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惹小哭包(二月初九)

那杯水已经被他三两口全部喝完，干燥的喉咙得到滋润，声音听起来也正常多了，没有之前那么干巴。
夏旸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都怪他，突然发疯，害得夏旸折回来照顾他，耽搁了。
小桐是两个保镖里面年纪偏小一些的那个，叫岳桐，都是跟了顾泊川有些年的，不是普通保镖，前段时间在帮顾泊川善后国外的琐碎，最近才刚回国，有些娃娃脸，身上的肌肉却毫不含糊。
“好，马上。”岳桐快步跑下了楼。
夏旸眨眨眼睛。
顾先生还记着他手心的伤口呢……
说话的空档仲吟已经来到了病床旁边，迟疑着开口问道：“你们刚才……”
夏旸下意识低头瞅了一眼手机，手机屏幕还显示着刚才在读的小说。
夏旸渐渐反应过来了什么，赶忙解释道：“我、我在给顾先生读小说，因为刚才您说要多在顾先生身边说说话，我就随便找了个小说读……”
夏旸声音越来越小。
仲医生该不会听见什么了吧？？
这本小说确实有些上头，与他的经历也有些类似，勾住了他，但他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也能勾住顾先生。
早知道就找篇童话故事来读了，比如睡美人什么的…倒是挺符合顾先生的情况…咳。
仲吟听罢悄悄松了口气。
她就说，这两人怎么可能进展这么快，连那样的称呼都叫上了，原来是小说。
仲霆打小就爱看小说，中学的时候她经常会在家里各个角落看见他随手放置的小说，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会翻看几页，毕竟观察一个人要细致入微到方方面面，自然包括最近翻阅的文字。
她就仲霆一个儿子，也算是她从小观察到大的“小白鼠”。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会一起看这种小说……
仲吟眼睛弯了弯，“读读小说也挺好的，感觉泊川情绪稳定多了。”
夏旸抿了抿唇，心道刚才可不太好，差点给他吓个不轻。
正当夏旸纠结着怎么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仲医生，便听顾泊川突然开口：“还是…站不起来，只能这样。”
说罢，被夏旸重新盖好的被子下的腿努力抬了抬，只抬起了不到五厘米的高度便又泄了力般落了回去。
“感觉有股力量在阻止我。”
顾泊川眼底写满迷茫。
他只会在极其信任的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仲医生自然是其中一员，毕竟是他的心理医生，帮助了他这么多年，每年都会特地出国来看他。他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夏旸……也是。
就在顾泊川说完这句话、微垂着脑袋盯着枕头上双腿心情再次如坐过山车般即将飞速降落的时候，身边的夏旸突然惊呼一声：“动了！顾先生好棒！”
顾泊川茫然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夏旸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夏旸是在…夸他？
眼神真挚，不似作假。
可他明明还是站不起来，还是被禁锢着，还是会觉得恐惧，还是会让他担心，也会让他…失望。
仲吟见状不禁哑然失笑，缓声说道：“你呀，就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多听听小旸的，他说的没错，现在这样已经很棒了，慢慢来。”
顾泊川从小便是天之骄子，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这也造就了他总想将事事都想做到最好的习惯，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坏习惯，但在某些情况下会显得有些行为偏激。
没能站起来在他心中便是失败的。
他会觉得自己辜负了夏旸，并陷入自我厌恶的漩涡。
而夏旸恰恰是“小太阳”的性格，能够完美治愈他的负面情绪。
顾泊川心跳不禁微微加速起来，原本的不良情绪也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恰在这时，岳桐拿着处理伤口的药和工具、身后跟着医生护士，一群人赶来了病房。
夏旸处理手心伤口的空档，医生护士也给顾泊川进行了简单的检查，有些发烧，开了点药，吃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这几天都住在医院观察一下。
全程顾泊川的情绪都还算稳定，乖乖配合着，仲吟心底悬着的石头终于完全落了下去。
要知道，当年顾泊川落水之后可不是这样平静的。
据说他打碎了所有他能够到的锋利物品，将自己弄的浑身都是伤，还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好在伤口都不是很深，没出什么大问题。
医生护士折腾了一番离开之后，夏旸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一声。
折腾了这么久晚饭还没吃，饿了。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夏旸疑惑抬眸，发现是顾泊川正在拆床头原先被仲医生拿过来的那份属于他的饭。
顾泊川的手很漂亮，骨节修长灵活，指甲也被修剪得十分整齐，三两下食物的香味便在房间里面散了开来。
饭菜很多，夏旸主动起身又拿了两个小碗过来。
顾泊川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只是见夏旸肚子咕咕叫，猜到他为了照顾自己一直没来得及吃所以主动替他拆开了晚饭，想让他赶紧吃上几口，别饿坏了。
可夏旸已经拿了两个小碗过来，显而易见是想和他一起吃的。
顾泊川什么也没有说，挨个接过小碗，盛了两碗饭。
虽然没胃口，但并不影响摄入，只是如果只他一个人的话会因为食欲太低不想吃罢了。
