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爱豆(十六春令)

他尝试过了，无法感知到每个人自身散发出来的情绪。
但那天他在飘向柏林的光点中，不但感知到了情绪，还看到了歌声带起情绪的那部分记忆碎片。
记忆是构成一个人的灵魂令其独一无二的核心。
他做不到的事，柏林做到了。
Skye的现场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现场粉丝的尖叫声浪没有停过，塞西尔按了按耳朵，看到大屏幕上柏林汗津津的脸上露出笑容。
全场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激动尖叫。
他感受着现场的氛围，的确是通过电子设备无法复刻的。
哪怕是每天都充斥着情绪变化的人类，也很少会有演唱会现场这样汹涌澎湃持续兴致高昂的状态。
柏林的那首歌被安排在演唱会的尾声。
这并不是一首高亢激烈的歌。
但也不平淡，不平和，不是娓娓道来，而是直入人心。
一把温柔刀。
刀尖锋利，却不伤人，只是温柔而充满力量地剥开人们避之不谈的、流脓结痂的伤口，让它能够在短暂的伤痛后，得以就这样愈合。
柏林没有看拍摄的镜头，他的目光划过观众席的每一个角落，像流淌的月光洒落在每一个人的心。
不完美，没关系。
感到不安，没关系。
与别人不同，没关系。
失败了又失败，没关系。
哪怕已经长大成人，直到一百岁，也拥有怯懦的权利。
可以害怕，可以迷茫，可以退缩，可以犯错。
命运在脚下铺陈锋利的砂砾，要你一步步走过磨成璀璨的珍珠，你不想走这条路，没关系。
你走过的路遍布着丑陋的石子，道路嶙峋，你不想走下去，可以停下来，抬头看看。
雨过天晴，会留下彩虹。
树枝枯萎又重复生机，枝头开的花芳香馥郁。
很努力了，你自己清楚就可以。
不完美的地方，是你灵魂独一无二的刺青。
你有权利在无人看好的情形下，依然充满勇气。
你永远可以，做你自己。
塞西尔看到有人在哭。
巨大的感情波动像一场看不见的飓风，吹动灵魂。
现场缓缓漂浮起无数个渺小又宏大的光点，盘旋，飞舞，跃过人群的上空，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
星光璀璨闪烁，比日光更耀眼，却不会刺痛任何一双眼睛。
它们在无数个不同的轨迹中，落向同一个终点。
就像找到了归宿。
作者有话说：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套计算时间的方式。
对于柏林来说，每年一次的巡回演唱会开完，就意味着又是一年过去了。
对于期盼春节的人来说，过年就意味着新的一年开始了。
队友们对一年这种渺小的时间单位没有概念，他们的时间近乎于无限延长，所以空虚总是比珍惜多。
人类会将一分钟掰成两半用，因为他们清楚生命从开始的那一刻，就是倒数的沙漏，所以要紧握来到世界上的入场券。
只有身处在幸福中的人才会有闲暇浪费时间。
在顾长官看来，当他不再忙碌有时间去超市乱晃，可以晒着太阳边想到柏林边吃泡面的时候，就意味着又一年结束。
超自然管理局人性化的设置，让这位工作狂得以在年底拥有“强制休息”的新年假期。
他并没有主动联系柏林，并不只是因为柏林跟他自己都很忙。
顾泽锡心里清楚。
在他心里柏林或许是很特别的一个位置。
但对于柏林来说，他就只是一个圈内不知名的“前辈”。
一起吃过泡面，不招猫喜欢，不修边幅，事业不顺。
这些大概就是他在柏林心中的画像。
顾泽锡搅拌了下泡面，敷衍地吹了两口气，狼吞虎咽地开吃。
他摸了摸下巴上没刮的胡茬，余光瞥着离他越来越远的猫，扯了扯嘴角。
这其实是很常见的状态。
某个人或许对他来说算拥有举足轻重的份量，但于对方而言，他就只是一个’认识的人’。
不对等的位置关系是人生常态。
顾泽锡不是还在校园里的学生，想通某些事实要花很多年。
有些事他看得太清楚，反倒变得无趣。
多了理性，少了冲动。
多了岁月沉淀的稳重成熟，少了青葱无畏的横冲直撞。
不会再做孤注一掷的事，也没到那种程度。
因此在开始之前，就翻到了结尾。
“……喂。”吃完泡面，顾泽锡打了个嗝，猫着腰跟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笨拙靠近树丛，轻轻拍了拍手，再次徒劳无功地做出尝试，想引起猫咪的注意。
