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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江亭)


下了课,仙人们各自散去。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同印没有着急去浴堂,而是先回到兽园清点灵兽,确认了所有灵兽都回到了兽棚里,没有丢失一只,才到泉水边洗澡。
他其实不喜欢去公共的大浴堂,里头拥挤、嘈杂,那些仙人的注目也让他很不自在。兽园的泉水水质澄清、凉爽,还能舒缓禁符压抑龙威的燥热和疼痛,对他来说是更适合的沐浴地点。
月光下,他除去了衣鞋,一头扎进灵泉里。
水底万籁俱寂,同印闭上了眼睛,任由冰凉的水流和月光从皮肤上流淌过去。禁符的光此时更加黯淡,龙体皮肤的表面隐约幻化出一层黑色的流彩的鳞,随着泉水的流动,鳞片翕张缩展,然后又隐匿在皮肤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面哗啦作响,龙王浮上岸去,每走一步,泉水自如地从他身上褪干。
重新把鞋子穿上的时候,他已经是干爽、洁净的了。
他的房间在兽园后面,一排下等偏房的最后一间,本来是个存蓄杂物的库房,临时腾出来给他住的,里头被箱笼和铺陈塞满了,墙根下摞几只大篾篓,窗户上吊一挂一挂的棉线,串着些药材晾晒,晒得被子卧具都是一股子昏昏沉沉的药味。
同印爬到床上去,被子是僵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他手脚缩着,把被子上半截睡暖了,脚一伸直,下半截还是冷的。好在他一向习惯冷,天上的冷和海里的冷终究没什么不同。
没过一会儿,他就睡过去了。
案头的灯在不知不觉中熄灭。罩床的碧青色纱帘在月色里来回荡,荡出一种水波滔滔的感觉,小小的床是水上一艘小小的船,载着沉睡的龙王回到故乡的海。
海面平静,春夜的风呜呜如笛,唱着那上古的月亮,上古的神。
作者有话说:
龙王:i人社恐,勿扰。

这一觉同印睡得很安稳,醒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夭暗的,见不到一丝光亮。
他下床收拾衣容到厨房去。侍者们陆陆续续也到了,掌事鹄仙站在前头拿着账册点卯。侍者们按不同分工点清数目,拿了号牌再领活。若有迟到、旷工或请假的,都要登记在册。
太初朔晦宫里的侍者分为下等侍者、高等侍者和大侍者,另有一名掌事统管全员。其中,下等侍者数量占多,一般分配在厨房、兽园、花庭或者偏殿里,只有少部分高等侍者能够分配到正殿里,从事和天尊相关的工作。
至于天尊贴身服侍的大侍者,一共也不超过十个,都是由天尊亲自挑选。
鹄仙点卯完毕:“下个月初三是王母娘娘的生辰,瑶池诸多事务要准备,侍者不足,所以从我们宫里借了同沛去帮忙。”
“这样,正殿便空出来一个名额,要负责同沛原来的工作,为师尊整理字画古籍。我请示了师尊,提调同泰侍者贴补这个空缺。”说罢,鹄仙唤道,“同泰。”
名叫“同泰”的侍者表情欣喜地上前。
“从今天起,到烟海阁工作吧。”烟海阁是玄乙天尊的藏书阁。鹄仙将高等侍者的腰牌递给他:“恭喜。腰牌要随时带着,有它才能出入正殿。”
同泰拿着腰牌回到侍者队伍里,四周都是道贺羡慕的声音——
“太好了,同泰你一直很想去书阁,这次总算得偿夙愿了。”
“同泰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也该轮到他了。”
“去了书阁,能看到很多天尊的真迹吧?”
“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什么时候我才能升上去呢?”
......
同印站在后面,探头能看到同泰手上的腰牌,那是一块月型玉,从中可以分为两片同样形状的薄片,一片代表朔月,一片代表晦月。两片合而为一才能出入正殿。
旁边的侍者揶揄他:“怎么,你也想去正殿吗?”
同印立刻收回目光:“没有。”
同泰正好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把腰牌递给他:“你想看看吗?”