但现在有夏旸陪他，还在不断给他夹菜，问他觉不觉得辣，能不能吃得下，虽然没什么食欲，但也吃得挺开心的。
房间内不知何时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保镖离开了，仲医生也离开了。
最后一口饭咽下，夏旸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微撑的小肚子。
外套和里衣中间贴着宁知玄送的暖宝宝，还在发热。
不知道宁知玄检查得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一张纸巾被递了过来。
夏旸眼睛微弯，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巴，擦去了嘴角黏上的一粒米饭。
盯着他的动作，顾泊川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想起傍晚游泳池旁迷迷糊糊中唇上柔软的触感，心脏又开始砰砰加速起来。
“顾先生。”夏旸冷不丁开口，顾泊川落在床单上的手掌陡然缩紧，思绪也快速飞回了现实。
“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了？要不要调低一点儿？”夏旸并没有发现他的小不对劲，只以为是饭太热乎，空调又暖，会觉得热。
顾泊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耳朵烧得厉害，脸上也热热的。
……想那个“吻”想的。
顾泊川心虚地回道：“是有点，调低一度吧。”
“好。”
夏旸找到空调遥控器，“叮”的一声将温度调低了一度。
旋即，他又动作干净利落地收起吃完了的饭盒，丢到了距离病床较远些的垃圾桶内，倒了杯水折回来晾着，打算等饭后半个小时监督顾先生吃药。
而这半个小时的时间——
夏旸兴致冲冲地重新坐回病床前，鼓励道：“顾先生再动动腿吧，活动活动。”
他是看明白了，顾先生有的时候也像个小朋友似的，需要多多鼓励才能振作起来。
顾泊川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完全没办法拒绝，只得当着他的面又努力抬了抬腿。
这次是真的用尽了全力，腿落下来的时候不由喘了会儿气。
夏旸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惊喜：“好像比刚才又高一点儿了，膝盖可以弯曲吗？”
顾泊川抿了下唇，十分配合：“可以试试。”
夏旸主动帮他揭掉了腿上的被子，怕被子厚重，压着腿不方便活动。
被子底下病号服有些薄，顾泊川的腿又长，脚腕的青筋十分明显。
夏旸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膝盖上面，“来试试。”
夏旸的手掌很热，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服落在皮肤上十分明显。
顾泊川努力屈了屈膝。
意料之中地，又收到了夏旸直白的夸奖。
夏旸这是…将自己当小朋友在对待了？
顾泊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吃这一套的。
夏旸没有康复师那样娴熟的手法，反而有些笨拙，但顾泊川却异常配合。
如果夏旸是他的康复师，效果肯定不错。
最后，夏旸的手掌移动到了他□□的脚底，想要感受那里的力度。
毕竟站立不仅依靠腿部肌肉，还依靠双脚。
顾泊川却突然攥住了他的手，飞快掀起被子盖住了腿和脚，眼神闪躲。
“别……”碰了。
从膝盖碰到大腿，又来到小腿和脚。
他虽然站不起来，但也是个正常男性。
幸好夏旸不是他的康复师……
夏旸愣了愣，十分配合地收回了手。
活动了挺久了，是该休息会儿了，不能太着急。
水也晾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吃药了。
盯着床上正在掖被子的人，夏旸眼底笑容不由加深，却并没有与他想到一处。
原来顾先生怕痒。
【作者有话说】
被老婆摸摸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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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一个无人经过的角落里，顾御张了张口，却没蹦出一个音节。
宁知玄也很紧张，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本就是有些社恐退缩的性子，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地捏了捏。
若是放在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是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应该会有很多话想和对方说、有很多问题想去问对方才对。
可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了。
最后还是顾御先开的口，关心道：“检查得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宁知玄点点头，声音干巴巴的：“还没检查完，还可以。”
回答得很生硬，顾御也看出了他的拘束，想起刚才在病房宁知玄一句话也没与自己说，而是径直走到夏旸面前将暖宝宝递给了夏旸，顾御便更加束手无策了。
小柠檬与他生疏也是正常的。
是他认错了人，被骗了。
真正的小柠檬生着病吃着苦连大学都没有读，冒牌货却顶替着他的身份接近自己不断获得利益。
如果自己早些辨认出来宁知白那个冒牌货，宁知玄就能早些治疗、早些痊愈了。
想到这里，顾御复又开口：“宁知白那边…你想怎么处理？”
毕竟是他的双胞胎亲哥哥，他怕自己做得太绝会让宁知玄难过，所以想听听他的想法。
如果宁知玄心软…他会放宁知白一条生路，但也不会轻易饶过他。
