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我没有香火啊。”苏轻言如实道。
“没有就算了。”本仙君笑道:“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是我家屋子不结实。你看,玉帝的玉清宫就没倒吧,它结实啊。其实我今日来玉清宫,就是想问问玉帝他老人家,本君重建房子的花费,他能不能给我报销。”
“君上,君上。”子童拉我袖角,对我一阵挤眉弄眼,道:“您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说好的要找他算账呢?”
“呔!”本仙君敲他脑门,道:“你话怎么这么多?咱家你说了算还是本君说了算?”
子童委屈地瘪瘪嘴,道:“您是君上,您说了算。”
“这样啊。”苏轻言淡笑,他收起铜板,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既然如此,那便一起进去罢。”
本仙君点点头,让子童在外面候着,随苏轻言一起进了玉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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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苏轻言来了。”真应道,说完退到了一边。
“玉帝。”
“玉帝。”
本仙君与苏轻言同时道。
玉帝他老人家高坐灵霄宝殿,道:“平身。”望见本仙君,他微微一笑,“唔,欢喜,你也过来了,伤可好了?”
本仙君笑道:“托您的洪福,好的差不多了。”
玉帝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你先在旁边坐坐。”
“是。”本仙君道。知道玉帝还要为苏轻言册封,于是往旁边退了几步,站在真应旁边。
玉帝直接切入正题,道:“苏轻言,你虽然无功德无修为,但运气不错,误打误撞间,竟也能得到飞升。”
看着天帝,苏轻言只淡笑,也不说话。
玉帝又道:“所以,本帝赐你三万宫观,命你掌管东荒五域,赐封号,‘修文真君’你可愿意?”
“?!”本仙君一震,惊于玉帝赐给他的丰厚赏赐,更震惊于“修文”二字。
谁不知道,当年那个大闹天宫的苏长修,在人间的封号就叫“修文真君”,他的庙宇也都统一叫作“修文殿”。
想那苏长修当初将整个天庭都搅得天翻地覆,以至于现在提起他来,诸仙都人心惶惶,唯恐他再杀上天来,难道不该能少提就少提,能不提,就不提吗?玉帝他是怎么了,为何会再提起那个被关押在无间地狱的人?
玉帝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等着苏轻言回答。
苏轻言笑了笑,语气缓慢却坚定道:“我不愿意。”
“?!”本仙君这次却不禁重新打量起苏轻言来了。放着如此美差不要,他倒是一个奇人。
苏轻言道:“多谢玉帝美意,但我在下界还有诸多私事未了,怕是当不起东荒五域之神的仙位,还请玉帝收回成命。”
玉帝淡声道:“本帝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肯定没有收回的道理。既然你尚有私事未了,仙职朕先为你留着,待你回来之时,再交予你。”
“多谢天帝成全。”苏轻言道,话毕便退了出去。真应灵君跟上。
转瞬,殿中之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只余下本仙君与玉帝两人。他老人家方才一直端着架子,此时却神情松懈,十分和善了。他招招手,道:“欢喜,过来对本帝说说,你的额头这是怎么了?”
本仙君立刻两步跨到玉帝座前,捂着额角,道:“玉帝,我的房子倒啦!您说说怎么办吧。”
“……”玉帝他老人家施了个疗伤法,为本仙君止住血,笑眯眯道:“你想怎么办啊?”
“小仙哪里敢跟您提要求啊,您看着办呗。”本仙君笑道。
玉帝道:“柢山一行,你任务完成的不错,的确该受到嘉奖。罢了,本帝择日命人为你在西山另起一座房子罢。”
本仙君喜道:“那就感激不尽了。”一顿,又道:“既然您说起柢山,玉帝,小仙有几句冒犯之言,请您勿怪。”
玉帝微一扬眉,道:“哦,直说无妨。藏着掖着倒不是你的性子了。”
本仙君道:“有件事儿,您做的不大地道。”
“嗯?”玉帝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本仙君继续道:“您虽说是让小仙隐藏身份去柢山查案,但实际上…是为了逼着斗战胜佛出面,为您解决青丘狐族这个麻烦罢?”
“……”玉帝不语,面无表情地静等着本仙君往下说。
开弓没有回头箭,本仙君道:“所谓魔族、所谓香火突然增多…亦是您故布疑点,只为了诓我去柢山而已。根本没有什么魔族的人,伯柝也从没有写过什么《巡山手札》。只因为您不好意思与狐族撕破脸,又不好意思开口求大圣,所以才拿小仙作诱饵……”
“丞显。”玉帝突然叫了本仙君的封号。
这是他老人家第一次在私下叫本仙君的封号。
本仙君意识到或有不妙,忙住了口,低头道:“丞显知错。”
玉帝淡声道:“你知道自己方才这些话,有多欠…咳吭,那什么吗?”
