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对她的叫喊置若罔闻，头也不回。
那些人都是梁翊招进来的，冤有头债有主，梁翊自然也逃不过对方的报复。
至于他这个知情人嘛……
李策回到办公室，丁宁这时候并没有坐在电脑前，而是站在一处办公桌边，手里拿着一只很有分量的玻璃烟灰缸。
现场一片凌乱，显然两人已经干过一架。
庄伟志青了一边眼睛，两边脸肿的像个猪头，捂着肚子瘫在地上，丁宁自己看起来也很不好受。
“看不出来，你下手还挺狠。”李策啧啧有声。
丁宁冷着脸从旁边拿起一杯水给庄伟志灌下去，对耳边的求饶置若罔闻，利索地扒了庄伟志的衣服裤子，拿手机拍下许多照片，什么角度的都有，要不是他拍摄的对象太过惨不忍睹，看上去倒像是个很称职的摄影师。
而庄志伟只有吹胡子瞪眼的份，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丁宁得到想要的东西，随手拿本笔记本拍拍庄伟志的脸，“今晚上你就自己在这里吧。”
听到对方要把自己留在这里，庄伟志的头都快摇断了！他宁愿被打断腿！“丁宁！有话好好说！我可以给你钱！给你补偿！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你还年轻，你也不想为了我这么一个人断送前途！”
“我的前途不是早就被你断送了吗。”丁宁并不买账，早在他的私人信息被泄露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毁得差不多了。
庄伟志扒着沙发艰难地坐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渐渐无力，但神志思维还清醒，更别说丁宁把四五包速溶浓缩咖啡冲成一杯给他灌下去，要他清醒着面对接下来的恐怖，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丁宁，我要是不这样干，我的工作怎么办！那些人把人命算到我头上，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让我怎么做？！”庄伟志想把咖啡吐出来，只是徒劳。
丁宁说：“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顺便向李策道歉。”
“不可能！”这件事的代价太大了，牵扯到整个公司的利益，更关系到他今后的工作生涯。
庄伟志觉得一定是他给的钱不够多，以至于丁宁不愿妥协认命，“我给你很多钱！这件事我们私了！私了好吗！”
对方没有松口，丁宁不多话转身就走。
“李爷！李大爷！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但这事儿大部分都是我老总跑的，我知道的真不多。”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丁宁既然唱了红脸，李策很有眼力见地接下白脸戏份。
庄伟志有些忐忑，丁宁这个人的狠性子他现在是见识了，根本不敢惹对方，倒是李策，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好说话。于是求助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李策。
“你先说。”李策笑了笑，转开脸去。
庄伟志没有办法，把他知道的全说出来。
飞旭的老总一直喜欢一些神神秘秘的东西，之前托关系找过李策，后来嫌钱太贵，两方合作就这么散了，老总自己另外找了一个据称是从泰国进修回来的灵修，对方教他做了些布局，听说还供奉了财神，不过因为之后是那个灵修自己布置的，所以他也不清楚具体对方做了什么。
之后对方说找一些生辰年月在固定日期的年轻人来公司上班，又叮嘱这件事别让李策知道，这局就算成了。
庄伟志对这种事情一向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那位大师和老总说的话，自然是百分之百的执行，丁宁的岗位陆陆续续换了四五个人，都是做到一半身体就垮了的，那个岗位性质本来就留不住人，所以大家也不在意，除了他，这事还有人事部的梁翊知道。
至于之后的事情，就是把丁宁招进来了。
“我看你还是说得不够清楚。”丁宁打断他的抱怨和诉苦。
