩逸回来了。
脚步停下，当事人还没来，那位一本正经的管家先一步走过来，像是没有看见他们要焦急离开的神情，笑嘻嘻说：“三位久等了，沈先生实在是有点事情要处理脱不开身，不知道三位到访，还望不要一般见识。”
郑燎原顾不上他们，但还是礼数有加地点了点头：“多谢，今日实在有事等不了了，改日再来拜访沈先生。”
说罢，他正准备钻进车里，沈浩逸悠然自得地走过来：“怎么的，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倒不如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你，就当……是弥补你了。”
闻言，郑燎原心中一顿，拉回了一丝理智。
江肃那边出了事，听耳机里的声音应该是有争执，搞不好他跟谭文焕之间说了什么，两人没能谈得拢。
他那边只有一个人，一旦激怒了谭文焕，确实难以处理。
思绪被带偏，郑燎原来不及多想，回头看看沈浩逸，神色认真：“拜托沈先生帮帮忙，阿肃在谭老板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出事？”沈浩逸眼睛一眯，深思了一会儿，才道，“放心吧，我先带你们去休息一下，然后我就让人去看看。你把地址告诉我。”
郑燎原心下放心，立马道谢：“谢谢沈先生。”
下了山没多久，几个人等了两个小时没看见的沈浩逸出现了，正好解了郑燎原燃眉之急。
几人转身，回了沈浩逸的别墅去。
接待室里，郑燎原打江肃的电话很久都没有接通。
那边的情况他不知道，除了焦急什么都做不了，额头冒汗，那种恐惧感比白日傀来时更吓人。
又十分钟之后，沈浩逸走进来，三个人立马围上去：“怎么样了？”
沈浩逸说：“稍安勿躁。我打电话给市区的朋友，让他们去帮我打听了一下，江肃确实是被关在谭老板家了。”
郑燎原大脑短路，脑子飞快运转，思虑了一会儿，立马抓住了重点：“关？有没有受伤？”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是别人家。”沈浩逸面色为难，视线往他们身上一扫，笑着安慰，“好了，先在这儿待着吧，我再去想办法找找消息。他可不能被关着呢。”

“江肃！”
一道声音住了江肃，他红着眼睛，猛地回过头来，被身后的人一拉，按着坐到了沙发上去。
谭文焕看看他，捂着脖子咳了咳，缓神之后，漫不经心地倒了一杯水来，递到他面前，声音有些别扭：“他是孙子峰，就是你们一直没有查到的，剩下的那个孤儿。”
江肃抬头看着他，咬着牙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谭文焕在他面前坐下来，把他的手一拉，水杯递到他手上，才说：“我要保护你。你什么都查不到，没有跟他对抗的实力。阿肃，我一开始就不想让你去查这些事情，可你执拗，我也没有立场拦你。”
江肃死死抓紧水杯：“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也都是在利用我！帮你查那么多的孤儿，都是你利用我！”
谭文焕一顿。
他皱着眉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会儿，反问他：“你以为那个神秘人是我？”
“不是你吗？！”江肃怒问。
空气一阵沉寂。
谭文焕大概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张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可好像说不出一个字。
他低下头去，咬了咬唇，小叹了一口气。
见他的模样，江肃还在怒气中，孙子峰便张嘴喊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不让你出去是因为外面局势不明，谭叔叔是想保护你！”
江肃猛地抬起头来。
“这些年来，他在满月森林边上建立酒店，一直亲自守在那里，自己的公司都没有功夫打理，为的就是能够找到二十年前的孤儿，用尽一切办法去弥补！”
“——你说什么？”
孙子峰还想开口，谭文焕叹着气招招手，没让他继续说了，抿抿唇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江肃说：“他的手伸得很长，如果不是东锦酒店的存在，我会连他一点蛛丝马迹都摸不到。阿肃，让你去酒店，就是因为你是傀，你有能力保护那条路上经过的那些无辜的人。而且，这么多年我说什么也要资助你，原本就是我的私心。”
二十年前，江肃抱着一只可怜的小猫缩在角落里睡着，睡得不安，谭文焕过去的时候，只看见那小孩嘴角的尖牙。
那是小七，高哲最喜欢的小七。
“在你记住我之前，我就见过你，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傀。”谭文焕垂下头去抹了把脸，“药剂的副作用让你忘记了五岁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这个事情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是我再次见到你，你眼里看着我的陌生让我确信，这种药剂有缺陷，一定会让人失去之前的记忆。”