同印转身就要走:“不用。”
同泰没在意他的态度,大方地笑道:“我听掌事说,你现在独自打理整个兽园,那里的工作繁重又不好做,大家都不愿意去,你却勇挑大梁,真是难得。要是做得好,升职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往后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工作。”
同印只当他说的是客气话:“要升,也轮不到我。”
“怎么会?师尊选贤举能,只要才能优秀,大家都是一样的。”同泰说。
同印不说话,默默看着他的腰牌。
同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从下等侍者到高等侍者,不是师尊自己挑选的,而是由掌事拟荐名字给师尊,师尊只需要同意或不同意就好。所以,如果你想被提拔,首先要让鹄仙认可你的工作。”
但要得到鹄仙的认可,也不是容易的事。
何况,就算得到了鹄仙的认可,宫里能力比他优秀、资历比他深的侍者还有很多,有了空缺应该也会优先提拔他们。要轮到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同印一边苦恼一边回兽园。刚到门口就见鹄仙带着两位天庭服制的侍者向他走来。
“同印。”鹄仙叫住了他,“怎么在这儿?刚刚到兽棚没有找到你。”
同印看一眼天庭侍者:“什么事?”
鹄仙还没说话,一位天庭侍者开口:“今日是龙宫行刺者的受刑日,奉帝君旨意,请同印侍者到冥界观刑。”
行刺帝君使者的龙族侍卫被抓后,由天庭审理,现在审完了判了,要受刑了。
鹄仙用同情的目光看同印,说话也柔和不少:“方才,两位侍者带着帝君的旨意去见过师尊了,师尊说你自己是想去的,所以今日兽园里的工作就先免了,会临时安排其他的侍者的。”
同印确实想去:“知道了,现在就走?”
鹄仙有点放心不下他:“要不要,我陪你去?刑台场面怕是血腥不堪,且观刑的三界各族恐怕不少,你……独自一个龙族在那里不好受的。”
同印摇头:“没事,去看了就回来了。掌声要照顾师尊,应该以师尊为重。”
鹄仙微笑:“那就去吧,早去早回。”
刑台在冥界象耳谷,名为“象耳”,就是这山谷形似大象耳朵,口窄,腹内方正阔大,底部又收拢狭小。谷底养着百只厉鬼,受刑者被投入谷中,形魂俱被百鬼撕烂嚼碎,永不超生。
这是极刑,不到万不得已不动用,非要是三界最臭名昭著的重案罪犯才考虑,千年以来受这个刑的一共也不超过五个。
同印一路从天界向下走,清天、彩云与明朗的日光逐渐被幽暗诡异、奇形怪状的山崖和枯木替代。四处暗下来,浓浓的硫磺的臭气萦绕不去,是火海翻滚着猪血一样深红的浪。热,闷重的喘不上来气,仿佛还能听到些惨叫,不知道是厉鬼还是受苦的死灵。
到了谷口,外头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仙家俗人、妖魔鬼怪齐聚,同印不仅见到了几个龙族,还能见到从太初朔晦宫里来的侍者和弟子。天庭侍者告诉他,帝君的旨意,这是三界大案,要明正典刑,所以三界各族都可以去观刑。
谷口南边搭起一座临时的观刑台,正座上是冥帝,左右是天庭派来的监刑官,后头还站一排冥界侍者。同印被带到观刑台前,最右侧角落里有一个空出来的位置,是为了他留的。
他一到场,四周有片刻的安静。左右监刑官和后头的侍者都把目光投向了同印,就连观刑台下方的三界各族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龙王。
同印被看得很不自在,还是对着冥帝行了个礼。冥帝隔着冕旒,挥了挥手,他才就坐。
这时,有监刑官上前:“时辰到,带龙族重犯——”
就见两只大鬼抬着一头血淋淋的龙出现,它浑身的鳞片被拔得一干二净,龙须剪去,龙爪磨平,皮肤千疮百孔,拔鳞后细小的密密麻麻的血眼儿爬满皮肤,远看上去像得了红疮。伤口因为得不到处理,血水和脓液把下层的肉泡得发紫、发黑。
为了避免它反抗,还拿了金锁缠起它的四肢和身体,粗硕的链条嵌进烂肉里,越是挣扎,金锁捆得越紧,法力和龙威就会被金锁自带的禁符打压,越发疼得厉害。被抬上来后,龙族就奄奄一息地卧着,眼睛紧闭,只有腹部微弱的起伏能够判断出它还活着。
饶是同印事先有心理准备,还是看得呼吸凝滞,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紧紧扣着,天庭侍者站在他两侧,给他严厉的眼神示意,他做了个深呼吸,克制自己没站起身来。
监刑官宣读判状:“龙族丘禹,蓄意行刺帝君使者未遂,损害天威,挑起战争,实为谋逆大罪,现判处大辟之刑,于二月十一在象耳谷行刑。”
不知道观刑群中哪个叫了一句:“好!”
