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感(渐却)

陆星火安安静静地跟着安尧在街边散步，仗着个子高，谁要是看过来，想要多看几眼安尧，都会被陆星火用眼神逼退。
安尧不知道陆星火都做了什么，只是走了一会儿就厌倦了，打算回家。
“回去吧。”
陆星火见安尧疲惫，不想再让安尧走回去：
“尧哥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过来。”
安尧摇头：
“我跟你一起回去。”
陆星火见安尧执意如此，干脆走到安尧面前微微躬身：
“尧哥，我背你。”
周围人很多，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偷偷看过来，偶尔言笑几声。
安尧不是喜欢张扬的人，况且他和陆星火现在关系还未稳定。
可不知为何，许是一顿饭吃晕了头脑，许是天已经黑了，又或者其他什么不知所谓的理由。
安尧趴在陆星火的后背上，将脸埋进陆星火的肩膀。
陆星火稳稳站直身体，背着安尧往回走。
边走边说一些没营养的话题，声音清朗微沉，让贴着陆星火后背的安尧都能感受到些微的震动。
直到快到了停车场，陆星火突然说：
“尧哥，我很早就见过你。”
“十一年前，在Y城，你给了我一颗糖，融化的乱七八糟，但很甜，甜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十一年前遇见过什么人，安尧早就忘记了。
那时的安尧十八岁，正是最叛逆的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嚣张至极，谁都无法从他那里讨到好。
十八岁的安尧可没什么同情心，他给过糖的小孩子也就那么一个。
因为那个小孩子太特殊，浑身青青紫紫，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死气沉沉的像是来自地狱。
原来那个小孩子叫陆星火。
兜兜转转，原来是你。
安尧本是搭在陆星火后背的双手往前伸，搂住了陆星火的脖子。
他没提什么十一年前，像是没听到陆星火的话一般。
过去的已经过去，再提及也没什么意思。
人都要向前看。
安尧只是说：
“陆星火，我想办影展。”
“这一次，你帮我办。”

之后安尧家的三餐都是陆星火来做，三餐加夜宵，偶尔还要有个下午茶。
安尧家的冰箱从空空荡荡到越来越满，厨房贫瘠的厨具变得多种多样。
陆星火每次做完饭会留下来和安尧一起吃，吃过还要洗碗。
在第一次坐到安尧旁边吃饭后，陆星火就没坐到对面去过，对面的椅子形同虚设，倒是一边并排的椅子越挨越近。
直到一次吃饭，陆星火挤到安尧的右手都不好动弹了。
“陆星火，靠边一点。”
陆星火愣了下，直接拿走安尧的筷子：
“尧哥，我喂你就好。”
安尧侧头躲了下，有些无奈：
“陆星火，我是婴儿吗？我不需要你喂。”
陆星火拿着安尧的筷子不肯松手，脸上的委屈十分明显，似乎只要安尧再说几句，他就能哭出来一样。
这么大的个子，白长了。
安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陆星火去了。
陆星火越来越黏人，安尧纵容了一次，陆星火就能继续黏无数次。
这种粘人体现在了方方面面，比如在安尧家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自己家现在除了晚上睡个觉，基本没什么用。
就连工作都挪到了安尧家里来做，非必要的工作都不愿意出门，安尧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安尧赶了几次，陆星火脸皮厚还能哭，实在赶不走也就算了。
不只是厨房和冰箱，其他地方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早上安尧起床，迷迷糊糊地走到浴室，看到在他的牙刷旁边摆着一套崭新的牙具。
安尧愣住了，本还有些迷糊，现在彻底清醒了。