“之前辞退的那五个人，其中有三个死掉了，车祸、发病什么的都有，不信你可以找到他们的档案去查！你的位置本来应该由田向明坐，后来上头觉得对方的履历太好，可能家里后台不小，所以才把你招进来当挡箭牌！这件事就是梁翊动的手脚，她说死一个高材生比死一个普通人惹眼多了！”
庄伟志一想到有关写字楼的传言，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起，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更为苦逼，“我自己知道的我都说了！”
他生怕丁宁不信，努力朝对方使眼色。
就在丁宁李策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庄伟志身上的时候，外边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惨叫，一阵带着腥臭的风从里到外冲进办公室门口，将满室文件吹得乱飘。
庄伟志行动不便，被那道风吹得正着，看到门口出现一道黑影，更是吓得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有人！”
有李策在，丁宁压根就没把门口的东西当回事，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猎物，“我知道。”
庄伟志以为他不信，“那里真的有个人！”
李策拍拍丁宁的肩膀，“还真给你说中了。”来人是之前去查访丁宁的警察，名叫吕福承。
对方穿着便服，在昏暗的地方难以辨认容貌，也难怪庄伟志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吕福承不想承认自己被突然碎裂的玻璃门吓到暴露行踪，站在门前，脸上满是惊疑，显然对方才庄伟志主动坦白的内容感到十分荒唐。“你们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丁宁站起来，将手里的一样东西抛上又接住，“就像你听的那样。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你能抓到的东西。”
要是以单纯的事故来论，电梯几乎都有按时检修，吊线断裂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再加上每座高层的电梯都会有相应的应急装置，从顶层一路掉到底部，除了人为，没有更好的解释。
但人为，总要有凶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只是事故，他们也要把造成事故的根本原因给找出来。
“你的嫌疑并没有被排除。起码没有被我排除。”吕福承当时将两人送出警局，随后就说了那么一句话。
丁宁知道自己能出来完全是托李策的福，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又有舆论关注，警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没充分证据表明自己无辜之前警察不会放弃对他的调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中。所以他出门时刻意打扮得很低调，随后李策说有人跟着他们，他立刻就想到了对方。
吕福承跟着两人进了这座写字楼，之后还和梁翊遇上，那个女人推不开的玻璃门他一下就推开了，叫对方进来，没想到那个女的见他就像见了鬼似的跑得飞快。
他心想写字楼里还有别的保安，因此没有追上去，
这两人并没有对梁翊出手，他觉得对方心中还存有理智，但是面对庄伟志那些理智还能剩多少就不知道了。
毕竟庄伟志是监控视频的曝光者。
吕福承在警界也算打拼多年，一眼就看出丁宁就是公司为了躲避责任而推出来的替罪羊，之后的监控曝光，估计也是这人在背后策划，毕竟监控视频没有录音，飞旭高层出来添油加醋一下，舆论很快就会转移到别人身上。
变相误导群众，用舆论来向警方施压，要是之后事情的结果与对方设想的有所出入，他能想象警局社交账号里的评论会是如何的令人气愤。
但是方才庄伟志的话确实让他感觉到世界观有点崩塌。
什么叫做“灵修”，还找什么出生年月特殊的人来上班，以及丁宁两人早在管理处发出电梯停用的通知时就已经知道会出事了。
这是什么魔幻展开。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救救我！”庄伟志像一条巨大的肉虫，哭嚎着往门口方向移动，“他们不是人啊！他想把我就这样留在办公楼里！”
