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控吸血欲(九荧)

可江肃还在自己面前，额头微微落了汗，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还紧紧握着拳，身后的声音窸窸窣窣，又清晰了一分。
“——谁在那儿！出来！”
又一声低吼，他看见江肃闭上眼睛，似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忽地深吸了一口气，又一睁眼，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郑燎原眉头一皱，猛地一拉江肃，本就酸软的手臂一下子失了力气，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然爬起来，拉着江肃躺下。
他翻身按住江肃的肩膀，大呼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江肃睁眼愣神的眼睛，犹豫着，终于狠下心来。
松开了江肃的手，小臂凑到嘴边，张开尖牙狠咬下去。
“燎——”江肃还没喊一声，郑燎原已然松开了牙，忽地俯下身来，唇齿间将他的血液吐出来，一下子沾湿了江肃的衣领。
事情反转太快，江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郑燎原已经先入为主地做了这一切动作。
愣神片刻，郑燎原推他的巨大声响已经惊动了身后的人，草丛簌簌作响，江肃连情绪都没来得及升起，事情好像已经定型了。
“出来！”
江肃吓了一跳，呼吸一滞，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正此时，听闻动静的傀拨开草丛，视线无比清晰，清楚地看见郑燎原的背影。
郑燎原猛一回头，红眼微怒，尖牙之上还挂着血。沉闷着动了动喉头，他似乎越来越生气，死瞪一眼来人，不悦地发了声：“滚。”
透过他的肩膀空隙，江肃看见来人身躯一震，立马垂下头去，低应一声：“打扰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落荒而逃，甚至连一声多问都没有，在看见郑燎原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脸上带着一丝惊恐的表情。
江肃很快看明白了。
之前他就知道他们的任务彼此之间是不知道的，说不定连同阵营的人都没有见过。
更何况，那发现端倪的傀估计只是个小喽啰，不知道前方傀群所追逐的是同类的傀，大概以为所有的傀都在这里了。
暂时的危机解除，江肃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大吸了一口气。
放松不过一秒，他立马推开郑燎原爬起来，拉着他的胳膊看了一眼。
明明自己的吸血欲都难控制了，却还能这样立马做出选择，开口咬的是自己而不是他，江肃也不知道这会儿该生气还是该感动。
手臂上的伤不深，郑燎原为了以血迷惑来人特意吸了一点，江肃坐在地上给他清理了一下手臂上的血迹，不知道从哪儿扯下一截布条，先缠在他手臂上止了血再说。
“我们要快点出去，此地不宜久留，万一那群人又回来了，恐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江肃压低了声音，这大半夜都在镇子里，精神紧绷到现在，他实在有点困了。
“刚刚……”郑燎原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江肃，“对不起，我又……私自做决定了。阿肃，如果有什么麻烦，你就先走，不用管我，别再因为我受伤……”
江肃耳边嗡嗡，听他这番气若游丝煽情到好像临终遗言的话心中感觉不爽，看都不看他一眼，使劲往他受伤的手臂上一敲，反驳道：“我不会管你的，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郑燎原不生气，反倒看着他一笑，手臂痛感忽略不计，收拾好，两人便一同起了身。
前面有江肃走得小心，他拨开草丛在开路，那阵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远了，这是他们离开这里的最好时机。
周围无人，暂时安全，江肃短暂松了口气，拉着郑燎原的手便折了道。
小镇只有一条路通向酒店那边，江肃无论怎么绕路都会再碰见那群傀，此时此刻，他们只能祈祷郑邱几个人开车先离开这里了。