他立刻跑去客厅，本打算好好质问一下陆星火，绕到沙发正面，看到陆星火正斜倚在沙发上打盹。
陆星火眼睛下的青黑很明显，手边放着平板电脑，似乎睡前还在工作。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安尧轻轻嗅了嗅，打开紧闭的厨房门，香味立刻扑了出来。
炉子上坐着正咕嘟咕嘟的砂锅，里面煲着汤。
这汤估计已经煲了几个小时，就快好了。
陆星火熬夜悄悄跑来他家，就是为了煲个汤，让他的尧哥早上喝上热腾腾的汤。
到嘴的质问全都消散，安尧重新关上厨房门，回到卧室。
不一会儿，安尧抱着自己的被子出来，盖在了陆星火身上。
被子还带有余温，盖在身上很暖。
安尧把陆星火的手放进被子里，发现他的手很冰凉。
盖好被子，安尧起身重新去了厨房，关小火候，守着汤。
在厨房门重新关上后，陆星火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紧闭的厨房门，将被子拉高蒙住半张脸，鼻尖轻轻嗅闻。
都是尧哥的味道。
熟悉又让人安心。
陆星火重新闭上眼睛，放纵自己沉睡。
八点，陆星火准时睁开眼睛，掀开被子进厨房，看到安尧正关掉火，准备将汤端下来。
陆星火赶紧上前，戴好手套推开安尧：
“尧哥，我来，别烫到手。”
安尧也不跟陆星火抢，只是转身把碗拿出来放到一旁。
两只碗。
陆星火看了一眼，唇角微勾。
早晨喝了一肚子热乎乎的汤，鲜美可口还不腻人，安尧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他当着陆星火的面给埃尔顿打电话。
埃尔顿的交流会已经参加完毕，事情也都办完，如果安尧不打算办影展，他就会带着塞勒斯离开。
接到安尧的电话埃尔顿很高兴：
“安，你终于决定办影展了？”
安尧看着对面低着头装喝汤的陆星火，直白答道：
“是，我也该有一场个人影展了。”
埃尔顿立刻说：
“我带着塞勒斯留下来，一起帮你办这场影展，这方面我经验很多，绝对帮你办一场最出色的个人影展……”
安尧谢绝了：
“埃尔顿，我身边有更合适的人选，十分谢谢你的好意。”
埃尔顿疑惑：
“更合适？是哪位摄影大师吗？”
陆星火已经不装喝汤了，他放下碗，目光灼灼地盯着安尧看。
安尧轻笑：
“并不是什么摄影大师，或者说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但是……他的身份很合适。”
“身份？”埃尔顿彻底迷惑了。
陆星火屏住呼吸，等着安尧给他定一个身份。
可惜安尧没有说，他只是笑着和埃尔顿寒暄几句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安尧端着空碗起身去厨房，故意忽视陆星火的视线。
陆星火还坐在原地，没听到一个答案整个人都有些丧气。
他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汤，端起来一口喝光，像是在撒气。
安尧从厨房出来，看到这样的陆星火，唇边笑意不减，走到陆星火身边时，突然伸手轻轻揉了揉陆星火的脑袋。
陆星火睡了一早上沙发，本就凌乱的头发更乱了。
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抬头冲安尧笑，笑得有点傻气。
“下午有时间吗？”安尧问道。
陆星火使劲点头：
“有！”
“陪我去挑挑影展的场地吧。”
陆星火心里开心，面上还忍着，等安尧转身，他立刻拿出手机给季长风发消息。
“今天的会议推迟。”
季长风很快回复：
“不能再推了，已经推了好几次了。”
陆星火只回复了一个字：
“推。”
季长风无法，只能继续推迟这个季度的公司内部高层会议。
他有感觉，这个季度会议，怕是根本开不了。
陆星火扔了手机，追到书房去找安尧：
“尧哥。”
安尧正在翻书，他并没有关门，像是在等陆星火跟上来。
陆星火却站在了门口，他想起他还没洗碗。
“尧哥，你中午吃什么？”
安尧抬头思考了一会儿。
他们才刚吃完早饭，这就开始考虑午饭了。
这种悠闲的日子似乎并不讨厌。
他想了想，还是说：
“你定吧。”
陆星火点头，转身要去洗碗。