“……”吕福承没说话。他盯梢丁宁的这几天，对方楼下门外的闹剧就一直没停过，网上的舆论虽然有减少的势头，只要一直没有令人信服的结果，丁宁的处境便会一直持续。
丁宁能遏制住杀人的冲动，从某种方面来说，已经是心地善良。
至于打那么几下……吕福承觉得一定是自己下班了比较疲累，什么都没看到。
“丁宁同志，你这是要干什么。”面前的庄伟志狼狈的样子让吕福承愧疚了一下。
“让他体会一下我前几天的遭遇。”丁宁说。
“这副模样躺在办公室吗？”吕福承感觉脑壳疼。
旁边的李策没想到对方脑洞如此清奇，一个忍不住笑趴在柜子上，“小老弟你在脑补个什么呢！”
这个警察刚才明明听他们说了那么多，还没回过神来。
“当然是把他留在这里陪鬼玩啊。”
就在李策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外边的灯光彻底暗下来。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吕福承就算是无神论者也被吓一跳，让三人待着，硬着头皮出去查看电灯开关。
飞旭的办公区域除了他们这个办公室已经没有别人，吕福承走到远处按了按开关，发觉头顶的电灯没动静，登时就有些恼火——这写字楼断电断得这么彻底，怕不是穷疯了。
丁宁守在办公室门口，探出头去看吕福承的情况，见那人的身影立刻被无边的黑暗淹没，有些迟疑，“李哥，我们走吧。”
“行。”两人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李策也不想再逗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用旁边的笔蘸上许多，都抹在庄伟志眼皮子上。
吕福承不是电工，无功而返，正撞见两人围着庄伟志不知在鼓捣什么，地上的人挣扎得厉害，立刻高声喝止他们的举动。
“你要不要来点。”李策把玻璃瓶递过去。吕福承生怕里边是硫酸，并不接。
“纯天然无根水加牛眼泪，不爽不收钱。”丁宁很自觉的把里边的液体抹上。他接下来必须得做到不拖李策后腿才是一个合格的队友。
第28章 追击
“……”吕福承看丁宁表情不像作假，迟疑了一下，拿过来那瓶水，照着对方的样子给自己抹上。
冰凉的液体沁入皮肤，疲劳微热的双眼被凉意一激，觉得舒服许多，视线清明。
吕福承正要问这种滴眼液哪个药店有卖，就看到原本崭新又现代的办公场地变得诡异破旧，五六双血手印连同血痂状的藤蔓，从正门那儿向办公室逼近，藤蔓上边时不时探出部分肢体头颅，好像许多人利用这血色藤网融合共生一体。
藤蔓末端离两人只有一米，十几根从不同的方向探出来，就像在空中感应什么，随即极快地向两人伸出。
李策曲起手指，朝那藤蔓的顶端一弹。
原本生发张狂的藤蔓瞬间退开数米。
吕福承以为自己眼花，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墙壁天花板上布满了无数血痂凝成的藤蔓与手印脚印，好好摆着的富贵竹和绿萝被无形的力量推倒砸烂，鱼缸破碎，里边的血水瞬间涌到地上，将办公室通向唯一出口过道淹没，悠闲游弋的金鱼甩着尾巴落进血潭里，变成人头翻来覆去地跳。
他转头四顾，一群黑雾凝成的人影坐在不远处的卡座上，脸部五官模糊，统一一致地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吕福承瞬间按住腰间的配枪！
他刚刚工作的时候听老职员提过一些奇闻异事，当时已经觉得诡异悚然，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原来悚然的感觉还会被放大数倍，完全侵占满他的思想和神经。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致幻药剂吗！”
李策笑出声，“你想象力挺丰……”
随即一连串更为嚣张的尖笑把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打断。
不爽自己的风头被盖过，李策笑意收敛，不悦地看向门口。
一道扭曲又奇怪的身影爬过天花板上空，所经过的地方留下长长的血迹。丁宁目光掠过那眼熟的衣服，立刻认出对方正是之前狩猎自己的女鬼！
“她没死！”
女鬼一路朝众人聚集的地方爬过来，脸上的皮肉比之前的更为溃烂狰狞，垂落的长发往下滴着鲜血，就像一只被挂起的拖把。
吕福承被恶心得接连后退，将两人也赶进办公室，直接把门关起来。