“欠揍。”本仙君道,跪地,闭上眼睛,“您打吧。”
“你……”玉帝俯身托住本仙君的小臂,将我扶起来,无奈道:“欢喜,你明知本帝从不舍得责备你,你受了多少委屈,为了三界做出多少牺牲,本帝心中有数。”
本仙君讪笑一声,道:“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小仙为的,从来都不是三界。”
“是啊,你为的……只是一只臭猴儿。”玉帝笑着指指本仙君的鼻尖。
本仙君低头,“唔,玉帝,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就别提了罢。”
“欢喜,你随我来。”玉帝道,温厚的大手握住本仙君的腕子,将我拉到一扇窗前。他推开窗子,一直窗外的云山雾海,问:“你看到了什么?”
本仙君认真看了看,道:“蓝天白云,极美好的风景。”
玉帝笑了,他道:“曾有一人,亦站在你这个位置,本帝也问他同样的问题。”
“哦?”本仙君问:“那人怎么回答的?”
玉帝笑道:“他说,他看到的,与本帝看到的一样,是泱泱天道,是芸芸众生,是正邪之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一念思量。”
“……”本仙君一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玉帝道:“本帝倒希望你能永远不要看到这么多,希望你眼中的,永远只是极美极好的风景。”
本仙君抬眸,道:“玉帝,您说的那人…是金蝉子吗?”
“金蝉子?”玉帝道:“不是金蝉。不过,那人你并不认识。”
“他不是天界的吗?”本仙君问。
玉帝道:“你可听说过‘苏长修’这个名字?”
“苏长……”本仙君讶异:“他不是早在三百年前,就被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吗?”
“……”这次玉帝却没说话,他望着窗外的风景,久久伫立着。良久,才道:“伯柝与胡卿卿在西牢,你若想去见见,便去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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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玉清宫后,本仙君听玉帝他老人家的,往西牢走了一趟。这才知道,我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冤枉他了。
他老人家的确是拿我作诱饵,引得猴子去柢山。但玉帝庙以及魔族之事,却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因为伯柝。
本仙君以为柢山的案子,早在回来那日便已经结束了,谁知,却还有一番极大的隐情在。
卿卿并非杀人的凶手,实则她手上连半滴血都未曾沾过。只因伯柝爱她心切,又见她因为自己的容貌在狐族中饱受欺凌,于是才寻来一副‘以脸换脸’的偏方,想为卿卿整容。
柢山百姓苦不堪言,于是修建玉帝庙,向天庭求助。而三百年来,魔族与天庭素来不和,魔君以及魔族的几位长老屡屡挑衅天庭官员,伯柝便想到将杀人夺皮的事嫁祸给魔族,以洗脱自己的嫌疑,于是才出现了玉帝口中所说“《巡山手札》中记载着,伯柝在巡山时,曾发现魔族气息……”
后来每当有天庭的神官前去查案,伯柝便设了酒宴招待他们,趁机将其迷翻,抽其仙骨,囚禁在山神庙中。而等到卿卿得知伯柝犯下妄杀凡人的滔天大罪时,已经无可挽回。偏巧这时候,本仙君与猴子又跑去了柢山。
一方面,卿卿担心本仙君二人的下场与之前几位神官一样,被伯柝抽了仙骨;另一方面,她又怕本仙君二人将伯柝带回天庭,若如此,伯柝即使不被堕入畜生道,至少永生永世也不能再位列仙班了。
两难之下,卿卿本想与我和猴子斗上一场,让我们知难而退。于是她用媚术迷惑了伯柝,将他锁在狐狸洞,只身前来。谁知,半路又杀出一个安问心,而且这次天庭派下来的竟然是齐天大圣。她一人敌不过三个,于是想将所有罪行一力承当,为伯柝顶罪,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他们如此大费周折,做了这诸多错事,所为的不过“情”之一字而已。这不禁让本仙君略微伤感,又有些许困惑。
“情”究竟为何?本仙君明明情根已断,又为何还会面对着猴子,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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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显君。”
本仙君正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唤我。回头见是二郎真君,他正抱着已经化成小团子的啸天犬,遇见我了,便打个招呼。
啸天犬皱着粉嘟嘟的小脸,缩在杨戬怀中,半眯着眼睛,看起来精神欠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