念头刚一冒出来，江肃心下有了个主意，突然拉着郑燎原又藏起来，摸出手机来找通讯录。
“要联系我爸他们吗？”郑燎原看穿他的意图，很主动地拉着他到里面，自己靠在外侧地方观察外面情况，“刚才我给你打电话，想来这镇子里是有信号的。森林没信号，先联系了之后我们再过去。”
江肃有些惊讶郑燎原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不过这会儿来不及纠结这个，他立马转过身去，看一看，信号是有，只不过很微弱。
他们身处的地方并不在镇子中心，倒更靠近外侧和森林，信号弱也能理解，希望可以联系上。
江肃不再犹豫，立马拨了电话过去。
手机那边滋滋滋地传来电流声，清晰可闻，断断续续听见郑邱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郑先生！”他直入主题，“回去！上了车就回去，不要等我们，我们现在很安全！”
“喂？”
不只是江肃，电话那边的郑邱听他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喂了半天，略微有点不耐烦了，提高音量朝着手机又喊“喂”。
江肃这个听清了，一下子白了脸色，忙朝着手机叮嘱：“不要大声说话！那群傀的听力很好——！”
话音刚落，信号在那一瞬间恢复了半格，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晰了十秒左右，他听见缓缓地有震耳欲聋又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响起。
脸色越来越难看，江肃心中一慌，顾不上声音，忙喊：“郑先生！”
那边再无人应答。
那么大的脚步声，不能是别人，一定是傀群追上去了！
“怎么了？”郑燎原忙问。
“来不及了。”江肃立马收回手机，拉着他的手腕出去，不加一丝掩饰地走在大路上，脚步加快，一边赶路一边解释，“傀群找上郑先生了！”
郑燎原心惊了一秒，本能地想要立马追过去，但看身侧一直注意着他的江肃，深吸一口气忍下冲动，用尽量冷静的语气问他：“怎么办？我们现在过去，能做什么？”
江肃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先过去，郑先生毕竟是担心你才来的，总不能不救。”
“我知道！”
听他发话，郑燎原也不掩饰了，立马直起了身子，不由分说把江肃的腰一搂，半抱着他，脚步加快，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边走一边喊：“那我带你去！速度更快！你怕的话就靠着我别看！”
江肃：“……”

第四十五章 江肃难控燎原危
郑燎原的速度已经顾不上让江肃再多思考什么了，为了保持平衡，他只能抬手搭住郑燎原的脖子。
这冲动的傻子不知道他的身份，本能地以为他之前没有这么快过，还担心他会怕，虽然不是他的作风。
江肃忍不住侧过头看着他，失神了片刻，又靠近了他一些，身子贴在他身上。
气味随走动的风吹入鼻尖，血腥味蔓延，江肃一阵头疼，眉头一皱，本能地侧过头去，靠在他肩膀上，隔绝了那股难闻的味道。
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在燃烧一样，一瞬间的难受感升上头来，江肃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
那药效要过了，他现在似乎有异变的趋势，尖牙若隐若现。
大概是感觉到他的不自在，郑燎原以为他不适应赶路，很快降了些速度，侧头轻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
“怎么了？很难受吗？我慢一点。”
“不……”
江肃立马深吸一口气，身子一动，似乎是与他相拥的姿势，怕他察觉到尖牙，便将头移开了一些。
“一定要快点赶过去。”他闭上眼缓解情绪，全身都紧绷着，顺着他的话宽慰道，“就是有点晕，我不看就好了。”
“那你抱着我。”郑燎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听他这么说了，便抬起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一拍，视线及前方，又温声哄着他，“马上就到了，我看见了，前面好多人，应该都是傀。”
江肃抓着他的衣服，手心冒汗，继而点头，睁开眼来，红眼尖牙都控制不住异变了：“……好，现在，前面看得见郑先生吗？”
“傀群排队走的，前面还看得清，没有看见他们，应该还没追上。”郑燎原微微喘了口气，靠近傀群的地方速度慢下来了，身子一动，扶着他的肩膀要推开。