他成功了，他失败了。
被他吸引注意力的猫咪飞速逃离，离他十万八千里。
顾泽锡伸出去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凝滞了许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他蹲在路边上，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天空。
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第二只猫咪靠近他所在的位置了。
因为柏林大概，再也不会回到这个超市，坐在便利店前的小桌子边上，跟他一起吃泡面。
他只是途径过柏林人生中的一段林荫路。
而现在，他们渐行渐远。
就像这世界上无数相遇又背对背远去的人。
“久违地爬一次山吧。”柏林征求了塞西尔的意见后，兴致盎然地埋头买火车票。
巡回演唱会后GNK给了他们新年假期。
塞西尔不知道他要去哪，但是跟柏林一起去哪都可以。
队友们本来想一起去，在柏林说出地点后，韩宇哲就将他们都带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韩宇哲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柏林直觉他好像有些失落，所以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解释。
柏林想带塞西尔一起去看许久未见的小师傅。
就是在那座山上，他捡到了让他遇见塞西尔的那枚戒指。
先前一直都是韩宇哲带柏林瞬移过去的，这一次柏林想坐交通工具试试。
他只是在想一辈子很长，未来还会常常去看小师傅，总不能每次都找韩宇哲，他知道韩宇哲最怕麻烦。
但这似乎让韩宇哲感到有一点伤心，察觉到的柏林多少有些惊讶。
“在想什么？”塞西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柏林回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小师傅所在的那座山太过偏远。
柏林带着塞西尔几乎是跋山涉水。
没有抵达的飞机或动车高铁，柏林跟塞西尔体验了一小段绿皮火车。
哐当——哐当——
手机一度没有信号，也没有人烟。
柏林跟塞西尔坐在火车窗边的小桌板两头，看着绵延的雪山慢慢地倒退。
“好漂亮啊。”柏林看得出神，忍不住感叹。
塞西尔看着雪山，玻璃窗上映着柏林充满憧憬的神情，他点点头：“嗯。”
他们跟随火车行进了二十多个小时。
一下车冷空气就钻进脖子里，柏林缩着脖子迅速将帽子扣到了脑袋上，拉链拉到了最顶端，猛地呼吸了一下清凉的新鲜空气。
火车上暖和但闷热，空气不畅，混合着方便面和火腿肠的味道。
越是杳无人烟的地方，空气越清新。
两人逐渐远离有人居住的地方，踩着雪勇闯无人区。
塞西尔毕竟不算是人类了，两人不至于真的到了荒野求生的地步。
他不动声色时刻留意着柏林的状态，看到他累了会停下休息，冷了会悄无声息地给他罩一个保护层。
当他们终于历尽千辛来到那座山脚下时，柏林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事实上他当然没有哭，成就感让他咧开嘴乐了好半天。
小师傅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生活这么多年。
柏林想，他可真不是一般人。
不愧是给寺庙扫雪的，扫地僧从来都不普通。
爬山是一件很考验毅力的事。
柏林最不缺的就是毅力。
他走走停停，只觉得这是一段难得的经历。
原来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这样的山，这样的树，这样的景色。
他没有体验过的事实在太多太多。
当他们终于走到山顶的时候，刚好是日出。
灼灼曜日。
柏林不敢直视太久的日出，他回转过身，用力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就看到小师傅正握着扫帚看向他。
小师傅看看柏林，又看看塞西尔。