安尧在陆星火身后叫住他：
“陆星火。”
陆星火回头，看到安尧已经开始低头翻书，并没有看他。
但是安尧说：
“以后工作拿到书房来做，别窝在沙发里。”
“好。”
陆星火答应着，回厨房洗碗都更卖力了，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坐在安尧旁边工作，紧紧挨着。
只要挨着安尧，工作都变成了不讨厌的事情。
陆星火慢慢侵占着安尧的家，从冰箱到厨房，从厨房到客厅、浴室，如今更进一步，走进了安尧的书房。
书房都进去了，卧室还会远吗？
陆星火拉着椅子挤到安尧旁边，低头看似在认真工作，可左手却不老实，偷偷蹭过来，握住了安尧摆在桌子上的右手。
安尧推开陆星火的手：
“别闹，你这样我怎么翻书。”
被推开一次陆星火并不泄气，很快又搭了上去，为了不影响安尧翻书，他只是用小指轻轻勾着安尧的小指，似乎只要这样的接触就已经心满意足。
安尧还是不耐烦，他抽回手，拿起书，干脆靠在了陆星火的肩膀上。
陆星火愣了下，立刻展开手臂抱住了安尧。
安尧小声警告：
“别乱动，就这样。”
陆星火搂紧安尧，视线终于落到了工作上，只是工作效率极低，有等于没有。
中午，安尧跟着陆星火一起走进厨房。
陆星火照例推着安尧出去：
“尧哥，我自己来就行，你出去等着。”
安尧摇摇头，躲开陆星火走进去：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洗菜，切菜我也会一点。”
陆星火看着已经站到旁边等候的安尧，明明没吃糖，却觉得口舌生津，泛着甜味。
他打开冰箱，挑了几样菜出来递给安尧。
“尧哥，这几样帮我洗一下？”
安尧接过菜，很快开始清洗，全程低着头认真翻着蔬菜叶，长睫毛垂着，神情专注。
厨房不算小，容纳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两个人一起窝在厨房里，为了一顿饭忙忙碌碌，这种感觉再好不过。
就像一个家。
属于陆星火和安尧的家。
下午陆星火开车，和安尧一起去看场地。
第一个看的就是三年前安尧选定的那个地方，三年前安尧能选那里，就是因为十分喜欢。
可惜到了地方，发现那里已经不出租了，被不知哪个商人买了下来，变成了奢侈品店。
安尧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过去，虽然他没说话，但是陆星火知道安尧一定觉得十分可惜。
他也看过去，虽然改成了奢侈品店，但外在的装修没怎么变化，两排落地的窗户依旧透亮。
安尧这次的摄影展主题是什么，陆星火不敢问。
三年前，他曾独自在里面待了一天，那张巨大的主题照片，他看了整整一天。
那张照片里，是他。
尧哥在乎他的。
那是陆星火错过的在乎。
这一次绝对不会了。
离开这里，安尧又指了几个地方，两个人一一看去，安尧都兴趣缺缺。
陆星火知道，安尧一定也在想那个场地。
三年前他们在那里结束，三年后，安尧也许想在那里重新开始。
陆星火也想，所以他在安尧去洗手间的时候打了个电话。
安尧回来时，陆星火刚刚挂了电话。
他看到安尧，猛地抱了上来。
“怎么了？”安尧吓了一跳，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拍了拍陆星火的后背。
陆星火用鼻尖轻轻蹭着安尧的颈窝，因为两个人之间身高的差距，他拱着后背伏在安尧的身上并不太舒服。
可身体的不舒服抵不过心里的满足。
他蹭到鼻尖发热，才轻声说：
“尧哥，我们就在那里办影展好不好？我把它买下来了。”
安尧拍抚陆星火后背的动作顿住，最终变成手指紧紧抓着陆星火的衣服。
许久，他才说：
“陆星火，这一次，你要来。”

办影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算简单。
他没找任何专业人士帮忙，全程的策划只有他和陆星火两个人。
陆星火除了大学有过短暂的摄影社经验外，就是个门外汉。
但他是个聪明的门外汉，学什么都快，更别提是策划这种事。
还有一个重点，他想要安尧有一个独特的、难忘的个人影展。