江肃心一跳，立马抱紧了他的腰，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等会……燎原，你抱我一下。”
郑燎原一愣，没明白他这所作为，停顿了一会儿，依他的话抱着，好一会儿，眨眨眼有些茫然地开口：“那个，阿肃，你真的很难受吗？我放你下来休息一下，要不然一直抱着我也不是办法。”
“嗯……”江肃闭着眼，思绪混乱，他正在拼尽全力控制自己，本能之下应了一声。
在郑燎原要扶着他坐下的时候，他又迷迷糊糊间把他抱得更紧了。
一时间有些发愣，郑燎原意识到他应该不是因为自己速度太快了而难受，至于是为什么，他猜不到。
正在思绪混乱之际，江肃眨着眼让自己冷静下来了，尖牙和红眼隐隐约约又收了回去，深吸一口气，血腥味夹杂着郑燎原身上淡淡好闻的香味。
味道夹杂，江肃好一会儿才微微缓了神。
如果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导致了郑燎原没救到郑邱，那江肃肯定会从此对这事有芥蒂。
冷静下来之后，他才缓慢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身躯微抖，强忍着不适说：“燎原，我……我去不了了。你，快去找郑先生，带他们到车上去，然后开车回来再救我，会很快。”
郑燎原想当然不答应：“绝对不行。你现在不舒服，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适时松开了两人相拥的姿势，江肃退后一步头晕眼花，还是郑燎原眼疾手快把他给扶住了，见此场景，眉头皱得更深，“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你到底怎么了？”
“我……”
他张张嘴，欲言又止。
再瞒郑燎原已经行不通了，他不是个傻的，至少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江肃抬起头来眼神闪躲，不敢对上他的眼睛，犹豫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哄骗他：“你，去救下郑先生，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阿肃！”
“去！”江肃不爽，伸手把他一推，大喘了一口气，“让你去救人！我自己找地方先藏起来。”
气息不稳，异变似有若无，江肃慌忙转过身去，死死敲了敲脑袋。
头疼欲裂，像是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四处乱窜似的，折磨得他想咬点什么。
这抑制药的副作用大概就是这样了，哪怕效果很好，在药效过后，似乎更加难忍吸血欲。
“走啊！”江肃又吼一声。
身后的脚步声迟迟不动，他本来心境不稳，如此大的情绪起伏，几乎跟要了他的命一样难受。
有一会儿，身后终于有了点动静，郑燎原走几步，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做了选择：“那……阿肃，你等我，你等我回来就带你出去！一定藏好，不要、不要被他们找到了！他们的目标是你！”
江肃喉头一动，喉咙处闷声发出一声气音，从鼻腔发出，嗯了一声。
脚步声越来越快。
等声音安静下来，江肃也不敢懈怠半分，好一会儿，他肩膀微抖着回头，瞳孔变红，身后已然没了人。
他终于放松下来，身体疲惫到极点，一下子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整个人的疲惫感压着他，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眼神迷离，许多年未曾仔细感受过这般浓烈的吸血欲，但他身上来，确实连动弹都是奢侈。
头疼，眼皮沉重，他的意识渐渐涣散消失，嘴唇微微动着，一张一合正在说着话。
“……不能、不能睡……”
用尽力气歪过头去，盯着郑燎原离开的方向，嘴唇颤抖。
“燎原……”
话音落下，他眼皮沉重，坚持这么半天，终究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认命般地闭上眼去。
风声咻地一声掠过，郑燎原一步都不敢歇，三步一回头，担心江肃的情况，前面又有他爸还危险重重。
前后都是他需要救和保护的人，此时此刻，回想到江肃刚刚那番神色，他知道只能靠自己。
一时间脚步如风，又加快了速度。
郑邱几个人距离车还有一步之遥，他才堪堪靠近便听见保镖和傀的打斗声，听起来很激烈，以二对百，怎么听都是他们吃了亏。
