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惹小哭包(二月初九)

夏旸点点头。
顾先生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顾泊川的腿脚不便，订的包厢就在一楼，秦管家食素，将他们送入包厢之后便离开了，说是和司机去周边随便弄点吃的。
一路上夏旸都格外警惕着周围人的动静。
确实有不少人朝他们这边投来打量的视线，不仅仅因为他们这番架势，更因为……顾泊川穿着一身西装。
这样的人理应出现在人均消费四五位数的高档西餐厅，而不是一家接地气的兔肉馆。
车上的时候夏旸便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但顾泊川并没有带上备用的外套，夏旸本想临时换个地方吃饭，顾泊川却摇头示意没关系，夏旸便也没再说些什么。
服务员随着他们一同进入包厢，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过后将手里的菜单交给了坐在轮椅上的顾泊川。
顾泊川却没接，目光落到脱下了外套正在给自己围围裙的夏旸身上，说：“他点就好。”
服务员赶忙将菜单递给了夏旸。
夏旸双手负在身后，动作干净利落地将围裙带子系了个蝴蝶结，快速接过菜单扫了一眼，道：“就点一个双人份的招牌吧，顾先生想吃什么辣度？”
“都可以，按你的喜好就好。”顾泊川说。
“那就……”夏旸沉思两秒，“中辣吧，再加两瓶纯牛奶。”
其实他每次和姐姐来的时候都是点特辣的，但他也和其他朋友一起来过，他们都只能吃中辣，还需要纯牛奶辅助，他怕顾先生会接受不了。
微辣少了点灵魂，中辣还算凑合吧。
“好的。”服务员倒完柠檬水后便拿着勾好的菜单出去了。
顾泊川手指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打算待会儿多吃点白米饭。
就在这时，夏旸拿着另一个围裙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迎上他探究的视线，夏旸开口道：“顾先生也系一下围裙吧，不然汤汁容易溅到衣服上面。”
顾先生这一身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高定，弄脏就不好了。
“好。”顾泊川点点头，心跳不禁微微加速起来。
……夏旸要给他系围裙。
“您先把外套脱下来。”夏旸说。
顾泊川乖乖照做。
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没了外套的遮挡，漂亮的倒三角瞬间暴露无遗，黑色领带垂在胸口，朝下是若隐若现的腹肌。
夏旸见识过他的臂力，猜测他平日里肯定是有在锻炼的。
接过西装外套叠好覆盖在自己的外套上面，夏旸拿着围裙折了回来，将围裙套在了顾泊川的身上。
围裙是需要系背后带子的，顾泊川坐在轮椅上面，轮椅的椅背有些碍事，不太方便走到他的身后去系。
顾泊川便主动抬起手绕到身后，完成了最后一个系蝴蝶结的步骤，没再继续麻烦夏旸。
随着这个动作，原本就十分贴身的白衬衫瞬间紧绷起来，勾勒出了诱人的轮廓，幸好有围裙遮挡，才不至于显露太多。
夏旸垂下眼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顾先生……带他一起锻炼才好。
他们做珠宝设计这行的，不光光只在设计图纸上写写画画，还要亲自动手，他家里光是锯子就有四五把，锉刀、镊子、钳子等更是数都数不过来，有的时候处理材料得废上不少力气，他是男生，力气不算小，但偶尔也会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了剧情的束缚，不用再被迫围着顾御转，他的时间空闲出来了太多，可以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夏旸心情不错地喝了一口柠檬水。
两人又聊了会儿有关于新住处的事宜，没多久兔肉便被服务员给端了上来。
香味瞬间萦绕了整个包厢。
盯着红色的辣锅，顾泊川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敲击的速度不由加快些许。
少吃点……应该没什么关系。
轮椅另一边的储物袋里，管家偷偷给他准备了不少解辣的纯牛奶。
