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显示是半夜四点多，丁宁攥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李策打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声音听起来十分清醒，丁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又说了一些自己的猜想。
李策时不时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说这人大概就是布局的人，为了那个玉雕又回来找茬，之前他在车边遇到的人估计也是对方的手下，那天晚上对方可能是察觉到风水阵有了变化，前来查看时看到自己的车，认为自己已经插手这件事，干这行圈子大不到哪里去，时间久了早晚都会遇上。
之后李策让丁宁锁好门窗安心休息，要是实在睡不着就想想怎么和梁嘉荣抬价，这仇有机他会报回来。
每一行有每一行解决事情的办法，丁宁即使很担心，想起明天的正事，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上床休息。
他闭眼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身上。
李策说过这房里有机关，没有哪只邪祟能进来，丁宁觉得自己是被人怼后风声鹤唳，索性翻身躲进被子里。
第二天丁宁被一阵动静惊醒，抬头起来才发现到和梁嘉荣约定的时间，对方已经在楼下了。他让对方等了片刻，迅速梳洗换衣服，下楼给人开门。
“怎么样？丁先生？”梁嘉荣进门的第一时间并不是对一地的狼藉发出惊叹，而是很有目的地询问之前商量的事情，谈生意的态度简直不能再专业。
“按之前的数，但是我有个要求，你们要发出公告，证明那件事情与我无关。”大不了这些钱让李策全拿去，他现在只想证明自己无辜。
“成交。”那就把这件事推到梁尚身上，他看这个小叔不爽已经很久了。
随即丁宁想了想，觉得还是拟一份书面合同比较正式一些。他现场打了一份协议打印出来，将注意事项在合同协议里列得事无巨细。
那栋写字楼其实全部都是茂荣集团名下的资产，为了晚上的计划，从中午起就要开始清人，梁嘉荣之前没想太多，等看到会造成一定范围的财产损失，眉峰一挑——大不了砸几家店，他赔得起。
签字盖章，梁嘉荣爽快地先付了部分款项。
第36章 脸边有一张脸
谈完生意之后没什么事干，丁宁把屋子收拾干净，去看自己在那个恐怖爱好者论坛里的帖子，发现除了几个开玩笑的帖子，没再有其他的回音。
是不是自己推广的方式不对？丁宁完全没有一点方向。
如果可以，他简直想把“一湖斋”的牌匾摘下来，直接挂个“风水驱鬼”的灯牌上去，再印个几千张传单到处发。
还是去别的恐怖论坛试试看好了。
来活之后的时间十分好打发，只等李策旗开得胜，对方支付尾款。
晚上丁宁洗完澡准备睡下，听到有人敲门，警惕地问了一声，有些意外李策居然会这个时候过来。
“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丁宁让人进来，准备洗耳恭听李策夸耀战绩，没想到李策嘴巴一撇，理直气壮地说：“我还没去呢。”
“那你？”丁宁右眼皮一跳，直觉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李策下一秒接话：“你和我一起去。”
丁宁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拔高声音，“我还要去？为什么？”
“你身为助手你说这是为什么？我一个人害怕不行吗？”李策说谎眼睛都不眨，害得丁宁差点信了他的邪。
哪有房东去工作，房客在呼呼大睡的道理，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吧。李策在沙发上坐得四平八稳，大有丁宁不动他就不动的趋势。
丁宁这会儿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助手，还得鞍前马后地跟着对方闯龙潭虎穴。
“之前你都是一……”丁宁想起李策自己一个人转着轮椅进学校的背影，扁扁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既然已经决定正式入行，自己身为助手，本来就应该尽职尽责地跟在对方身边，而且听李策说起这一行一来活儿基本上就是昼伏夜出的颠倒工作制，他得快点适应，这也是李策对他不会拖后腿的信任。