郑邱的身影越靠越近，郑燎原大呼一口气，呼吸都滞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零零散散的傀群分散四周，有一人死死盯着他，视他如珍宝一样看待。
“——爸！”
十分钟之前，极速赶路的郑邱三人被傀群追上。
乌压压的一片人朝着他们涌来，黑暗夜色之下，普通人看不清来人到底有多少个，只是那一片动静太大，他们想无视也难。
不出片刻，他们被围得水泄不通。
两个保镖也算尽职尽责，硬生生以二人之力拖了他们十分钟，这才拖到郑燎原过来。
傀群人数本就多，十分钟不停歇地对付这群人已经是竭力了，一时间顾不上郑邱，不注意间，他已经被盯上了。
瞳孔放大，视线之中闯入那气势汹汹的傀，郑邱眉头一皱，脸色还算平静，眼快往旁边一躲，躲开了来人的动作。
适时，郑燎原跑到他面前，立马挡住了他的身子。
“燎原！你怎么回来了？”
“阿肃让我先过来的。”郑燎原大喘一口气，简单一句话给他解释一番，小心保护着郑邱，“怎么会遇到他们了？”
“马上就要到了，身后的人突然追上来了！”郑邱忙应道，“江肃打给我的电话，估计是我说话的时候惊动他们了！”
说话间，那傀又招了几个同伴过来，三两人一起对付郑燎原，他来不及回答，立马把郑邱推远一些，上去应对。
这段时日，虽然江肃没怎么教他关于格斗方面的知识，但自从能够控制自身实力之后，他也听江肃说过不少关于异变之后能力增强的事情。
真动起手来，两个三个打不过，揍一个还是可以的。
郑燎原很快与那三人周旋在一起，打架动作看起来很生疏，江肃一次都没教他怎么使用能力，今天的所有，全都是他自己研究。
不出一会儿，两位保镖再次面临被猛揍的结局。
注意力放在傀身上，郑燎原没发现站在前方为首的那人视线扫荡，落到他身上来，停顿了片刻，突然动了动。
他抬脚走动，眸光冷冽，把注意力放在了保镖身上，猛地抓住一人肩膀衣领，朝着郑燎原这边甩来。
动作轻盈到如同扔了一件衣服似的，他垂眸看着这一群比他矮许多如蝼蚁般挣扎的人，微微张嘴发声：“蝼蚁。”
“燎原！”
郑邱的提醒太迟了，保镖被扔过来的速度很快，郑燎原身子一动，还没来得及反抗，一个百来斤男人的力量就撞到他身上来。
霎时间失了重心，郑燎原没迎上傀的攻击，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去，无意中躲过了傀挥来的尖爪。
全身撞得酸痛，郑燎原皱着眉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正欲爬起来反抗，那男人已经站在面前了。
整个人如同一堵墙似的，遮住了唯一照明的月光，哪怕红眼，他也看不见男人的脸。
他把保镖一踢，缓缓蹲下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幅度左右歪头的动作让郑燎原知道，他是在观察他。
带着一丝压抑的气场，郑燎原接不住他的目光，大呼一口气，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突然动了，一脚踩在他手臂伤口上，似乎要把他的手踩进泥里。
“啊！”郑燎原脸色一白，额头瞬间落了汗。
这人的力气好大！
“他去哪儿了？”男人开口问他。
郑燎原愣了一秒，脑子短路，在这威压之下说不出话来，堪堪犹豫了一秒，男人徒然靠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声音又冷下去一个度。
“我问你，他在哪儿？”
这会儿，他反应过来，面前这人要的是江肃。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郑燎原没力气支撑身体，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不知是装傻还是故意没开口。
男人没了耐心。
先前被江肃耍了一道正窝火着，办完事就直接进了镇子追人，追不到江肃，他简直无颜回去！
思及此，他周身气息又冷了一个度，深呼一口气将怒意压下，突然抬起手来，背对着傀群，喊了一声“住手”。
打斗声一下子静下来，郑燎原心跳骤停片刻，目光死死盯着男人。
他还未开口，嘴唇轻抿起，漫不经心地盯着地上的郑燎原。
手指微抬，指向了站在一边的郑邱，又弯下腰来，掐着他脖子的力气更重了一分：“说还是不说？”
“爸——爸！”郑燎原余光瞥见有人朝那边而去，喉咙紧绷，连气息都难从口进入，他喊不出来一声，白着一张脸看向郑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