接着群情激昂,鼓掌叫好声一阵连着一阵。
监刑官读完了判状,走到准备受刑的龙族身前,问:“罪犯丘禹,你可知罪?”
那龙族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仍然静静卧倒。
监刑官又说:“今日龙族中有你的同族在观刑,昔日龙王也在,倘若你死前还有遗言,本官允许你在一刻钟之内说出来。”
龙还是没有反应。
反倒是下面观刑的各族有点按捺不住——
“龙族也来观刑?这是什么心态?”
“呵!也该让他们看看同族受死的惨状,去一去戾气。想想就痛快!”
“他们不会想要在现场造反营救吧?万一要是袭击我们怎么办?太危险了。”
一刻钟很快就过去,监刑官等不来任何反应,于是示意两只大鬼:“行刑!”
这时迟迟不见动静的丘禹突然抬起了头!由于四肢被金锁缠住,他无法真正靠龙爪支撑身体,只能勉强抬起胸口以上的身体,朝着同印的方向恭敬地鞠躬行礼。
同印一下子也站了起来,不顾天庭侍者的呵斥向同族鞠躬。
天庭侍者将他按回座位上。这时两只大鬼则抬起丘禹,将它拽向谷口,扔进谷地。沉重的龙体撞击山壁,震得山谷颤抖,见到有“食物”滚落,饥饿兴奋的百鬼扑上去就咬!
丘禹发出凄厉的哀嚎声,本能地翻腾着身体挣扎,或是甩尾或是用四肢不断将厉鬼从身上扯开,那些小鬼虽然体型瘦小,可一旦攀咬住就很难挣脱,即使被甩开也立刻又扑上来。且它们数量众多,有的控制龙头,有的抓住龙尾,无论丘禹如何挣扎,还是免不了被压制。
筋肉被撕扯拉裂,血注迸射。小鬼们激动地吱呀乱叫,享受难得的盛宴。龙腹很快被撕咬开来了,小鬼钻进内腹中,啖其五脏六腑,把肠子拽碎生吞,连一口血液也不放过。浓郁的黑血散发着腐坏的臭气,有的厉鬼尤其喜欢,即使流到地上也要爬过去舔干净了。丘禹的惨烈痛叫在山谷间来回震荡,绵延不绝。
场面血腥恐怖,不少观刑者看不下去了,捂住了耳朵,回过身去避免直视谷中的场景,还有的忍不住作呕,直接离开了刑台。
龙族们躁动起来,有的怒吼叱骂,有的忍不住想越过阻拦前去谷口营救同族,冥界不得不动用武力镇压反抗,双方几乎扭打在一起。
场面开始有点混乱。这时,忽闻观刑台一声咆哮!
龙王怫然,强行突破了天庭侍者的压制,竭力向山谷扑去。他双瞳翻滚出幽深的寒冷的蓝光,如同雪鬼出世,吓得旁边的监刑官连连后退,一时竟没有压制得住他的。
然而,那蓝光只是闪耀一瞬,手背上隐藏的禁字金光大亮,符咒生效,孕育的龙威强行被压下,龙王吃痛地惨叫,重新跌回了地上,两个天庭侍者连忙施法把他架开。
“不能让龙族靠近谷口!”冥帝指挥镇压,冷笑道:“哼,冥界可不是任由放肆的地方。”
同印仿佛在历经一场浩劫。左手完全被符咒的金光笼罩,筋脉连心的剧痛让他抱着手蜷缩成一团。天庭侍者还对他施了法术,高强如雷电一样生生鞭笞在他身上,震得骨头都要断开。
他失神地望着不远处的谷口,身体很疼,每一寸骨血,每一次呼吸,都疼得他汗流不止,脸已经完全汗湿了,衣服贴在背上水淋淋的,太阳穴抽搐着战栗,几乎要他晕厥。
即使这样,他仍然想撑起身体站起来,双腿实在软得厉害,他就奋力用手往前爬,一步一步从观刑台爬下去,爬得很慢,每一步都要停一下,喘口气,再继续向前。跟着他的天庭侍者被他的样子没想到他意志竟然如此刚强,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施法,观刑台下三界各族噤若寒蝉,看着他用狼狈的姿态匍匐,纷纷退让回避,留出一条道来让给他。
冥界的泥土湿重而腥臭,他爬得满手满身都是泥,很快身上也是一股酸腐的味道,眼睛被过重的汗水糊得几乎睁不开,仿佛刚刚大哭了一场。再几步,连衣服的袖子也被石头勾破了,鞋子掉了一只,他就赤着脚继续。