不属于他的，通通都要还回来。
虽然这样不会太爽，但对宁知白来说也是天大的折磨了。
宁知玄眼神微躲，声音淡淡：“他骗的是你，你自己决定就好。”
高铁坐了好多个小时，一直到现在天渐渐黑透，手机却再也没有收到来自家里人的信息，唯一一条还是来自哥哥伪装成小鱼的账号发来的那个问号。
跟着于姐一路来到医院忙了这么久，他还没来得及处理，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理。
他早就已经对所谓的亲情死心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幸好遇到了这个福利机构，给了他一次新生。
顾御想怎么处理他都不会插手，也与他没有关系。
顾御：“好。”
宁知玄的这个回答他并不感到意外。
他仔细翻阅了查到的宁家的资料，知道宁知玄这么多年来经历的一切，知道他在宁家过得很不好。
宁家破产后房子被抵押了出去，一家人都搬了家，这些年做了些小生意情况好些了，攒了些钱，宁愿送大儿子去读烧钱的珠宝专业也不愿意给小儿子保守治疗。
他看完险些气个半死，心中已经想到无数个宁家的“死法”了。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见了面，宁知玄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话要对现在的小鱼说了，面前的人太陌生，不是幼时的小鱼哥哥。
处理完哥哥冒充自己的事，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做，但却没有一件是与小鱼有交集的。
宁知玄靠着墙瞅了一眼窗户，天已经完全黑了，帝都很繁华，灯红酒绿的，vip病房在高层，观景效果十分不错。
北方比南方干燥许多，宁知玄舔了舔有些干巴的唇。
要适应，要努力生存下去。
他问过于姐，治疗结束之后他可以留在福利院做义工，福利院可以包他的吃住，他还可以多找几份兼职，攒攒钱——帝都这样的地方还是很适合打工的，就是吃住花销会比较大。
但一切的前提是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他会积极配合治疗，快些痊愈。
他还年轻，还可以再参加一次高考，他会努力考上A大珠宝专业。
大学就读珠宝专业花销和其他专业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学费都是一样的，只是继续出国深造需要很多钱罢了。
就算他没有条件出国深造也满足了。
他擅长学习，他可以继续读研读博，国家在人才培养方面给的福利很好，他会努力学习钻研的。
读完之后他甚至可以当一名专业老师…嗯…前提是克服一下自己的社恐。
总之——他的生命变得鲜活了起来，拥有了无数的可能，他可以勇敢去闯，而不是只能呆在角落里发霉等死。
天虽然黑了，但灯亮了，风景依旧很美，与白天不一样的美。
色彩斑斓的牌子、流动的车灯、明明暗暗的写字楼、洒着月光的河流……像是镶嵌的珠宝和串起的金线，是动态的。
宁知玄突然想到了不久之前他与夏旸的第一次聊天，夏旸发给他的设计图，灵感来源于眼泪，虽然是静止的图纸，却给人一种动态的美。
夏旸……
宁知玄突然想到什么。
好像有件事情是与小鱼有些交集的。
宁知玄敛了敛神，抬眸，与顾御对上视线，见面后第一次主动开口：“你…知道夏旸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顾御微愣。
即使是在电话里面也是自己问什么他答什么，唯独两次主动，都是与夏旸有关的话题。
“你好像很喜欢夏旸。”顾御不假思索地开口。
虽然用上了“好像”，但却是个称述句，总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宁知玄不免有些戒备起来，身体也有些紧绷，“他人很好，我想感谢他。”
察觉到了他的紧张，顾御赶忙道：“你别误会，我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宁知玄舔了舔唇，轻嗯了一声，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重复道：“那你知道夏旸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顾御思索片刻，发现自己只能想到向日葵，除此之外在记忆里就抓捕不到其他什么了。
顾御只能回答道：“向日葵，他很喜欢向日葵。”
宁知玄点点头，“还有什么其他的吗？贵一点点也没关系。”
向日葵在花里面算比较便宜的，不知道是不是顾御考虑到他的经济情况而故意回答的这个。
已经送过一个便宜的暖宝宝了，他想送个再贵一些的。
他还有些虽然不算太多的存款，但是治疗期间医院会包一日三餐和住宿，他几乎没有任何需要花钱的地方。
顾御抿了下唇，摇了摇头，没再回答，也回答不了。
宁知玄猜出了什么，便没再问下去。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这回是顾御主动续上的话题。
依旧是与夏旸有关的话题。
“夏旸有和你说些什么吗？别误会，我就是想知道他现在对我的态度，我会向他道歉，但是……”顾御顿了顿，“但是他现在貌似并不想理我。”
这句话顾御说得有些艰难，也很挫败，他一般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低头，毕竟当了那么多年高高在上的顾大少爷，永远是别人巴结他、讨好他。
但这回…面对着他的人是小柠檬，询问对象是夏旸。
他只能放下身段，也甘愿放下身段。
顾御的坦率让宁知玄觉得舒服了些，但他却只能摇头。
夏旸确实什么也没有和他说过，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顾御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好吧。”
见顾御这副样子，宁知玄想了想，问：“你想挽回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