柏林蹦跶着使劲挥动胳膊给他打招呼，挥了两下又因为肌肉过于酸痛而龇牙咧嘴地放下了。
他踩着雪，拽着塞西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台阶跟前。
柏林神采奕奕地抬起头。
“小师傅，好久不见。”
“这一次我们做素面给你吃。”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小师傅裹得像个球，两只手抄在袖子里拢在一起，脊背依然笔直，一脸无言地看着两人手忙脚乱煮面条。
柏林阻止塞西尔：“好像不是这样弄的。”
塞西尔点点头，正要收回手。
小师傅终于忍不住开口插了一句：“其实，他没弄错。”
柏林挠头望天，掩饰尴尬：“……啊哈哈，原来，好的。”
塞西尔眼底闪过一点笑意，用没有沾到灰的手背拍了拍柏林的脑袋，示意他没关系。
柏林嘿嘿回了塞西尔一个傻笑。
小师傅将这个小小的互动收入眼底，若有所思。
正努力烧柴的柏林扭头偷偷看了眼小师傅，又嗖地把脑袋拧了回去。
柏林内心感慨，小师傅明明穿得跟个糯米团子一样，周身却仍然散发着云淡风轻的大师风范。
不知道他再打十年八段锦能不能有这种效果。
这一碗素面并没有让小师傅“改善生活”，味道上也没有强上非常多。
柏林原本想把方便面的调料包放进去拯救一下，被小师傅用眼神阻止了。
“这一个调料包下去，半个月八段锦都白打。”
塞西尔默默将小师傅的话记下来，以后柏林想吃方便面的时候作为引用说服他少吃的依据。
他在网路上学了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比如方便面这种速食品虽然味道不错，但是属于“垃圾食品”这一类，应该少吃。
柏林尝了一口素面，很是浮夸地露出震撼的表情：“晕真的很好吃。”
跟着尝了一口的塞西尔顿了一下，点头附和：“好吃。”
将信将疑怀着期待尝了一口的小师傅：“…………”
他努力将面条咽了下去：“佛门清净之地，施主你打诳语不打草稿。”
当着我的面搞诈骗啊。
柏林不承认：“我没打啊。”
小师傅定定地看着他：“再狡辩雷要劈你我拦不住。”
塞西尔微微张口，想说没事我拦得住，被看出端倪的柏林一把按住。
塞西尔老实闭嘴：“。”
柏林充满热情：“……小师傅你不懂，这样能让面变得更好吃，这叫心理暗示。”
小师傅低头吃面，慢悠悠回答：“嗯，你可以去美食区做up主。”
那个区人均演员博主，吃什么都一脸幸福。
放眼望去就是皑皑雪山。
看着雪山吃刚煮出来的热腾腾的食物，素面也好像更有味道。
柏林把面条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过多的给塞西尔和小师傅互相介绍彼此，他们也没有问。
就好像有些事已经知道了，有些事不知道也没关系。
吃完面，三个人并排坐在寺庙前的台阶上，望着远方的树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到这里来太远了，所以这一次我没给你带吃的。”柏林表示自己不是有意两手空空地来。
“嗯。”小师傅也没有问，为什么柏林以前可以带着东西上山，也没有问柏林为什么这一次看上去很累，但更开心。
小师傅抄着手回答：“上次你拿来的，我也没吃完。”
塞西尔不怎么开口说话。
但是气氛并不尴尬，反而很是轻松。
天空中飞过的鸟盘旋着久久不离开，柏林想到梦里的那只金翅鸟，转过头看向塞西尔。
他并没有开口，但是塞西尔就像明白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
金翅鸟还在原来的世界，见不到了。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柏林点点头，抱着膝盖仰起头看了好久天上的鸟儿。
抱歉啊，没能说再见。
塞西尔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没关系，它会过得很好。”
柏林听懂了，放松地晃了晃。
坐在一旁的小师傅老僧入定一般，悠闲宁静地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色，没有露出任何疑惑的表情。
这一趟上山，柏林没有对小师傅说任何关于塞西尔的特别的话，他们只是一起在山上度过了一整个白天，从日出到日落。