“顾先生尝尝。”夏旸并没有动第一筷子，而是一脸期待地望着顾泊川。
和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是场不错的体验。
顾泊川拿起筷子，夹了块较小的兔肉放入口中，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好吃，你也吃。”
很好，舌头已经被麻得开始失去知觉了。
夏旸这才给自己也夹了一块，低头吃了起来。
趁夏旸低头的时候，顾泊川一脸淡定地飞快给自己灌了半杯服务员拿上来的那杯纯牛奶，又扒拉了一大口白米饭。
夏旸并没有发觉顾泊川的不对劲，只是察觉到他的话变少了许多。
估计是教养使然，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讲话吧……
渐渐的夏旸也没再说话了，只安静地享受着美食。
真好吃。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的生日了，到时候再来这里吃一顿。
与夏旸那边的画风截然不同，顾泊川这边十分痛苦，舌头已经被麻得没什么知觉了，轮椅侧边储物袋内的纯牛奶也被他消灭掉了不少。
好在盛着兔肉的锅很大，也很高，很好地掩饰了他的许多小动作。
虽然确实被这盘菜折磨得很痛苦，但每次借着夹菜的动作瞥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夏旸，顾泊川就觉得值了。
纵使夏旸很能吃辣，嘴唇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染得更红了。
夏旸的唇很薄，唇角总是微微上翘着的，即使是抿着唇，也给人一种在对你笑的错觉。
如今被染得通红……更加诱人了。
手机里，管家突然发来了一条消息——
【先生还好吗？需要我打电话假装有急事来救您吗？】
顾泊川匆匆回了句“放心”，在夏旸鼓起一边腮帮子突然抬眸的注视下淡定放下手机、夹起一块兔肉。
痛并快乐着。
【作者有话说】
舍身陪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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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之后顾泊川先将夏旸送了回去。
顾泊川掩饰得极好，夏旸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被丢入垃圾桶内的骨头其实很少很少，比如偷偷被丢掉的纯牛奶盒子，比如顾泊川没有下午那样主动去找话题了。
车上，夏旸埋头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小心翼翼地凑到顾泊川身边，将自己的手机屏幕挪到他的面前，问：“顾先生，我能发一条朋友圈吗？”
顾泊川视线落到漂亮的手指以及手机屏幕上面，想也没用想便点头答应了。
不管夏旸是出于什么原因发的这条朋友圈，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他想出现在夏旸的朋友圈里面。
夏旸直接当着他的面点击了发送按钮。
兔肉店距离夏旸所处的小区有些远，吃完饭后倒是有些困了，车内开着暖气，夏旸靠在座位上面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浅眠。
顾泊川动作极轻地拆开一瓶新的纯牛奶，盯着昏暗光线下夏旸的睡颜发起了呆。
嘴唇包括口腔依旧酥酥麻麻的辣，心脏也被辣得滚烫。
顾泊川就这么看了一路。
终于，车子稳稳停下，顾泊川藏起牛奶瓶子，抬手推了推睡着了的人。
夏旸穿着的外套摸起来毛茸茸的，手感特别好，顾泊川的手指都陷了进去。
夏旸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声音也带着刚睡醒时的含糊：“到了吗？”
顾泊川轻嗯一声。
管家知道他被辣得不太方便开口，便替他回答道：“到小区门口了。”
上车的时候夏旸就说过让他们将自己送到小区门口就行，不用送到家，登记车辆很麻烦，他散步回去正好消消食。
夏旸渐渐清醒过来，眨了眨眼睛，环视车内一圈，说道：“那我先回去了……顾先生再见，秦伯伯再见，骆师傅再见。”