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干劲，丁宁打起精神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
李策还以为对方要想什么借口拒绝，就看到丁宁站在衣柜前，直接把上衣脱了甩在床上。
李策目光转开，觉得自己的助手还是得注意一点形象。“你以后每天随我去跑步吧，等练好了身手我把一些简单的方法教给你，起码得有些自保的能力。”
“你每天早上跑步？”丁宁惊了。找房子那段时日的观察，他一直以为李策是昼伏夜出的生物。
李策发出一声单音。他很早就从后门出去，丁宁没发现很正常。
“而且学这些不是得有那些什么灵根悟性？”丁宁已经换好衣服了，拿起钥匙和手机，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一圈，“还要带什么吗？刀？”
“还要带上我。”李策站起来说。
这话接得太过自然，又有点儿撒娇的意味，丁宁居然觉得自己被对方撩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捏捏自己的耳尖，发现没有变烫，暗暗笑自己小题大做。
丁宁和李策再度来到写字楼前，先前已经说好楼里全部清场，连巡逻的保安都别留下，但是丁宁还是没料到楼外居然有人。
梁嘉荣带着几个保镖守在楼前，看到一辆十分拉风的悍马一个甩尾完美地停进楼前的停车位里，丁宁和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下车，朝自己走过来。
“梁先生，你这是？”丁宁很自觉地将李策的背包背着，皱眉看向面前的男人。不仅带着保镖，连警车也在，对方的想法昭然若揭。
“吕福承是我叫过来的，待会儿有能用到他的时候。”旁边李策说。
丁宁放心下来，朝车里的吕福承点点头，对方回他一个微笑。
梁嘉荣显然对有警察在场浑不在意，摊手说：“我身为客户，有权利知道自己的钱都花在什么地方。”
丁宁觉得还是自己把对方想得太规矩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对这种事情半信半疑，嫌弃中又带着好奇十分正常。
“梁先生，这不是游戏。”丁宁冷声打断梁嘉荣的话。多一个人李策就会多一份压力，出状况的风险就会越高，就算是金主爸爸也不能作死。
面前的人拒绝得很干脆，更加坚定了梁嘉荣认为对方是骗子的想法。“就让我们一起进去大开眼界吧。”
没等丁宁拒绝，李策随口答应下来，“好啊。”
“你能顾得过来吗？”对方隐约怀疑的态度让丁宁十分不悦，他转向征询李策的意见。
“如果他们听话，小爷没问题。”李策一脸无所谓，“但是我希望你们最好随身带着额二十万以上的银行卡，待会儿可能会遇到需要用钱买命的情况。”他指指丁宁的背包，“里边有POS机。”
丁宁以为背包里都是作法需要的东西，闻言打开看，真的有一POS机在里边，立刻对李策的先见之明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他娘的是个狼灭，还来个用钱买命的招，要是他们再坏一点，面前梁嘉荣连同保镖一共七个人，这一晚得多少进账。“你连这都准备了！”
“经验之谈，以防万一而已。”李策心道，那种作死的东家他不是没遇到过，每当说好的安排中会临时出现变量，他都会提前预警一句。
一些胆小或者经济能力不足的顾客自然不会想到这些，命硬的东家要是听话也没什么，最喜欢的就是那些胆大命衰还来事儿的人，这些额外的收入妥妥地会落进他口袋。
他又不是电视里那些道士，没义务做一些免费为他人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活儿，不止费力，还费神。
丁宁惊讶完，再看向李策，总觉得那些人在对方眼里，人命是与动物物品毫无两样的存在。
会不会对方看自己，也是这样想的？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丁宁不停告诫自己这是生意，总要抬个价，有钱不赚大傻叉。
而且他又不是李策，不知道除掉楼里的东西要花费掉多少代价，李策觉得值得就行。