他的每一个出发点都是为了安尧好，这样策划出来的影展，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安尧没有刻意隐瞒他要办影展的事，相关行业媒体很快发现了动向，这几天已经有安尧打算重启个人影展的消息传出。
提到安尧的个人影展，三年前安尧无疾而终的那场影展就肯定会被拿出来说。
不知是谁透露，三年前那场影展，作为从不拍人像的青年摄影艺术家安尧的主题照，是一张人像。
这人可能是三年前参与过安尧摄影展工作的某个工作人员，见时间过去久远，便拿出来说说蹭蹭热度。
安尧虽说如今名气不小，但到底是在艺术圈的名气，那名爆料的工作人员本没有想太多，谁知道这条消息却上了热搜。
不只是安尧，陆星火也跟着上去了。
两个人一上一下的挂在了热搜前两名，力压一众当红流量明星的绯闻，让广大吃瓜群众莫名其妙。
安尧是谁？
陆星火又是谁？
好奇的网民开启了吃瓜模式，一番搜索发现陆星火就是之前将珠宝行业耍着玩的AY珠宝的设计师。
AY珠宝的设计师？
听说那个AY珠宝是AY企业的董事长亲手设计的？专门为了追人？
陆星火是AY企业的董事长！
很快这条消息被串联了起来，热搜第三的当红流量小生也被挤了下去，变成了陆星火、AY企业几个字眼。
热搜发酵的第一时间，陆星火就跟安尧说了。
“背后是几个老牌珠宝商和AY的竞争对手，他们的目标是AY企业，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会立刻撤下关于尧哥的热搜……”
陆星火的话被安尧打断，安尧从策划案里抬手，单手撑着下颌像在思索。
细白的指尖拖着脸颊，小指划过唇边，带起一抹笑容。
“不用撤了，放着吧。”
陆星火怔愣：
“尧哥……”
安尧并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个性，他如今成就斐然，但参加过的采访也就那么两个。
陆星火以为安尧一定会想立刻撤掉热搜，没想到安尧却不是很在意。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特别在意对我的影响，我靠能力吃饭，怕什么。”
“况且……”
安尧放下手，轻轻翻动策划案。
这个策划案，每一个细节都代表着陆星火的用心。
“就算我不工作，你难道不养我吗？”
话音刚落，陆星火已经来到了安尧面前。
他弯下腰，指尖轻触到安尧的下巴，像是询问一般缓缓抬起。
距离慢慢拉近，视线在拉近中不断交错，像是欲拒还迎。
“我求之不得。”
陆星火的话音消失在两个人相贴的唇间，安尧唇边的笑意一直未散。
只是这笑意在亲吻间被拉扯，渐渐染上了其他的味道。
陆星火当真收手没再管网络上的热搜，他和安尧依旧在为摄影展忙碌。
一般这种热搜，挂个一天半天也就被人忘记了，过几天基本没人记得。
但没想到，陆星火和安尧的热搜一挂就是两天，到了第三天，依旧高高挂在热搜前几。
AY企业的前期发展基本靠陆星火的个人资产，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陆星火的每一次投资都是豪赌，他积累的资产雄厚，撑起一个AY不在话下。
直到AY企业渐渐稳定，扩张的步调放慢，陆星火才为了平衡散了一些散股出去，形成了今天的AY。
人心不足蛇吞象，AY如今有多成功，大家有目共睹。
这样的AY背后代表着如何巨大的财富，足矣让人眼红。
当个人利益达到了某个程度，那么他们将为了利益冒险。
陆星火在当初散出那些散股时，就想到了如今的局面，也早就有了解决办法。
只是这些人，比他预估的还要没有耐心，不过短短一年就原形毕露。
这次AY被敌对企业联合攻击，看似是因为AY珠宝的行为引起老牌珠宝商的公愤，但实际为何，这群人心知肚明。
陆星火打算趁机将散股收回，打倒敌人的同时，将AY里的臭鱼烂虾也踢出去。
臭鱼烂虾等了三天，发现陆星火没有任何行动，变将行动继续推进。
本来已经掉了几个位置的热搜陡然爬了上去，热搜第一的标题也变了，是陆星火、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