小师傅也没有问上次的朋友怎么没来。
临走，柏林开玩笑地说小师傅不用担心会有狂热的粉丝摸到这里来。
小师傅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出乎意料。
他说：“能成为我的粉丝，就不可能是个狂热的人。”
别太冷淡了。
柏林发现自己笑点真的有点低：“…………嗯，你说得对。”
这一次他是自己爬上来的，要下山的话自然不能摸着黑。
到了夜里这座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野生动物也是有的。
虽然有塞西尔在，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
“你们在这住一晚再走吧。”小师傅看了眼塞西尔，又看看柏林，“一个房间？”
没等柏林回答，小师傅就自顾自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两个房间，我受累多打扫一个。”
他也不听两个人的意见，就这么慢悠悠地转身，兀自嘟囔着“佛门清净之地……”进屋拿钥匙开门去了。
柏林：“。”
小师傅对他们有什么误解，他们能在佛门清净之地干啥啊。
塞西尔对此不置可否。
一夜过去，两人再次一起负责下厨给小师傅做了素面当早餐，就早早下山去了。
杳无人烟的山上有多清净，回到尘世后就有多热闹。
快要过年了，回去的火车上，柏林看到了一些偏远村里的人在放烟花。
要过年了。
柏林抱着热腾腾的咖啡杯，朝塞西尔神采奕奕地笑：“我们回家过年。”
作者有话说：

“春节”和“新年”，都是只有柏林所在的世界才有的节日。
仅仅是接触这个词汇，与实际真正融入其中截然不同。
这一次他们回去，柏林回家前买了一大堆爸妈喜欢的熟食和新鲜水果。
塞西尔两只手拎着满满的袋子，对他来说轻如鸿毛，却莫名沉甸甸的，像让漂泊的船得以稳定在港湾的锚。
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踏实感。
柏林家灯火通明，院子里很多新下的积雪。
他冲在前面，蓬松顺滑的头发随着蹦跶一跳一跳，头发尖都透露出旺盛的生命力。
回到熟悉的温暖的地方，让柏林感到安心。
等他回家的是饭香，和爸爸妈妈。
柏林妈妈几乎是在他们刚刚踏进院子就开了门，给了好久不见的儿子一个用力的熊抱。
妈妈揉着他的脑袋，踮起脚将下巴埋在儿子的肩膀里。
很显然，全家都是直球。
“宝贝儿，妈妈想你了。”柏林妈妈本来笑眯眯的，嘴角一撇，就有一点点哽咽。
柏林回抱住老妈，把袋子顺势递给他爸让他接过去，抱住妈妈闷声回应：“我也想你。”
这种简单的对话，看似很轻松就能说出口，实际上却有很多人都做不到。
柏林一直都坚信，爱需要表达。
不管内心有再多的心理活动，如果你不说，对方就有可能接收不到。
而且直截了当的表达永远能让人安心，在听到的那一刻，就会感觉到世界好像好像都变得美好。
两个人傻乎乎的在门口拥抱了好半天，才傻笑着吸吸鼻子松手放开对方。
柏林妈妈朝着塞西尔招手：“不好意思呀让你看半天，来你也给我抱一下——”
她满脸写着’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结果被柏林爸爸截胡了这个拥抱。而柏林接过塞西尔左手拎着的袋子，自然地伸手牵住他空出来的手，拉着他进了门。
柏林爸妈看着柏林无比自然地就这么牵着塞西尔回家，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晚餐每个人都要参与做饭，这更像是一种享受过程的乐趣。
客厅里电视机一直开着，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
“这个每年都会播，全国都看。”柏林指指电视，给塞西尔随口科普，“虽然这些年有了网络所以大家的娱乐项目增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是独一无二的过年节目，我们……咱们家还是会开着听个响。”
大概是习惯了。
总觉得这样才有年味。
柏林手把手教塞西尔包饺子，他其实本身也不是非常熟练，虽然基本每年都包，但一年也就动手包这么一次，所以至今也没练出来娴熟的手法。