丁宁将POS机摆弄几下，李策说这是他“特制”过的，不怕进到楼里没反应，这才收好，与对方带着梁嘉荣一行人进了公司大门。
门口的锁会一直开着，方便之后出来，李策在下边的大堂走了一圈，把四处电梯入口旁边全贴上黄色的符纸，带着几人直接上电梯。
“大师不做些什么准备？”梁嘉荣以为李策会拿个铜钱剑或者罗盘灵符之类的东西出来做样子。
李策摇头，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完全将自己当成和蔼亲切的服务行业人员，在电梯里将几瓶口服液大小的瓶子递给梁嘉荣众人。
人多瓶少，保镖们两个人合用一瓶，梁嘉荣是上帝，李策单独给了上帝一瓶。“这东西抹在眼皮上，如果感觉到看不见应该看的东西，就继续抹上去，不然行动不方便。”
梁嘉荣好笑地看着手里的玻璃瓶，里边是透明的液体，打开闻到一股清凉的味道，十分提神醒脑。
普通的眼药水吧？梁嘉荣一面嫌弃，余光观察到李策将一枚穿红钱的铜钱绑在丁宁手腕上。
众人走出电梯，迎面一股阴风吹来，梁嘉荣抬头才发现居然是楼道口的窗户没关上。旁边李策拿出姜黄色的符纸贴在电梯上，“我已经把电梯封起来了，如果要下楼，还请走楼梯。”
“十八楼，得走挺久。”有个保镖说。
“这是为了防止里边的东西通过电梯逃出去。”李策并没多说什么，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丁宁或者顾客上帝一样让他有足够的耐心回应。
众人跟着李策，将十八楼的电梯都走了一遍，直到回到飞旭，李策才和那些人说可以将药水涂上去了。
丁宁不用涂就能感觉到眼前都是一团团不甚清晰的黑影，等那些人涂完药水看向四周，纷纷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梁嘉荣倒是没动作，仔细观察手下的脸色和眼神，看到有几个人的脸色很不对劲，他抬眼看了四周普通的办公场景，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表情狰狞到好像看到了鬼的似的。
李策低声让丁宁拿出POS机，表情十分幸灾乐祸。
“老板，你的脸旁边，有一张脸……”
第37章 被替换的人
梁嘉荣心脏“咯噔”一声提到高处，他慢慢转头看向两边，现在所有人都与他有一段距离，脸边有脸，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要不是这人是他带来的，他简直怀疑对方是丁宁他们托。“冷静，你看到什么？”梁嘉荣脸色冷厉，声音也压低不少，十分有威严。
保镖的目光在自己老板和一处地方来回扫过，声音都发颤了，“别动！它和你只差一点了！”
梁嘉荣下意识就顺着对方的目光往自己右边看，鼻尖微凉，就像有人故意凑得极近地朝他吹气，那一股带着血腥的冷风和人吹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梁嘉荣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振动到耳膜，比他人生第一次上台做计划演讲还要紧张无措。
“梁老板，想看是谁的话，涂上药水就知道了。”李策适时说话打破众人的沉默，梁嘉荣心头陡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李策这样说，证明那看不见的人应该和他认识。他在S市除了梁尚，就只剩下梁翊这个远房堂妹。
梁嘉荣没有动，“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李大师开始吧。”
李策耸耸肩，带头往飞旭走去。
那些人很自觉地离两人远了一些，走得十分集中，有时还会侧身躲过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梁嘉荣径直走过那处，便感觉有冰冷滑腻的东西从自己脸上刮过，时不时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头上，伸手摸却摸不到。
周围的保镖出声提醒他躲避，梁嘉荣没有躲，定了定神，跟在两人身后。
面前飞旭的路口已经完全被一坨坨长着手脚的烂肉封死，李策止步门前，侧身招呼丁宁上前，梁嘉荣完全误会对方要让他先走，大步流星地朝那堆肉块走去。
“别走！”丁宁把人拉住，梁嘉荣已经一脚踩进那堆烂肉里。