得到回应之后夏旸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门重新关上之前，顾泊川的声音突然响起：“到家发条消息。”
夏旸赶忙应下，“好。”
看着夏旸在小区门口刷脸进入，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面，顾泊川动作干净利落地又拆开了一瓶纯牛奶，咬着吸管，一言不发地继续冲淡着口中的辣味。
真是个乖小孩儿。
天已经黑了，一轮清月悬在天际。
夏旸拢了拢外套领子，加快脚步往回走着，想要赶紧到家打开电脑查看私家侦探下午发给他的有关于宁知玄的信息。
顺利抵达楼底，夏旸余光瞥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不远处小区路边划的停车线内，隐匿在了黑暗里面。
是顾御。
虽然他和顾御家离得很近，但顾御以前从来不会将车停在这个位置，顾御的小别墅是有自己的车库的。
夏旸装作没有看见，加快脚步上了楼。
身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夏旸轻轻松了口气。
看来那条朋友圈钓鱼钓得很成功。
“啪”的一声，房间内的灯被打了开来，从外面来看，属于他家的窗瞬间亮了起来。
夏旸将门从里面也锁了一道，这才背着书包回到卧室，打开了卧室内的暖空调，给顾泊川发了条消息。
【顾先生我安全到家啦】
【好，早点休息】
【您也是，晚安】
【晚安】
夏旸放下手机，一边将笔记本打开，一边将书包内的那些证件材料仔细收好。
做完这一切，夏旸坐回电脑桌前，登上账号，下载了私家侦探发来的那个文件，仔细阅读了起来。
宁知玄和宁知白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宁知玄是弟弟，从小性格内向木讷，成绩却很好，属于“书呆子”的类型。
宁知白是哥哥，性格圆滑，善于交际，智商没有弟弟高，但情商却要高上许多。
小的时候宁父宁母在城里做生意，也只将宁知白一个人带在了身边，宁知玄则被留在了乡下。
宁父宁母也曾辉煌了一段时间，做生意赚了一大笔钱，总算想起落在乡下的小儿子来，便将宁知玄也接到了身边。
那里盛产珠宝原石，宁父宁母做生意接触到的珠宝领域的人很多，两个孩子从小便种下了萌芽的种子。
可好景不长，一次失败的投资使宁家一夜负债，他们觉得是宁知玄给他们带来的霉运，便愈发对宁知玄不满起来，毕竟这笔投资是宁知玄来的当天签下的合同。
这些年，宁父宁母凭借着经验做了些小生意，还清了债务，积攒了一些家底，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却并不愿意给宁知玄这个扫把星治病。
宁知玄的病夏旸没听说过，但私家侦探在一旁标注了——还是早期，没有恶化，目前国内的技术是完全可以医治的，就是需要花费的钱不少，包括术之后的恢复，可能需要个几百万才行。
所以宁家轻而易举便放弃了宁知玄，办理了出院手续，让他在家等死，并不是因为家里真的没钱，这是不想倾尽家产治好他罢了，甚至摆烂到连一盒并不算太贵的缓解药都不舍得给他买。
宁知玄只能自己找些网上的兼职赚点外快，用的还是宁知白的旧电脑，平日里还要照顾家里的日常起居，洗衣做饭。
宁知玄就像是宁知白的影子，宁知白在发光发亮，他的人生却在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文件的最后有几张私家侦探拍摄到的宁知玄的照片。
明明和宁知白生得一样，却并不像，很瘦，眼神也淡淡的，像是接受了这样的命运，等待着死亡。
夏旸只觉得十分揪心。
登上宁知玄平时接私稿的网站，搜索到他的ID，夏旸仔细浏览起了这个账号展示的作品。
夏旸看出来了，大多都是珠宝专业的设计作业。
宁知玄在自学专业课程，虽然缺少专业指导，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也比宁知白做出来的好上太多，尤其是他的创意，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
夏旸果断下了一单。
那边几乎是秒回了他的消息。
【您好，可以先把要求发给我，我先看看是否在我的能力范畴，如果确定可以接的话再给您最终价格】
还挺实在。
夏旸想了想，回道——