“我要收养你，你当时拒绝了，我就知道是因为吸血欲让你害怕伤害到别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会让人暗中观察你保护你，如果有一天你实在控制不住想要伤人了，会有人出现阻止你。”
“可是，你完全没有，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像是天生的幸运者。哪怕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最终却学到了控制自己异变和吸血欲的办法，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故事说到这儿，江肃有些失神，感觉脑子里一团乱，他开始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
郑燎原不在，他在距离他相反方向的沈浩逸家——
江肃猛地抬头，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忽地抓起了谭文焕的手：“那你告诉我，神秘人到底是谁？！”
谭文焕又是一愣，停顿片刻，忽地推开了他的手：“阿肃，你还没想到吗？”
一阵沉默，看江肃神色怪异的样子，孙子峰才道：“我其实并不是谭叔叔身边的人，很早之前开始，我就一直跟着我的老师，在很久以前，谭叔叔给你的提示之下，你见到了我的老师。”
很久以前？
江肃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对劲，感觉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脑子里一闪而过几幕画面，忽然想起来了。
“你是成教授身边的人！”他说。
第一次，月原大学的讲座，在他和郑燎原去见成思华的时候，这个孙子峰就在身边，与他们擦肩而过。
难怪，难怪成思华认识他。
“那本书是你寄给我的？”江肃又问谭文焕。
他点头：“书是我寄给你的，包括你们离开之后，我让思华把其他人研究人员的资料都发给你了，引你去查他们。因为从一开始，我也怀疑操控这一切的人就是我们几个之间的。”
谭文焕又说：“可是那时候我也不确定到底是谁。二十年前的事情之后，我们几个人都没有联系过，我找到思华，也是因为他那次讲座。在你们之前我就去见了他一面，他在众人瞩目之下，最适合做我的一只手，帮我去查真相。所以，我们达成合作，保密我的存在，我在暗处查，他在明处打掩护。可惜……就算我已经计算到这一步了，但实际上，我的行踪也一直都被他拿捏在手上。”
江肃抬头又问：“那你怎么确定能够相信成思华？！”
谭文焕望着他：“我跟你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我比你更了解他们五个人。一开始我确实不相信思华，但我却相信他的追求。我们几个人共住在实验室的那段时光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不像小奇他年纪小，他不懂那些荣誉追求，搞不明白什么国家大义，只是有人说他有能力，所以他就来了。思华是一个心有大义的人，纵然如此，我还是不相信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试探过，他一如往常一样，后来我想办法查他，他的所有行踪细节到每一天的每一刻，根本没有时间去布这么大的局。”
说到这儿，他又停了停，好一会儿才又说：“思华是我们之中目前最有能力的人，所以我跟郑先生达成合作，我让他把思华放在实验室，专门研究药剂解药。果不其然，思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江肃突然明白了：“所以……郑先生才会这么信任他。”
谭文焕点头。
江肃又问：“那高哲和郎旭呢？他们都失踪了？”
“是。因为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压根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药剂研究，所以他要有帮手。阿旭性格弱，又抓到了他的把柄，是最合适拿捏的。而且他转而选择了阿旭，原因一定是阿哲不愿意配合他，从而被他囚禁起来了。”
“那——”
剩下的陈奇和沈浩逸……
陈奇那个人太过死板，就像谭文焕说的，他仅仅是因为有能力就去做了，但到底年纪小，就算伪装得再好，那种到了死人程度的失误，也一定会让他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