山谷里的龙族丘禹声音开始渐渐弱下去,再过一会儿,就完全湮灭了,只剩下厉鬼贪婪进食的咀嚼,即使现在真的能把丘禹捞上来,也没有意义了。
就连冥帝都没再说话,屏息看着这一幕。
昔日北海龙王,不可一世的霸主,像一只冥界最低贱丑陋的腐尸鬼手脚并用地爬行,原本英俊的面容肮脏不堪,汗水混合污泥糊得满脸都是,衣服少了一只袖子,脚上的皮肤被石头划破,流出血来,随着爬行一路拖出一条细长的崎岖的血痕。
但他还是坚定地、毫不退却的往前爬。从观刑台到谷口,不足百步的距离,他爬了一刻钟,到了谷口的时候,已经半点力气没有,直倒在地上哼哧哼哧喘气。
这是要投谷自绝吗?
这可不好。今天要龙王来观刑,本意并非想要逼龙王自尽,如果龙王真的在冥界出了事,冥帝很难和玄乙天尊交代。那是六御上神,他最好还是不要得罪。
“你们俩,还干看着干什么?”冥帝吩咐天庭侍者:“还不快把龙王拉开?行刑结束,都散了。”
侍者领了命,又要施法阻拦龙王。然而龙王竟然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冥帝看急了:“他……他这是要投谷!快!阻止他!”
天庭侍者默念法诀,掐指运气。
同印却毫无挣扎的迹象,其实他连冥帝说了什么都没有听到。他站在谷口,腥重的腐臭的血味飘荡上来,他深深吸了一口,同族残余的气息让他露出一个惘然的表情。
然后,他呼出一口热气,两眼一黑,重重栽了下去。

同印梦到儿时,梦里是真实发生的事。
那时候他龙角都还没长全,也没有继承王位,尽管部族的长老再三提醒他,海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但他还是喜欢游到海滩上去看各族的生活。
当他能够变化人形的时候,他第一次走上了海滩,见到一家人类渔民正在吃饭。那渔夫看他还是个孩子,分给他鱼肉羹吃,还留他在自家的船上过夜。
晚上,他就和渔夫的孩子一起睡,渔女给他们讲大海的故事。她说,深海有龙族,龙族凶恶奸险,渔民如果不定期用活人牲口祭祀,龙族就搅弄海潮,淹死渔民,北海的渔民苦不堪言。
小龙子听得很不高兴:“不是这样的,大海本来就有潮涨潮退,有风暴雷雨,不是龙族刻意要淹死渔民的。”
渔女又说,追溯到上古,龙族是共工一脉。水神共工与颛顼打架没打赢,怒撞不周山,引发了天崩,才有了后来的女娲补天。共工是三界的罪人,龙族作为他的子嗣血脉,也承袭了共工火爆的脾气和好战的性格,所以从来不干好事,惹得人神共愤。
小龙子听得很伤心,他压根不知道这些事。不顾渔女和渔夫的挽留,他跳回海里,找部族的长老证实。
长老说:“是真的,我们的确是共工的血脉。”
小龙子不理解:“可是……可是不能因为祖先做了坏事,就说我们都是坏的吧?”
长老意味深长地说:“有的时候,坏人不是因为做了坏事所以成为坏人,而是因为人们相信他做了坏事,才成为坏人。”
同印的意识先苏醒,鼻间闻到一股清淡的微苦的香气。
是空对月,玄乙天尊惯用的一种香料。在北海,他第一次闻到这种香气,就是见到玄乙。
他睁开眼睛,陌生的房间,红木大床,吊着珠罗纱帐子和五彩丝络,下面缀一串串玛瑙粒儿。床边是霁青平金绣五蝠聚宝的围屏,旁边有铜胎珐琅莲纹薰炉,琉璃净瓶,琉璃缸,缸里种一蓬莲花,大而沉的书箱、匣子堆在墙根,一张小案上摆几碟子点心和七祥福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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