就在他落锁的那一刻，办公室里的灯毫无预兆的完全暗了下去！
庄伟志已经被吓到裤裆微热，除了尖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等丁宁打开手机手电才发现他已经躲到角落，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尿骚味。
门板上边，女鬼探出半边身体，抓向下边的吕福承，李策先它一步把人拽开，直接将手里的一张符箓贴过去。
两者相对，一道劲风向四周迸散，女鬼的身影碎了大半，立刻隐到墙里。
吕福承看到女鬼退出墙壁，立刻开门出去查看对方的去向。
门板只开了条缝，立刻被一股巨力撞开，吕福承直接撞在墙上，丁宁稳稳攥着手机顺便扶了他一把，但随即就惊了一下。
因为谁也没想到，冲进来的居然是个一身漆黑的人。
“卧槽！是谁！”
对方的出现太过匪夷所思，丁宁根本就来不及回神，看到那人冲向自己，立刻拿起手机电筒照向对方脸部。
强光之中，那人的脸不似常人，上边蜿蜒着许多青虫一样的线条，除了眼睛，其他器官根本就是一片模糊，十分可怖。
对方目的明确地冲向自己，丁宁下意识躲避退让，旁边李策长腿一伸，直接踹向那人胸腹。
那人疾冲的身形诡异地一收，堪堪躲开，李策也不是好打发的，立刻屈腿，直接将那人踢进办公室，砸在茶几上。
那人结结实实吃了一记重击，趴在碎裂的茶几上老半天没起来，丁宁让吕福承守好门口，捡一只玻璃杯在手里去看那人的情况。
没想到才靠近，之前死猪一样趴着的人就蹦起来用力推了他一把。
丁宁被李策及时扶住，把玻璃杯砸出去，没砸中，就见那人灵活地爬上文件柜，“不好，他要抢东西！”
“什么？”守在门边的吕福承听到这不速之客拿了东西，伸手要把人拦下。
那人扬拳朝他打过来，光凭窗外模糊的灯光，吕福承根本来不及躲，轻易被一拳擂到肩膀上。
他扑上去要抱住那个人，对方身子一扭，灵活地躲开，硬是贴着门框挤出门外。
“不能让他带着那东西走！那东西要是出事咱们都得玩完！”
李策很快地追上去，丁宁在一片混乱中只听到最后一句话，不想留对方孤军奋战，也跟着冲出办公室，“被我抓住你就完蛋了！”
防天防地，没防住人祸，现在只希望李策能把那人拦下来！
那人跑得很快，李策也不慢，始终咬在对方身后很近的位置，对方时不时就扒拉一些文件桌椅到身后企图干扰李策的动作。
丁宁咬紧牙关跟着两人，一路上还要留神脚下的东西，速度慢了许多，等看到李策跳起来躲过什么，他跑到那位置时留心大步跨过，但随即就踩到笔，直接摔趴在地。
冷不防中招，丁宁差点一个劈叉扯到裆，后怕地从地上坐起来，眼前已经失去那两人的踪迹。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捡起旁边的手机，就看到之前退开的血色藤蔓重新向他聚拢过来。
吕福承眼看丁宁追着李策出去，返身进去把缩在角落的庄伟志扒拉出来，“快跟我们离开这里！”
庄伟志脸上都是鼻涕眼泪，靠着书柜，身体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我走不动！”那药的效果实在太好，他现在除了哭喊救命，爬都爬不了多远。
吕福承把他按进书桌底下，“你不要乱走，我去帮他们，很快回来！”
庄伟志哪里还敢自己待着，见吕福承要走，立刻扣住对方腰带，“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腥臭的风从门口灌进办公室，带进来一声嘶吼，“你他妈快来帮忙，这人要跑了我们都得完蛋！”
有人在写字楼深处歇斯底里地大喊，因为太过用力，甚至有些破音。
吕福承分不清是丁宁还是李策在叫，安抚庄伟志几句，打亮手电在对方痛哭流涕的挽留中循声过去帮忙。
黑暗中写字楼的格局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加上血色的藤蔓和不停蔓延的血迹裂缝，丁宁一边躲避藤蔓，一边循着一路狼藉追过去，起初还能隐约看到一点手电的光晕，没想到经过最后一个拐弯，两人居然直接消失了。
他跑得气喘吁吁，一停下来后背全是汗，被不知哪来的风一吹，凉飕飕的。
“李策！”丁宁举着手机照向四周，万分庆幸自己这回把电充满，不至于沦落到举步维艰的状态。
没有得到回应，他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看看来路，被风干的冷汗又重新冒出来！那个女鬼居然就在自己身后两米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