一踩下去，那股触感隐约不对劲，梁嘉荣来不及收脚，此时头顶的路灯突然熄灭，他带来的保镖里有好几个人都叫起来。
脚上粘腻冰凉的东西立刻卷到他的小腿上方，顺间将他拉倒，梁嘉荣下意识拉住丁宁的手，“有东西在扯我！”
“我他妈当然知道！”这个狗几把！进来之前已经郑重说过好几遍要听指挥！怎么还是不遵守纪律！？
丁宁用力抓住梁嘉荣的手臂往后扯，还想让李策帮忙，却听到一阵凄厉的叫喊声退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身侧有跑步声，显然是李策已经追上去。
叫声脚步声在黑暗中杂乱一片，好一阵才有灯光重新亮起，却是剩下的人打亮手电站在一边，丁宁匆匆一瞟不见李策影子，扯开嗓子大叫，“快来帮忙拽住他！”
那些人这才如梦方醒，纷纷上前抓住梁嘉荣的手臂与那堆烂肉拔河。
十几只手臂已经完全把梁嘉荣的右腿包覆住，还有往上蔓延的趋势，丁宁朝周围的人叫：“你们拽住人，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李策的背包还在他背上，丁宁记得在里边还留着薄薄一叠符纸，急忙拿出一张。
“快贴上去，那东西力气很大……”梁嘉荣成为两股力道拉锯的道具，觉得自己的大腿都被拽下来了，他没涂药水，自然也看不到面前的情况，那些保镖却能看到肉块上浮出许多人头模样的长蛇朝他们咬过来！
不知道谁先松了手，丁宁目睹梁嘉荣被拖向走廊深处，在心里骂了一声娘，扑上去用体重减缓去势，将符纸贴在对方腿上。
符纸在接触到数十只手臂的瞬间燃起金色火焰，空气中弥散出一股带着恶臭的黑烟，纠结在一起的手臂剧烈挣扎，妄图甩开上边的火焰，卷着梁嘉荣甩向四周，丁宁跟着被颠得头昏眼花，胃里的晚饭都快出来了，只能抱紧对方。
“老板！”
眼前的符纸快要燃尽，那些手臂退去大半，最后不得不扔开到手的猎物。
丁宁觉得自己就像链球一样飞起，连带着梁嘉荣一起撞上旁边的文件柜才停下来。
被他当软垫的正是梁嘉荣，两人已经被拽进办公区域，不远处灯光乱闪，那群人循声追过来。来人看到自己老板的狼狈模样，纷纷上来解救两人。
丁宁从梁嘉荣身上翻下来，被背包硌到后背，把这救命的东西紧紧抱在怀里。
“你刚才乱走什么！”他已经顾不上甲方乙方地位不平等，对梁嘉荣就是一顿说教，“为什么不涂药水！”
这一番质问自然没有得到回应，丁宁发泄了怒火，清醒许多，看到保镖里少了两个人，立刻警惕起来，“另外两个人呢？”
“就在灯光全部暗下来的时候，安全通道那里突然伸出很多手把他拉下去，李大师追过去了。”
又是安全通道！丁宁隐约记得李策说起通道下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扫视众人的表情。上边有恐惧有震惊，显然目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他们能控制的范围。
梁嘉荣满脸愠怒地坐在一边深呼吸，显然是在竭力调整心态，听到丁宁数落，憋着满一肚子火气转头质问自己手下，“为什么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了！之前不是说一定要全开着的吗！”
“已经在管理处的人联系，目前手机没信号，我们试着用对讲机联络。”一个圆脸保镖将对讲机的声音调大，刺耳的杂音过后，对讲机彻底安静下来，他对着机器“喂喂”几声，里边没有半点回应。
就在众人以为对讲机也和手机一样失去信号之时，里边陡然传出一阵尖利的叫声，许多人的笑声从听筒里涌出来，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反复回荡，热闹得像是在开派对。
“关不上，丁小哥，现在该怎么办？”圆脸的保镖脸上的冷静隐隐有些崩毁，将对讲机丢到众人之间。
那些人纷纷看向丁宁，都期待他能做些什么。
丁宁心里骂翻天，心道老子要是知道怎么办还要李策来干什么！
偏偏现在李策不在，他这点见识半桶水都算不上，丁宁顶着那些的目光，从未觉得如此压力山大。
他深吸一口气，将对讲机捡起来，里边的笑声却安静得毫无预兆，一个阴沉的女声说，“我在你们身边。”
“操！刚才你说有几个人被拖走了？！”丁宁立刻抬头看向众人，之前还围着丁宁的人立刻分散开来，举着手电光源照向身侧的同伴。
“他！这个人我们没见过！”个子最高的保镖指着自己身后一个的脸色青白的人叫出声，“我不认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