【我是珠宝设计专业的学生，最近打算参加一个比赛，遇到了一点瓶颈，看见你的作品很有创意，能帮忙看看我的设计图给我一点建议吗？给点建议就好，不需要代劳，价格无所谓】
【可以的，您发给我就好】
夏旸随手将自己这段时间赶出来的作品以及参赛要求发了过去，故意没有隐瞒自己的学校以及年级。
宁知玄不笨的话应该能够发现他和宁知白是同班同学。
他确实觉得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欠缺了点什么，所以迟迟没有将设计稿上传，而是在等最后的死线，看能不能“力挽狂澜”一下。
而现在……在看见过宁知玄的作品之后，他总感觉能在宁知玄这里得到不错的建议。
【我先看看，您稍等】
夏旸回了个“好”字，低头瞅了一眼手机，发现朋友圈内显示了好几个小红点。
有人给他今晚发的那条朋友圈点赞了。
夏旸点开一看，发现有家里的人，有一些同学朋友，有宁知白，还有……顾先生。
夏旸赶忙给顾泊川发了条消息。
【顾先生，我加了顾家一些人的好友，您给我点赞可能会被看到，会有关系吗？】
虽然顾御已经被他给删掉了，但顾御的母亲还是他的好友。
虽然他很讨厌顾御，但对顾御母亲倒是没什么感觉，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毕竟她没有主动伤害过自己和夏家，仅仅只是一直袖手旁观罢了。
凭自己之前被迫倒贴顾御时她劝自己放弃的情分，夏旸可以继续对她维持表面关系。
仅仅对她一个人。
顾御的母亲是顾泊川的嫂子，如果他们是好友的话，她是能看见顾泊川的点赞的。
除了顾御的母亲，他的列表还有一些其他顾家人的好友，都是他当初被迫追顾御的时候加上的，有的甚至没有打备注，他都不记得谁是谁了。
那边回的很快。
【顾先生】：没关系，不会被看到，我没加顾家人的好友
夏旸：“……”
夏旸盯着这一行字愣了好久，匆匆回复了一个“小羊点头”的表情包。
虽然早就知道顾泊川和顾家人的关系不好，但乍一眼看见这条回复夏旸还是不免觉得震惊。
据说顾泊川的双腿和顾家人有关，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更具体的夏旸就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电脑也收到了来自宁知玄的回复，夏旸赶忙去看。
【可以给您免费，我看了时间是周日截止，周六之前将建议发给您可以吗？您设计的很好，我很喜欢，希望能帮到您进一步完善】
那边依旧显示正在输入中。
良久，才又发了条新的消息过来。
【您方便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夏旸猜测宁知玄大概率发现了自己和宁知白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同一个专业，很可能是同班同学。
夏旸十分爽快地加上了他的好友，并且没有设置对他的朋友圈权限。
今晚那条火锅的点赞里面，就有宁知白。
以后还会看见更多。
他不信宁知玄能忍得住不来试探。
只要宁知玄愿意试探，他也不介意告诉他一些血淋淋的“真相”。
还是想拉身陷泥泞中的他一把的。
不仅仅因为他的遭遇和对付宁知白，还因为……夏旸喜欢他设计的那些作品。
做完这一切，时间不早，夏旸走进浴室放了大半浴缸的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边泡，夏旸边思索着近期的计划。
明天下课先去家里公司一趟，宰他那赌徒表哥一顿，晚上去一趟夜市，淘店宝贝，换点钱，最近要用到钱的地方有点多。
鬼使神差地，夏旸脑中又浮现出今天穿着一身西装的顾泊川来。
顾先生身上一点装饰都没有，空空的，坐在轮椅上面，总给人一种距离很远的感觉，缀些宝石会更加鲜活一些。
明天顺带着看看能不能给顾先生淘到一颗适合他的石头作为礼物送给他吧。
楼底下，顾御坐在车内，目光落在亮起的某扇窗上，点了根烟。
手机屏幕长亮着，显示着与宁知白的聊天界面。
宁知白给他发来了一张截图。
截图上是夏旸晚上发的一条朋友圈。
配字是“分享美食的快乐[开心]”。
配图有两张，一张是热腾腾的兔肉火锅，另一张是包厢墙上兔肉店的logo，logo下面有一角夏旸最近常穿的一件外套和一件……搭在上面的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